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熊

滴答——滴答——鼻尖充斥著沁冷的空氣，四周寧靜無聲，只有冷氣漏水的滴答聲，就像是在倒數著什麼一樣，令我煩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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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燈光特別昏暗，只要多開一盞日光燈，就會打擾了這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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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慌，頭暈目眩、反胃想吐，我好想家裡那隻每晚抱著入睡泰迪熊，藍色的、毛絨絨的，只要捏著它的手，我總能一夜無夢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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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爸爸為了安撫從小作惡夢的我，而買的泰迪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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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們去看妳爸爸。」母親推著我進入安寧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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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雜，到處都是儀器的聲音，一門之隔，距離竟如此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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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血症，是蜂窩性組織炎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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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你們爸爸捏捏腿，跟他說早點好起來，早點回家。」母親推著我和弟弟上前，一人一腿，小小的手掌捏著父親的腿，就像往日在家睡覺之前閒話家常一樣的按摩，也不知道這樣的力道夠不夠，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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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撫過父親腿上的靜脈曲張，我瞥了一眼父親的臉，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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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哭，原本豐腴黝黑的臉頰，如今瘦的不成樣，明明才一個星期，怎麼會差別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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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眼淚，我只看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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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婆過世的時候，我們家辦的是傳統的喪禮，阿婆走之前說過，一定要讓人有得吃，她是說喪禮完的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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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阿婆喪禮結束那天晚上的晚餐過後，阿公待在房間翻著禮簿，母親在廚房洗著碗，父親在客廳雙手摀著臉，我聽到了，低沈的聲音帶著顫抖說「我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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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我睜開雙眼，枕頭上一片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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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在黑暗中，我透過門縫外夜燈細微的光，我在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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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在那裡，床的最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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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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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我怎麼呼喊，都不曾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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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著漆黑卻無神的瞳孔，要不是它披著毛絨絨的外皮，我以為它也曾富有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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