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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一 全都錯的新人生(2)

隔日清早,雷諾因發現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白色房間醒來。

受傷的手臂已經被包紮得妥妥當當,而被血弄髒的衣服也換成了乾淨柔軟的白色長袍,四周全是些能讓朝陽更具有殺傷力的白色傢俱,那刺眼的反射讓還是有點不舒服的雷諾因稍稍暈眩了一下。

為了解決這種見光死的現狀,雷諾因拖著無力的身體走向窗戶,打算將窗簾拉上,沒想到竟然在玻璃上的倒影看見一張陌生臉孔。

他驚訝了幾秒,擠眉弄眼一番後,才發現那個模糊的倒影就是自己本人。

可是就算有了這層發現,他也能保證自己跟印在玻璃上這傢伙完全不熟,但怪異的是越看越有種熟悉的感覺。

端正的臉型,還有因為驚訝而略張的薄唇,和一看就知道很倔強的眉眼,配上一頭接近火紅色的亮橘髮色,笑起來一定能讓旁人眼裡愛心氾濫,這完全就是帥哥一枚,也就是說,跟自己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如果不去計較那苦著一張臉的表情,這張臉皮很該死的剛好擁有雷諾因最缺乏的帥氣。

他對著玻璃端詳好一會,才恍然大悟的發現,這張臉跟莫里斯的臉一模一樣,除了那頭刺眼的髮色……雷諾因完全沒想過,在異世界得到的新身體,原來是莫里斯的模樣,這讓他有點想開口抱怨蒼天不公的衝動了。

雖然本來就知道自己的長相和莫里斯一比,只能算是乾淨清秀的一隻少年,但一直以來都還算頗滿意啊,現在頂著這張莫里斯的臉,難道是那個該死的金髮混帳想進一步的打擊自己嗎!

只能說這招很有用,打擊真的蠻大。而且重點來了,目前還有一個比被打擊的信心更加嚴重的問題──如果是這種設定該怎麼辦──自己既然用了莫里斯的樣子,所以莫里斯他用的難道是自己的樣子嗎?

這一瞬間,雷諾因覺得已經可以看見地獄的景色了。

他完全不想看見莫里斯用自己的臉,說著毒舌外加沒天良的話來吐槽自己,這世上還有比親眼看見自己黑暗化兼扭曲化還要糟糕的事嗎?

而且莫里斯一定是那種『反正又不是我的臉,所以不管做了甚麼糟糕的事,把名聲破壞光都沒關係吧!』

不!如果找到那個金髮混帳的話,有沒有可能求他換回來啊?

雖然原本的外表沒有莫里斯來得帥,但都用了十幾年有感情了,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比較想要自己的臉啊!

在雷諾因為了可能發生的悲慘未來焦躁不已的同時,一個身穿白袍的護士捧著一只白色水壺走了進來,『你已經醒了嗎?請多休息一下,晚點醫生會過來看你。』

然後護士便優雅地放下手中的白色水壺推門出去。

雷諾因再度焦躁……你們這裡除了白色就沒別的顏色了嗎?難道不知道這種顏色對虛弱的傷患刺激很大?

他哀嚎兩聲,按著還在痛的手臂滾回病床上,睜著眼,只靠頭部的轉動來觀察這間病房,不用幾秒鐘,他已經可以肯定這是間單人房,然後才遲鈍地發現,那個應該跟他一起來的混帳傢伙根本不見人影。

『難道莫里斯真的在下墬的時候跟我分開了嗎?也是……那時好像也沒看到他。』自言自語完後,雷諾因馬上忘記莫里斯不見的事,反而開始擔心起其它的事情來。

只能說雷諾因這個人還真的是隨時隨地都在想東想西。

不過他這次的想東想西,倒是每個不小心穿越的人,都很在乎的問題。

雖然還不知道原本世界所用的價值觀跟這裡是不是相同,但關於沒錢這問題應該還是差不多的嚴重,簡而言之,單人房一定比較貴,在性命無虞又暫時找不到莫里斯的當下,他還是比較關心自己的現狀,也就是沒錢付醫藥費這個問題。

這時就很希望那個穿藍色披風的人,能過來繼續發揮他的愛心探望自己啊,不過雷諾因的重點倒不是被看被關心,而是醫藥費就是了。

雖然這種想法實在很無恥,但藍披風看起來就是一副好人的樣子,所以只要哀求的話,說不定會願意借他一點醫藥費吧?

