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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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最初發布在百合會論壇（bbs.yamibo.com），然後大概活了四個小時後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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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它一定會被刪除，我也並不對版主有任何的抱怨或記恨，不如說我大概是給她找了麻煩吧。畢竟百合會還是一個「牆內的」平台，站長和管理者們在極為勉力地支撐著它的存在，自我審查和閹割是為了活下去的必要行為。版主在刪帖的時候私信了我一條「敏感時期，抱歉」，雖然其實她不必道歉，明明添麻煩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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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刪除前它大概有五個回帖，我想應該至少有兩位數的人讀過了它，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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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帖子與其說是一個記錄，不如說是我的發洩，當然，或許還能起到那麼一點分享經驗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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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逃離了中國，我的文也逃離了中國。我的人去了加拿大，我的文選擇了台灣。中文創作是很美好的東西，很慶幸，還有這麼一個國家能作為承載它的土壤。中國在自取滅亡，但中文會在台灣活下來繼續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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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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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紀念，原帖被我不經修改地完整搬運，部分內容與我在百合會論壇的其它文章內容相關，但應該大體上不構成閱讀阻礙，日後我也會將那些內容搬運至popo，希望有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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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順便一提，原文的字數，剛好是6489個字，完成在六四屠殺三十三週年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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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世界上，的確有著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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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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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我沒有寫任何文章，並非不想寫或是單純的犯懶，而是無暇，或者換個說法，自顧不暇。此時此刻，我坐在酒店的咖啡廳，看著曼谷的街景，終於可以久違地拿起鍵盤，重新敲下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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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記錄，一篇不能說和百合無關，但「百合」不是其中重點的，很長很長，閱讀起來我想絕對不會輕鬆愉快的記錄。它不是爲了取悅誰，只是我單純想要記錄下來；發在300這個小眾的地方，也只是純粹因為我喜歡這裏，所以想發在這裡，僅此而已。或許有人會看，又或許有人不喜歡，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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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帖子實際上承接著「姬情老友記」那個帖子，也就是那個在一月因為疫情而偶然開始的，並延續至今的六個女人的同居生活的後續，以及當初在那個帖子裡面我沒有提及的一些東西。只能說，今年的世界變化太過迅速，往往人還來不及反應，短短的時間內就已經經歷了多到宛如不真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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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再做一次避雷預警：這不會是一個讀起來令人輕鬆愉快的帖子，裡面也一定充滿了我的個人觀點和情緒。如果你覺得自己目前的生活幸福而快樂，平和而滿足，那麼請看到這裡為止，關掉它，不要讓我的文字影響了你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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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畢竟是一個公眾論壇，我也不想給運營這個站的各位增加麻煩，所以裡面的一些內容表達和措辭我會把握分寸有所節制。但如果站務管理人員基於更多的考量覺得這篇帖子不夠適合，予以鎖帖或者刪除處理的話，我也會表示理解並接受，至於有多少人可以看到，隨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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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開端大概可以算在40天以前，公元2022年的4月23日。在那一天我做了決定，我要離開這個國家，這片我生活了三十多個年頭，承載了無數回憶的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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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以算得上是我人生中能排進前三的重大決定，當然不是隨隨便便就輕率做出的。太遠的東西我們不再追溯，就從這個魔幻而荒誕的2022年的第一個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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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月我知道了一個女人，一個脖子上被拴著鐵鏈，拔掉了所有的牙齒，衣衫襤褸地獨自被鎖在破屋，吃不到像樣的食物的可憐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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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同時還是八個孩子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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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她，知道的人早已知道得足夠多，在這裡我也不再贅述。但我們知道了這麼多，卻在今天依然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過著怎樣的生活，是否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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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關注她，行動起來為她發聲的那位名叫烏衣的女子，也就這麼消失在了我們的視野中，沒有一絲音訊，彷彿她不曾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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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很多的關注，很多的聲音，成為了404，消失在了互聯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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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們只不過想知道一個可憐的女人現在的狀況，期望她過上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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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有著最基本的良善的人的正常的訴求，為什麼在數以億計的眼睛和嘴巴之下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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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正常」無法實現，是不是可以說，這個地方「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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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切都被封鎖，掩蓋，我們的感覺是什麼？