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夢的擺渡人

      張戎穿越無數含糊多彩的星雲,來到了宇宙深邃的長廊上,兩側柱子併列、延伸縮小至了無機質的黑暗,成了兩道花紋繁複的面,在沒有光穿越柱子間、照入長廊的情況下,一時間眼花撩亂的以為有兩堵牆封閉起了身在的空間。實際上,再往柱子外側探,也是不被視覺與大腦接受、可運算出空間的黑暗,而光毫無可視的明確來源、至頭上柔而淡的向下暈染著眼前的黑暗,讓男人起碼還能見腳下刻有花紋的黑白磁磚。

      張戎跨步向前,皮鞋聲叩在磁磚地上的聲音清晰的向外傳,卻毫無迴響歸來。男人手持合著的傘前行,時不時看了眼手上的錶,確認自己在看不出遠近與目的地的長廊間步行了多久。在場景過於密集重複的恍惚間,他到了個多邊形的小廳,中央有個邊帶銀黑色花紋框的古典沙發,在黑皮革上是蜷縮著的白皮膚青年、正熟睡著,男人猶豫要不要叫醒他時,邊帶著滿腳的聲響圍繞小廳,見每面牆都沒有開口,儘管有著精緻、多層凹凸的雕飾,也沒有一面設計的像是給門窗,而皮鞋聲就在牆之間碰碰撞撞、迴盪……

      「吵死了……別走來走去……」當男人回頭,一頭淺金色的腦袋便從黑沙發的金屬邊緣升起。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他邊說著、邊迅速回到青年面前,而一道自清秀眉目產出的瞪視迎接著他,但很快,看了眼男人滑稽的亮靛色商業西裝配上亮粉色領帶,青年反倒笑了,說道:「算了,反正也不可能睡著,你是誰?」

      「我叫張戎,我在這迷路了。」

      「當然,這是我的夢。」

      「……那你想要醒來嗎?」

      「怎麼?你可以帶我離開?」

      「可以。」聞言,青年又彎起嘴角。

      「你可以帶我離開怎麼還說是迷路?」青年可見男人停頓下來思考,便預想著等等會得到哪些藉口。

     

      「我指的是……要走出夢裡面的房子到戶外有點難,我不知道這裡到底什麼構造,我甚至沒看到門或窗戶。不過我確實想帶你離、我是指醒來。」不過男人似乎嘗試給出解釋,而非藉口,儘管仍有太多含未言清的資訊。然而這樣的未知,又再勾起了青年的興趣。

      「那如果我不想離開呢?」面對為難,張戎非常困擾,搔了搔一頭蓬亂的捲髮,像是盡力按摩、好促進腦袋的血液循環、加快思考。

      「呃……我們可以試著談談?」青年聽完,帶笑的神情沒什麼改變。

      「只有這樣?」

      「我也沒辦法強制你啊,我是真的很希望你可以醒來啦,可是我又不是什麼鬼神可以把你一點就醒或者……」

      「真是的——太無聊了吧?」像是小孩嫌棄試圖討好自己的長輩,青年連看也不看張戎了,就倒回了沙發,立即引起張戎的回嘴:「喂、你在這裏睡覺不也超無聊的嗎?再說不是睡不下去嗎?」

      「確實,實驗被你這種無聊說教大叔打斷了。」

      「蛤?」

      「不然你陪我聊天,我覺得有趣我就跟你走。」

      「嘖、好,你說的,你名字是啥?」張戎答應的快,讓青年不禁覺得一切過於輕易,不免也想、張戎確實想把自己帶出去,無論出自什麼動機。

      「卡奇多。」

      「還真的是外國人?」張戎再看了對方幾眼白皮膚、金髮、美型輪廓和他覺得有領子和扣子、很花俏的西式睡衣,他一見到對方沒馬上叫醒人的其中一個緣故即是他不會英語。可現在想想,青年開口竟是台灣腔中文,難怪他忘記對方是外國人。

      「臨時取的,畢竟你除了是無聊說教大叔以外,還是私闖民宅的奇裝異服陌生人?」面對後半句,張戎一半認同,而不理解對方所謂的奇裝異服是什麼意思,便跳過不想了。

      「說到底就是把我當壞人了啊,那乾脆稍微怕我一點,讓我威脅你醒來算了。」青年聽聞,完全沒被還會在意有沒有吵醒別人的大叔嚇唬到,還反問了一句:「我看你的道德心也沒辦法允許用做壞事的方式來做好事吧?」

