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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第一滴血

      中午,太陽就在頭頂上不留情的曝曬著,恍若站在那之下,馬上就被之烤熟,而這種鬼天氣,不會有人想要出門。

      更別說爬山了。

      「太棒了,更多的陸地。」

      娜米用權杖撐著地面,緩慢的往上爬,即使她算是用「游」的,刺眼的陽光還是讓她好不適應。

      在前方走走停停的犽宿,一方面觀望接下來的路程,一方面看著娜米唉聲嘆氣,決定先在原地休息一下,以免娜米累壞了又把氣出在他身上。

      依照這傢伙的個性,什麼事情都必須提防一下。

      「是你說要來的。」

      娜米累壞地停在他面前,眼神一副怪罪於他,他只是默默的說道。

      「……唉,」娜米歇會,重重的嘆口氣,「有腳真奇怪。」

      犽宿沒有回應娜米熱昏頭的胡言亂語,沒有腳才奇怪好嗎。

      據娜米所說的,月光石是高山上湍急的河床中所形成的,今天一早就被娜米吵著要去找,上山後卻也不知道該從何找起,看著娜米的耐心一點一點被消耗光,犽宿深深覺得真是大禍臨頭。

      如果沒有遇到娜米,現在他還在悠閒的在吹簫。

      「噁——」

      對於不熟悉陸的娜米,看見一些蠕動的幼蟲,就縮在一旁,凶狠的不停潑著水,發自心底的覺得噁心。

      「現在下山還來的及。」

      犽宿不在意的聳肩道,如果娜米熬不過,只是徒增麻煩而已,況且他們走了好幾小時,還沒看見任何一條河川。

      「不行!」娜米不死心的鼓起臉頰,「要快點才行——!」

      語畢,娜米就朝著前方有幹勁的游去,像是已經完全恢復精神,犽宿嘆了口氣搖搖頭,但還是被逗笑了。

      「笑什麼?」

      娜米停下來,沒好氣地望著在後方的犽宿,插著腰的模樣像是犽宿犯了什麼大錯,而犽宿只是隨意的拿句話來敷衍。

      「沒什麼,只是人魚的尾鰭比想像中還大。」

      ……沒想到脫口而出的,會是這句話。

      一陣沉默,犽宿的直覺叫他離這條人魚遠一點。

      「你、你——」

      娜米脹紅著臉胡亂的尖叫著,開始轉動手中的權杖,犽宿連忙的雙手一攤,想辦法拯救自己的性命。

      「等等——!!」犽宿也被搞得緊張起來,「有水流動的聲音,聽?」

      說出這句話,果然娜米就乖乖的靜下來了,犽宿本來只是唬唬人而已,正在想著下一步對策,沒想到娜米露出狂喜的表情,望著一旁的林中飛奔而去。

      「水——!!!」

      看著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的人魚,犽宿才得以鬆一口氣,在這傢伙的面前,不管什麼都沒輒,他默默的也跟著人魚的腳步找到河流。

      「哇、活著真是太好了——」

      娜米的聲音清脆的傳遍整個林子,犽宿從林子走出來,是一條瀑布打下來的小湖泊。

      娜米興奮的跳進湖中,潛近水湖中一把把水撩起,水花隨著人魚的竄出湖面,點點的落下,陽光透過林子折射下來,看起來有點刺眼。

      水源看來很乾淨,如果不是乾淨的水源,娜米可能也不會下水吧,犽宿放心的裝滿壺子裡的水,順勢躺在湖旁的草地上,就任著娜米獨自玩水去。

      他閉上眼,青草的味道總是熟悉,逃亡的日子中,他的心境脫離不了沉重,已經很久沒有放鬆享受,微風輕輕吹過的優閒,跟娜米一起行動,讓他變的放下許多東西,卻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娜米難得安分的泡在水裡,犽宿翻了翻身子,想在這裡小歇一會,希望在他自然醒之前,娜米不會來打擾他的美夢。

