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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一 全都錯的新人生(1)

『挖勒!我現在到底是死掉了,還是靈魂又跑出來四處飄啊?』

經歷一陣恍惚又回過神後,雷諾因發現自己的身體透光度良好,還在半空中飄啊飄的就知道又來了。

能這麼淡定的自問自答不是沒有理由──雷諾因從小就常常因為各種意外或人禍,而變成這種靈魂出竅的狀況。

簡單來說,只要受到太大的驚嚇,就會讓他的靈魂咻地一聲飛出來。

這種特異體質讓他自認離正常人生活有一段距離,雖然掩飾自身怪異之處這方面,他早就已經駕輕就熟了,麻煩是有點麻煩,但如果不想被人抓去研究,就只好繼續裝傻下去。

不過在他還小的時候,爸媽倒是因此非常擔心,進出兒童心理診療所根本是家常便飯。

試問,自己的兒子三天兩頭就倒地一睡好幾天才會醒,這誰不會擔心呢?

但是當這種情況持續了十幾年,也沒發生過什麼一睡就直接過去了的情況,他爸媽也漸漸釋懷了……或者該說,他們是已經懶得浪費所剩不多的擔心比較恰當。

當然,雷諾因並沒有蠢到跟自己爸媽講,睡著的期間是以靈魂姿態四處遊蕩。理由當然不是因為說了真話也沒人會相信,而是他覺得只要是無所事事的遊蕩,不管有沒有帶著身體一起去,都同樣會被嚴格的爸媽炮轟一番。

雷諾因相信,保有一點點無傷大雅的小祕密,只會對他的人生帶來更加開闊的良好影響,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個小祕密有個嚴重缺陷。

他總是會在一些很奇怪的地方拋棄身體──像上次下大雨,他借用朋友房間換衣服,結果脫光之後他就靈魂出竅了。

雖然那次只有短短二十分鐘,還是差點被朋友媽媽誤會……被朋友的腐女媽媽大大誤會!

『這全裸趴在你床上的情景,是完事之後累壞了在睡覺嗎?』

如果能夠評斷這樣的誤會,雷諾因會說,他想罵髒話。

現在他已經很清楚了解到,交朋友果然還是得先注重朋友的家人到底都是甚麼牛鬼蛇神,尤其千萬不能是腐女、腐男!

回到現在,如果雷諾因的記憶還算可靠的話。

他剛剛還帶著身體的時候,應該正在走地下道,而且還遇到一個自稱是大師的老頭對他說,『你是不應該存在在這裡的人,為什麼還在這裡?』

而雷諾因聞言,只是面無表情地掏掏口袋,朝大師手中那只髒兮兮的碗丟了幾個銅板,然後說,『或許就是為了給你幾個銅板吧?』

所以自己現在該不會是睡在地下道裡吧!

希望那位大師能看在幾個銅板的份上,幫幫忙把身體拖去牆邊放。

雖然睡在地下道這個丟臉的事實並不會改變,但最少不會被路人一腳踩過去,而且還會讓路人誤以為自己踩到了什麼奇怪的髒東西。

雷諾因很有自信地判斷,這次也只不過是個無傷大雅的靈魂出竅,於是他非常怡然自得地繼續隨風飄著。

然而這份怡然並沒有維持太久,不遠處傳來一陣陣連珠炮貫的說話聲,稍微打擾到了他的怡然,基於一個人亂飄也是無聊的心態,雷諾因決定飄近點,去看看熱鬧。

『真的不再考慮看看嗎?我真的可以給你一次重生的機會……喂!你那是什麼懷疑的眼神?我絕對沒有唬爛你的意思,拜託相信我啦!』

說話的青年有著燦金髮色、白皙肌膚,以及鮮紅色的嘴唇和深邃俊美的五官,身材也非常纖細,整體而言,就像是個精緻的人偶,而且他身上穿的衣服居然是不會有人選擇穿在路上趴趴走的浴衣──起碼除了Cosplay之外雷諾因還真沒看到過。

在素雅的藏青上,並沒有點綴任何鮮豔花色,僅在腰間繫上一條黑色腰帶。

本來是成熟穩重的搭配,但單薄的浴衣卻反而強調了腰身線條,這種穿著配上那張臉顯得異常妖豔。

雷諾因真的有一瞬間被震撼到,這種時候,人跟衣服到底搭不搭早就不是重點,而是散發這氛圍的人竟然是個男人!