      「……確實。」張戎嘀咕著,少男轉過身,側躺看向張戎。

      「所以你來叫我醒來是來做慈善的?沒有其他目的?你是什麼神派來的使者?」如果張戎真的是神化生物,那青年似乎可以理解對方時尚的審美觀為什麼可以特殊到和正常人類不同一個世界。

      「對,不過我只是人類而已。」

      「這樣啊……但是你不覺得自己很一廂情願嗎?我又沒有想要你來把我叫醒?」面對貶低,張戎卻不帶怒氣和不耐煩的回覆:「很多人連選擇醒來還是作夢都沒辦法,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夢裡。」

      「很顯然我不包含在內?」

      「這樣說也是啦,現在就變成我想貫徹我的理念而已。你要說我一廂情願也確實是這樣啦。」青年很意外對方的坦承和耐心,也不知是不是因此讓他滿意,張戎身後多了一張差不多風格的白色單人沙發。

     

      「啊?你能控制?」男人光是從對方知道自己在作夢起,便稍感不可思議。在他的經驗裡,做著清晰夢但不知道自己在作夢的人是大多數,僅有少數的人知道自己在作夢,少數人中更少有人能夠隨心所欲的操控夢境。

      「對,我行。」卡奇多隨意的應答,在對方坐下時,單人沙發然突然快速滑向了另一張沙發,張戎的腿就被夾在兩張沙發間的縫隙,還被嚇得連忙抓緊手裡的雨傘。

      「還真感謝你直接示範喔,不過你前面說的實驗是啥?」

      「就是在夢裡睡覺能不能睡著然後再做一個夢。」青年向張戎表示,若夢是意識的實體化,那夢到底實體化了意識哪一部分?

      「所以,如果我可以在夢裡再作夢,或許就是我在意識裡不同地方、甚至不同深度移動。而且我對夢的操控太熟悉了,基本上有辦法撇除掉『我仍在意識裡同一塊地方,只是周圍受到我的影響,而營造出夢中夢的錯覺』,同時如果我發覺仍在意識裡同個地方,那可能代表試圖作夢這個行為不是在意識裡行動的方式。」張戎默不作聲的呆樣讓青年覺得好笑,他刻意說的更深:「除非超級不巧的我們的意識超級無聊,完全不像佛洛伊德或者榮格認為的一樣、有不同分層,不然在我跳躍到其他夢的情況下,就只是在運用一樣性質的意識,在不同夢境裡操控夢境和環境不會有差別。」

      「……總之,你想要、呃……蛤?」

      「但老實說在多次嘗試後,我依舊沒辦法穿越到新的夢境裡,除了前面說的作夢不能移動到其他意識以外,那是不是代表夢即是意識整體,不理會潛意識、個人潛意識、集體潛意識等任何分層,而是一整鍋大雜燴;還是更深層的意識其實比我想的更難以進出,是要……」這下男人已完全停擺,將大腦功率全用在理解青年所吐出的每個字詞湊合起來到底是什麼意思,而卡奇多已膩於得不到反應的現況,刻意開口問。

     

      「大叔,你說哪個推論才是對的啊?你之前有沒有在夢裡睡著過啊?」

      「蛤?這種事我也不懂啦,不過確實沒在夢裡睡著過。你剛剛是不是說你很擅長控制夢?」青年稍微能見大叔對自己的能力有些在意,雖然也有可能這是他唯一能聽懂的話。

      「算是吧,現在就是沒東西可以實驗了,才開始覺得無聊。」   

      「那你會對幫其他人醒來有興趣嗎?」

      「跟你一樣做慈善?」

      「差不多。」

      「才不要,我沒很喜歡『幫助別人過得更好』,做自己的事比較有趣。」

      「你就聽我說說看啦。」

      「反正是你要努力跟我聊天,太無聊我就把你轟出去。」

      「好啦好啊……」

     

      後續,卡奇多聽著張戎說自己的來歷,大致上是說明自己的經歷。

      張戎曾經也很擅長控制自己的夢境,而他時常沉溺於夢境之中,甚至到了無法照顧現實的程度。直到有一天,有其他人來到他的夢裡,那人並不如夢裡的物件容易被折服扭曲,而如現實無法被輕易的操控,這種超乎自己的存在令他感到害怕。但也是這個人的力量,鞭策著張戎不再脫離現實,甚至有了新的人生意義……

     

      「所以是師徒制?」青年暗自想著,被他人賦予受限制的知識、能力和理想,實在過於無趣。

      「要說是這樣也沒錯,大致上我知道的東西都是他教我的。」

      「難道他就沒有教過你怎麼作夢中夢嗎?或者……在夢裡死亡會怎麼樣?」

      「這種事你也知道的吧?夢境是我們唯一的空間,就算死在夢裡,也只是自己形塑出來的想像。」

     