      閑靜的午後,草地傳來颼颼的聲音,水面被風拂過,蕩漾的映照藍天,娜米追著湖裡頭的魚群,覺得有趣的笑著,一段辛苦路程後的休息,讓她非常滿意。

      「犽宿?」

      發現人似乎異常的安靜,娜米便浮上水面觀望,看見犽宿原來是在睡覺,放心的繼續往水裡頭玩,一個人也可以玩得很開心,或許這就是樂天吧。

      午後的陽光不再那麼刺眼,娜米坐在岸邊輕輕的哼著歌,等犽宿醒來,他們或許可以跟著瀑布的根源,找到上游河流湍急之處,可能就會找到月光石。

      想到這裡,只見漂亮臉蛋上的笑意退去。

      等到找到月光石,她就沒有理由待在犽宿身邊了,但是她也沒有充足的時間,一方面是族人在等待著,一方面是她無法長時間待在陸地上……

      什麼時候開始,犽宿在她心中的地位,與她的使命同樣重要,她責備這種莫名的心理,同時她也不明白為什麼,犽宿會這麼重要。

      「恩……?」

      忽然冰冷的觸感滴落她的身上,抬頭一看,原來是下起雨來了,下雨的感覺對於她來說蠻舒服的,但還是得去叫醒樹蔭下的犽宿才行。

      「……!」

      赫然的,娜米感受到背後有人靠近,正當她要回頭之際,那抹清脆的嗓音已經將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

