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貞觀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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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的夜裡透露著涼爽，圓圓的月兒高掛在天上，雅緻的庭園裡豎立著一座小涼亭，蟋蟀在旁邊草叢開心的叫著，這麼一個宜人的夜晚當然少不了一壺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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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坐在亭子裡替自己倒了一杯女兒紅，酒醇芳香，在哼上一首小曲更是樂不思蜀。他抬頭看著皎潔的月亮，卻是大聲歎了一口氣。每當獨自暢飲的夜晚總會讓他想起那件任務，也是他第一次出任務，就是潛入天馬幫臥底那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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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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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帶著一身武藝投靠天馬幫之後頗得賞識，因此在山寨裡遊走暢行無阻。他不但摸清了地形，人物，還找到了搶奪來的財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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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計畫好那夜溜出山寨把地圖交給軍府派來的接頭人，正在思考計畫的細節時，看見那個沒有父母，總是被欺負的小郎。小郎沒有名字，山寨裡的人都叫他狗崽子，全身髒兮兮的，且總是帶著恐懼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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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狗崽子又被幾個大人欺負，渾身是傷的倒在屋角，孫墨實在看不下去，便上前跟他說「小郎末擔心，再過幾天官兵就會上來。你跟緊我，我會保護你，到時就沒有人會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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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剛黑，幫裡的二頭目就帶了大批人把孫墨捆起來。孫墨先來個打死不認，接著說他們認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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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孫墨被押去見幫主，他看見坐在幫主腳邊的狗崽子正狼吞虎嚥地啃著雞腿，一切都明瞭──他被狗崽子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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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主又問了一遍，「你是官府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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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孫墨依然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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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主瞭解繼續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於是下令將他關起來，餓個十天、八天的准會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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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的第三天夜裡，有個小娘子偷了打瞌睡的守衛身上的鑰匙，替孫墨開了門，要他快走。他記得那個小娘子是在幫裡做女紅的，每次看見他都羞答答的說不出話，名字叫什麼實在記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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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顧不了那麼多，低聲道了謝便踉蹌往黑暗的樹林走去，他只知道要往燈火的反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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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闖了一陣子，餓得前胸貼後背，腳步也沉重了起來，驚動了附近守衛的人。守衛朝山寨吹了聲響哨，接著便有一隊人馬提著武器搜索孫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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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東躲西藏仍躲不過大批人馬，硬著頭皮擋過了幾個小幫眾的攻擊，體力不繼加上沒有武器，勉強躲過幫主的致命攻擊，卻還是身受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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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黑夜，孫墨總算甩掉了追擊，失血過多卻讓他腳步越來越沉。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腿卻是再也站不住了。他仰躺在樹林裡望著高聳參天的樹木，還有萬里的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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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最後看到的景致了。」他想著，「能死在美麗的天山，也算一樁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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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的血不斷從身體裡流出，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的影像也漸漸黯淡。突然間，他看見一張清秀的臉蛋出現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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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想著「是收魂使者嗎？閻王真是好福氣，連收魂使者都這麼漂亮。」於是微微一笑便闔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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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再睜開眼，感覺到渾身都痛的不得了時，他明白自己還沒見閻王。勉強撐起身體，看見一團溫暖的火，火旁跪坐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女，正認真的攪拌著火上的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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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自己的胸膛，衣服穿的淩亂，被刀劃開的破口處露出綁在身上的布條，濃烈的藥味撲鼻，他明白是眼前的娘子救了自己。雖然痛的他想大叫，但還是伸出一隻手往懷裡探，確定他最重要的東西沒丟之後噓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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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東西丟了，活著跟死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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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見他清醒便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從裡頭倒出一顆黑色的小藥丸遞給他。孫墨看著那顆黑色的藥丸，上面還長了一層厚厚的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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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真能吞下肚嗎？」他想著，那層毛茸茸的霉似在隨風蕩漾，看的他一陣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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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伸長了手示意要他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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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道「命是娘子救的，再還給她也不為過！」接著開口說「多謝娘子救命之恩。」一咬牙接過那顆青霉小藥，一口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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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小黑藥丸會又苦又澀，沒想到卻是一股清涼從頭直透腳底，讓他嗆的忍不住咳起來。少女遞給他一杯水，他順著手往她的臉蛋看，原本嚴肅的神情突然漾開了笑容，他只覺得老天對他實在對他太好了，不但沒讓他見閻王，竟還讓他上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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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他重整自己的思緒，還是先問她的名字以便報救命之恩。