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距離愛情0.1公分(二)

      第二章:把酒問青天  

      國際貿易課上………  

      教授正在講臺上口沫橫飛地說著,教室裡前四排空盪盪地,想是都躲雨去了!張棋華一邊轉著筆,一邊望著窗外蕭瑟的空氣。心想著:「溫哥華現在應該很冷吧!」旁邊的陳志雄見他發怔的,便說:「阿華,上課不專心哦!」  

      張棋華開玩笑說:「哈!這門課沒上到睡著,算是很專心了!」  

      「對啦!後天就是你的生日,大家說好要到『邀月』慶祝。」  

      「好啊!有一段時間沒去了………,不過,甚麼時候你們不喝酒慶祝反而改喝茶啦?」  

      陳志雄詭異地笑了一下:「這是你學妹提議的,所以我附議!」  

      「你甚麼時候問她的,她怎麼沒對我說?」  

      「早上遇到她,我便問她要不要去幫你慶生,她便說去貓空囉!」  

      「可是,你怎麼擺平大哥他們?」  

      「當然啦!喝完茶再到錢櫃唱歌喝酒啦!」  

      張棋華這才恍然大悟:「是不是,喬紅說不到邀月就不去啦!」  

      「呵、呵!被你猜到了。」  

      「你不是新認識一個女孩子,怎麼還對喬紅不死心啊?!」  

        陳志雄搖著頭,嘆氣說:「別提了,真是『悶』啊!」  

      「怎麼啦?」  

      「她居然跟我說:『你太帥了,讓我很沒有安全感!』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拒絕了。害我這一、二天常對著鏡子說:『難道長得帥,也是一種錯誤!』唉,女人心,海底針。」  

      張棋華笑得趴在桌子上,過了一會才說:「現在你知道上帝是公平的吧!」  

      陳志雄笑了一下,突然細聲問著:「你學妹有沒有機會製造我的情敵啊?」  

      「簡單的一句話,偏要說得這麼迂迴。我剛問過,她說沒有!」  

      陳志雄心安了一下,接著又支吾地說:「她長得這麼漂亮,實在是沒理由相信她沒有男朋友!而且,你們………。」  

      「又來了!就說我當她像妹妹一樣,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喜歡雲飛。」  

      「這樣我就安心了。老實講,除了你較具競爭性外,其他人我都不放在眼裡!」  

      張棋華搖搖頭不想理他,忽然想起一事,便說:「那可不一定!還有個林宏明哦!」  

      「啥?他?」陳志雄實在是無法將他和林喬紅聯想在一起!於是張棋華便將昨天的事說給他聽。  

      陳志雄聽完後,搔了搔頭,手指習慣性地捲著頭髮,想了一會,堅定地說:「不可能,一定是好奇而已!」  

      張棋華毫不留情地說:「許多情愫都是從好奇開始的!」  

      陳志雄越想越覺得他說的對,於是手指越捲越快,突然『啪』地一聲,居然扯下了一撮頭髮。張棋華又笑著:「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急著當和尚。」  

      陳志雄向他瞪了一眼,拍掉手上的斷髮,無神地說:「是因為他,所以你學妹才拒絕我的嗎?!」  

      「別發春了!春天還沒到呢。」  

      陳志雄嘆了一聲,輕聲唱著:「春天哪會這呢寒………。」  

      這時教授正念著:「自從外匯朝政府………。」由於這位教授的外省腔很重,而且陳志雄又沒專心聽課,於是他聽起來就像是:「志雄外面找!」只見他魂不守舍地站了起來,想看看是誰找他。哪知一望之下固然沒人,全班同學包括教授都對他投以異樣的眼光。教授便問:「怎麼,要上廁所啊?!」  

      陳志雄反問著:「剛剛不是說:『志雄外面找!』嗎?」  

      一時間全班哄堂大笑,連教授也不覺莞爾。只有他依然不知所以………。  

       

      「哈!哈!哈!真是被他打敗了!活該,誰叫他沒事亂想我的。」林喬紅笑著。接著又問:「後來怎樣?」  

      張棋華回答說:「剛好那時下課鐘響,否則,他真的要挖個地洞鑽下去了!」  

      這時一個男生從前面走來,看到林喬紅時,便笑著說:「真巧啊!又遇到妳了。」  

      林喬紅臉低低的,輕輕「嗯」了一下。張棋華微覺有異,等那人離開後,便問她說:「怎麼啦,那個人是誰啊?」  

      卻見她紅著臉說:「別提了!」  

      「嗯………難道妳真的製造一個情敵給小雄啦!」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張棋華正經地說:「狗嘴吐得出象牙才奇怪呢。」  

