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

      「妳知道嗎？母螳螂會在交配的時候會把公螳螂的頭吃掉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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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妳會被我吃掉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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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不會勒，妳又不是真的螳螂，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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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她說了什麼？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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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緩緩從草地上坐起身，伴隨著動作，身體各處都傳來了不快的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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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又是這樣，最近的狀況越來越糟了。」低聲抱怨完後，我看向眼前的大樓，熟悉的身影一如往常地在差不多的時間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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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莨！我不是跟妳說過晚上睡覺的時候要把房間門窗鎖好而且不准亂跑嗎？」眼前矮小的身影漸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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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心裡清楚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吹風是自己的錯啦，但看到他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這種時候先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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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記得我有鎖欸。」先是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再輕輕向右歪頭15度表示困惑，講真的，我不去演電影實在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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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還是說是我晚上不小心打開的？如果是那樣的話就沒有辦法了，你說是吧～小光醫生？」睜大雙眼，微微擠出一點淚水讓眼神看起來更晶瑩、更無辜，再微微嘟起小嘴略帶笑意。我就不信看到一個美少女露出這種表情他還能狠下心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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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說話，看來是我的計謀成功了！……本來是很想這麼說啦，但下一秒，往我頭上襲來的病歷本再度提醒我，小光醫生真的不是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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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打我！這是一個醫生對病患該有的態度嗎！」抱著頭，這下我的眼淚倒是真的被逼了兩滴出來，也打太大力了吧……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被打成智障，所以這次，我決定要抗爭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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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現在是把我當笨蛋嗎？」啊，慘了，他好像生氣了，「妳最好是有辦法自己打開那扇窗，別忘記鑰匙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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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是智障，我忘記那扇窗會自己上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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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我等一下會乖乖喝藥。」果斷道歉，誠實為上。華盛頓砍倒櫻桃樹都可以被原諒了，那我這樣的美少女絕對也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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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他挑了挑眉，我心裡的警鈴突然開始大響「我還沒跟妳說，今天換新藥，大概會比之前那個更難喝吧？不過竟然妳難得願意安分一次，那我就去跟藥師說不用浪費時間加其他調料了，我就說唐莨是個貼心的孩子嘛～」語畢，他轉身就走，看起來一副愉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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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光醫生，你一定是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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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的鬧劇結束後，我帶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房間。隨即把自己摔到床上，想就這樣逃避等等的新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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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頭望向床頭旁櫃子上擺的相框，那股悲傷再度向我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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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我好想妳。」不自覺地喃喃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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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裡，依偎在我身旁的可愛女生叫做林蝶，於林中優雅盤旋的蝴蝶，很美的一個名字。搭配著這優美姓名的，是她那清新又不失活潑的氣質，而渾圓的雙眼和微卷的髮絲，加上隨時都嬌嫩欲滴的肌膚，更是將她的這份氣質推向更高的層次。如此的美貌加上單純且溫柔的個性，讓人要不喜歡她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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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幼時相遇、認識，個性莫名契合的我們兩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摯友，在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中，和她一起度過的時光是我所能回想起的最後一絲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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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最後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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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五年前，我剛滿十二歲那天，是我第一次發病。時至今日仍然沒有任何醫生、學者能夠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麼病，只說是種無法確定的新型病毒感染。再加上我在發病期間內，幾乎是完全的失去自我意識，而清醒後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記得自己好像很飽，再加上多了很多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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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五年前的那場意外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林蝶。我曾嘗試過所有可能聯繫到她的手段，但總是不了了之，我找不到她、她的家人、親友，甚至是我的父母都三緘其口，從不告訴我任何與那場意外以及林蝶有關的任何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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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發生過後幾天，我被送到了這間醫療機構，聽說是間聚集了許多未知疾病患者的醫療兼研究機構，經費和一切支出都由各國政府共同分擔，目的在於找出這些疾病的解藥和預防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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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我的主治醫師，小光醫生的講法，自從我開始服用藥物後，就沒有太過嚴重的發作了，但藥物所帶來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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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時間經過，我會漸漸忘記除了生活技能和語言以外，過去所有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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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因此我開始寫日記，開始把目前腦中所能記得的事物寫下來，尤其是和林蝶有關的一切大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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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和她相見，也許是我在發病時作出了什麼傷害她的事，害她不想再看到我了吧？但如果真的有能再相見的那天，我希望至少能夠和她一起聊聊過去的回憶、能再看到一次她那張燦爛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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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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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妳很想她，所以才幫妳換了新藥，失憶的症狀應該可以減緩一點，但是還不確定會不會有其他副作用，而且藥效強弱也還沒確定。儘管如此還會想要試試嗎？」敲了兩下門後，不等我回應就直接開門進來的無禮之徒，除了小光醫生之外不會有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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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輕輕依靠在牆邊，臉上帶著一抹不太正經卻依然讓人感到溫暖的微笑。能夠不要忘記林蝶，算是我最大的心願了，反正現在的生活也沒什麼好珍惜的，那能多記得一點回憶總是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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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樣是針對妳目前的夢遊還有偶發性無意識行為去調配的藥，但我想辦法用其他素材取代了會造成失憶的成分，這樣妳會比較願意乖乖喝藥對吧？但是不要怪我沒有先說，它真的很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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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跟之前一樣加其他東西讓它好喝一點嗎？」雖然聽到可以減輕副作用讓人很開心，但我還是想哀求一下，不然之前那個就夠噁心了，比那東西更難喝的味道……我光是用想像的都覺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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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對妳昨晚偷跑出去的懲罰啊……」他偷偷用側眼瞄了一下我形同槁木死灰的表情，頓了一下，「哈哈哈哈哈！