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才夢

      我是個活在自己世界，又被櫥窗外的社會所支配的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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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愛玲寫「我的天才夢」投稿時，年僅十七歲，而此時的我，足足比她投稿時大了兩倍，幾乎是可以稱呼為父親的年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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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我不是天才，仿寫天才夢不為別的，就為記錄一下我的人生，在歲末年終之際，用文字紀錄此刻，或許再過個十七年，我會為自己產出的文字嗤之以鼻、會為沒有早點踏上務實的人生後悔。我不是天才，但我由衷地希望，自己能永遠保有心中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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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輩子不要被改變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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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次聽到，在創作上被稱為天才的張愛玲，在生活上有許多障礙，她對洗衣煮飯幾乎是一竅不通，更別說要成為美姿美儀的大家閨秀，她被接受西式教育的母親嫌棄，也因此感到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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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白癡」，當我在課堂聽見老師下如此的評語時，心有戚戚焉地想：為何一定要會那些事情？為何要會那些大家覺得「應該要會的事情」？不會又怎樣？獨立思考是最霸氣又傲慢的，畢竟是活在自己的世界，礙不著別人。雖想著「不會又怎樣」，想歸想，自己遇到類似劇情時，又是另一種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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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幾年感受到最明顯的孤獨感，是周遭的朋友與同事們，話題總圍繞著差不多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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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股票、房產、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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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我完全插不上話，就只能安靜地聽聽，因為沒興趣，所以也不會特別去做功課，甚至我還會幻想，若是天外飛來一筆，忽然問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像是「要不要一起去旁聽中文系的小說課程」或是「最近有聽一個關於存在主義的podcast   你有興趣嗎？」我想話題肯定會就此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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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玩股票，也不投資房地產，甚至害怕有小孩就沒自由，基於這些點，讓我跟周遭的人顯得格格不入，就像塊刷毛整齊的刷子，其中有根毛特別短，不及他人一般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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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喜歡無時無刻都在思考錢的問題，至少，工作之餘可以能夠有自己的興趣，能夠把工作甩到一邊，「保有興趣」，是目前唯一可以感到充實的生活方式了。要安分地待在一間收入穩定，又有家人認可的公司上班，幾乎就用盡了我所有力氣，所以，若是下班後還要關心股票或是研究房地產，光是想到，心中就湧起深深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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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心態卻是被認為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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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在交往對象眼中是被視為不務正業，身邊大部分的朋友都投資股票、都會研究房產，結婚生子也是過半數的事情，對於沒有債券帳戶、沒有房市行情毫概念，且沒猶豫要不要踏入婚姻的我，他們感到非常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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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交往對象曾問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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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你對你的人生都沒有規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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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規劃什麼？」我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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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候要買房，什麼時候要結婚，什麼時候生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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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痾……」我眼球轉了一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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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女生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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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個只適合當男友，不適合當老公的男人。」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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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話，讓我想起了張愛玲，想起老師的評論－－生活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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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不會那些被視為「基礎」的技能，而被視為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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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有過一個念頭，或者可以稱之為「夢想」，我想一輩子只做一件事，讓「那件事」成為舉世聞名，並且用「那件事」告訴大家，「追求卓越」才是獲得名和利最實在的方式。偶爾走在人聲鼎沸的夜市之中，眼前畫面被全家和樂占滿時，心中會浮起遲疑。放眼望去，有多少文豪或是畢卡索，直到終老，都未能嶄露頭角，只因為他們背上枷鎖，枷鎖上頭刻著二字。貸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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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想終究只是思想，我不想讓在乎的人失望，於是最終選擇妥協，開始滿地掙扎，彆扭又滑稽地，模仿起櫥窗外的行人們走路模樣，走的歪歪斜斜，如身體不協調的芭蕾舞者，腳踝繃至極限，是隨時要扭傷的危險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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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我的學生時代是幸運的，挑了一條自己喜歡的路。比張愛玲幸運的，是小時候不需要為錢煩惱，十七歲的我，全心「只」研讀自己喜歡的學科，其他的一蓋不管，現在想想，那時是真的應該要感到珍惜，人生不為金錢做事的時刻真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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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確實想做個真人，表裡如一的真人，卻不知怎麼，照照鏡子只看見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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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是一襲華美的衣裳，被人來人往的遊客又搓又揉，擺不出最自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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