      青年是知道的,他也實驗過,說到底就和試圖作夢的結果差不多,不管怎麼樣都不是真實的改變自身狀態,而是不斷的將自己模擬進想像的情景——沉睡、死亡、腐朽都無法在意識不滅的時候存在,夢境本身即是清醒著的意識,將想法、念頭、認知、慾望、深不可測的經驗、記憶全混雜在一塊,讓他們陳化出了變化多端的前中後調。而張戎會是最鮮明也最單調的香,因為卡奇多察覺到、這個男人是個盲目的經驗主義,按照自身過往經歷、他人傳達的經驗來行事,從來不曉得經驗背後運行的原理。然而這樣的人,卻掌握著他未能偵破的關鍵。

      張戎究竟是怎麼來到別人的夢?

      當一發覺到張戎在自己夢裡時,卡奇多便也察覺,他絕對不是自己夢裡的物件,那是無法被他控制、獨立於夢境與自己意識之外的……若是能的話,卡奇多早在聽到對方皮鞋聲時就消除這個存在,但他辦不到,於是張戎才有幸聽他抱怨。如此易於自己力量之外的存在,帶給他太多新的可能了、太多產生未知的可能,而想到那些未知圍繞在張戎身上,他就覺得興奮。

     

      卡奇多從來不否定經驗主義,若要說的話,他或許是經驗主義的極端實踐者,他知道理論有哪些可能,便會去實驗,他才會真正的相信。

      「大叔,告訴我怎麼去別人夢裡。」

      「啊?這種事不是說說就會,要實際做才知道啊。」張戎總覺得對方像懂得多而任性的孩子,那張精緻的臉看來近成年,可不乏眼不眨的索取著他想要的東西,幼稚輕浮的將給予和接受視為應當。

      「那馬上教我。」

      「你這小鬼也沒打算跟我作慈善吧?」

      「那我作。」青年過於輕巧的答應下一個理想重的責任,讓張戎難一口答應下來,不過難免有著包容小孩的心態存在,相信著自己可以控制住情況、監督著對方。他便軟心了說:「你這樣哪行,要是你到處搗蛋就麻煩了……還是你願意醒來,我就每天教你一點?」

      不過卡奇多終究不是小孩,他的抉擇是份被私慾推動的精算結果,而他也不屑對方一廂情願下的給予。

      「張戎先生,我不覺得你有任何立場可以談條件。」話未盡,青年所坐的沙發椅早隨人的動作,變換成了單人座,他帶笑、單手撐扶手上的愜意狀態之下,是張戎那一邊地板漸漸下沉,男人緊握住傘、即使逃開了正變形出鐐銬的座椅,也無法避免困於深淵之中。

     

      「喂,小鬼,你這是想用逼供的?」隨地板停止下陷,張戎抬頭望只能見一塊微亮的小口,而他身周全是視覺無可作用的黑暗,如同他方到那條走廊。卡奇多並沒有回覆,男人伸了伸雨傘碰了碰周圍,並沒有任何物體的阻礙。於是他以傘導盲,繼續朝某處前行,皮鞋聲叩的緩慢而小,但仍未能碰到壁面再回響過來,再配上手錶零件規律的轉動,一切安靜而單調,張戎持緊繃著的警戒心也隨長時間步行而放鬆,讓他得以思考青年的行事動機。儘管如此,他的步伐依舊不變的朝向同一個方向,直直的前進,若不是手裡的雨傘仍快速的輕擊著地板確認路況,他幾乎和走在日光下的大街無異。不過這樣的他看來是徒勞無功,黑暗沉穩的未有改動,錶、皮鞋和雨傘聲的合奏也久久未曾消停,直到他在某一個點停了下來。稍停駐些會後,他撐開手裏的傘,平拿著在手心轉了轉,旋轉的傘面逐漸明亮起來,白色微光照亮了張戎的臉、隨時間再變得更加明亮,直到如白日光透過了窗口打在半瞇著的眸子,眼前便是個圓形的窗口了,那之外是一間寢室。正當男人一隻腳正想跨進去,便被不明的力道揪住了後領扯離了窗口,隨後他能見的,就是不遠處上前查看窗口的卡奇多。

     

