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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與之起舞

      所有生物,跟大海都是息息相關的,大海即生命之母。

      但大海,卻不曾憐憫,殘酷、無情,總是遵循著規律,一次又一次……

      她明明是那麼的努力,只為了能為族人爭取更多時間。

      她的族人,卻不曾相信她。

     

      娜米的意識模糊,她醒了,卻感覺像在作夢,眼睛還緊緊的闔著。

      水的感覺總是讓她感到溫暖,但這次,似乎有點不同……

      在她身邊的是一種,異於水的溫柔,像是關心她、保護她,緊緊的讓她依偎著,是一種……就連與同族相處,也感受不到的溫暖。

      ……為什麼呢?

      她先是質問自己,而後認為只是睡昏頭了,得趕緊醒來繼續完成任務才行。

      沒想到模糊的雙眼剛睜開,映入眼簾的是——犽宿的臉龐。

      娜米一瞬間胸口揪緊著,左顧右盼恍若做錯事的心虛,她並不明白這種情感,只好將之歸類為緊張。

      犽宿橫抱著她,陪她浸在水裡,像是一點都不介意觸摸到她充滿黏液的身體。

      「你、……」

      「感覺好多了?」

      在娜米昏厥過去後,犽宿隨而也被水牢釋放,想不到該如何幫助人魚之下,只好把人泡在進水裡。

      直接丟進水裡的話,丟著不管不知道會被沖到哪裡去,必須要觀察狀況的情況下,犽宿只好勉強跟著泡進水裡,好好看著也方便控制別讓人漂走。

      看著全身泡在水裡的娜米,犽宿問道,他有些懷疑,這樣做的效果顯不顯著。

      「唔、呃……」

      娜米緊張的左右顧盼,一瞬間說不上話,感覺到心臟不安份的大力跳著,尾巴也不安的左右滑著。

      「放心吧,」犽宿認為娜米是在擔心其他事情,「他已經死了。」

      犽宿選擇告訴娜米,就算對負傷嚴重的屍體進行治療,失去的生命,就是已經不會回來了,娜米聞見神情一瞬間垮了下來。

      「你用不著救他,」犽宿依然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做為我的敵人死去,已經是很光榮的事。」

      對於自己自信滿滿的犽宿,說出這句話毫無違和,他一方面也選擇無視娜米的感受,自從這傢伙出現後,不管什麼事情都被打亂步調。

      稍微不注意,就會被牽著鼻子走。  

      娜米不明白,為什麼犽宿還是選擇封閉自己?她在心中對著自己問道,顯然的她得不到答案,犽宿望著她,再次開口問她狀況如何。

      「……」

      她說不出話來,這次是難受,難受的一字一句都說不出來,犽宿的冷酷無情讓她感到難以呼吸,胸口像是揪緊著,一點都不能鬆懈。

      她知道犽宿是擁有過去的人,所以要體諒犽宿的難以相處。

      但當她不能構成影響的時候,她該如何?

      「……」犽宿忽然皺著眉,「哭什麼?」

      娜米被這麼一句話嚇著了,她沒有發覺自己的心情竟然如此激動,發覺自己失態後,她慌張的抹去淚水,卻怎麼都停不下來。

      「戰爭是殘酷的。」

      「……沒錯。」

      犽宿望向別處,喃喃的說道,像是在對自己訴說,但娜米聞見還是回答了。

      娜米明白,她一直都明白,就算生在海底,同族之間還是會有紛爭,還是會互相傷害,同族內鬨是她所不樂見的,所以為了停止同族互相責怪,她選擇自己踏上尋找月光石的道路。

      但現在的娜米,遇見犽宿後的娜米,只覺得非常、非常的迷茫。

      犽宿望著娜米的瞳孔,人魚族與人類的瞳孔構造非同,琥珀色的眼眸,瞳孔卻像貓一樣的看來靈敏,與人類不同的是,眼白之處全是黑色的,看著這雙眼睛,或許常人會被這副異常所驚嚇,犽宿在眼眸中所讀到的,卻是不同的答案。

      他只看見,一個澄淨、善良的心而已。

      犽宿嘆了口氣道:「到底還要泡多久?」

      一直維持僵持的氣氛也不好,犽宿選擇讓自己輕鬆一點,便提了別的話題。

      「欸恩、?」

      話題忽然轉換過來,娜米錯愕的不知所措,緊張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累了,」犽宿乾脆的把人放下,轉身直接走回岸,「水裡很冷。」

      娜米原本想任性的罵人,卻馬上反應過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生氣,犽宿對她的態度已經很好了,何況剛剛不是直接把她丟進水裡。

