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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球賽

小廖換上了裁判護具,就像古時即將出征的將軍穿盔戴甲,原本挺拔的身材被襯托得更加雄壯,他自戀的環視了一下,點點頭,相當滿意的樣子。

「可惜啊,這個面罩也太醜陋了,不然我肯定我家小紅一定會重新愛上我。不是我在說,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咧?」

「裁判大人,還是快點宣布比賽開始吧。」

「廖大叔,你還是別鬧了。」

「我真替你兒子感到悲哀。」

「這傢伙的臉皮不會是鐵打的吧。」

「教練,確定要讓他當裁判嗎?」

「…」

小廖的自戀還沒結束,雙方球員卻相當不給面子,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討伐。小廖講到一半的話只能凍結,自得其樂的笑容顯得無比諷刺,就連旁邊的蟲鳴鳥叫蛙鼓都顯得刺耳了起來。

「算了,真是一群沒審美觀沒幽默感的小蘿蔔頭。雙方列隊!」

賽前真田老師雖然說不用繳交球員名單,不過後來去拿裁判護具時還是順手取了過來,雙方的攻守名單現在都在小廖的手上。

「這場比賽由…甚麼?真田十勇士,這甚麼鬼?還有這個,蜀漢大軍?」小廖顯然沒有預料到雙方會取這麼惡俗的隊名,一時之間瞠目結舌,半响不語。周圍的小勇士們卻笑得很開心。

「被你們打敗了。算了,就這樣吧,這場比賽由蜀漢大軍先守,真田十勇士先攻,對於規則有沒有甚麼問題?」

列隊雙方一陣搖頭,蓄勢待發。

「好啦,我醜話說在前頭,剛剛玩鬧歸玩鬧,可別質疑我的好球帶跟判決啊,小心被我驅除出場。現在我宣布,比賽開始。投手練投三球,攻方第一棒準備。」

只見真田隊伍走回休息區圍著一圈,劉家軍卻各自走向守備位置活動手腳。

「一‧二‧三!加油!嘿!」

台北國小的校隊展現著旺盛的鬥志,隨即第一棒戴著頭盔,提著球棒走向打擊區。

「比賽開始!」

「守備喊聲啊!」

「嘿!」

第一棒輕輕握著球棒,輕微的晃啊晃的數著節拍,眼神緊盯著投手,眼角餘光卻注意著守備陣勢,腦海裡想著教練的交代。

「既然都打練習賽了,就當作正式比賽來打。我們對他們沒有任何的情報,等等上去之後多觀察一下,有機會考驗一下他們的守備能力。如果真的沒甚麼料的話,到時候再把他們一舉打倒就好了,注意別受傷了。」

投手劉華是個很沉默的小孩,從劉老師第一次遇到他到現在都是這個樣子,就算大家鬧得再歡,他心裡就算開心,最多也只有微笑。投球時臉上總是只有一個表情,淡然的眼神搭配堅毅的嘴角,讓人不曉得他心裡的想法。

他很有天分,也很勤奮。天生的協調性加上適當的練習,讓他足以成為一位好投手。儘管不會投變化球,但是優異的控球能力加上靈巧的快慢搭配,讓劉老師對他信心十足。

劉華看完捕手打的暗號,點了點頭,雙手抱球高舉過頭,眼神緊盯著本壘板方向,執著的專注力讓小廖與真田老師都不禁在心中喝采。左腳膝蓋提至胸前,軸心腳下沉,左腳順勢往前引,左腳踩地的時候腳尖牢牢的對著本壘板,左手畫著小圓弧對著本壘,右手握著球微往後提,整個下盤將力量完美的蓄著,身體如弓上滿弦蓄勢待發,而隨即一系列的動作在瞬間完成。

只見本作軸心的右腳一蹬,腰部劇烈旋轉,將整個力量由下往上傳導至已經面向正面的胸部,左手再畫個小圓手回至胸前,整個重心由後腳移至前腳,右手帶著全身的力量,有如鞭子一般的甩出。

方才有些恍神的第一棒看著他的動作有些錯愕,因為就在他回神過來的時候,球已經進了捕手手套。

「好球!」小廖大喊。

第一棒舉手申請了暫停,退出了打擊區。

「看來不是普通的烏合之眾,狗屁,烏合之眾哪來的這麼流暢的動作跟這麼快的球速。哀,還是得認真,本來還以為今天輕鬆了,真是苦命啊。」

走回打擊區的第一棒認真的看待了起來,隨即在第三個球數時逮到了一個失投球,擊中球心之後,小白球瞬間往三遊之間竄去。

三壘的歐小胖馬上在第一時間撲過去,然而卻鞭長莫及。眼見球即將穿越內野,卻見游擊手李錚猶如獵豹降臨,在快到外野區之前反手攔截到了球,下一刻凌空轉身跳了起來,人還沒回到地面,球已經傳到了一壘。