      突如其來的來者不善,這讓才剛放鬆下來的娜米,瞬間繃緊著皮膚。

      「你是誰?」

      娜米謹慎的問道,不敢輕舉妄動,因而沒辦法回頭看見人的樣貌。

      「噓,小聲點。」

      聲音的主人有著女性的香味,聲音即使悅耳,架在別人脖子上的刀刃,卻毫不留情,一點也不溫柔。

      「幫我一個忙好嗎?」

      「你看起來並不是要人幫忙。」

      對於女子的請求,娜米強硬的拒絕了。

      咄咄逼人態度,確實不像是請求,娜米有預感這個人是衝著犽宿來的。

      「雖然你不是任務內的範圍,但是人魚總是會有用處,」女子考慮了會,似乎是在分析她的能力,「跟我回一趟愛歐尼亞吧。」

      女子的口吻雖然平穩,但手中的刀刃卻越扣越緊,像是一步步的逼向娜米做決定,死在這裡,或是跟她走。

      娜米悄悄的控制起海潮,想來個出奇不意的偷襲,正當她想朝著背後的女子發動攻勢之時,沒想到對方先發制人,銳利的疼痛感隨著神經攀附上來,她吃痛的吭了一聲。

      「很顯然你不太配合。」

      女子不留情的劃傷她的肌膚,由手臂到手掌,快速俐落的刀法像是早就策劃好,不給予喘息的機會。

      以派來暗殺的刺客來說,女子的判斷與手段都是最有效率的,她並不知道娜米與犽宿是一同行動的,在襲擊犽宿之前,先剷除娜米是最好的選擇。

      「……」

      娜米無可奈何,忍痛想著到底該怎麼辦,她知道現在只剩下垂死掙扎,最後不管怎樣都會被強迫帶回愛歐尼亞,只是一種是自己跟過去,一種是被拖回去。

      在海底與其他生物對抗時,通常面對的都是比自己大好幾倍的巨獸,一個破綻被吞進嘴裡就會沒命,來到陸地上後,沒想到區區一個人類能夠這麼危險。

      娜米承認自己的愚蠢,果然最可怕的生物,還是人類。

      在娜米百感交集、不知所措之際,一股強勁的風猛吹而來,娜米瞇著眼,心想著是不是有暴風雨要來了。

      當這陣風過去後,再次出現在她背後的是,那抹熟悉、滄桑的嗓音。

      「追著風的同時,小心背後,」犽宿將刀收回鞘內,「你們應該再了解不過了。」

      「很高興見到你。」

      女子與犽宿之間隔著幾步之遠,兩人之間不帶友善,眼神中也在猜測著對手的下一步動作,看似閒聊,卻一觸即發。

      看見犽宿上前來幫忙,娜米先是欣喜,犽宿終於醒來了,而後她發覺自己是個累贅,默默的游進湖裡頭隨機應變。

      雖然她不知道,她的受傷對犽宿來說有多少影響。

      方才面對犽宿的偷襲,女子迅速的向後退開了,眼神裡頭的勇氣,像是堅信不疑著她心中的正義。

      但那份正義,扼殺了一個劍士的尊嚴。

      「你曾經擁有聲望、尊嚴,前途似錦。」

      女子試探性的說道,像是問著犽宿,為什麼要拋棄光明的未來,當個與國為敵的殺人犯,她的一字一句中沒有透露破綻。

      反倒是犽宿,剛才把刀收進刀鞘中後,輕浮、不在乎的態度,一點也不認為眼前的敵人是個威脅般。

      犽宿嗤笑了聲,「在很久以前,我就失去尊嚴了。」

      「你是個叛徒,」女子皺著眉頭,不滿他的態度,「你曾經是正義的,但你——」

      「正義?」犽宿打斷了女子的話,「真是個美麗的詞。」

      女子咬牙,受不了對方看人不起的態度,緊握著手上的細劍,迅速的身影無聲無息的襲上,就像一陣風般的,一眨眼就近在眼前,犽宿及時拔刀,擋下這計襲擊。

      「比上次快一點。」

      犽宿壓制著女子的劍,男性對女性拔刀,這副模樣看起來有些不平衡,但如果他不拔刀,他就會死。

      愛歐尼亞的劍術分成好多種流派,不管眼前的女子是哪個流派,不同於上一個敵人的速度,是不可置否的威脅。

      「我會殺了你。」

      女子咬著牙,看待犽宿眼神,就像恨不得現在就把他捏死。

      「殺我?」犽宿依舊笑道,「你可以試試看。」

      女子一股勁的把犽宿推開,輕巧的身影躲進一旁的林子裡,像是跑給獵人追的獵物,犽宿習慣性的將刀收進鞘內,也跟尋進林子內。

      犽宿聽著女子的藏匿的聲音,一步一步的追蹤著,以靈敏與智謀為武器的女劍士,在擁有許多遮蔽物的樹林中,是再適合不過的地形。

      犽宿無意的回想起方才的情況,剛清醒看見娜米被人襲擊,一瞬間他恨不得衝上去就把人碎屍萬段,緊握著手上的刀,只差那麼一點,他就出手了。

      但他明白,他必須立刻讓自己冷靜下來,衝動會毀了一個人,如果一氣之下傷到娜米,那只會讓場面更難處理。

      而他也想知道,為什麼娜米對他來說,影響可以這麼大。

      在犽宿回想著的同時,女子從四面八方而來偷襲,犽宿游刃有餘的抵抗著,女子聰明的運用的各個地形與死角,各式各樣的方法想擊倒他。

      地形上的坑洞、容易深陷的沼澤,各式各樣的方式想讓犽宿受到限制。

      但很可惜,犽宿並不是普通人,是個難以擊倒的對象。

      「你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女子越來越急迫的攻勢,讓常人措手不及的迅速,在犽宿面前卻宛如毫無作用,一點傷痕都造成不了,反倒是犽宿不停的猜測女子藏匿的地點,丟出的風之刃讓她受了不少傷。

      「我會遵循著這條道路,直到最後。」

      犽宿並沒有退縮的意思,從他決心離開愛歐尼亞後,這條路,就一直都是如此孤獨,並且諷刺。

      「殺人犯……」女子碎念著,像是用盡渾身解數的斬過來,「殺人犯!」

      犽宿面對著女子的責怪,已經受夠流浪的他,再聽見這些話,就像是撥開他的傷口,一次又一次的,告訴他。

      在愛歐尼亞的戰爭當中,擅自離開崗位的他,就等同於殺了賢者。

      一直以來不願認罪的犽宿,聽見歇斯底里的大吼,那份壓抑下來的不滿,彷彿重新被掀起,催化著犽宿對命運的憎惡。

      在他前途似錦的時候,讓他變成殺人犯的,不正是愛歐尼亞本身嗎?

      當初誣陷他,要送他上絞刑台時,他除了殺出重圍,他還能怎麼做?

      他原先是個劍士,是他們讓他成了殺人犯!

      「夠了——!」

      犽宿已經沒有耐心了。

      一向不想致人於死的刀刃,轉為致命的朝著女子襲去,強勁的風包圍著女子周圍,犽宿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來,令人毫無喘息的餘地。

      「我不會忘記,我是誰。」

      犽宿激動的情緒,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見外,但很快的又被憤怒蓋過。

      自從他開始流浪後,已經看開所有事情了,為什麼他還會感到憤怒?

