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04

下墜著。

我的身體不斷下墜著,分不清上下左右。我的周圍只有年少時那間茅草屋,那時的清藍還會笑,師父和師娘都在還在,伴隨我左右的是淡淡的中藥味。

我們笑著,我看見那年中秋清藍靠在我肩上哭,那刻開始我們重獲新生;聞到每個晚上師娘泡的龍井的香味,如今卻泛著苦。看見師父迎娶師娘的那天,清藍第一次喝酒,喝了個大醉吐了廳堂滿地,師父的洞房花燭夜竟然是邊給清藍醒酒邊清理廳堂邊碎嘴著。

我看見重生的那天,藍天耀眼,我瞇起眼睛,師父的聲音那樣清晰。

「清時。」

猛然睜眼,映入眼簾的只有半夜的鬼醫軒,還有此起彼落的呼吸聲。沒有中藥味、龍井的香。

從舖子站起來,我看了下在我身旁的蘇樂,睡得還算安穩。我批了件外衣,走出通舖,走出鬼醫軒坐在台階上,抬頭看著從來沒有變化、總是漆黑一片的天空。

前些日子和蘇樂提及了過往,在她一日日恢復開朗的同時,我卻是日日都夢見過往。有時快樂有時悲傷,都是生前的記憶。

那些過往,就算嘗起來如此苦澀,我也必帶著它走完我漫漫無涯的一生,它們是組成宋清時的一部份。

是我的一部份。

「清時。」一聲呼喚把我從沉思拉回現實,我看向前方的鬼差。未時三刻,鬼醫院裡充滿著需要修補元神、縫補靈魂的魂魄。低頭看著診療台上的魂魄,是一個中年女人,元神稍有破損,應該是鬼醫為了要逮人而發動攻擊留下的傷。「你功力可真好,剛好讓她昏過去,又不對元神造成過大的損傷。」

「我在冥界的時間比妳們倆姊弟還長,如果還向那些小鬼差一樣把人的元神打得差點救不回來,可不是會被別人笑話嗎?」勾起好看的笑,許是因為常往鬼差部跑的關係,他們提人來鬼醫院時總是喜歡和我多聊幾句,而不是像面對其他人一樣,跑完程序領了人就走。「那新來的小鬼醫呢?怎麼沒看到人?」

「蘇樂啊?她去膳房裝水,很快就進來了。」我從木盒裡拿了銀針,注了力量就要往那女子的元神補去,卻聽見陶壺摔在地上的悶響,裡面噴濺出來的水還濕了我的鞋子。「清時姊!不行!救誰都成,就她,不能救!」

「什麼……」鬼醫院一直都很安靜,如今這麼大的動靜,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關注。我放下銀針,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拖出鬼醫院。「蘇樂,妳怎麼了?」

「殺人兇手!是她殺了我姐姐!」我需要半抱著她才能壓著蘇樂不跑進鬼醫院,她太過於激動,吼到聲音嘶啞,我只好舉起右手在她的背上輕點睡穴。感受到她的力氣瞬間被抽光,閉上眼倒了下來,我才放開她。轉身要跟著出來關切的鬼差把人背進去,讓她躺在裡邊的休息室。

「上次我見她還滿靜的一個女孩子,這回怎麼了?」跟著我回到診療台,我嘆了口氣,才起銀針就開始補那女子的元神。「蘇樂說她是殺人兇手,估計是前生與這人有什麼過節吧,我晚上會再好好問她。」

「行了,快去吧,否則趕不上時辰了。」送走了鬼差,我將手伸到工作檯上,才想起陶壺已經在方才被蘇樂摔破。我到庫房領了一個,前去後方的膳房裝水。我從窗子望向外面,看著鬼差和那女子的身影走遠,不禁想著,若是那女子真是蘇樂的仇人,而我依然救了她,蘇樂會不會恨我埋怨我?