他不禁對自己剎那間的動搖感到羞恥。

另一方面,比起金髮青年說著說著,都快下跪哀求的樣子,他說話的對象卻始終維持著一臉木然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來對方到底有沒有把話聽進去。

加上那人還自顧自地飄走,讓金髮青年在後頭苦苦追趕,形成一種空中版你追我跑的奇怪景象。

這怎麼看都是故意的吧!

本來就無聊沒事做找事做的雷諾因,基於強烈的好奇心又再度飄近了點。

他是真的好奇了,既然有機會重生,那個黑頭髮木頭臉的傢伙為什麼還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照理說人都死了,與其過著四處飄盪,誰都看不到我的生活,還是重新來過會比較好吧?

重生這個辭彙,聽起來就像是以前犯的錯誤都可以重新來過,然後迎向美好璀璨的人生之類……如果自己不小心死了,又得到了重生的機會,一定會馬上點頭答應的。

想到這裡,雷諾因又離他們更近了一點,雖然以路人身份湊熱鬧的設定來說,這距離似乎太近,基本上只和那兩個人差了幾步之遙而已。

眼睛很尖的黑髮男子突然朝雷諾因看過去,瞬間露出了個對整體而言非常加分的笑容,而神經大條的雷諾因完全沒發現任何不對勁,還很有禮貌地回給對方一個微笑。

殊不知這笑容就是一切悲劇的開端……

黑髮男子繼續注視著雷諾因,終於願意開口,『錯誤的人生不管重複幾次還是錯誤,死了反而剛好,反正還沒死過挺新鮮的。』

原本因為對方開口而嘴角上揚的金髮青年,現在則是露出足以扭曲他俊美外表的表情,可見這個打擊已經大到可以無視形象,根本是下一秒就會直接大哭的樣子。

『造成你的死亡,是誤判之下的結果,你就乖乖接受補償不好嗎?我保證挑個有趣點的世界讓你重生。』

『那個世界並不有趣……』黑髮男子自言自語地說了句意義不明的話後,接著又對金髮青年說,『所以就是要我穿越再活一次的意思了,這種事情聽起來真是既老套又麻煩,不然我讓給他好了!』

眼見黑髮男子那修長的手指指向自己時,雷諾因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

明明自己只是個路人,而且也有盡到身為路人就要閉嘴乖乖看的義務,什麼時後變成主角之一了?

──那麼演出費呢?你們付不付臨時演出的費用啊!

雷諾因承認,這種莫名其妙的胡思亂想對現在的情況一點幫助也沒有,不過以他貧瘠的腦袋,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具有高度建設性的應對方案,雖然重生時還可以挑異世界好像很有趣,如果有機會的話會想試試看,但意外死掉的人又不是他!

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機會,難道不能等他真的掛了之後再說嗎?

結果那位異常妖艷的金髮青年竟然往雷諾因的方向看了兩眼後,還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

這讓雷諾因整個大驚了。

可以不用這麼認真啊我說,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小路人而已,保證下次看熱鬧一定付門票錢,拜託別拉我下海啊!

正當他想著要把內心OS化為實際行動──落跑──的同時,金髮青年已經快一步搭住他肩膀,用比剛剛還認真的表情說,『那就麻煩你了,資料稍微改一下應該還是可行的。』

當下雷諾因開始認真反省了下,熱鬧這種東西真的不能隨便亂看。

雖說自己的人生目標說不定打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往錯誤的方向毫無懸念筆直邁進,但這並不代表要全部都放棄啊!

──話說我的人生從跟這兩個傢伙打照面開始就全錯了啦,『欸不對吧!誰都沒有說要接受吧,重點是你這樣偽造文書是對的嗎?』

金髮青年的那顆金毛腦袋點得無比篤定,『當然可以,因為我累了。都勸那傢伙三天,今天才開口講話而且講得還是鬼話,我脆弱的心靈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多打擊了。』

『所以就改成打擊我的嗎!你既然都已經努力了三天,說不定再努力個三天他就會答應了嘛,做人不能輕言放棄啦!』

一定是因為前三天沒有像他這樣的笨蛋來湊熱鬧,好讓那個陰險的木頭臉把機會推卸出去。這次他保證不會再當那個被好奇心殺死的笨貓,而且這輩子絕對不會出現在他們十公尺的範圍內。

金髮青年露出今天最燦爛的笑容,完全展現出那張臉皮應該要有的魅力,『但我不是人,所以你不覺得放棄也沒甚麼不好的不是嗎?而且我很忙耶,你還是認命配合吧。』

雷諾因覺得這根本就是對方隨便說說的謬論,『你有沒有搞錯?影響人生的重大事件是一句『你認命』就可以帶過的嗎!』

結果根本不打算給人有時間思考的金髮青年,快速結了幾個複雜的手印後,雷諾因腳下隨即出現了個深黑色的圓形魔法陣,這讓他的心情比剛剛複雜許多。

估計這應該就是二次元文化中常出現的傳送陣了吧!