失望？不，我想是絕望。為那個女人感到絕望，為我們自己作為女人生活在這裡感到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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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月份，今年的第一個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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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砝碼在二月末的時候落下，2月24日，一場震驚世界，改變世界的戰爭——烏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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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這是一場不義之戰，一場侵略戰爭。然而放眼身邊、國內，或者說整個簡體中文圈所呈現的信息，在我看來如果用一個詞來概括的話，就是——匪夷所思。我看著無數的人在宛如狂歡一般地支持俄羅斯，我看到無數被竄改的，乃至完全虛假的信息在廣泛傳播，然後引來一片片的認同，甚至其中包括官媒。我發現我身處的環境陷入了集體的狂熱扭曲與顛倒黑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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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人，應該所具有的最基本的人性，善良，正義，在哪裡？我從這些人的身上看不到，我從互聯網的主流聲音裡看不到，甚至我從代表這個國家官方意志的態度裡，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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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認為不是什麼高尚和善良的人，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庸俗的，自私的商人和投資者。對商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信息的及時和真實，我無法判斷戰場上各種消息的真假，但我可以通過各路公開的國際政治新聞和市場消息來進行判斷。在這個時代，誰都可能說謊，唯有錢不會說謊。個人也好，國家也罷，追求利益是無法掩蓋的東西。於是在戰爭開打的三天後，我得出了結論：俄羅斯已經完了，這個國家將失去它的未來，並對世界造成深遠影響。我選擇將我持有的全部基金贖回，即將到期的信託也不再延續，這對我造成了幾個點位的損失，但數天之後證明了我的行動是正確的：從私行經理口中我得知了我是她所服務的客戶中唯一保住了95%以上本金的人，其餘人至少已經迎來了30%以上的損失 ，且陷在泥潭裡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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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由此我意識到，這可能並不是一些流於表面的意識形態表達，而是我所處的國度中，絕大部分人真的把那些被竄改的扭曲的虛假的信息當作真實接受和信奉，並以此影響他們的決斷和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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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可怕，比說一套做一套還要可怕。這意味著哪怕是基於利益一致的溝通與共識也無法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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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持續著，而我也愈發感到，我已經無法和大多數的人達成互相理解，尤其是男性。因為做生意我的社交圈是很大的，而在超過千人的男性之中，大概在我看來「正常」的人，已經僅剩個位數了。99%以上的覆沒率，實在是一個讓人笑不出來的數字。這點來說，女性支持烏克蘭的比例倒是頗高，不枉我成為一個les（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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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cha慘案的曝光，我原本以為會是個轉折點，會讓一些人清醒過來。他們不是惡，只是被蒙蔽了而已。但我又一次失望了，無論是個人，主流媒體，還是官方的聲音，都在對此視而不見，避重就輕，甚至……顛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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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一次，大概我們真的要站在世界的對立面，被整個文明社會所拋棄了。依舊是深切的絕望，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離開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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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砝碼，也是最後一個，在三月底落下，並在四月的每一天都變得愈發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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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這個國家最繁華，最富有，最現代化的國際都市，迎來了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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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生活在那座城市，我有很多的朋友在那座城市，我有很多回憶在那座城市，我很喜歡那座城市。我喜歡坐地鐵跑到和平影都看IMAX的影片，順便在開演前去二樓的Hershey's買一杯冰巧克力；我喜歡大壺春的生煎，還有清江佬的黃魚麵；我喜歡在思南路的梧桐下漫步，也會去文廟看看各種各樣的店舖；還有各種各樣的文化演出……這一切都彷彿只存在於夢境之中，被那幾十天的魔幻現實所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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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我不想重複那些事件，我無法理解，我無法相信，這荒唐的一切，發生在2022年的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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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真實發生，真實存在，並徹底壓倒了我心中的天秤。可以說作為一個中產階層，我比國內的絕大部分人都要富足，生活壓力更小。但上海所發生的一切完全奪去了我的安全感：錢沒有用，體面的生活也沒有用，這一切都無法讓我避開和對抗被封在家裡，為吃喝生存發愁；被鎖上鐵絲網，如果火災甚至無處逃生；被因為鄰居可能的陽性而莫名其妙拉走轉運到條件不明的方艙，且被人「合法」破門闖入我的家門，噴灑消毒水毀掉我的衣服，我的家具，我收藏的書籍，順便殺死我的貓。而且這一切，無法預測程度，也不知何日是一個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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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一切美好可能再也回不來了，我對生活的期許和安全感，也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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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4月23日，我徹底下定決心做了決定：我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國家，而且可能永遠不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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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個輕鬆的決定，這意味著我要捨棄太多的東西，但我最終還是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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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老婆，她沒有任何猶豫就對我表示了完全的支持；還有和我們住在同一屋簷下的四位，我們的閨蜜好友A和B，姐姐和她的女友X，啊現在應該叫她的老婆了，因為她們在4月15日拿到了公證書，成為了彼此的意定監護人，即在這個國家的同性情侶間等同於結婚，就像我和老婆，還有A和B一樣。