不然因為付不出醫藥費,而被醫院掃地出門的話,那該有多丟臉,相比之下,他寧願臉皮裝厚點混過去就算了。

『原來你還知道第一次見面就跟人借錢,是一件厚顏無恥的事嗎?這麼有基本常識的你,怎麼會第一次和我見面就罵我有病呢,難道是我聽錯了?』

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讓雷諾因驚疑不定地再一次將不算大的房間重新看一遍,但左看右看,還是沒見到半個人影,他突然覺得有點發寒……難道他比自己所想像得還要在意莫里斯嗎?在意到都產生幻聽了!

雷諾因抖了一下,開始安慰自己,『不對!這一定是昨天有撞到頭的關係,等等一定要請醫生仔細檢查一下。』

然後莫里斯再度出聲,『如果你要老實承認說你很在意我的話,說不定是件蠻令人開心的事呢!』

這下雷諾因真的悶了,雖然才剛認識不久,而且極度想把對方虛線化,但這種充滿詭異氛圍的發言,除了莫里斯之外,應該沒有人有那個勇氣說得出口吧!

雷諾因坐在床沿,再度觀察病房裝潢,『是莫里斯嗎?你在哪,我怎麼沒看到你?』

『我啊,當然是在你的心裡囉!不然我還能去哪呢?』

雷諾因瞬間倒回床上,幾乎心死地反駁,『謝謝你的垂愛,不過我的心只能裝女人,你不要逼我罵髒話喔!』

莫里斯呵呵笑,『親愛的,恐怕你沒得選擇了。』

對話進行到這裡,雷諾因終於發現莫里斯的聲音並不是從耳朵傳進來,這讓他開始有非常不好的預感,所以便試著用腦袋想著他要說的話,而不是用嘴巴說出口。

結果莫里斯果然回應了,『你這人的個性真是糟糕,想試驗也用不著罵我髒話吧!』

知道這個事實的瞬間,雷諾因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太驚恐的結果讓他直接大吼出聲,『你這個惡靈!終於敵不過陰險的本質,連附身這招都用了嗎!』

想到以後都要頂著莫里斯這張臉生活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需要天天照鏡子,然後提醒自己和對方的差異性,但共用一個身體這種慘絕人寰的事,為什麼會發生啊?

這種重生他一點也不想要,美好璀璨的人生這麼快就離他遠去了嗎?

『真要這麼說的話,你也是惡靈吧?竟然想要敲詐好人叫他幫你付醫藥費,說不定我們兩個很合得來呢!』

雷諾因的語調很悲憤,『不要說得好像我已經打算拿了錢就跑了一樣。不管啦!我才不要跟你共用一個身體,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拿身體去做什麼奇怪的事,我不要被人當成變態指指點點。』

『我又沒有猥褻你哪裡變態了,更何況現在共用一個身體,要我自己猥褻自己難度有點高,你怎麼會有這麼獵奇的想法啊?』

『能開口說猥褻什麼的,你果然是個貨真價實的變態,甚麼叫做自己猥褻自己啦!我應該感嘆果然是你才會說的話嗎?』

莫里斯回得非常理直氣壯,『身為一個健全的男人,有這方面的變態也是很正常啊,難道你都不會想自己來一下嗎?嚴格來說,這也算自己猥褻自己的一種喔!』

雷諾因羞憤地臉紅了,『就算很正常也不要說出來啦!』

『我一向很忠於欲望啊,想要就要說出來嘛,而且我又不會真的對你怎樣,正確來說,應該是我不會對己經屬於你的身體怎樣,關於這點請你放心,真的要猥褻話,我還是比較喜歡……』接下來的話就斷在這裡,莫里斯顯然不打算說出口,整個停頓在很發揮想像力的地方,這說不定也是他不為人知的天賦之一。

『喂喂喂──你後面沒說完的話是想接什麼可怕的東西嗎?難道我要誇獎你能停頓在這種地方,還真是有才能啊之類的嗎!』

『好說好說,能被你誇獎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

雷諾因突然發現有些話光用腦袋想,實在不能表達其中情緒的千分之一,果然還是得用嘴巴說才暢快,『你話是怎麼聽的啊,我怎麼可能會有誇獎你這個惡靈的意思,至少這輩子絕對不可能!』