「沒什麼怨不怨的,鬼醫的工作是修補魂魄,誰的魂魄來我們救誰,僅此而已。」午休時前輩這樣告訴我,溫柔的要我不要想太多。「那孩子才剛來冥府沒多久,等到她在這裡待久了,懂得慈悲也就明白了。」

那才不是慈悲,握著餐具的我低下頭,這般的想著。

我不想成為那樣的鬼醫,慈悲只是藉口,我不想成為只懂得救治的鬼醫,不想成為沒有情緒的鬼醫。

**

「醒了?」很少點人睡穴,以她昏了這麼久來看,我點的太重了。過了鬼醫的下班時間,還是我請熟識的鬼差幫我把蘇樂背回鬼醫軒的。「先喝口水,感覺還好吧?對不起情急之下只有點妳的睡穴了,那時候妳情緒失控了。」

「沒關係。抱歉給清時姊添麻煩了。」許是被強迫睡了一覺,她的情緒明顯穩定許多。「那人呢?」

我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問。

「我有記憶以來,就在窯子裡了。」她低下頭,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訴說那個過去。「我姐姐叫做蘇喜,從小賣藝,唱戲說書吊嗓。」

倆姊妹相差五歲,蘇喜從不告訴妹妹為什麼倆姐妹會在窯子裡,只是一日復一日的賣藝換得在窯子裡的安身之處,直到那日來了尚書院的公子。

那人和蘇喜一見鍾情,私訂終身。後來那公子上京趕考,這美麗的愛情故事才出現了變數。窯子裡的老鴇將蘇喜以重金賣給了一個馬販,蘇樂以丫環的身分做陪嫁,陪了姐姐去到遙遠的異鄉。

馬販長期在外經商,正室眼紅蘇喜的年輕美貌,又深怕自己的名份被蘇喜搶走。於是偷偷下毒殺了馬販,又以銀子一千兩串通當地的判官。蘇喜熬不過逼供,只得畫押認罪,於三日後午時三刻斬首。

蘇樂趁亂逃了出來,託人寫信給尚書院公子,淚聲俱下的求人快馬送信。但從案發到蘇喜斬首之時僅僅七日,尚書院公子即便立刻動身前往,仍是晚了。

那天午時著囚衣上了刑場,蘇喜無淚只求予二書信,咬破了食指寫下血書。一信給了尚書院公子,訴說無緣白頭但願來世廝守,一信給了蘇樂,訴說姊妹之情,願這唯一的小妹未來有個好歸宿,好好的活下去。

「民女蘇喜,冤屈天地為證,不求六月雪,不求大旱臨,只求冤屈之血飛濺三尺。」

午時三刻,語落刀落,冤血果真飛濺刑場三尺。

尚書院公子快馬到了東場,只見蘇樂跪在姊姊的屍首旁痛哭失聲。

下葬那天只有兩人,尚書院公子在蘇喜的墳前起誓必會好好的待蘇樂,之後便把蘇樂帶回了家鄉。但尚書夫婦原就對兒子對象是窯子賣藝的姑娘心生不滿,又豈會幫忙照顧蘇樂,無奈之餘只得替蘇樂做媒,找一戶平民人家嫁去。

不料那日蘇樂著了鳳冠霞披上轎,往臨縣的路上遇劫,腹部和胸部各挨了一刀。即便獲救找來了大夫,但蘇樂經過姐姐的悲劇以後求生意志太過薄弱,沒能逃過死劫。死後來到冥府,以姐姐來生的命運及和尚書院公子的緣分為交換,蘇樂留在冥府做了鬼醫。

「那女子就是窯子裡的老鴇,如果她沒有把姐姐賣掉,就不會發生那些後續的事情。」咬牙,可見蘇樂對那女子有多恨。「清時姊,對不起今天情緒很失控,以後不會了,我會好好學習的。」

「沒事,妳好好休息吧。明天還得去實習呢。」我擔心的從來不是蘇樂的情緒,而是冥府那邊,若是知道此事,不曉得會怎麼樣處理。「餓了吧?剛剛給妳留了點飯菜,我給妳熱一熱。」

才剛走到後院的廚房,就看見鬼鬼祟祟翻過牆的人影,有那麼點熟悉。兩個人影一高一低,一胖一瘦,很明顯的是謝范將軍。

「你們堂堂將軍進鬼醫軒還用的著翻牆?」雙手抱胸,我倚在牆邊看著他們。「被鬼差部知道可是會被笑掉大牙的。」

「不能讓人知道我們來找過妳,才翻牆的。」范無咎開口,音調比平常更低更冷,讓我不自覺跟著嚴肅了起來。「方才我跟謝必安去冥府對生死簿的名單,聽到冥府派駐在鬼醫院的人回報,說了蘇樂今天企圖阻止妳治療的事情,明天就會派人來提妳跟蘇樂到冥府。所以我們來是想先搞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果然還是被冥府知道了。」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現在也只能想辦法解決了。我也只能大概把蘇樂的情況講一次給他們聽。「所以當時她才會這麼激動要我不能補那女子的元神。」