「在下孫墨，請問娘子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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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猶豫了一下才說「……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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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月娘子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孫墨想起為了潛入天馬幫，身上幾乎一點東西都沒帶，唯一可以報答左月娘子的只剩那塊玉，若是師傅知道他把玉給了別人肯定會生氣，說不定會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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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眼前素淨的少女，約莫十八歲的年紀，一臉不染塵煙的氣質，五官細緻，唇紅膚白，雖稱不上絕世美人，卻也是個好看的少女。頭髮隨意披散在肩上，雖然帶著嚴肅的表情鮮少有笑容，當她笑起來真是好看，最重要的是她救了自己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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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師傅怪罪也得報這恩呀！於是拿出懷中的玉。「這塊玉請娘子收著，若有任何事需要在下幫忙，只管秀出來，鄙人必赴湯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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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見她看著手上的玉卻不動作，不答話，他的一顆心也懸著。下一刻她便伸出手收下了玉，他才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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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受傷？」她邊攪著湯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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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不打算隱瞞，坦承道「我替朝廷辦事，潛入天馬幫裡……就是傷我的那些人，想探清他們底細一舉掀了，但被發現身份，綁了數日，加上逃出來的方式太過粗糙被追趕才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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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猜想她應該不感興趣，或著根本不知道天馬幫是什麼東西。她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純真的眼睛眨呀眨，反倒讓他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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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為何一個人在天山？」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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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師傅有事交代我辦。」她的眼睛盯著火顯得深沉，彷佛在回想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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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見她表情變的憂鬱，「該不會讓她想起傷心事了吧！」他心中默默責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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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又閃著清靈的眼睛，一臉期盼的問他道「你知道什麼是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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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他重複一遍，第一次有人問他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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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幸福長什麼樣子？是吃的嗎？還是一件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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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一臉狐疑的看著她，「她是開玩笑嗎？」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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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月的小臉垮了下來，「你也不知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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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趕緊回答道「娘子誤會了……幸福不是東西。」他想了一下，因為自己也從沒想過什麼是幸福，「幸福是種感覺，就跟被刀開了道口子痛的很一樣，是種感覺。」說著便指指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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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月看著他指的胸口一臉疑惑的神情，他猜測「幸福是感覺」出乎她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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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被刀開了道口子叫痛，什麼樣的感覺叫幸福？」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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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在記憶裡迅速搜索，什麼時候讓他感到幸福過？結果他只能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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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臉又垮了下來，一臉失望的轉身繼續攪著湯。他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裡，這個小娘子什麼都寫在臉上，一點都藏不住心情。要她去找幸福的人十之八九是她師傅，她現在嘟著嘴的模樣肯定是在埋怨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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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個師傅也真奇怪，為什麼要她下山找幸福？能跟在師傅身邊不也是種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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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東想西的後果就是肚子餓了，他摸摸自己饑腸轆轆的肚子，最後不好意思的問「左月娘子……湯……好了嗎？」因為被囚禁三日加上昏迷幾日，他已經餓昏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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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她從思緒裡回來，「喔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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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接過她遞來的湯，小心翼翼的吹涼了再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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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殺過人嗎？」她突然開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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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聽到這問題先是愣了一下，「怎麼會問起殺人？」他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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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左月的側臉，除了憂鬱還有罪咎感寫在臉上……就像他當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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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瞞娘子，殺過。」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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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很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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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一直都很難受。」他無聲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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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難受？」