她們四個同樣對我給予了無條件的信任，所以在那一天我們達成了共識：六個人，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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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已下，接下來就是怎麼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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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或者用一個現在更為流行的詞「潤」，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從前沒有太過考慮這方面，對此類信息就算不是一無所知，我們也可以說是完全的外行人。於是四月這餘下的一週中，我在瘋狂地檢索汲取各方面的信息，從各個論壇，知乎，reddit和discord上的當地交流群組中獲取信息，學習和加以對比篩選。在現代社會中信息污染是一個避不開的問題，我只能盡可能地從更多的來源中獲取信息，然後自己進行去偽存真，甄別和對比。也就是說，我需要盡快地讓自己成為一個更不易被誤導的「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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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接觸移民公司，雖然這件事情理論上可以DIY，但必然要付出更多的精力，以及更關鍵的時間成本。通過了解我可以感覺到國門在逐漸收緊關閉，時間對我們來說很寶貴，我們沒有去自己試錯的餘地，DIY的優點是更加節約成本，但還好，我們不缺錢，現在也不是省錢的時候。花錢讓專業移民公司去做以換取成功率和效率是最優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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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缺錢不意味著可以被隨便坑錢，尤其是我們現在不能犯錯浪費時間。於是對移民公司的篩選就是一個重要的工作。在這裡我給出的建議就是，不要被廣告和銷售顧問所左右，網上的信息也充斥著大量的水軍和軟文，可以看，不可全信。那麼判斷的標準是什麼呢，首先，對這家公司進行背景調查，天眼查企查查這類平台都有著公示信息，看這間公司存不存在經營風險，以及有過多少訴訟。這個工作我交給了我的律師還有我姐姐（也是律師）共同配合完成，如果覺得成本太高的話那麼至少去淘寶買個這種查詢平台的一週或者一月VIP，自己先做第一輪篩選。當然，最後我建議還是找一個律師來把關，包括敲定公司之後最後簽訂的移民服務合同也要由律師來審閱一遍，會有成本，但這個錢千萬不要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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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訴求很明確：合法的移民拿身份過程，目標發達國家，且流程要快，要實現盡快的離境。首先目標國的挑選，最初我曾經考慮過歐洲，比如我的老家奧地利，但考慮到其他幾個人都要從零學習德語，且整個移民流程會很長，最終否定了這個方案。日本是另一個我們一致覺得不錯的備選，但在仔細研究後，因為目前日本沒有完全開國，所有的簽證流程都需要半年以上，尤其經營管理簽證，也就是所謂的投資移民，至少要十個月以上的週期，其中的變數太大，於是也被否決。接觸的移民公司有提出馬爾他的提案，看起來條件似乎也的確很誘人，但由於國家太小，很多信息只能單方面從仲介方獲得，在反覆思量之後考慮不確定性我最終沒有採納這個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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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我們敲定的目標國是——加拿大。首先它是發達國家中目前相對移民政策最寬鬆的，當地的生活狀況及社會穩定度也很好，我們又都有英語基礎，且——它是一個對LGBT相當友好的國家，我們可以在那邊結婚成為法律意義上的合法婦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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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終敲定的移民公司也在加拿大本地直營，且擁有持牌的移民顧問和移民律師——這很重要，加拿大作為移民國家，移民顧問是當地的一個正式職業，需要持牌上崗且所有執照都可以在官方網站核查，如果同樣選擇加拿大作為目標的各位請一定注意這一點。直營有持牌顧問的公司不一定絕對正規，但國內那種沒有這些東西的移民公司就一定不正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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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移民顧問反覆接觸，確定方案後，我們簽定了合同並開始做各種準備工作：各種移民流程中所需的文件，包括且不限於出生證明，學歷認證等等，全部需要公證；以及處理國內的工作和財產，做後續的安排，一些工作可能要提前選定信得過的委託人；還有把家中的一些東西送人或者掛二手網站處理掉，送養寵物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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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工作很繁雜，還好我們有六個人，其中對接移民公司的各種資料類工作全部由我親自來完成。六個人每人的條件都不同，其中可能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這些工作差不多用了三週的時間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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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五月剛剛進入中旬的時候，一些情況又讓我們重新變得緊張起來，面臨的問題是：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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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必要不出境」原則，在5月10日的發佈會上國家官方又強調了一遍，而在此之前我們就已經從各種渠道了解到，目前出境卡得很嚴，很容易被刁難和勸返，甚至聽說有人被剪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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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護照的申辦非常困難，無論從新申請還是換發，幾乎都要經歷重重審核。可以說護照和出境才是最大的難關，比拿到境外簽證困難得多。還好，我們六人都有護照，且最少的有效期都還剩5年以上。那麼問題就是出境。目前一般的理由幾乎出不去，旅遊想都不要想，探親之類的也有大量被攔的例子，甚至留學都不是很保險，比如說大齡留學很可能是無法通過海關邊檢的。原本我們的計劃是拿著加拿大的旅遊簽證和當地的工作offer先入境（我們選擇了工簽的方式，事實證明這是正確的，因為5月1號起的政策變動令投資移民困難重重，而我們這群年過30的人顯然也不適合學簽），但考慮到形勢，這種方式很可能被卡在海關，至少不能順利保證全員通關。而留在國內等待工作簽證下簽要有幾個月的流程，對於國內形勢的不確定性我沒有信心這段時間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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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緊急調整了策略，選擇先出境，在境外等待加拿大那邊的手續完成。而先出境也需要滿足一定的條件：有足夠的理由通過海關，以及可以在當地合法長期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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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我選擇了泰國作為目的地，用的方式是醫療簽證。從前我就經常去泰國做醫療旅遊和醫美，在和泰方聯繫後，醫院願意配合我進行申請。一個人上萬的醫療簽證比幾百塊的旅遊簽證貴得多，但後面的事情證明，它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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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在的城市在五月中旬被疫情突襲，每天核酸，封鎖街區，這導致很多必要的手續我們無法出去辦理。而還好我們所持的是醫療簽證，拿著醫院邀請函和泰國衛生部批文，我和居委會交涉拿到了街區的出入許可。