      方才平息下來的憤怒,成為了情緒的催化劑,讓他此刻的情緒再也冷靜不下來。

      女子咬著牙,運用身姿穩住身體,她深知只要不被吹飛,要擊敗犽宿的御風之術就還有機會。

      曾經耳聞過好幾次的御風之術,在真正面對之時,比聽起來還可怕幾千倍。

      光是要穩住身子就耗費所有力氣的女子,慢慢已經無力迴避犽宿的劍,更別說是反擊了,平時冷靜俐落的犽宿,情緒一時的激動起來,更是毫不留情的劈砍著。

      娜米從一開始就在一旁觀看局勢,眼看場面越來越失控,如果再不阻止犽宿的話,結局就會跟上次一樣。

      「犽宿——!」

      娜米身上的傷口還未治療,飛奔到戰場的中央讓她有些吃力,她拉開嗓子喊著,期望犽宿會聽見她的哀求。

      犽宿聞見這聲吶喊,沒有停下動作,只是更加不留情的加快戰果。

      犽宿比誰都更明白,這個世界是殘酷的,所以他才比任何人都還殘忍,一直以來他所學習的事物,都是為了戰場上倖存下來而學。

      而他也想保護,那個比誰都天真的娜米。

      娜米嘗試阻撓他殺人,但如果他不將人至於死地,下一個受傷的,就會是他一心想守護的她阿。

      娜米看著如此戰況,緊握著手中的權杖,決定瞄準女子丟出禁錮水牢。

      犽宿發現戰況改變,女子被水牢包了起來,錯愕的停下攻勢。

      女子被水牢禁錮起來,措手不及的用劍不停劃著內壁,犽宿正想痛下殺手之時,娜米衝上去,擋在兩人之間。

      「……讓開。」

      犽宿的情緒還未平復,口吻冷冽的命令道。

      娜米大力的搖頭,大叫道:「放過自己吧,犽宿!」

      「你不懂戰爭的殘酷。」

      犽宿低聲的說道,他比誰都還了解戰爭,比誰都還了解怎麼殺人。

      「讓她走。」

      娜米輕聲說道,眉間緊緊的皺起,泫然欲泣的表情比什麼都來的心酸。

      犽宿怔怔的望著,轉過身把刀收回刀鞘,像是默許了。

      但他只是在等待時機而已。

      娜米露出了微笑,很高興犽宿願意做出這個決定,然而她把禁錮水牢解除之後,席捲而來的是——女子無情的劍刃。

      娜米娜雙善良、慈悲的瞳孔,映照出了強力的破綻。

      對敵人的慈悲,就是對自己的殘酷。

      眼看劍尖瞄準娜米的心臟,犽宿的速度,卻比這出奇不意的偷襲還快。

      犽宿的風將人的劍吹飛,而後劍尖硬生生的貫穿了女子的胸膛,劍刃不留情的收回來,血腥味隨之擴散開來。

      這是娜米第一次,真正的看見一個人的死亡。

      以速度與智謀,為優勢的女劍士——最後終究快不過風。

      娜米嚇的跌倒在的,錯愕不已的呆愣住,餘悸猶存的感覺讓她呆的動彈不得,方才突然發生的事情,讓她理解殘酷為何。

      為什麼,人類總是互相傷害呢?

      她的腦袋中,只浮現了這個問題,她的身上沾上嫣紅,犽宿蹲下身,替她抹去點點血漬,眼神裡頭帶著得是無限的愧疚。

      「……抱歉。」

      犽宿低聲的說,他的心情平復下來,他很遺憾他讓娜米看見這些,這些不該讓娜米接觸到。

      「不……」

      娜米輕聲的說著,嗓子裡透出清澈的顫抖,第一次接觸到血的經驗並不好。

      比起面對龐然大物的恐懼,這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犽宿正在面臨一項選擇,他該不該離開娜米,娜米對他來說的影響太大,對於一個逃亡者來說或許是壞處。

      但如果他離開娜米了,誰還能保護她呢?

      「你受傷了。」

      娜米有些空洞的眼神開始替犽宿治療,顯然她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自己。

      「別管我。」

      犽宿重新站起身,拒絕娜米替他的治療,希望對方能夠留點時間給她自己,現在最需要一個人靜靜的是娜米本身。

      才剛寬恕一個人,卻又馬上被狠狠背叛,這種感覺所有人都不喜歡。

      一陣尷尬的沉默,剛戰鬥結束後的疲憊感讓犽宿感到沉重,或許是他自己的情緒所致,畢竟已經很久沒有情緒激動過了,而當犽宿嘆口氣,將要把娜米帶開之際,卻忽然感受到另外一股氣息。

      「……犽宿?」

      注意到犽宿忽然在堤防著什麼,娜米困惑的問道,而對方只是伸手表示別動。

      那股氣息行動的速度很快,飄忽不定。

      犽宿聽不見任何聲響,這次的敵人或許比前幾次的更難對付,而他也猜測著,對方的氣息不是快的捉摸不定,而是敵人擅長隱藏氣息。

      「是誰?」

      犽宿不明白為什麼對方不露面,只是待在遠方觀察似的。

      像是知道他是誰,知道他想要什麼,不是來戰鬥的,是來談判的。

      當犽宿退後幾步,確定對方沒有攻擊的意圖後,轉身就要把娜米帶開,而沒想到,一點氣息也沒有的攻擊就這麼落在他們撤退的路上。

      犽宿已經受夠戰鬥了,只想著能避就避,但很顯然的,對方不要他們離開。

      不帶著傷害他人,卻又銳利的十字鐮,就這樣硬生生的丟在他們的路上。

      「初次見面,」

      那抹無情卻又清澈的嗓音,緩緩的獻出身形,

      嬌小、神秘的翠綠色瞳孔,無感的映照出他的臉龐,

      「請不要抵抗,你要知道,我隨時都可以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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