「出局!」小廖目瞪口呆的看著游擊手李錚,簡直不敢相信這種動作可以由一個看似十來歲的小孩作出來,眼神爆出精光,思緒已經飄遠,不知道在思考甚麼。

「華哥,你太興奮了吧,我在後面看你背部有點僵硬了,放輕鬆點。」李錚露出缺著門牙的潔白牙齒,俊秀的小臉滿是鼓勵。

「我知道了小鐵,一起享受這難得的比賽吧。」劉華微笑,對他而言是百分之百的極限。

接下來的比賽走勢大出真田老師的意料之外。這場比賽是標準的投手戰,或者說是膠著的守備大戰。

雙方投手都表現出不錯的宰制能力,雖然三振不多,但兩邊的防守能力卻都很扎實,皆能將失分的情況控制住。雙方得分的機會都不多,五局結束兩邊比數來到一比一。

不得不提的是台北國小校隊的投手田健修。原本今天的練習賽就是為他舉辦的,不只因為他剛轉學過來,需要跟隊上其他球員配合;也不僅是因為他天賦異秉,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好投手,其實最重要的是,他的爺爺是現在台灣的總督–田健治郎。

田健治郎是日本治台之後所派的第一位文官總督,也就是他以同化政策為施政方針,提高台灣民眾的地位,推行地方自治,公佈日台共學制度以及共婚法。促進同化,減少差別,影響及其深遠。

小王子的到來自然讓校方上下一陣欣喜,而他謙和有禮的態度,風度翩翩的姿態,加上學習嚴謹的認真,身手高超的球技,讓他迅速成為學校風雲人物。

但是,天底下的天才不是只有一個。今天這場比賽的聚光燈不是照在出人意表表現亮眼的劉華,也不是穩定表現的貴公子田健修,卻是在劉老師球隊中的游擊手李錚。

自從第一局第一個打席的精彩表現之後,李錚彷彿在蜀漢大軍的游擊防線聳立起了一座大牆。

不管是軟弱滾地、強勁滾地、強襲平飛,或者高彈跳球,游擊後方小飛球,甚至是俗稱「三米安打」的軟弱定竿球,他都可以將出局數穩穩抓到,防守動作堪稱藝術,範圍之大甚至可以兼顧二壘壘包以及靠三壘的後方,每每都將真田十勇士的攻勢遏止下來。

打擊的時候,更是利用他出色的手腕運用能力,屢屢擊出安打。甚而在第四局的時候利用一個轉傳的機會大膽的進壘,跑回目前追平的一分。

最終,比賽的結果是三比二,隊名真田十勇士的台北國小校隊獲勝了。因為劉華後來體力下滑,被田健修擊出一支兩分砲。雖然在最後半局靠著李錚又追回了一分,卻還是輸了比賽。

「三振,比賽結束!雙方列隊。」

隨著小胖子歐義祐在打擊區揮棒落空,比賽也到了終點。自責的歐小胖難過得哭紅了雙眼,其他隊員也都情緒低落,默默不語。

「劉老師,這是一場很棒的比賽,希望以後還有機會繼續跟你們交流。」真田由衷的說道。

「哪裡,這對我們來講是很好的經驗。謝謝你了,真田老師。」

「其實,你可以讓他們都來學校上課啊,我會推薦你當助理教練的。」

「現在雖然條件放寬不少,但也不是他們的家庭能夠負擔的,我有在假日的時候免費幫他們上課,他們都很乖,很認真。」劉老師滿臉的自豪。

「是嗎?辛苦你了。不打擾你了,我們該去作戰後總結了,請便。」

「請。」

劉老師轉身看著他的球員,卻見每一個人都低垂著頭,歐小胖仍然在低聲啜泣,眼淚爬滿臉,沖刷出兩條泥沙的痕跡。

「好啦,你們已經表現得很好了,畢竟是第一場比賽嘛,面對正規的球隊打到這種程度你們可以抬起胸膛了。」

「但是老師,輸就是輸了,戰爭不會同情弱者。」發話的是李錚,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追憶著甚麼。

「這樣太消極了,人生不是只有這一場比賽嘛。你們知道嗎?有一個偉人啊,他為了完成他的理想,發動了幾次大行動,前十次都被打得丟盔棄甲,狼狽不堪。最後才在一次的成功之後開啟了全面的勝利。假如他像你這麼消極,他也迎接不到最後的成功啊。」

聽完這句話,小球員們若有所思,沖淡了一些失望。

「好吧,老師大方一點,為了慰勞你們,晚上小胖家集合,老師請客!不過小胖沒有全壘打,沒可樂喝喔,老師請你喝開水。」

「老師好小氣喔,小氣鬼,喝涼水!」歐小胖破涕為笑,眾人跟著起哄,一群人緩緩走出了球場。

「老師,我想聽你剛剛說的那個偉人的故事。」

「他啊,他可厲害了,當初還是我的同學呢!在檀香山的時候,他有個稱號,叫『鐵拳無敵』……」

烈陽逐漸西垂,拉長了這群人的背影,連帶著話語的聲音也漸行漸遠。夏天傍晚特有的涼風徐徐的吹起,慢慢的,緩緩的,撫平了失落,帶走了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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