「清時別怕,清藍是冥醫,閻羅知道妳對清藍的重要性,妳一定不會有事的。」謝必安看上去鎮定,但其實也慌了手腳。我嘆了口氣,在沒有見到閻王以前,想的辦法都不是辦法,誰知道那狡詐的傢伙會怎麼想。「謝謝你們來告訴我這件事情,我晚上會好好想想要怎麼處理,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

**

「宋清時,好久不見了啊,近來可好嗎?」冷啞的聲音不變,我和蘇樂跪在冥府裡,前方是依然蒙著黑紗的閻王。「妳和宋清藍為冥府做事也不少年了,沒想到一向安分守己的妳會犯這麼低階的錯誤呢……」

如同我第一次來到這裡,壓迫感如影隨形。

「妳的情感在這些年沒有隨著鬼醫淡去,但是妳安分沒有干擾冥府的運作,本王暫且不問妳的罪。但是妳新帶的這小鬼醫,我記得是叫蘇樂……」冷哼一聲,繼續說下去。「鬼醫的工作是什麼,妳就做什麼,前世的債,自會有她必須要償還的,豈有妳可以插手的?別忘了妳在這裡是為了什麼。」

「別以為進了輪迴就不是冥府的權限,人都是會死的,蘇喜還是會來冥府的。」身旁的蘇樂明顯身子一震,果然蘇樂的弱點,就是她的姐姐。每個鬼醫鬼差留下來的理由,就是我們的弱點,閻王掐著這點,讓我們無法做出忤逆他的事情。「妳以後會跟著宋清時,估計情感無法像其他鬼醫一樣被抹去。不然這樣吧,這碗孟婆湯妳喝了,忘記過去的事情,之後就必定不會再出現類似的事情。」

「不行!」我直起了身子大喊,讓端著孟婆湯出來的人又回到了原本的地方,我感受到壓迫感越來越重,但我不能退縮。雖然失去記憶能讓蘇樂忘記所有的事情,忘記傷痛,但也同時會忘記快樂的記憶,會忘記自己。「沒有別的方法了嗎?萬一她喝下孟婆湯……就會忘記我之前教她的所有事情,一個月的適應期也快結束了,這樣豈不是更浪費時間與資源嗎?」

理由牽強,只盼閻王能相信一回了。

「宋清時,妳也真是矛盾,當年妳跪在這是希望宋清藍能忘記一切,但如今卻不希望蘇樂忘卻一切。本王就姑且相信妳,明天開始給妳們倆三天禁閉,這事就算完了。但妳要記清楚,這算是妳再給蘇樂做擔保,若她再犯或是做了更嚴重的事情,我要妳一同領罰。」

算是全身而退,我和蘇樂走到冥府的門口,我吩咐她先回去鬼醫軒,轉身我走上了另一條小徑,穿過竹林到了冥醫司。

「清藍。」門口蹲著檢藥草的少年抬頭,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微笑。「姐,妳怎麼會來?」

「為了一些事情,剛才被召進冥府,不過現在沒事了。」和清藍一起坐在石階上撿著藥草,淡淡的中藥味聞著聞著,像是回到以前的時光。「冥府幫我請的假到中午,還有點時間,好來看看你。」

「上次的那個女孩適應的怎麼樣了?妳托憬承來跟我拿了很多補藥,我有點擔心。我快放假了,我過幾天去看看她。」清藍轉過身拿了一杯茶給我,啜了一口,還是鬼差部煮飯婆子的鐵觀音好喝,我把蘇樂的情況大致給清藍講了一遍。「她現在恢復的差不多了,只是昨天看見了生前的仇家,情緒有點失控,所以今天我們雙雙被叫進冥府。」

「這樣啊。」清藍將分好的藥草分好成兩堆,動作熟練,像以前一樣。「姐,我們第一次到冥府的時候,沒喝孟婆湯吧。」

「成為冥醫的這些年裡,我發現我沒辦法像生前那樣專注在醫術上,總有點惰性,不似以前那樣每天心裡只想著精進自己的醫術。」聲音輕輕的,卻勾起了我最深的恐懼,該不會被清藍發現了吧?發現他的記憶被竄改過的事情。「說也奇怪,現在有時候回想過去的事情,總覺得不太真實,好像不是我親身經歷過的,比較像是夢。也想不起來為什麼會從不正經的毛小子變成正經學醫術的御醫,那時是撞到頭了吧,怎麼會突然轉性呢?」