開玩笑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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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我還以為你真的是惡魔欸，小光醫生。」大大鬆了一口氣，差點就要放棄對人生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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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為調料會跟新成分起衝突，所以不能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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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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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死吧，小光醫生，我詛咒你被惡魔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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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手上這杯液體，我開始懷疑小光醫生其實是傳說中的巫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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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確定這是人類能夠喝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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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不覺得今天的天氣不錯嗎？快點喝完，我陪妳去外面散散步吧？」附帶上一張異常燦爛的陽光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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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什麼鬼，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調出這種又綠又紫還會冒泡的東西啊！」你如果跟我說這是巫師靈藥的話我絕對會逼你自己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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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終於理解我的憤怒，小光醫生收起笑臉，換成比較嚴肅一些的神情，並且握緊我拿著杯子的雙手說：「我加了天山雪蓮的花瓣跟龍血樹的樹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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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他要握住我的手，而且還這麼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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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手被固定住的我只能用這輩子最凶狠的眼神瞪視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他現在的身體一定千瘡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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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想讓妳放鬆一點嘛，別衝動，冷靜、冷靜。這杯價值上萬欸。」他似乎是很怕我真的會逼他喝下去或是乾脆整杯潑向他，額頭甚至沁出了幾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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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怒視了他半晌，我才放鬆手上的力道，再度望向這杯噁心到不行的巫師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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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我緊閉雙眼、捏緊鼻子，忽視掉它詭異的外觀和令人反胃的氣味，迅速的將杯子靠近嘴邊，仰頭、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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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說，我頓時覺得自己好比阿姆斯壯，我的一小口是人類的一大躍進，更何況我還是這麼大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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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我把最後一口藥嚥下肚的同時，我很颯爽地昏厥、倒地，全都是它太噁心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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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恍惚間，我似乎聽見了一些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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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有人在我耳邊哭喊，但我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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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肚子餓了，真的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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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胃都好不舒服喔，吃點東西就會好一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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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餓了就該吃東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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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要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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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旁邊有東西在動，應該可以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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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樣子要吃不方便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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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先殺死就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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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三，好了，不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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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開動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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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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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好餓……再吃一點其他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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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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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剛剛那個小小的食物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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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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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腦異常……本能……食欲……掠食……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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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害……林蝶，啊，這個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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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喜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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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她好像說過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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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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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點飽了，再去吃一點點東西就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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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知道嗎？母螳螂會在交配的時候會把公螳螂的頭吃掉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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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妳會被我吃掉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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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不會勒，妳又不是真的螳螂，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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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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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如果妳真的把我吃掉了，那就代表妳很愛我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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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最喜歡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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