      只見林喬紅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面色嚴厲地說:「我說,可是不準笑,也不準跟別人講!」  

      「好!說吧。」  

      林喬紅又想了一下,才說:「今天我不是跟你借車到金石堂嗎?」  

      「是啊。又怎麼啦?」  

      「我停完車後,便聽你的話上碟煞鎖啦,然後就去找書!結果,當我走出金石堂時………啊,不說了,太丟臉了!」  

      「不行!哪有人講笑話講一半的。」  

      林喬紅瞪眼說著:「這不是笑話!」  

      張棋華趕緊微笑說:「答應妳了,不笑就是不笑。」  

      林喬紅吞了吞口水,繼續說:「我出來後,便看到有人蹲在你的車子前,不知道在幹什麼。於是我就走到他面前說:『這位先生,車子的輪胎有這麼好看嗎?』誰知道他居然說:『加上一個碟煞鎖就夠精彩了!』我以為他是無聊男子,便叉腰說:『別看我這麼嬌小就好欺負,我兇起來可是很恐怖的。』」  

      張棋華點著頭,笑說:「妳的確是很恐怖!」  

      這時,林喬紅卻嘆了一聲,搖頭說:「誰知道那個人卻站起來說:『確定了,就是妳啦!我等了二十分鐘了。』說實在的,我當時真的懷疑他有神經病。哪知他卻指著旁邊那台長得和你的車一模一樣的迅光說:『小姐那才是妳的車吧!』我怔了一下,仔細一看,原來我認錯車了。」  

      張棋華插口說:「就這樣啊?還好啊,不算太丟臉!」  

      「只是這樣就好了!我正要彎身開鎖時,卻見你的鎖不見了!我原本以為我忘了鎖,正要打開坐墊看看,那個人卻笑著說………。」  

      「說甚麼?」  

      「他說………他說:『小姐,妳的鎖在這裡。』我一看,正想質問他為何偷了我的鎖,突然想到,原來是我鎖錯車了………。」  

      張棋華強忍著笑說:「剛才那個人………。」  

      「沒錯!就是他………你,你怎麼不笑啊?」  

      張棋華為了憋笑,把臉鼓得大大的,林喬紅問他,他也只好搖搖頭,意思是說:「答應妳了,絕對不笑!」  

      林喬紅原本羞愧難當,這時見他一張臉猶如一隻鼓脹的青蛙,忍不住便笑了起來。這時,張棋華也忍不住破口大笑。一時間,原本就不靜的學校餐廳,也充斥著他倆的笑聲………。  

       

      「學長,貓空是甚麼意思啊?」  

      張棋華想了一下,說:「我也不確定。不過,曾聽過一個有趣的解釋。」  

      林喬紅訕訕地笑了一下:「該不會是『山上沒有貓』吧?!」  

      「哈!聽說在日據時代時,由於這裡的山很多,於是日本人為了取個多山的意思,便叫它『mountain』!誰知道,由於日本人的英文不準,再加上英譯的誤差,於是便叫成『貓空』了。」  

      「呵、呵!的確蠻有趣的。」  

      「對啦!為何想去邀月啊?」  

      「風景好啊,而且………。」  

      「怎麼啦?」  

      「暫且賣個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張棋華看她賊賊地笑著,心想這個寶貝學妹不知道又有甚麼怪點子了。於是悶聲說:「不管妳要怎樣,可別亂搞哦!」  

      林喬紅嫣然一笑:「到時候你一定會感謝我的!」  

      張棋華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試著要看出端倪;不過在他的眼裡,盡是一張天真無邪又笑容可掬的小臉,要不是知道她有著天使的臉孔魔鬼的心機,真的就要相信她了。不過,她除了笑還是笑,張棋華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咦!那不是飛飛學姐嗎?」  

      張棋華趕緊轉身一看,果然雲飛正朝這裡走來。  

      「張棋華!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雲飛輕聲問著。  

      「甚………甚麼事啊?」這時他的心跳可能每秒120下了!  