「是時間久了吧,我現在回想過去,不管是在茅草屋還是在宮裡的種種,都有點不真實像是在作夢一樣。」勉強勾起微笑,我告訴自己趕快說服他。清藍不能夠想起來,我不要他回到那個連笑都沒辦法的時候。「沒事的,對現在的我們來說,冥醫和鬼醫才是我們的身分。」

「好了,我得走了。」起身拍了拍塵土,我把杯子還給了他。「你什麼時候放假?我們再去鬼差部聚聚,最近范嫂子的肚皮有了動靜,我前幾天去把了脈,是雙生呢。」

「過個幾日就休了,這月望日。」聽見過幾個月冥界有得多兩個小孩子,清藍也笑開了,他還是會笑得好。「我放假再帶點補品給嫂子補補,雙生子最容易營養不良了,希望生出來的小孩能健健康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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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樂漸漸適應冥界的生活,成為獨當一面的鬼醫。日子一天一天,平而不淡的也過了幾個月,直到那一天,我坐在工作檯前發呆,感受到有人拉我的袖子。

「清時姐姐!婆婆要我先來找妳!」還來不及喝口水,謝憬承亂吼亂叫,看起來比第一次上學時候還要慌張。「阿姨要生了!婆婆叫妳趕快過去,我去找范叔叔跟爹!」

「我去趟鬼差部,晚上不用留我的飯菜了。」輕聲告訴我旁邊的鬼醫,我收了所有的器具,又從工作檯的抽屜裡拿出我的醫箱,起身就要走。「可能會到明早,若有人問,就說謝范將軍找我,謝謝。」

從後面走出鬼醫院,我快步走向鬼差部。一推開廂房的門,我看到今天放假而被找來幫忙的幾個小鬼差,轉頭就是要他們去扛一澡盆的熱水來。

「嫂子,我來了,妳感覺怎麼樣?」坐在床邊,我拉起嫂子的右手,閉上眼感受著脈搏─三個強而有力的心跳。「雖然比預產期少半月,但是憑這脈搏,看來是兩個很有活力很健康的孩子。」

嫂子勾起一個蒼白的笑容,我見小鬼差們扛了澡盆進來,就和謝嫂子還有婆婆合力把她抱進了澡盆。接著又把小鬼差們趕了出去,要他們留下一人在門口就好,只留下女人們。

「嫂子這給妳咬著,這帕子我泡過中藥,咬下去擠出的妳就吞下去,安神止痛。」還好之前有過替謝嫂子接生的經驗,我事先煎了中藥放在鬼差部,這下才有中藥可以用。轉過身我隨手抓了范無咎放在櫃子上的外衣,拿給了嫂子。「痛就抓這個,扯破就算了,別弄傷自己就好。」

接下來如果沒有特別的狀況,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等待。隔段時間,我們就要幫嫂子換熱水、擦汗,直到正式分娩,孩子探出了頭。

「嫂子,已經看到頭了。」我拿了烈酒匆匆忙忙地為雙手消毒,就伸進水裡托著孩子的頭。「肚子一痛妳就用力,加油,快結束了。」

一旁的謝嫂子忙著幫她擦汗,我配合她子宮收縮的時候輕輕地拉著孩子,總算把第一個孩子拉了出來,頓時孩子的哭聲充滿整個廂房。我順手打破旁邊的碗,澆了烈酒就往肚臍劃,割斷了以後我將孩子抱給了嫂子。

「堅持住,妳看第一個孩子已經平安降生了,是個男孩。妳肚子裡還有一個,再加把勁。」我知道若是雙生子,第二個因為胎位比較深,會容易難產。我在她肚皮上畫著催胎的手勢,一邊出聲鼓勵嫂子。很快的,在天空泛白之際,看見了第二個孩子。同樣將男孩的臍帶劃破,我將第二個男孩抱給她。嫂子看了看孩子,將他們交給了謝嫂子,閉上眼休息,嘴角是喜悅的微笑。「清時,謝謝妳。」

