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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夜皇大帝男生女相,慈悲為懷,普渡眾生。

傳聞中,夜皇大帝為參悟人生苦難,不惜歷劫。

歷劫之事,六界無人不知。

卻也無人知曉歷劫之事,降生於六界何處,所有事項皆不詳,歷劫經過全無紀載,唯一知道的,只有年份。

多年後書閣紀載,於此年誕生之子,家家戶戶無一不將孩兒捧在手心。

人界,十二年後。

「廢物,給我下來。」一道慵懶的聲音,喚醒躺在樹上的人。

只見被稱作廢物的女子揉了揉眼睛,那是雙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眸中正帶著薄怒,看著樹下的男子,便將手上的酒壺精準的往男子頭上扔去。

「給老子叫師父,懂不懂尊老愛幼。」

男子沒有閃過,硬生生接下酒壺的洗禮,剩餘的酒水順著男子髮絲上滴下,他勾了勾嘴角,絲毫不畏懼掛在樹上的”師父”。「你為師不遵,就是廢物。」

「你…」女子氣得接不上話,當初怎麼就看上這玩意的臉,便將他拐騙成自己徒弟了,但也知道追悔莫及,只能使喚他,「去燒柴,餓了。」

男子從旁拿出一隻野雞,這是稍早他趁女子酣然大睡時獵的,對於女子睡飽吃的習性瞭若指掌。

女子是山寨大王的女兒,自幼深山成長,上頭有個哥哥,從小被慣得無法無天,寨主和哥哥都叫他妹妹,寨中人稱祖宗,快三歲才有名字,還是自己向爹爹討來的,名喚歡歡。

上有爹爹,旁有哥哥,她的祖宗地位跟白嫖似的,根本不用錢,所以自小仗著膽子大,上天遁地,讓她在十二歲時,抓了個小自己五歲的徒弟,原本有個挺好聽的名字,卻被歡歡硬生生改成喜喜。

照歡歡的原話,歡歡喜喜,這輩子才快活。

說是徒弟,更像是跟班,歡歡也沒什麼本事能教徒弟,幹啥啥不行,打架第一名。

喜喜無奈地看著歡歡,認命的撿柴燒火,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再不下來,你就在上面吊一天吧。」

歡歡聽到這句話一個激靈,卻還是擺著架勢,「叫我師父我就下來。」

兩人僵持許久,歡歡垂下眼眸,正想放棄,突然聽見一聲低喃,「師父,徒兒給你做飯了。」

「好勒,」歡歡又恢復活力,卻伸出手來。「真乖。」

喜喜輕嘆,卻還是走到樹下,一樣張開手,心中卻暗暗發誓,再也不讓她上樹了。

歡歡準確的跳入他懷中,這默契,已持續許久。

是的,歡歡祖宗上不了樹,也下不了樹,每次都要靠喜喜小弟。

就連打架第一名,都是寨中的人不敢同她動手,才有的稱號。

喜喜叫的廢物,正是歡歡本人無誤。

這次下樹,歡歡驚呼,「喜喜,你甚麼時候比我高了,你以前跟我兒子似的。」

喜喜臉黑了下來,歡歡自小便高挑,在前些年,這一直是喜喜的痛處,天知道他花多少心力才讓自己比她高過一顆頭。

想到那比他此時臉要黑的補藥,瞬間沒了胃口。

歡歡沒察覺到眼前男子的心理活動,比劃好一陣子才消停。

待野雞散發出誘人香氣,歡歡捲起袖子準備大快朵頤。

突然有隻討厭的纖纖玉手伸過來阻止她。

「去河邊淨手。」喜喜甚至沒看她一眼,專注的看著烤雞。

歡歡一陣無語,這就是城中人說的大家閨秀嗎?