於是在數天的緊張忙碌後，在5月30日，我們完成了所有在國內需要先期準備的工作，拿到了文件和各種公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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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們預定的機票，是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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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幸運，我們在決定醫療簽出境的時候就定了機票，我直覺選了新加坡航空的航班，因為似乎它取消的概率很低。為了避免意外，5月31日的下午，我們便收拾好行李出發去了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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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最後一個離開屋子的人，當我合上大門之前，看了屋內最後一眼的時候，我沒能忍住自己的眼淚。明明我是第一個提出並主導離開的人，人類真是奇怪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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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機場，當天沒有航班的國際航站樓不能進入，我們只得在國內航站樓過夜。這是千萬人口城市的機場，而航站樓內的人，算上工作人員，不過幾十人。沒有店在營業，只有一家周黑鴨的櫃檯還可以買。我們買了幾盒，在椅子上分食，笑談說沒想到在中國的最後一餐是周黑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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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下午三點，到6月1號的凌晨五點，14個小時，在這個航站樓值機出發的國內航班只有三班，旅客加起來不到五十人。他們很多還在打電話給當地的街道和居委會，詢問到當地之後的防疫隔離政策。沒有一個人臉上帶著輕鬆的笑容，我在每個人的臉上看到的都是麻木和疲憊，我想或許我們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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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城市，這個國家，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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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大早我們到了國際航站樓，大部分的地方都封著，我們是當天唯一的國際航班，訂票時看到的其它航班不知是取消了還是改期了。填寫了健康申報，時間一到，我們走進海關，邊檢是等著我們的最後關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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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前面的一個年輕男子被三個工作人員圍著審問了各種問題，最終勸返，他原本的出境理由是出國務工。這讓我們又緊張了幾分，雖然在之前的一週中我們已經反覆演練了怎麼應對各種問題，提前準備了足夠的證明文件，並把手機裡的許多東西清空避免被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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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醫療簽證沒有被太過刁難，幾個問題之後我們被放進安檢，並順利走入候機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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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全員通過的時候我強撐著沒有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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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來到候機廳的人並不多，幾十人，不到一百，路上沒有免稅店，沒有餐廳，什麼都沒有，整個機場空蕩蕩地只有我們這幾十個旅客，和偶爾經過的保潔人員，以及登機口兩位全身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彷彿末日孤城中最後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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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22年6月1日13時10分，飛機離開了中國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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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們到達了新加坡轉機，在走進樟宜機場的時候，我們感覺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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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舖琳瑯滿目，人流穿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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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防護服，沒有健康碼，沒有鐵絲網，也沒有舉著棉簽的核酸採集人員。正常的世界，我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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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多小時後我們從落地的轉機走出，素萬那普依舊喧鬧繁華，56個出關櫃台隊伍排得滿滿，各個國家的人都有，除了戴著口罩以外，大家都回歸了平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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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上我們終於抵達了預定好的曼谷酒店，我甚至直接在浴缸中睡了過去，直到被老婆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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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天的準備，離家開始算起30多個小時的行程，累積的精神壓力和疲勞被徹底釋放。智能手錶的記錄顯示在接下來的兩天我睡了足足35個小時，直到今天我才將這一切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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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井離鄉是什麼感覺？並不愉快，但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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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經過了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個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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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bye,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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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應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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さような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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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妳們了，希望妳們未來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