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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黓攝提格冬月廿二讀《顧亭林詩箋釋》後感

王先生冀民之妣,生前囑其二事,一為考其祖王通事跡,二為箋釋亭林先生編年之詩。一因祖宗家業不可廢,二乃亭林先生懷喪國之痛,受母訓絕無為二姓之臣。詩文皆慷慨,與王先生之母攜其避倭山中類似,故不可使其詩沒於世也。先生孝感,均按囑成之。然《顧亭林詩箋釋》初稿遇赤匪文化革命而俱失,先生實痛之。   後祖龍亡,先生摘帽,悲已成之果皆不復存,故無意續作,然又念此乃先妣親囑,決心復拾,歷五年而成。為繼徐氏,王氏後集大成者,然此等大儒,大陸竟無其出生生平之考於百度,可見赤匪之懼儒甚於防川也。

“編年一六八二年,正月,至九日丑時逝世。”此乃王先生冀民所編《顧亭林詩箋釋》之末,五味雜陳之處,余最愁觀編年之作,共情過甚,喜處自喜,然悲處實不可忍。此書開卷半年有餘,余身處番邦,苟且之事日煩,亭林先生日日相伴,至今別了,實不願閉卷也。

憶余於民國一百零一年,與妻遊於昆山,偶訪顧宅於千墩,在此稍叨煩幾句。顧氏祖宅黛瓦白牆,江南明式典範,足顯顧家江南四姓之身份。入隱壁,乃一磚匾,上書“詩書執禮”;宅後另有一匾,書“芝蘭玉樹”,無生氣,想來為新建之物。宅內無非亭台樓閣,江南傳統也,惟一楠木之廳,余記憶尤深,乃其木製部分皆取材於金絲楠木也。此木極不易成材,故貴似金銀,舊時皆為達官顯貴之棺材,而今見此堂皆大材也,柱梁牛首無一非此木,亦左證顧氏家勢。後院為林,先生墓在其中,碑嶄新,上鐫“顧先生亭林暨配王碩人合墓”殘正體結合十二字,想來必無識之徒為之,體且不言,此王碩人為何?先生養母稱王碩人,豈有與母合葬之禮?或言先生元配亦可稱碩人,然先生以孝聞,故吾儕稱其夫人為安人,以別於其母也。故余不知此碑何意,諒先生亦必不願回魂此斯文掃地之代也。

右乃余親歷顧氏祖宅,又余乃常詡己為前朝遺民,故當閱此顧先生詩集,加之王先生冀民之箋釋,便覺感慨萬千。先生原名絳,甲申後改名炎武,字亭人,後人尊稱其為亭林先生,思宗時未領鄉薦,國變受福王職,後攜母避語濂涇,故未死國事,先生常悔之。

先生性耿介,行事特立,於吳郡有“歸奇顧怪”之稱,後以遊避禍,幾大半山河,五嶽訪其四。此與明末另二儒不同,王先生船山閉門謝客,以隱避。先生則言:“不作鄭衛音,窮經待後王”,明其力行大漢復興之志;黃先生宗曦開院授徒,以業居。先生則言:“乃悟處亂規,無營心自閒”,顯其謹尊夫子亂藏之言。此先生之怪也,亦因此,其連避韃虜博學鴻辭科及明史局之招,可謂“不出風威滅,無營日景徐”,此先生之智也。

甲申鼎革,先生視己為遺臣,特尊母囑,絕不仕二姓,況其蠻夷乎。故先生詩文絕無艷俗之氣,皆有感而發,推及家國。從早期志於復明江山,至晚期終信大漢再起,詩裡行間絕無半點頹意,且於滿清酷網之下,堅抒己夷夏之辨,以致曾公滌生編《歷代名家詩鈔》,本擬選錄亭林詩,終懼而不敢,可見先生立身之正,足可懼二姓之臣,退趨炎之士也。且先生又推己及人,擇友頗慎,嘗言:“惟願師伯夷,寧隘無不恭”,先生乃以伯夷為師,窄甚於寬也。以致先生摯友李公因篤及得意門生潘生次耕在強受博學鴻儒後,先生屢次致書,勸其保潔,語境婉轉而鏗鏘,使二人不得不退,此先生之節也。

余以史開智,然最不喜讀兩處之事實也,其一為甲申之變,其二為四九戡亂。此皆先生所謂“亡天下”之義也。然本先生之說,亡天下之時,匹夫有責,但觀甲申,流寇入北京,明臣趨附,匹夫何在?韃虜抵金陵,謙益匍匐,匹夫又何在?南人雖屠而餘弦尚存,北人何在?皆頌蠻夷為聖上,享左衽之太平也。然亭林先生不以希而廢,不以孤而絕,為爭漢之天下,敢冒虜天下之大不韙,此真我大漢匹夫也。亦予余匹夫之勇,在此赤匪竊國之際,洗腦鼎盛之時,正吾之口,語必匪;削吾之筆,名定偽。效先生於九泉,耀大漢於扶桑,此吾儕匹夫之微末也。

玄黓攝提格冬月廿二

寫於玲月閣

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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