      「我們吉他社要辦創作歌謠比賽,不知道你肯不肯讓我演唱你那首『流螢』呢?」  

      林喬紅搶著說:「好啊!好啊!他求之不得呢。嘻嘻!」  

      雲飛柔柔一笑,接著望向張棋華徵詢他的意見!張棋華先橫了喬紅一眼,才答應說:「當然可以!不知妳何時要詞曲?」  

      「這個星期內都可以,不會太麻煩你吧!」  

      「不會的,這首歌剛好我有譜寫下來,再整理一下就行了。」  

      雲飛輕輕甩著一頭長髮,微笑說:「那麼,就先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將歌曲給妳後,要是有問題,妳可以再來問我。」  

      雲飛微點著頭說:「好的。那麼就先這樣了,拜拜!」接著轉身盈盈而去。  

      「看她全身上下都這麼輕輕柔柔地,真怕一陣狂風吹來,她就碎成片片了,到時可就有你忙的了!」  

      張棋華這時才回過神來,聽得她這麼說,便問:「忙甚麼?」  

      「拼圖啊!最起碼也有五千片。」  

      「是啊!要是妳可能只有三千片!」  

      「又來笑我矮了!對啦,『流螢』是怎樣的歌?她怎麼知道呢?」  

      「因為她聽過啊!」說著嘴角甜甜地揚了起來。  

      「呵、呵!甚麼事這麼甜蜜啊!」  

      「在大一時,有一次我在音樂教室練彈鋼琴,本來我彈的是柴可夫斯基的降B小調第一號鋼琴協奏曲。剛彈到中段的小行板時,突然心有所感,竟彈起『流螢』這首歌了。彈完後,卻傳來一陣陣地拍掌聲,我趕緊回頭一望,原來就是雲飛。」  

      「哦!原來妳們是這樣認識的。」  

      「是啊!當時我回頭一看,還以為我在作夢呢,直到她被我看得低下了頭說著:『很好聽的曲子!從古典轉到民歌,居然味道不變,你彈的可真好!』我才知道我不是在作夢,原來………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仙女!」  

      林喬紅噗哧一笑:「那麼我是不是第二個啊!」  

      「呵!呵!妳是唯一的一個。」  

      「咦!怎麼這樣說?」  

      「妳啊!妳是唯一的仙女與魔鬼的結合體。」  

      「也好!最起碼我是獨一無二的。嘻嘻!」  

      張棋華說不過她,於是又接著說:「後來雲飛便問我這是甚麼曲子,我便說啦!想不到,她到現在還記得。」  

      「就說你還有機會嘛!」  

      「別瞎說,這只是純粹的音樂交流!」  

      林喬紅悶哼一聲:「真能掰!你不是說不參加比賽的嗎?」  

      「對啊!我又沒下去唱。」  

      「要是她要求你和她搭擋呢?」林喬紅側著頭看他。  

      「她又沒這樣說,而且………」也側著臉看著她:「而且就算她這麼說,我也不會答應,因為我不會失信於妳的。不然,到時妳就要說我『有異性,沒人性』了!」  

      林喬紅開心地笑了一下:「嗯!果然是我的好學長。對啦,你還沒說流螢是甚麼呢。」  

      「火金姑啊!」  

      「喔!怎麼會想寫這樣的歌啊?」  

      「那是從群樹之歌中的一篇文章『流螢』所得到的靈感!」  

      「說甚麼呢?」  

      張棋華想了一下,才說:「陳幸惠主要將流螢比喻為傳統的中國女性,一生不斷地燃燒光亮,至死方休。為的,便是一個安穩的家庭,以及自己的子女。看完這篇文章,我深深有感,比起她們來說,我們的情感真是糟得可以。往往總是追尋著短暫的激情,而忽略掉情感那份恬淡的本質;永遠在乎著表面的感官刺激,而拋棄了心靈的悸動昇華。所以,我寫了這樣的歌。」  