      「雨傘是這種作用,到底為什麼呢?不過你是以肉身進來的?真有趣。」卡奇多執起傘柄的瞬間,那樣的光亮熄滅了,眼前的一切歸於無,在那無之間,夢境的主人想要有光,便有了光微微照亮了兩人之間。此刻張戎被黑暗所縛,那般黑並無法反射出任何光芒,無法判別出深淺、遠近、凹凸,單純的吸收各色光芒、包含著男人,他的肢體與口如同畫上的圖案,被沾了墨便見不著了,不管他是施力著試圖扭動肉驅,墨也毫無波瀾。卡奇多以雨傘為拐杖,輕叩聲慢悠悠地接近耳邊,他蹲下身問著:「雨傘只有你能用呢,告訴我為什麼。」張戎能見那對淺色、細緻的眉目依然放鬆著,隨他唇角的勾起,像是在日常之中的微笑,而後續吐出的語氣也保持著輕鬆、淡然。

      「不然我要開始其他實驗了,我還有很多想知道的,像是在其他人夢裡死亡會是怎麼樣呢?不過是以肉體進來的話感覺會確實會死呢……不過總得試試看。」說完,男人嘴上的黑墨褪了開來,卡奇多看入對方深色、粗曠的眉目,突然間、他發覺那樣皺眉瞪視合上唇大大勾起,是份他不知緣故、狡猾的得意。

      「你這小鬼,還真喜歡華麗的東西。」一瞬間光劃入了空間,當卡奇多回頭一看,便被強光襲擊了雙眼,在他未能視清前便感覺到自身已不在原處。等他睜眼,他在暗與明相混雜之處,這裡的光線與陰影不再遵從物理定律直線交雜,而是不規則狀、變化著、毫無規律、相間或相連。青年仍顧著環顧四周,張戎便已帶著雨傘起身,朝著逐漸明亮的通道而去,半途中、他憑空拿取了一條新手錶,戴在了早些時候空掉的手腕上。

     

      「大叔,告訴我為什麼你現在可以改變我的夢境。」張戎稍停下了腳步,卡奇多有些想不通,若是張戎可以改變夢境,那他沒必要演一齣被他拘禁起來的戲,早在落入深淵時便能自救,以及那把開了入口的雨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手裡忙著把玩可觸的光與影,他尚未能連結起一切的關聯。

      「你這傢伙、剛剛要殺了我,居然還這麼若無其事的命令人?」儘管張戎用著責罵的力道說話,然而實際上仍心有餘悸,在深淵流浪時,他本是朝著自己多出口的感知去的,但想到了對方放任自己走動這般不自然,他開始擔心對方想順著自己找到夢境的通道、隨後知道自己穿梭夢境的方式,便也得到潛入他人夢境的力量。

      「那是虛張聲勢,畢竟有太多不知道的事要靠你才能得到,如果太快殺了你、我就得不到所有答案了。」張戎看人淡然的說著,還邊讓手上似影子團塊憑空變了形,不免又多了幾分怒氣,他索性繼續往通道離去,不過卡奇多邊看手裡各一團光影慢悠悠的跟了過去,而走著走著突然碰上了牆壁、沒法再前行,周圍已幾乎沒有任何黑影存在,是與他夢境相反、純粹的白,並構成了通道的此端。

      「大叔?」

      「既然你不想醒來我也沒辦法管你,自己回去。」男人的聲音自牆後傳來,卡奇多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在沉默間回話。

      「大叔,我知道所有事的成因了,如果我再前進一步,就是大叔的夢了,對吧?」青年沒聽見對方回應。他把手裡無法操控的光團扔到他處與通道相融,另一手裡頭帶透明感的影子色彩逐漸飽和起來、也漸漸撐出了一個形狀,最終變成了顆定時炸彈。

      卡奇多發現了幾個大原則。第一、人在他人夢境裡,是無法操控不屬於自己的夢、夢產生的物件及個體。這就是在他夢裡時,張戎沒有立馬控制夢境自保的原因,反過來說,現在他無法讓牆壁退下,無非是這個空間即是張戎的夢。這一點上,也可以將地點改變而通用,像是他無法在自己夢裡消除掉張戎,也就是在自己夢裡、他無法改變不是自己夢境產物的張戎。

      第二、夢的主人可以無限制操控自己的夢與夢產生的物件。這點實際舉例起來便是青年手裡正安裝上牆壁的定時炸彈,變成炸藥的那團影子便是卡奇多的夢境所產出的物件,更是被具體化的意識的一部分,即使他身處張戎的夢境中,也能隨意的操控著。那麼之前張戎的雨傘便也是同一個道理,是男人從他自己夢境裡帶來的物件,才可以讓雨傘變成窗口。而這個通道,或許也是一樣的方式製造的,但他沒法下定論,他只知道雨傘是引誘自己的餌,用來讓他分心並為男人爭取時間到通道開放……這種情況下,他僅推測到開啟這個通道有一定的條件。