莫里斯繼續大言不慚,『但對我來說是誇獎沒錯啊!』

『並沒有誇獎,而且我們的話題也偏太遠了吧,難道我們不能來個正常理性的對話嗎?跟你共用一個身體果然是個錯誤,我都快變得跟你一樣不正常了。』

莫里斯似乎很開心,『算了,反正結論就是『我是變態』,然後你是很無辜被我牽連的被害者是吧!』

雖然明知道對方看不到,但雷諾因還是用力點點頭,『這麼快就能自我認知到這種地步,你果然有才能……不對啦!重點是關於我們明明有兩個人,為什麼那個金髮混帳只給一個身體的事,你不能先給個解釋嗎?他都糾纏你三天了,你不可能什麼事都不知道吧?』

『其實我甚麼都沒聽進去,因為他實在是太煩人,所以他說的話全被我當作白噪音忽略掉了。』

雖然自己才是受害者,但聽見對方的說法還是讓雷諾因忍不住要滴兩滴眼淚為金髮混帳哀悼一下,真是難為他被無視到這種程度,還能不依不饒地纏著莫里斯三天之久。

『白噪音的事情就先不管他,你好歹有些想法可以討論一下吧?』

莫里斯這次用比較多時間思考,然後他說,『我猜大概是因為名額本來就只有一個,所以身體當然也只有一個的關係。』

這還真是個讓雷諾因無言以對的結論,當初如果不硬拉著莫里斯來異世界就不會發生共用身體的窘境……但他明明也沒說想來啊,所以果然是莫里斯太混帳,沒事幹嘛拖他下水啦!

『所以就乾脆無視我的權益了,我明明是受害者。』

『這種事你怪我也沒用啊,反正我的身體還不錯,你就用用看嘛!』

『你說話不這麼變態會死嗎?』

『我是生前正經,死後突變才這麼變態的,你要不要也觀察一下自己,看看有沒有哪裡變變態了?』

『……我不想再討論變態了!話說那個金頭髮的混帳有沒有跟你說過哪裡可以找到他?』

『都說是白噪音了,你平常會特別去找白噪音嗎?』

失望的雷諾因開始尖酸刻薄起來,『跟你共用身體果然一點好處都沒有,連這點小事你都不知道。』

『別這樣嘛,我不就是知道你怕寂寞,所以才不顧一切地跟你一起來了,至於共用身體這點小小的風險,你就乖乖接受吧。』

『見鬼了誰要接受!而且明明是我抓著你一起過來,不要說得自己犧牲很多的樣子。』

『唉,你問題好多,反正我又不會跟你搶身體,想要就大方的拿去不就好了,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就算你三更半夜想幹嘛幹嘛,我都不會干涉,當然我也不會對你有什麼奇怪的陰謀,所以親愛的你可以放心了吧?』

先不提好好的一句話,莫里斯就是偏偏要說得讓人忍不住想歪這點……雷諾因根本打從心底就對對方的乾脆退讓抱持著很大的存疑。

『這明明是你身體,你幹嘛說得像舊貨出清半買半相送一樣啊!』

但這番抱怨的話似乎沒有傳進莫里斯耳裡。

因為對方一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後,就完全淡出雷諾因的思緒,不曉得躲到哪個角落去了,不管怎麼叫都不回應。

雖然莫里斯連短短幾句話都要加油添醋荒腔走板一番,但那種隱隱約約表達自己什麼都不需要的氛圍,莫名地讓雷諾因覺得很慌張,再加上因為『別人』的因素結果把自己搞得心情不佳,也讓他很不甘心。

而且那個讓他很不甘心的傢伙,還來裝死這招就更讓人生氣了。

雷諾因知道自己的腦袋很不靈光,根本不是想甚麼複雜事情的那塊料,就算對方本來就對自己的事一點也不在乎好了,自己又為何要煩惱?  

然而不管怎麼想還是不明白的雷諾因,終於疲憊地吐了口氣,決定先暫時把莫里斯的事放在一邊不去想,打算改天有機會再來逼供。  

『我日夜祈求的願望,竟然是由一個甚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替我實現了。

雖然,把不相干的人拖下水,並不是我的本意。

但只要這次能夠好好地忍耐,單純的當個旁觀者,把所有主導權都交給對方的話,或許就不會再有無辜的人經由自己的手喪命了吧?

現在,只要能這樣就夠了。』

莫里斯閉上眼睛,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安心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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