      對待她的力道,輕輕的,像是害怕著一碰,她就會受傷。

      娜米望著發著牢騷的犽宿,這些貼心的舉動,讓她不可思議的輕盈起來。

      她偷偷輕笑了聲,快速的游上前去,趁人還沒上岸,用魚尾大力的拍擊著水花,淋的犽宿一身濕。

      上半身沒浸到水裡,還好沒有濕掉,犽宿本來是這麼想的,直到某個人魚在他身上潑滿水,他轉頭露出殺人般的眼神,只見人魚往水裡頭躲。

      「哼哼、」

      娜米露出孩子般清脆的笑聲,看著犽宿不得意的表情,娜米玩心大起,快速的游到犽宿腳邊,一把把人拉近水中。

      「唔呃——」

      犽宿原先想快點上岸,解決這場鬧劇,沒想到連腳都還沒跨出去,就被人捷足先登,整身都被扯進水底,犽宿看著馬上逃跑的人魚,心境居然也被影響。

      感到不甘心的犽宿,也跟著游了過去,在水裡的視野很不清楚,娜米的笑聲在他身邊徘徊著,分不清楚人魚的方向到底在哪裡,忽然想到,為什麼要在水裡跟人魚鬥?那豈不是給人佔了便宜嗎。

      他選擇快速的游上岸,娜米離的他太遠,因此沒有馬上跟上來,只是在遠方觀察著,看著犽宿上岸,娜米以為犽宿放棄追著她了,她笑了幾聲,向著岸游過去,想給人更出奇不意的惡作劇。

      犽宿擺著臉,想騙過頑皮的人魚,在注意到人魚往岸邊游來後,他拔起刀來,呼呼的風聲也跟著吹飛出來,強勁的風捲上湖水,一瞬間水被捲起,連著湖內的娜米也被強大的水柱給連根拔起,望著娜米驚訝不已的表情,被捲上水面還在像條魚般的晃動掙扎著,而看著這副場面,犽宿自己沒有注意到,他笑了。

      被娜米天真的性格給影響,在不知不覺中,他心中的那片沉重,也被慢慢的感化,甚至把注意力放在娜米身上時,他會忘記他的過去。

      忘記從前他的恥辱。

      娜米掉進水裡後,賭氣的搖著魚尾巴,生悶氣的開始轉轉手中的權杖。

      犽宿看著在不遠處的娜米,似乎是生氣了,生悶氣的娜米讓犽宿的報復異常的有滿足感,雖然他自己不這麼覺得。

      嗯?那傢伙是在轉手上的權杖嗎?

      當犽宿這麼想的時候,瞬間一陣寒意,似乎不會有什麼好事會發生。

      赫然一陣驚滔駭浪向著犽宿淹沒過來,犽宿看著比自己還高好幾尺的大浪,忽然覺得頭都開始痛起來了,為什麼他會耐不住人魚的惡作劇,搞到最後結局也只有依著人魚去,不管如何他都會是吃虧的那方。

      無奈的犽宿被大浪打下,肌膚多少都覺得很痛,對他來說,一個劍士被一個大浪打到還不會死,只是疼痛而已,他被收回湖裡的浪給帶回湖中,海浪的重量一次打下來真的不是開玩笑。

      「犽宿?」

      娜米瞬間發覺自己好像下手太重,衝上前去把犽宿抓上岸,緊張的檢查犽宿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犽宿在湖中可以自己上岸,但剛好瞥見娜米似乎很緊張,就裝作一副傷重的模樣,被拖上岸之後,等待娜米擔心的搖著他的身軀。

      當娜米開始擔心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正想召喚水潮來治療時,犽宿倏的睜開眼,忽然攫上娜米的雙手。

      「碰!」

      「呀——!」

      娜米被犽宿嚇得驚呼出聲,望見娜米像看見鬼一樣的表情,犽宿立刻翻過身大笑出聲。

      娜米一瞬間氣的無地自容,雖然生氣,更多的卻是羞怯,再說她的年紀也不是小孩子了,居然會被犽宿這種孩子的把戲給嚇著。

      「走開。」

      娜米撇過頭,不理會犽宿過分的玩笑,犽宿稍稍止下笑後,拍拍娜米的肩膀,娜米依然不想回頭看人,犽宿只好自己摸摸鼻子結束這場鬧劇。

      心境恢復平時的他,忽然對於剛剛自己的行為很不解,對他來說,大笑這種開心的情感應該永遠都不會有的,卻在方才發自內心、控制不住的,笑了出來。

      他一瞬間沒辦法為這種情感命名。

      娜米對著他伸出手,幫助他站起身來。

      「沒事吧?」

      娜米偷偷的瞄著犽宿,一臉「我才不是關心你」,犽宿對於孩子般的行徑,心裡已經形成了一整慣性,他握住娜米的手,順利的讓人拉起。

      漸漸的白天的湖畔,也隨著時間流逝,在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已經天黑了,犽宿在不成形的屋子旁生火,周遭的燈光除了生火之外,只剩下月光了。