      林喬紅癡癡地聽他說完,也不禁為之動容。隔了一會,才拉著他的手,央求著:「這麼好的歌,我一定要聽聽。快到外面河堤旁唱給我聽!」  

      「河堤?」  

      林喬紅咕咕一笑:「就是那條小水溝啦!」  

「好!走吧。」  

      「風中的流螢    生命的悸動  

         仲夏的夜晚    熟悉的安全  

         流螢光芒後的妳那滄桑的臉  

         化成一絲晶亮柔情的細線  

         彩蝶嫁衣後的妳那真誠的臉  

         散成永遠真情無悔的語言  

         生命的旖旎    最美的回憶  

         流螢的光熄    隱約的心泣  

         晚霞胭脂後的妳那不悔的心  

         依然愛戀男人手中的月琴  

         少女輕夢後的妳那羞澀的情  

         流螢如線隱隱溫柔的感動    」  

      「真是好歌!嗯,改天再到你家彈琴學起來!」  

      這時,張棋華站起身來,心下悽然地望向北方的天空,輕輕地嘆了一聲。林喬紅看得奇怪,便問:「怎麼了?」  

      一陣冷風吹來,張棋華的神情更顯蕭瑟!只聽他喃喃地說著:「溫哥華應該很冷吧!」  

      林喬紅一聽,登時明白。走上前去,指著天空說:「他們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不怕冷的。」  

      「已經六年了,每到這個季節,我總是特別想他們!我媽最怕冷了……。」  

      「學長………。」  

      張棋華伸手擦了擦盈出的眼淚:「沒事了。只是生日快到了,有一種特別的感傷。」  

      林喬紅突然想起昨天的夢:「對不起!那個惡夢………。」  

      張棋華震了一下,隨即安慰她說:「該說抱歉的是我!要不是我讓妳知道我父母出車禍的事,妳就不會做這種惡夢了………對了,妳不是有課嗎?」  

      「還有十分鐘!」  

      「瞧妳悠哉的,等一下就要用跑的了。」  

      林喬紅笑了一下:「那麼我們比看看誰跑得快。」  

      張棋華閉上眼睛說:「哈、哈!妳先跑,我數十秒後再追妳。一、二、………八、九、十!」張棋華細細地數完,張眼一看,卻見喬紅依然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著他:「我們一起跑!不落單!」  

      張棋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好。開始!」  

      這時,原本蕭瑟的天空,被一陣嘻笑的風給吹皺了。  

       

  

      「你們知道嗎,女人總共可分為四種類型。」李同榮神秘地笑著。  

      一群人異口同聲地問:「那四型啊?」  

      「可愛型、漂亮型、她的媽媽善良型、她的媽媽邪惡型!」  

      這番見解可把這群人聽得一怔一怔的。黃志傑便問:「這後面兩型是甚麼意思?」  

      「嗯!她的媽媽善良型是說,女兒長得很愛國還把她養大,所以算是善良的。至於,她的媽媽邪惡型則是說,女兒長得像恐龍還把她放出來嚇人,所以邪惡之極。呵、呵!」  

      一群人笑得東倒西歪的,陳志雄便問:「哪裡聽來的啊?真有你的!」  

      李同榮揮揮手說:「網路上看到的!不過,若要比如何追女孩子,還是我的泡妞三部曲較行!」  

      「甚麼?」  

      李同榮清了清喉嚨說:「第一步驟,也算是最難的,就是要長得跟我一樣,都是帥哥;第二步驟,就是要打點門面,全身上下都要是名牌,沒有錢沒關係,最重要是要有一大堆卡;最後呢就是要帶她去看鐵達尼號,等到傑克慢慢沉下去,趁她哭得死去活來時,趕緊拿起預藏的人工淚液,泛著淚眼安慰她說:『別怕!還有我在。You   cry;I   cry!』這樣,就手到擒來了。」  

      陳志雄悶哼一聲:「真是鬼扯蛋!我就剛被『帥哥』這個名詞給害死了。」  

      李同榮知道他的趣事,於是笑著說:「帥哥也有分等級的!我這種叫做特級品;你呢,最多只是進階品!」  

      陳志雄乾笑二聲,接著問王仲偉說:「大哥,怎麼主角還沒出現啊?」  

      「阿華說他去接喬紅,叫我們等一下。」  

      陳志雄一聽到『喬紅』二字,眼睛登時發亮。在這秋色連波的傍晚,他的心卻像是一個燃燒的火爐,情緒高漲到了極點!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張棋華氣喘喘地說著。  