      想明白這些大原則後,青年點燃了定時炸彈,電子滴答聲在這個安靜的空間極度鮮明,在牆壁另一側的張戎必定是聽到了,而開口問:「你在幹嘛?」

      「這是定時炸彈喔。」下一秒轟隆聲四散著爆發、擠碎青年輕巧的嗓音,白色空間被煙硝滾動的混濁沾染著,待濃煙散去,那面牆與青年已全然消失,未有任何碎屑。

      「你有什麼毛病?」憤怒的質問闖進無一物的空間,往著源頭而去,白畫布沾染了色彩,繪出一間寢室,那間寢室裡有一張米色的三人座沙發,青年毫髮無傷的倒在上頭,他淺金色的腦袋從軟墊椅背邊緣升起,四處望了望才抬眸看站在前面的男人。他握緊著拳忍耐,但又忍不住激動、雙臂不斷做出無意義的動作,一下搔了頭髮、按了太陽穴又收回了快碰觸到青年的手,在種種糾結後他癱在青年旁邊的位置。

      「……為什麼你要做這麼危險的事?只是想知道所有的答案嗎?」卡奇多又再看向男人,他注意到話裡失去的力量,簡略的應答:「對。」

      「那我告訴你我知道的,你會停手嗎?」

      「有可能會、有可能不。」青年知道對方沮喪又憤怒的原因,因為在引爆炸彈的當下,他是有意傷害自己的,他太想知道究竟在他人夢裡死去會發生事;青年亦有意嘗試另一件事,夢境的呈現若是多種意識的組合或相互制衡的表現,那麼他如果讓人下意識的覺得「炸彈會炸毀牆壁」,是否牆壁就會像是被他改變了一樣,自己配合著炸彈開一個洞。不過張戎一廂情願的理念驅使的反應是救出了自己,便也讓他得不到任何結果。

     

      「好吧……那我賭你會停下來——我並不確定在別人夢裡死去會發生什麼事,但這是我被警告過的,他只說有可能會死、有可能不會。」張戎無法接受有任何一點可能,他並不喜歡博弈或期盼某個機率成真,但現在他束手無策,只能賭自己說的足夠停止人的瘋狂舉動。

      「所以啊……稍微想一下,如果你要是真的死掉了,不就沒辦法從我這裡知道想知道了的嗎?」

      「確實是這樣。那我就當作你會告訴我所有事了?」卡奇多知道男人想要的已經不是自己去作慈善或者醒來,現在是在他的一廂情願上最退讓的結果——活著,不管是自己還是對方。

      「大概吧,你這臭小鬼還真會抓著人的把柄、趁火打劫。說吧,想要知道什麼?」

      「下次再說,我差不多要醒來了。」

      「蛤?」

      「我說我要起床了,難道我沒跟大叔說我自己醒的來?」青年的語氣帶著笑意,他見張戎猛然坐起來看著自己,雙手又再不安分的舉起又放下。

      「才不管你醒不醒的來,你這傢伙從頭到尾都沒有不想醒來的意思?」最終那雙手壓上了張戎自己,把自己的頭壓的低低的,他現在完全的體會到對方所述的「一廂情願」大概是怎麼回事,卻難不慶幸對方沒有像自己當初一樣耽溺在夢中……不過仔細一想卡奇多走上的人生道路似乎更加扭曲。

      「今天就先說再見。大叔,我以後還會來常常拜訪你的。」卡奇多站起身來,下意識拍了拍身體,才想起來自己完全沒被炸到。

      「蛤?才不會讓你再來了,我要把通道收掉!不讓你這死小鬼這麼囂張。」

      「大叔不知道?那個通道現在大概是我跟你意識之間的過渡帶,你我都可以控制那裡,不只是我們的意識都在那,還因為我們有一些意識結合了。」張戎想了想,確實他在通道間就變了新的手錶,補了自己用掉來創造通道的舊手錶,而他也看到青年抓著一塊影子在手裡控制著玩。

      「所以要解除通道會比離婚還麻煩,是雙方一定要同意,沒有打官司的餘地。」

      「不要說的好像我們的關係有比結婚更糾纏好嗎……」張戎又倒回沙發,他實在拿這個小鬼沒輒,無力應對就隨對方去,不過最後卡奇多在遠處向他喊道的話,讓他立即開了一道軟墊做成的牆把人送回自己的夢境。

     

      說到底,他的西裝真的有這麼難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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