      犽宿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晾在一旁盼望明早就會乾,他唯一的窩被毀了,明天早晨他們就必須離開這裡。

      慢著,他們?犽宿想到這裡,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境變化。

      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裡頭,已經認定娜米是他的同伴了,但這絕對不是好的情況。

      只要娜米待在他的身邊一天,他就慢慢的再被改變。

      犽宿發覺自己的變化,沉溺在一股複雜的情緒中,而忽然的從不遠處傳來了歌聲。

      抬頭一望,是坐在岸邊石頭上,輕輕唱著歌的娜米。

      皎潔的月光打在娜米身上,像是聚光燈般,量身打造的舞台毫無違和,悠閒的魚尾巴撩著水面,水波輕輕的盪漾著,乾淨、輕柔卻嘹亮的聲音吸引著人心,沉浸在歌唱中的娜米,彷彿一點都不害怕面對世界的殘酷,單純、優美,而堅強。

      傳說中,人魚的歌聲會迷惑人心,而犽宿說服自己,或許他只是被這些聲音迷惑了,所以才變得不像自己,但他很清楚,一向不相信神話的他,是最不可能被迷惑的。

      他拿起一旁常吹的笛子,走向娜米的大石頭旁,靠著石柱、隨著旋律開始演奏起來,娜米注意到一旁傳出的笛聲,愣了下,發現是犽宿後,閉上眼帶著微笑,更沉浸在歌唱的情緒中,互相配合的聲音,在月光下演奏的動人心弦。

      娜米的歌聲變的更有溫度,更柔和,犽宿的笛聲悄悄配合,觀察娜米的步調,兩人的默契在歌曲中顯得萬無一失,犽宿也跟著沉浸在這樣的氣氛中,他忘記自己還在被追殺著。

      忘記自己的責任,有多麼重。

      犽宿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覺,或許他不是不知覺的被影響,而是他就期待著一個,能夠改變他命運的轉捩點,而娜米,或許就是那個轉捩點。

      在月光下歌曲默默的告一段落,歌聲隨著歌曲的臨終而變的小聲,由歌聲轉為悄悄的哼,而後消失在皎潔的月光下,犽宿坐在岸邊,看著一旁坐在石頭上的娜米。

      娜米心情很好似的,尾巴不安分的打著水,就算歌曲結束了,卻還是輕輕的哼著,娜米愉快的開口了。

      「我還聽的見家鄉傳來的海之歌……」

      抱著想聊天的心態,娜米毫無警戒的吐出心裡話,犽宿默默的聽著。

      「我的族人曾未看過陸地上的景色,」娜米望著深藍色的天空,瞳孔中映照出點點星光,「好想把漂亮的景色,一起帶回海底……」

      犽宿笑了聲,表情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在乎,「你教他們怎麼上路地就行。」

      娜米被逗笑了,銀鈴般的笑聲,清脆的彷彿響徹了整個夜,娜米看星空看得入神,犽宿只是望了一眼這副情景,卻讓他屏住呼吸。

      這副景象,深刻的彷彿在他的心中烙印下來。

      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忘記,但至少在此刻,他想把這副景象完整的記錄下來。

      娜米嘴角的的弧度,帶著一點稚氣與滿滿的幽靜,即使說起話來娜米可能不與外貌不合,卻還是不失幽美。

      「哇——」

      娜米身起懶腰,打了一個哈欠,她轉頭望向犽宿,再次露出了孩子般的笑臉。

      「我累了。」

      就像是無憂無慮的孩子,玩累了就想睡,犽宿沒有表態,只是默默的站起身來,走向後方的火堆,也打算休息了,

      娜米跳進水裡,望著犽宿搔搔頭的背影,她露出了幾聲笑聲,自己潛近湖中休息去了。

      犽宿從來都不知道,他的生命中會走進一個「意外」,然而,他竟然會被這個「意外」給改變,或許連他都無法預測的命運,正好合了他的意。

      至少……他受夠逃亡的日子了。

      最後在入睡前,他想起了從前在愛歐尼亞的日子,以及諾克薩斯每個敵人的臉龐,在那場戰鬥中,愛歐尼亞失去了尊嚴。

      他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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