      「學妹啊,妳今天穿得可真漂亮!」  

      林喬紅嘻嘻一笑:「怎麼?我只有今天才漂亮啊!」  

      陳志雄趕緊說著:「呵、呵!當然不是啦,妳每天都很漂亮!」  

      「哼!油嘴滑舌的。」  

      李同榮插口說:「要調情上去再說,趕快走吧!」  

      上得邀月,張棋華突然想起一事,便將學妹拉到一旁說:「妳不是說有甚麼驚喜嗎?」  

      林喬紅反問著:「急甚麼!我叫你帶的曲譜沒忘吧?」  

      「有啊!到底甚麼事,這麼神秘的?」  

      「嘻嘻!天機不可洩露。反正就快揭曉了,自己去體會吧!」  

      這時,黃志傑高喊著:「阿華!快點啦。」  

      二人匆忙地走下階梯,這時,晚風微涼,一抹彩霞倒掛在山邊。松鼠在樹上來回奔馳,不時發出吱吱聲響。張棋華拉了拉衣領,林喬紅見狀,便問:「冷嗎?」  

      張棋華搖搖頭,微微一笑。突地想起了蘇東坡的定風波一詞「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在這母親的『受難日』,雖然有著生之喜悅,然而天人永別的惆悵,也在心頭油然而生!張棋華心裡不禁輕輕嘆著:「他是春風;我卻是冬寒。他能酒醒;我卻是難醒。他的歸去,是一片晴朗;而我的歸去,卻是永難揮別的陰影………。」  

      「學長!發甚麼怔啊!你看前面。」林喬紅竊竊說著。  

      張棋華收起暗湧的愁緒,仔細一看,一個美麗溫柔的身形,一個朝思暮想的倩影,正活生生地站在前方五步處。  

      「生日快樂!」  

      張棋華怔了一下,問著學妹說:「妳叫她來的?」  

      「我哪有這麼大的魅力,雲飛學姊是在這裡打工的。我上個月和班上同學來時遇到的,這下你要如何感謝我啊?嘻嘻。」  

      張棋華微微一笑,接著拿起流螢的曲譜給她。雲飛驚喜了一下,伸手接過:「謝謝!不過你既然不知道我在這裡打工,怎麼會………。」  

      「是………。」張棋華正想說是喬紅叫他帶來的。哪知喬紅搶先著說:「這妳就不知道了!我學長一收到妳的任務,當晚馬上就完成了。而且還隨身攜帶,希望能與妳不期而遇!這下子,可遂其所願啦。」  

      雲飛聽了,不禁輕輕一笑,羞紅的臉龐,一時間與天邊的晚霞相互映照!  

      張棋華癡迷了一會,才解釋著:「沒這回事,別聽她亂說!」  

      雲飛笑看著林喬紅,說:「不會啊,妳學妹很惹人憐呢!怎麼………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啊?!」  

      林喬紅吐了吐舌頭,嘻笑說:「他嫌我太矮了,所以不要我。而且,他早有心儀的對象了。」說著眼光直往雲飛臉上射去。  

      張棋華輕敲她的頭說:「別亂講!人家有男朋友的!」  

      林喬紅嘻嘻一笑,卻聽雲飛疑惑著:「我………?我沒有啊!」  

      張棋華像是中了第一特獎般,顫聲說:「那個常與妳一起的男生,他……不是嗎?」  

      雲飛白晰的小手輕摀著嘴巴,笑著說:「他是我親表哥啦!」  

      張棋華傻傻地笑了一下:「原來如此………。」  

      「那麼你們去慶生吧,我還有事要忙,待會再去你們那裡。」  

      「好的!」轉頭要叫學妹,卻見她正望著自己,身體瑟縮輕顫著,便柔聲問著:「是不是會冷,我去車裡拿毛衣給妳穿!」  

      「沒事的!剛好有陣風比較冷,所以縮了一下。」  

      「有嗎?我怎麼沒感覺!」  

      「剛才佳人在前的,你怎會………怎會感覺到冷呢。」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幾乎細不可聞。張棋華微覺有異,只是她臉色如常,心想可能她又有甚麼鬼主意了。剛要問她,卻見她自個兒低頭往裡面走去…………。  

      張棋華邊走邊喊著:「喬紅,怎麼啦?」  

      林喬紅停下腳步,身體顫抖著,似乎傳來一陣陣啜泣的聲音!張棋華嚇了一跳,趕緊走到她面前,才剛要問她發生了甚麼事,陳志雄突地出現,指著張棋華說:「你到底做了甚麼,怎麼把喬紅弄哭了!」  

