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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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回憶到多久以前的事情呢？我的印象中，最早的記憶，來自我的第一個家的滴滴點點；還記得，晴天時，熱情的陽光灑在陽台上，金屬的欄杆把光線反射得刺眼，陽光穿過落地窗照亮了整個客廳；雨天時，窗簾會變得潮濕，嗅起來有土壤的味道，從窗戶往外看，熙熙攘攘的人們，撐著雨傘東奔西跑；小時候的我常常就貼在冰冰的玻璃窗上看一個下午，呼吸的熱氣在玻璃窗上留下霧氣，久久無法散去；我記得童年在舊家的歌唱、舞蹈與嬉戲，也記得我與我哥哥所玩的每一個遊戲，與爸爸唱過的每一首歌，與媽媽讀過的每一本書，與外婆去過的每一個地方；家裡總是散發著原木的清香，磁磚的冰冷與木地板的溫潤感在記憶中依舊清晰。現在回想，耳邊還迴盪著樓下馬路上呼嘯而過的汽車聲，混雜著鄰居孩子的嬉戲聲；十幾年過去了，我閉上眼睛還能感受到每一道牆的粗糙與每一個空間的格局，我記得在舊家的每一寸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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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一件事，我居然忘得差不多了，那就是外婆燒菜的味道。也許是當時還過於年幼，胃口太小，能吃進肚的食物並不多，才讓我一不小心忘記了那珍貴的滋味。至今回想起來，唯一能記得的，只有我母親的最愛，一年才會吃一次的食物－「粽子」。起初，我並不明白母親愛吃粽子的原因，永和豆漿吃早餐時，大家都點燒餅油條，她卻總要吃不太美味的粽子。韶光荏苒才漸漸明白其中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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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每逢端午節，外婆都會包粽子；她包粽子的手藝一流，是這世界上最美味的粽子，長和圓糯米有著神祕的比例，口感恰到好處，蝦米、肉、鹹鴨蛋、香菇的份量也是黃金比例，香味撲鼻，讓人聞了食指大動，除此以外，每顆粽子都依照每一個人的喜好量身訂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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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哥哥喜歡吃肉，所以在他的粽子裡，總是會放入兩塊肥肉，而我喜歡吃蝦米與香菇，在我的粽子裡，就有兩隻蝦米與兩片香菇；我的爸爸不吃肥肉，我外婆總會精心挑選瘦肉，放在他的粽子裡；其他人的肉，則肥瘦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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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婆甚至會滿足我們十分荒謬的要求，比方哥哥喜歡綠色，所以他的粽子必須是綠色的；但是綠色的葉子比較小，是拿來包鹼粽的，所以要是拿來包鹹粽，肯定是不夠用的。於是我的外婆總會多加上幾道手續，來滿足孫子想吃綠色鹹粽的要求。食量小的我，外婆也會特意把粽子包得小一點，免得我吃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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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是少數被外婆留下食譜的一道料理，也是我小時候期待端午節的原因，除了粽子本身很為美味之外，阿嬤總會帶著我們包粽子，我十分懷念那段包粽子的時光；自從外婆過世後，我們就再也不包粽子了，也許是因為我們年齡漸長，日漸忙碌，又或者是怕觸景傷情。每一年，我與我媽媽總會討論，今年應該要來包包粽子，才不會讓外婆的手藝失傳，不過最後總是因為我與哥哥的課繁重而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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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們都還沒有重拾外婆的食譜，包過粽子，儘管如此，粽子始終是我母親最愛的食物。我想，這大概和外婆與外公有很大的關係。外公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過世，外婆也已經過世超過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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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聽到賣肉粽小販的叫賣聲時，母親總會講起她與粽子的故事，其中一個和外公有關，某天半夜，外頭喊著：「燒肉粽喔~~燒肉粽喔~~」一股油而不膩讓人食慾大開的香氣飄進屋子，母親飢餓難耐，於是要求外公出去買，就算已經是大半夜，他還是不由分說地出門幫閨女買來了肉粽，雖然最後是因母親吃壞肚子告終，她再也不敢要求買半夜的「燒肉粽」了，但母親最後留存在心中的還是外公二話不說，出門為她買肉粽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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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賣聲在我小時候，都還常常聽見。後來，我們搬了好幾次家，在郊區，還能聽到古早味的叫賣聲，但搬到市區後，熟悉又不絕於耳的宏亮叫賣聲，就再也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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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此，粽子依舊是我母親最愛的食物，我想連她自己都未意識到，嚐著粽子，能讓她赫然想起那個奮不顧身的父親，還有那段香氣四溢全家人一起跟著外婆包粽子的明媚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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