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極必反。感情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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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理誰都懂，謝沅梳更是箇中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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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病時好時壞。如果和一個人走進穩定關係，他會盡力維持這段關係的平衡，對方冷淡，他就熱情；對方熱情，他便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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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沅梳十點才上班，所以這會兒還埋在棉被堆裡。溫平俊起身洗漱，準備去上班。昨天很不負責任地逃避掉上層可能打來的電話，他不知道到公司後會不會直接拿到開除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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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開機之後手機顯示一通未接來電，但號碼看上起不似座機，倒像私人電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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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平俊疑惑了下，終究是回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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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響幾聲，對方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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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終於回撥啦。』李墨白似乎也是剛睡醒，慵懶沙啞的聲音從金屬機殼徑直穿透過來，再穿透鼓膜，連帶起他曾經的記憶，『好久不見了，溫平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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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平俊愣神片刻，「……李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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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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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平俊走到離房間較遠處，怕吵醒謝沅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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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我號碼的？」他皺眉，倆人分手沒多久後他就換了一個號碼，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收包裹看見他名字那時就起疑了，只是沒想到這一世這麼快就碰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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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找你的時候發現號碼打不通，就從你朋友那問來了。』李墨白帶笑的語氣換了點委屈，他翻了個身，電話傳出布料摩擦的聲音，他說道，『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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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溫平俊應了聲。他當然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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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說些話嗎，我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李墨白佯裝沒聽出溫平俊的冷淡，繼續嘗試和他調情，『還是你現在身旁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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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他瞄了一眼房間。那人還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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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李墨白低低地笑了起來，溫平俊猜不出他為了什麼而笑，『那我們約個時間見面吧，我這幾天回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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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白在國外工作居多，只有某些Case或是特殊原因才會回來。當時他們也是因為這樣，遠距離戀愛，才談了分手。李墨白想把溫平俊拉到國外；溫平俊想把李墨白留在台灣，倆人都不願妥協，最終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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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平俊自從那場車禍後，對他印象不是很好，所以不太想見他。他正在想理由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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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想，另一頭打斷了他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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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理由拒絕我，我知道。不用編理由了，就當見個老朋友，還怕我吃了你啊。』相處過的時間太長太久，所以對方在想什麼他都一清二楚，李墨白當機立斷：『就約在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個酒吧好了。我後天的飛機，到機場打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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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它不僅會一點一滴侵蝕你生活的小細節，還會融入其中。溫平俊忽然有了深刻的體悟。而當你嘗試著反抗，他只會立即揭穿你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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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掉電話，他重新翻了一次來電紀錄，真的沒有公司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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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笑了下，都忘了，他在這個時候經理都還沒當上。只是無名小卒，誰還會特地打電話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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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2016年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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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平俊待在辦公室，他還在思考該不該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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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人都還在工作，時不時地瞄一眼螢幕右下角的時間。他們注意到的是現在，是當下，是他們還有多久才能下班。唯獨他看到的是他們的未來，他知道誰會被炒、誰會晉升、誰會被主管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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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全不干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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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也是他們其中一分子，與其擔心更長遠的未來，還不如多為現在的自己想點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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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桌上的手機螢幕亮起，來電是一串數字，但溫平俊知道是李墨白。他通常不加外人進聯絡人的，除了謝沅梳、他爸媽之外，朋友的號碼他都是記形狀，看到那一串就大概知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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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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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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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所以就別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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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大概到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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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平俊看了下時間，面不改色地說謊，「今天禮拜五，例行加班到九點，要不要約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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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已經到了。』隱約聽到李墨白向人說了句話，環境有些嘈雜，『我在這裡等你就好，你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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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掛掉電話。心裡一陣煩躁，儘管面上仍是沉靜的模樣。六點到了，他收拾完東西便提上手準備走人，不想為了演完整齣戲而等到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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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想趕緊完事，然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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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白從來不是一個會考慮他人的人。這一點在溫平俊和他交往的四年期間便擁有深刻的體會。李墨白任何事總以自己為優先，而他突然回來找自己，一定是有什麼地方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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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平俊一身西裝筆挺的，格外顯眼，剛走進酒吧便感受到幾道視線盯著他，一會兒又不見了。明明有很多地方能夠聊天，為什麼偏要選在這裡。尚未猜透李墨白把他找來這裡的目的，眼睛就率先找到了對方的位置，就在樓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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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內聚集各類三教九流的人，賭牌的青年、幾對曖昧的情侶。李墨白獨自佔著一個角落，明明是那麼乾淨的模樣，卻同這裡絲毫沒有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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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再靠近了幾步，李墨白總算注意到他，「你來了啊，這麼快。說什麼加班果然是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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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靠牆的沙發，是四人座的位置，而對面的椅子堆滿他的大衣、雜物，僅剩他身旁的空位能坐人。溫平俊知趣地坐上特地替他留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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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面的桌子上擺著一杯阿瑪雷托，是他第一次來這的時候喝的，李墨白說，「我記得你喜歡喝這個，所以幫你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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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平俊向他道了謝，默默拿起來抿了一口。其實他很久不喝這酒了，只喝過那一次。酒精濃度不夠，嚐起來苦甜苦甜的，不對他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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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他上次喝酒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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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呢？」李墨白忽然湊過來，靠得很近，幾乎攀到他腿上，溫平俊聞到他身上帶了些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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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線撒在他倆身上，溫平俊靜靜看著他，心裡的猜測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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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先提的交往，也是他提的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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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合當然也是他會先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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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復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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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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