      張棋華一臉無辜,雙手一攤:「我沒有!我也不知道她怎麼了,所以才要問她啊!」這時,一滴眼淚落在地上,張棋華心頭震了一下,他循著淚水的路徑找到了源頭。只見,原本閃亮精靈的雙眸,如今卻模模糊糊了無生氣;原本井然有序的欄杆,如今卻東倒西歪糾纏不清!張棋華心中一痛,心想:「到底是怎麼了,她會如此傷心?!」  

      這時,林喬紅轉過身去背對著他,頭低低的,身體依然顫抖著。張棋華走了過去,低下頭柔聲說:「怎麼了,可不可以………啊~~~~~!」張棋華才說到一半,卻驚嚇一聲,往後跌了下去!  

      這時,志雄他們全都笑得合不攏嘴,林喬紅手上拿著鬼臉面具,笑著說:「這下子我可是名副其實的蝴蝶花了!」  

      張棋華這才知道被捉弄了,於是拍了拍褲子,搖頭說:「居然被自家人給出賣了!」想起剛才的窘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燭光點點,晚風悠悠,張棋華默默許著三個願望;眾人輕輕唱著生日快樂歌:  

      「看一看星光正在眨眼睛    聽一聽風兒正在呼喚您  

         看一看我們往日的笑容    聽一聽我的祝福在您的耳旁  

         不論我們相隔天涯或海角    每當這一天我都會為您祝福  

         不論歲月如何將我們蒼老    我依然年年為您輕唱這首歌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輕唱這首歌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輕唱這一首歌    祝您生日快樂    」  

      張棋華輕聲說著:「第一個願望,希望大家事事如意;第二個願望,希望喬紅的月圓之願趕快實現!」接著吸氣一吹,燭火滅了,化為裊裊白煙,似乎將願望傳了上去………。  

      「張棋華,生日快樂!」  

      「喔!是妳啊。歌曲有沒有問題呢?」  

      雲飛搖著頭說:「還沒看呢!等我回家再看。」  

      「要不要吃塊蛋糕?」  

      「不了,我要回家了。」  

      張棋華看了看天色,低聲說著:「這麼晚了,一個人嗎?要不要我陪妳去牽車?」  

      雲飛羞羞地說:「不好吧,你今天是壽星………。」  

      陳志雄插口說:「沒關係,我們不介意!」  

      「那………那好吧!」  

      林喬紅對著兩人逐漸遠去的身影,發呆著。卻聽陳志雄在旁說著:「妳剛才演得好像喔,有天份哦。」  

      「有點冷,我去車上拿毛衣!」說著,便走了上去。  

      陳志雄跟了上去:「我陪妳上去。」  

      「不用了,我想順便偷看他們有沒有在做壞事,多一個人反而礙事!」  

      陳志雄怔了一下,心想:「這小妮子還真是天使與魔鬼的結合!」  

      二人來到了雲飛的停車處,雲飛突然問著:「你不覺得………你學妹對你有特別的好感嗎?」  

      張棋華笑了一下:「沒有啦!因為我們感覺就像親兄妹一樣,所以動作上有一點親密啦!」  

      「不過,依女人的直覺,我想沒那麼簡單哦!」  

      「妳要是看到她剛才捉弄我的,妳就不會這樣認為了!」  

      「是嗎………?」  

      「應該是吧!」在雲飛走後,他的心裡響起了這樣的聲音。一直都沒思考過這個問題,這時仔細一想,還真的有那麼一絲絲的可能性。於是,索性想起和喬紅在一起的種種,發覺除了歡笑之外好像沒別的了。為何這樣的女孩無法打動他的心?他也不曉得!只覺得她是一個好女孩,不應該受到不好的待遇,他也只是想盡己所能地照顧她,其他的情愫似乎都是模模糊糊的,抓不著邊際。突然他笑了一下,想起了二人第一次的相遇………  

      「妳是林喬紅嗎?」  

      那女孩回頭看了他一下,『哼』地一聲:「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啊,都不會說『請問』嗎?」  