但為什麼那東西長得一點也不像異世界的入口,反而比較像進去了就直奔地獄,雖然本來就沒有想去的意思,但人生第一次穿越難道就不能搞得氣勢磅礡、華麗非凡一點嗎?

他又不是可以隨手丟掉的垃圾!

但抱怨什麼的已經有點太遲了。

雷諾因看到腳下那黑色魔法陣開始飛快地旋轉,而且還很卑鄙地射出黑色光束牢牢纏住他的腳,完全不給人落跑的機會。

像這種一點轉圜餘地都沒有的局面,他能做的事也只剩下一種──就是用破釜沉舟的蠻力,死抓著那個讓他的人生錯得更離譜的始作俑者。

『憑什麼只有你有選擇權!我們要死一起死要活也一起活吧!』然後雷諾因和黑髮男子就這樣被吸進了那個看起來比較像地獄入口的魔法陣裡。

通過魔法陣前往異世界的旅程,比他們想像中還長了一些,起碼讓兩個原本不相識的人有了初步對話,不過氣氛稱不上和善就是了。

『唉啊!沒想到你是個這麼麻煩的傢伙呢,不是都說我的機會讓給你了嗎,還死抓著我不放是因為怕寂寞?』

雷諾因不用一秒馬上翻臉甩手,『如果一定要找人陪的話,你這個陰險狡詐的混帳絕對是下下之選!話說,麻煩的傢伙是我要說的話吧,我只是路過而已,你又哪位啊你,我們很熟嗎?從來沒聽過重生還可以轉讓的你是有病喔!』

『真是太失禮了,原來我還沒自我介紹啊,我叫莫里斯。不過才剛認識就說人有病,看來你的EQ管理做得挺差的呢。』接著莫里斯擺出一臉你明知故問的表情,聳聳肩又說,『而且讓給你有甚麼不好,能夠再活一次不是一件好事嗎?』

『這種鬼話你拿來說服你自己吧!你知不知道我是生靈啊!本來隨時可以回去自己的身體,現在被你這樣一搞就真的死透了啦!』

話說到這裡,雷諾因都想低頭為自己哀悼了──我的身體該不會一直到爛掉發臭了,才會有人發現吧?雖然說可能不會有機會再用到,下場也不用這麼悽慘啊!

『爸、媽,我這個不孝兒子終於真的一睡就直接去了。但就算是這樣,也請你們把我的屍體領回去,別真的放在路邊爛掉啊!』

莫里斯上上下下把正在懺悔的雷諾因打量一遍後,瞬間露出會讓對方打寒顫的笑容,『哦!還真是個特別的傢伙,既然都已經上了賊船,那就只好請你節哀了,能和你當同伴是我的榮幸喔。』

見到對方對自己的體質露出那麼感興趣的樣子,就知道接下來絕對不會有甚麼好事發生,而且吐槽點也實在太多,都不知道要先說甚麼才好了。

『這艘賊船的船票不就是你硬塞給我的嗎!節哀個屁!還不都是你害的!』

不論世界最初是如何形成,不論歷史的轉輪轉了多少圈,總是會有一個傳說是永恆的。

瑟爾菲亞就有個大家都耳熟能詳的滅世預言,最初是由誰先說出,流傳了多久已經不可考。理所當然這預言也因為時間的沖刷,而有了各種不同的版本,但開頭都是相同的。

《在隱之空間交錯,不該存在卻又真實存在的命運之子,伴隨著最黑暗的詛咒,染指時間,顛覆世界,以無數鮮血做為毀滅開端,以自身消亡做為命運終點。》

說到底,雷諾因只是個普通人類,就算有靈魂出竅這種聽起來好像很不正常的能力,對體質也不會有什麼根本上的幫助。

再加上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很神奇的發現自己有了個新身體,而人類當然是不會飛的,所以並不會在半空中翻滾閃開障礙物這種招數的雷諾因,完全不知道當有一天自己從高處往下摔的時候該怎麼辦。

下墬姿勢不良兼不懂得保護身體的結果,導致雷諾因一落地就直接撞上了攤販,還讓攤子尖銳的邊角劃傷了手臂,整個鮮血淋漓,讓他痛得當場哇哇大叫。

他的慘叫聲跟變得亂七八糟的攤子,顯然吸引了一群好奇圍觀的群眾看戲,但也僅僅是圍觀而已,完全沒有人想過來扶他一把或慰問一聲。

如果還要加上心寒的因素的話,眼前這種情形,頓時讓雷諾因覺得傷口又更痛了,果然世態炎涼,連異世界都不能例外。他知道自己突然從天上掉下來很嚇人沒錯,但也沒必要像發現奇怪動物的樣子圍過來,還用人牆阻止他出去啊!