她狐疑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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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他回憶起第一次動手時的情景，那些人猙獰的臉，他的心跳聲，跟那些人倒在血泊裡的樣子……沒有人跟他說該怎麼辦，他只能灌醉自己。但不論喝的多醉，那些人的面孔還是不斷的浮現在眼前。最後是師兄的一拳把他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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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手抖個不停，當時的觸感、血的味道都還留在心裡，一直說服自己〝他是壞人，理當受死〞。」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等殺過的人都懶得數之後，心也變的麻木……我不想殺人在我身上成為理所當然的事，所以我想一直難受。」他輕蔑的笑了一聲，「感覺難受就像在告訴自己〝我還有良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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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他的表白，左月陷入思考裡。他看得出她大概往牛角尖裡鑽進去了，眉頭越來越皺，於是道「娘子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快見閻王都被救活，若不是作惡多端之人自有貴人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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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露出微笑，看得出她沒有被說服，但是多少讓她輕鬆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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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碗裡的湯喝完，昏昏沉沉的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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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他醒來時，發現左月正在運氣修習。昨日看見她身旁有把短刀，刀鞘是普通的木鞘，刀柄卻是黑沉沉的烏木，且雕刻精緻，看的出來是使用多年的隨身物。當時他就明白眼前的少女習醫也習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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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一會兒左月收功，睜開眼對他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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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娘子是哪個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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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派？」她歪著頭，露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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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他換個問法，「請問尊師高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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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就是師傅……姓師吧。」她答的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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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師傅有說過妳習的武功叫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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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功、刀法、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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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撫了一下額頭道「總之，妳住在天山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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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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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瞭解再怎麼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要不是左月太單純，就是師傅太深沉，收了個徒弟多年卻什麼都沒跟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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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也住天山嗎？」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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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是長白山的長鴞派，只是個小門派。師傅叫常文房，共有四個徒弟：陳楷，孫墨，項紙和吳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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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是文房四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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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孫墨笑笑說，「我十九歲時被師傅趕下山，要我找到一個人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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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到你那一天正好是我二十歲生辰，師傅要我找到幸福才能回去。」左月的表情黯淡下來，「你找到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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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二十三，要找的人還沒有線索。不過我師兄被踢下山，大師弟小我一歲，前年也被踢下山了，這樣就有三個人找，可能會有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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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四年了，不想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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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當然想，但久了就……放棄了。」他點點頭，直到這一刻他才釐清心中真正的想法。起初他很認真的在找人，但是大唐土地甚廣，要找的人也可能在吐蕃、契丹、突厥，或著大食。漸漸的，盤纏用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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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溫飽，我幫官府做事，順便找人。」因為找不到人，漸漸地，他把工作擺為重心，甚至一點都沒有想找的慾望，最後就放棄了回師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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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起眉頭，放棄兩個字可能打擊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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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機會可向娘子討教一下功夫嗎？」他試著差開話題，讓她別再鑽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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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她露出開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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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左月在山洞裡過了三天，因為他還無法久站，所以醒來的時候就和左月談天說地，聊武功，聊師傅，聊長安城，最開心的是聊兵法。雖然和左月呆在山洞裡很開心，但他依然掛記著天馬幫的事，山下的衛亦謙還在等他消息，他該儘快下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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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給我一下。」左月說著伸出手，示意要他把手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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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不猶豫伸出手，左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靜默片刻後她道「明日下山吧，你需要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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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醒悟，方才她是替他……把脈？