      張棋華怔了一下,心想:「這學妹可真調皮!」於是笑著說:「對不起!請問妳是林喬紅嗎?」  

      哪知這女孩居然說:「不是!」  

      張棋華碰了一鼻子灰,雖然覺得有點莫名其妙,還是又向她說了聲:「對不起!」  

      張棋華繼續等著,哪知過了三十分鐘後,林喬紅還是沒出現。心想:「她會不會忘記了?!」想要離開,卻又怕她等一下來了找不到人。正自躊躇時,剛剛那個女孩走上前來問他說:「請問你在等人嗎?」  

      張棋華輕輕點著頭。卻聽她繼續說著:「我也在等人!真可惡,居然遲了二十五分鐘。」  

      張棋華聽她這麼說,便問:「妳在等誰啊?」  

      「我學長啊!企管系二年甲班二十五號的張棋華。」  

      「我……我就是啊!」  

      林喬紅嘟著嘴說:「原來就是你啊!」  

      張棋華忍著氣說:「為何妳剛才要騙我?」  

      林喬紅一臉天真地笑著:「你又沒說要找『我這個林喬紅』,誰知道你要找的是國貿系的林喬紅,還是中文系的林喬紅………而且,我們院長常說不要跟陌生人交談!」  

      張棋華嘆了一口氣,以幾近求饒的語氣說:「那麼妳也可以來問我啊?!」  

      林喬紅雙眼睜得大大委屈地說:「你在電話裡說你長得還可以,誰曉得我眼前這個風度翩翩的帥哥,就是張棋華啊!嘻、嘻。」  

      張棋華心想:「她都這麼說了,要是再指責她的話,不就顯得沒風度了!」只好悻悻然說:「真是被妳打敗了!」  

      林喬紅嫣然一笑:「對不起啦!可見你真是個好人。」  

      張棋華也笑了一下,突然想起剛才她說的院長,便問:「妳剛才說甚麼院長啊?」  

      「孤兒院啊!我在孤兒院長大的………!」  

      這時,貓空的風又吹起蕭瑟。張棋華吁了口氣:「有點冷了,去拿毛衣給她穿吧!」  

       

      記得畫屏初會遇,好夢驚回、望斷高唐路。燕子雙飛來又去,紗窗幾度春光暮…………。  

      「唉!怎麼突然覺得心好煩………!願望達成了,應該要高興才對啊?!怎麼………怎麼會覺得悶悶的呢?也許他說的對,我真是天使與魔鬼的結合。唉!月亮伯伯,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  

      林喬紅抬頭望著天邊殘缺的月兒,心中空盪盪的,思路完全不能控制,第一次,她體驗到空虛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愁吧!」雖然如此想著,然而,不知愁為何來,也揮之不去。「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她嘆氣地說。不過,春水既有源頭,又有歸向;論起來,她這般苦悶的情況,似乎又更為嚴重了!  

      冷風一吹,她又縮了縮,沒有鑰匙,自然無法拿出毛衣。一個人孤伶伶地,坐在車上,望著殘月,禁不住也想起了父母………。

      「前不見母親,後不見爹地,念時間之多多,獨逍遙而無束!」這是她引以為趣的改編詩文,如今想起,不禁黯然。「假如沒有遇到這麼好的學長,也許我這二年多來,不會這麼快活吧………?!」看著片片落葉,嚴冬一過即將化為春泥,等待新生;想起自己,可能一旦枯萎了,也就屍骨無存了。這時想起了桂花巷這首歌:「一旦落土累頭看,只剩枝骨身已爛………」林喬紅輕輕唱著,不知不覺,鼻頭酸了起來。  

      她安慰自己說:「可能感冒了吧。」然而,星月可鑑,晚風為證,她已躲不過命運的編寫………。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學長常說他喜歡李白這首詩,因為時下的政治、社會現況,讓他有這般駝鳥的心理!」  

      「以前總不明白,所以常笑他這是消極的酒鬼心理………。原來,這首詩的意境竟是如此的好!是不是人越來越大,煩惱也就越多呢?看來我之前都太逍遙了,從沒思考過這林林總總的問題。」  

      「也許我是個寄生蟲吧!我想,從今我得適應沒有他的日子了。」林喬紅微閉著雙眼,低著頭,心中雖然有著百般的不願意,然而,似乎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怎麼突然間,我的生活給了我這麼多問號呢?」  