雷諾因一手壓著傷口,忍痛說,『拜託一下,沒人打算帶我去醫院的話,好歹指條路給我,我可以自己堅強的走過去。』

結果還是沒人回應,在雷諾因思考該怎麼突破人牆的同時,突然一個龐大的陰影籠罩過來,長相凶神惡煞的禿頭大叔無視雷諾因流了一地血,惡狠狠地抓著他的手臂高聲叫嚷。

『臭小子你掉下來時不會睜眼看看嗎?你要給我賠錢!』

雷諾因無奈地看著禿頭大叔──瞧瞧這是什麼為難人的話,誰會睜眼看著自己往下掉啊這太刺激心臟了吧,『賠錢的事可不可以等我到醫院止完血之後再談啊大叔,我不想就這麼死掉啊,感覺剛剛掙扎那麼久都浪費了。』

不過禿頭大叔還是惡聲惡氣地吼著,完全不給面子,『誰管你掙不掙扎,趕快掏錢出來,然後隨便要去哪都可以!』

這種情況真是讓雷諾因整個無言以對,被硬是拉來扯去的手臂又讓他痛不欲生,就算想生氣發火也因為剛剛流了一地血的關係,導致身體虛得很,如果真的要跟對方槓上的話,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看來還是應該冷靜下來跟對方好好談談才是,加上才剛摔下來怎麼可能會有這個世界的貨幣呢?不管在哪個世界,錢都是要賺才會有吧,那又不是路邊隨便撿撿就有的東西……雷諾因這時才猛然驚覺,關於賠償的後續原來跟受傷的手臂一樣,都在危險範圍。

同時圍觀人潮中傳來了幾句極度置身事外的竊竊私語。

『還真是個倒楣的傢伙,什麼人不好撞,偏偏撞到那個脾氣火爆的大叔。』

『而且才撞一下就流了一地血,那麼差勁的人到底是從哪個世界來啊?』

『反正一定是什麼弱小不起眼的世界吧,新來的就是這麼麻煩。』

『最近新來的好像都是這種素質呢,真不曉得引路使們都在想些什麼?』

『你們看看那個奇怪的服裝和刺眼的髮色,真讓人不順眼,我們還是別淌這混水比較好,免得被纏上就來不及脫身了。』

雷諾因繼續壓著傷口逼迫自己別看那些人,但當他瘋狂失血的時候實在很難忍耐這些閒言閒語,雖然本身是個常常沒在思考,基本對生活上的事物呈現放空狀態的人,但這並不代表他不在意別人難聽的惡質言語。

沒有人可以強迫一個人要不要去幫助另一個人,因為不管是幫助還是奚落,其實都是很個人的事。但那種無視他人痛苦兼冷言冷語惡意攻擊的人,不管是在哪個世界,都是雷諾因最厭惡的那種人。

雖然他自己也不是那種心地善良,可以競選十大傑出青年的傢伙。

有的時候也會不可避免地鄙視或厭惡一個人,但最少會選擇直接說出來或是乾脆忍耐,真不明白關不住嘴巴隨意攻擊是甚麼興趣。

正當雷諾因終於受不了想說出一些尖銳的話來反擊的同時,一個身穿遮住全身深藍色系披風的青年,緊抿著嘴角,粗魯地推開圍觀群眾走向他,然後迅速把人扛起來直接帶走。

被陌生人像貨物一樣問都不問地扛走,多少還是有點令人害怕。

但想想自己應該也賣不了什麼錢,說不定還會倒賠,雷諾因便完全懶得多做掙扎,頂多只是對對方傲人的力氣驚訝一下而已。

但奇怪的是,竟然完全沒有人阻止青年將人帶走的行為,就連那個兇神惡煞吵著要賠錢的禿頭大叔也同樣一聲不吭,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

不過眾人雖然不敢有甚麼實際的制止行為,那些令人無法恭維的惡意還是不斷以刻薄的言語為形式,一字一句地傳進雷諾因耳中。

『那個年輕人竟然把他帶走了耶!只不過是個新來的幹嘛這麼上心?』

『說不定是人家喜歡……』

『真是噁心!』

『仔細看看,那個穿披風的不就是D嗎?』

『這麼說還真的有點像勒!』

『真是不幸啊!竟然跟D扯上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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