真是特殊的方式，江湖上前所未聞！對於她的門派和來歷更是沒頭緒。但她主動說要下山也讓他安心，不然還真難開口提天馬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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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他百般推卻，左月仍堅持他一定要坐在馬上。他瞧那匹黑色的健壯高馬老用斜眼看他，一臉不屑，真害怕坐上去給摔出三尺外。但坳不過她的固執，他乖乖負上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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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在馬兒前方，看得出馬兒不開心背上不是主人，卻也乖乖順從主人慢慢向前走著，走到黃昏才看見遠方有個裊裊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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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門的是個老婦，叫做溫奶奶，看起來和左月認識很久了。溫奶奶熱情的招待他們，而且肯定是誤會什麼了，看她笑的合不攏嘴。他也只好笑笑不多做解釋，一切只會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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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左月非常尊敬這個溫奶奶，而且幫她和孫女兒不少忙。當溫奶奶不經意的提起〝幸福〞兩個字，左月的眼睛都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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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黑，有個小娘子回到家。看她崇拜的眼神，一定是左月的仰慕者，纏著她問東問西的。他仍需要調養，所以早早就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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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才剛閉上眼睛沒多久就聽見馬啼聲，他直覺的起身警戒著，左月也進房拿著刀戒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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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兒去應的門，聽對話是三個人，且都是天馬幫的人。果然沒多久就把溫奶奶傷了。他看到左月的眼裡迸出火花，但在兩個婦孺面前殺人實在不妥，且她現在衝動殺人，等會兒又要陷入自責與罪咎裡──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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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冒個險拉住她的手臂，小聲道「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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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天馬幫的人聽見他的聲音，移了腳步到房門前，用力踹門殺了進來。天馬幫的人見有兩個人在房裡便慌了手腳，左月趁著黑暗朝來人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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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食指與拇指在空氣中彈了一下，打中那人的穴道，他立時昏了過去。過一會兒又進來一個人，左月蹲低了身子向那少年人出招，她伸長了手用刀柄擊中少年的脖子，他也是馬上就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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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月出手又快又准，孫墨全都看在眼裡，卻還是不知道她的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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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外傳出喜兒的驚叫聲跟吼聲，「裡面的人快出來，不然我一刀殺了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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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月兒，朝他比了比手勢，月兒仔細看著點了點頭。接著便照計畫使出聲東擊西，把天馬幫的人全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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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孫墨跟左月輪流守夜，以防天馬幫的人再度出現。他覺得很過意不去，那三個天馬幫的人明顯是為了搜索自己才會在山裡亂闖，才有機會接近喜兒跟溫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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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儘快剷除天馬幫！」他在心中暗暗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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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他就帶著三個人跟著左月下山找軍府，左月熟門熟路的引著馬下山。他想，若要剿了天馬幫可請左月幫忙，她熟悉地形，武功也不弱，若是能幫忙朝廷做事，更是造福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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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正午時分抵達了最近的鄉鎮，馬不停蹄的把天馬幫的人運到軍府門口。他秀出懷中的小銀牌，守衛一臉驚嚇的讓他和左月一起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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耆老帶著幾個衛士一起向他寒暄，說的盡是些還活著、萬幸之類的廢話。一會兒，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人搖著摺扇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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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呀！」灰袍人笑嘻嘻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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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笑了笑，他的好朋友向來牙尖嘴利，連自己逃過鬼門關他也不忘損一下。他回答道「看衛員外郎這麼好整以暇，想必人馬都調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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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就差孫兄給個暗號我們便出兵擒匪，奈何一直等不到消息，天馬幫還放話說已經抓住奸細給殺了！但我仔細琢磨孫兄武功高強，必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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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歎了口氣道「我太過天真，一時不慎就給捉住馬腳，差點死在天山深處，好在有左月娘子相救。」邊說邊回頭要把左月介紹給衛亦謙，卻不見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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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月娘子！左月娘子！」孫墨急忙尋找，卻是再也找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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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天馬幫的事比較急迫，當日他們整理好資訊，擬出作戰方針，隔日便出兵設下埋伏，第三日大張旗鼓出兵跟天馬幫正面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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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孫墨脫逃讓天馬幫更加小心翼翼，但孫墨熟悉地形，加上出奇不意的埋伏攻擊，天馬幫自亂陣腳，軍府輕易就拿下天馬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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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馬幫的事忙完之後，孫墨馬不停蹄尋找喜兒的家，他推測左月一定會回去找溫奶奶談話，想問出幸福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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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終於找到溫奶奶的家時卻只剩一團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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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馬幫的餘黨找到這兒的吧？」他思考著，眉頭皺的很深，責備自己沒有早點派人來保護溫奶奶。他蹲身捏了一把餘燼，難過的低下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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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她們都平安無事！」但他心中明白此事凶多吉少。自此之後他一直在尋找左月，但始終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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