      「難道老天爺總愛跟我作對嗎?!」林喬紅抬頭狠狠地盯著天空,想將滿腹委屈盡掏回去!突然間,她的心頭震了一下,望著月兒的她,顫顫發抖著………。  

      「月有盈缺;人當然也有離合!」長長吁了口氣,莫名地想起了林宏明。  

      「這個人雖然奇怪,然而卻有著熟悉的感覺!以後就多找他玩吧,順便開導開導他。」一想到往後的日子有一個新奇的目標等著她,心下不禁微覺喜悅。出來已經二十分鐘,沒遇著學長,喬紅心想:「雲飛學姐的車子可能停在另外一邊吧,學長應該也回去了!」  

      這時,她的心中已經平復了許多,雖然事情沒有想通,依然不知其所以;然而,短暫的忘卻,暫時的停擺,也足以讓她不再煩憂了。輕輕伸個懶腰,起身正要離開時,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而來。  

      「咦!妳怎麼在這裡?」  

      林喬紅嘻嘻一笑:「想來拿毛衣,順便偷看你們有沒有在做壞事。誰知道居然沒碰著,所以就在這裡欣賞一下夜景囉!」  

      「好沒正經的!」  

      林喬紅一見到他,登時將剛才的煩惱拋諸腦後,笑吟吟地說:「剛才有沒有跟她表白啊?」  

      張棋華本來還在思考剛才的問題,這時一見到她這般鬼靈精的臉,一下子從剛才的一絲絲可能,變成絕無可能!  

      「沒有!妳以為我是花癡啊。」  

      「本來就是啊!你不是挺喜歡花的,連蝴蝶花的緣由都一清二楚,還不叫花癡嗎!」  

      張棋華鬥不過她,只好不出聲。  

      「對啦!你怎麼會來這裡啊?小雄學長跟你講的嗎?」  

      「我還沒回去呢,我是來拿毛衣給妳穿的。」  

      林喬紅心下一暖,癡癡地看著他。  

      「可以問妳一件事嗎?」  

      「問吧!」  

      張棋華想了一下,才說:「妳今晚怎麼了?剛才妳哭得好傷心,一點都不像是裝出來的,到底怎麼了?」  

      林喬紅原本嘻嘻哈哈的,這時又沉了下來,不是她不肯說,而是連她自己都抓不到一個準兒。正要抬頭對他做個鬼臉,敷衍了事,卻見一道銀白光芒快速地劃過天際,林喬紅心頭一震:「學長,你看到那顆『殞石』了嗎?」  

      張棋華知道她一向將流星說成殞石,因為她認為殞石代表著生命的消失,是一種不祥的預兆,所以她也從不對殞石許願。好比剛過不久的獅子座流星雨,因為她對流星的另類詮釋,使她免於因為專家誤判,而苦等無雨的窘狀!事後她逢人便說:「脖子痠不痠啊?腦子漲不漲啊?我覺得你頭上一圈的星星,比流星雨多多了。嘻!嘻!」  

      張棋華笑著安慰她說:「有啊!不過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不會有事的!」  

      林喬紅喃喃地說:「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  

      張棋華將置物箱打開,拿了一件粉紅色的毛衣給她。林喬紅拿著毛衣也不穿上,只是怔怔地望著他:「學長,可不可以不要去喝酒了,我怕………。」  

      張棋華笑笑地看著她,正想跟她說不會有事的,別杞人憂天!哪知,一向熟悉的臉,如今卻閃著異樣的光華。沒有了平常應有的戲謔之情;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絲絲的成熟與淡淡的惆悵。他看的不禁癡住了!這時,他心中閃過李白的怨情一詩:「美人捲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隱隱發覺,原來她在憂愁、掛念、擔心之時,有著一番難以解釋的美………。又想起了她剛才的淚滴,心中一寒,脫口便說:「好吧!我答應妳,不去了!」  

      林喬紅聽了雀躍不已,又跳又笑的,好不開心愉悅!張棋華見她如此開心的,壓在心頭一整晚的大石總算落下,輕吁了一聲,才發覺:「原來她的喜怒哀樂,竟如此牽動著我………!」  

      「學長!我先去跟他們說了。」  

      張棋華看著喬紅嘻笑地離開,接著手握虛杯,仰首一飲!  

      「月兒,就算我和你飲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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