將孩子的身體清洗好,臍帶處理乾淨,在第一個孩子的手上綁上紅線作為辨識。把孩子們帶了出去,門一開,映入眼的是一臉焦急的范無咎還有笑開懷的謝氏父子,當然還有掛著笑的清藍。

「范將軍,恭喜你囉。兩個健健康康的男孩子,母子三人均安。」將兩個男孩都抱給他們的爹,一向嚴肅的他難掩激動,看了兩個還在睡的兒子幾眼,把他們又塞回我的懷裡。「清時,先麻煩妳一下,我進去看看我媳婦。」

「我要看弟弟,我要看!」謝憬承才剛要衝過來,就被他爹抓著領子提了起來。「承兒,小孩子很軟很脆弱,只能看不能摸喔。」

後來我跟清藍合力幫兩個孩子做身體檢查,確定兩個孩子都很健康。將兩兄弟抱回他們父母的懷抱以後,我和清藍就各自奔回工作崗位。

「清時,昨天鬼差部那邊處理的怎麼樣了?」同事見我徹夜未歸,加上不知道是生產,只知道是鬼差部那邊有狀況,不免擔心的問。「沒事的,是范將軍夫人生產,還是雙生,母子均安。」

後來謝憬承帶著書袋屁顛屁顛來鬼醫院找我,告訴我范無咎已經幫兩個兒子取好了名字,哥哥叫做范天傲,弟弟叫做范天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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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時姐姐,我今天的業績又進步囉!」那個身穿白衣,年約十五歲的少年對著我笑,將手上的小男孩抱上了診療檯。男孩的手斷了一半,許是被嚇得,他一愣一愣的,沒什麼表情。「算算時間妳也快下班了,今天要記得跟蘇樂姐姐一起來鬼差部喔。那兩個小鬼生辰呢。」

「知道知道,你怎麼越長大越像你爹,廢話說不完。」笑著拿起銀針,縫補著男孩的手。這段日子很平靜,時間過得特別快,轉眼又過了幾個年頭,范氏兄弟已經要滿五歲,謝憬承也快要志學了。「好了,憬承你快帶他去吧。」

謝憬承滿十二歲以後,謝必安就把他丟進鬼差部的實習名單,時間一晃近三年,他已經可以自己到人間走跳捉拿靈魂了。冥醫司送走了兩個德高望重的首席冥醫,清藍站上首線,日子越發忙碌,卻仍常常到鬼差部和我們相聚。而蘇樂已經完全安定了下來,因為常被我拉著往鬼差部跑,所以情感和我一樣沒有淡去多少。而范氏兄弟長大以後,頂著一模一樣的長相,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個性,那畫面常常令人失笑。

那天謝憬承買了糖葫蘆要給兩兄弟吃,劣根子發作的他拿著糖葫蘆在兩兄弟前面轉呀轉的,就是不給他們。只見范天傲瞪大了眼睛看著糖葫蘆,頭還跟著食物轉呀轉的,而范天玄從頭到尾的冷著臉,直到憬承的手痠了、動作慢了下來,往前一把抓住糖葫蘆,還不忘給已經轉到頭暈的天傲先吃。

「宋清時,妳說他們出生那日,妳給天傲手上綁的紅線確實沒綁錯人嗎?」眾人笑翻的同時,范無咎冷著臉問我,可見對於天傲是哥哥這樣的事實無法接受。啜了一口鐵觀音,撫額。「怎麼看天玄都是哥哥啊。」

「爹爹,你頭痛嗎?」范天傲嘴邊還有糖葫蘆的渣子,搖搖晃晃的走來范無咎腳邊,奶聲奶氣的問臉色不是太好看的自家親爹。後者只能無奈地把兒子抱起,邊摸著他的頭邊嘆氣。「天傲啊,你要多吃飯,以後變得聰明些啊。」

「我每天都吃很飽啊爹,嗚……」才想認真回答,天玄就湊了上來把最後一顆糖葫蘆塞進天傲的嘴裡,當下天傲就放棄回答,認真的嚼了起來。

嘴角微翹,每每想到這些孩子可愛的事件,我的心情都會變得很好很好。

「蘇樂,準備好了嗎?我們要出發去鬼差部囉。」披上外衣我拿起要送給兩兄弟的禮物,叫喚著那個背對我的女孩。她轉頭給我一個笑容,我們出發走向鬼差部。

只可惜那個笑容並沒有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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