「喜喜,」歡歡從河邊走來,嚴肅的看著他。「我有說過我想換徒弟嗎?」

喜喜將雞腿遞向她,面無表情地說道。「沒有,但要換,有個條件。」

「?」

倏地,喜喜輕笑,「師父,打敗我就給你換。」

歡歡最怕他這種笑容,人家的笑都如微風般,他的像是怪風。

祖宗心虛的接過雞腿,乾笑著。「我也就說說,世上會把雞腿給師父的徒弟,畢竟不多,為師好好珍惜。」

過了一個閒適的午後,歡歡向他道別。「這陣子哥哥又叫我回去了,喜喜,你真的不跟我回山寨嗎?」

喜喜搖頭,雖說是師徒,但兩人一年相見時間不過數月,歡歡每次有意將喜喜帶回山寨,介紹給家人,都被喜喜拒絕。

歡歡眼眸帶點失落,她不知道下次見到他,又是何時。

她從不向喜喜打探身世,嘴上說著她是師父,只有自己知道,初見時,她將喜喜當作玩伴,現已將近二八年華,自己那點小心思,又瞞得過誰?

喜喜摸了摸歡歡的頭,眼神中彷彿壓抑著甚麼,開了口,卻又不知該安慰或是玩笑帶過。

須臾,歡歡又恢復以往笑容,她永遠都是這樣,再難過,也能馬上調適。

「下次見面,我一定把你押回寨中。」歡歡眼神中帶著狡黠,她以為自己低喃的聲音,傳不到已走遠的喜喜耳中,卻不知,他一字不落的聽進去。

喜喜抬頭看向天空,正好一朵雲遮蓋住陽光,他面色晦暗不明,神情難以捉摸。

歡歡回到寨中,張羅著自己的婚事,寨中的人習以為常看著自家祖宗抽風,婚事已算是正常,前些年,祖宗說是身故後閉了眼甚麼都不知,竟說要操練一次自己的喪事,寨主第一次動了氣,把自己的寶貝打得半死不活。

差點真辦了喪。

歡歡掰著手指頭數日子,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

喜喜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日,寨中來了一群貴客,寨中人好生招待,把自己的命都雙手奉上,可見尊貴。

官兵來襲,領頭的人,是當今太子。

此時的歡歡看著往日熟悉的容顏,卻她換上不熟悉的服裝。

她想開口問,為甚麼你長得跟我徒兒一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原本模糊的初見場面,此刻卻在歡歡腦海清晰浮現。男子雖年幼,卻帶著傲氣,口中說著,你不配知道我的名諱,卻還是在自己胡攪蠻纏下,彆扭的說著。

「我叫念堯。」

喜喜終歸是自己的夢,歡歡喜喜,終是空。

她看著寨中的人一個個被俘虜,卻也明白什麼。

「喜⋯⋯太子殿下為何只抓不殺?」

念堯聽著歡歡的聲音有些恍惚,卻是這麼熟悉。

在回宮後,他每晚都會夢到她。

夢到她曾在他身邊耳語的那些話。

她說,爹爹跟哥哥不是壞人,寨中的伯伯大嬸也不是。

我們都有自己的生活,爺爺生了爸爸,爸爸生了我,雖說我們是山賊,但我們只偷路過這邊的盜賊,其餘的,不論富貴,貧賤,一概不下手。

她說,她最喜歡的大嬸,每每只要迷路於山中,她都會伸出援手,送他下山。

哪怕,對方知道自己是山賊,若是對方起了心思,她就再也回不到山上。

她說,喜喜呀,我挺羨慕你的。

其實一看便知你是出生富貴人家,從小肯定學過不少東西。

我也想學女工,我也想會琴棋書畫,爹爹曾說過,他也想像出名的大詩人一般。

但你們拿的都是筆墨、針線。

我們手上都是刀劍。

我們生來就只會這些。

轉眼,他夢到自己身處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夢中有個清亮的聲音,冷靜的說著殘酷的話。

「爾後,歡歡不會再有心了。」

「世間再無歡歡。」

這就是為何念堯從來不去山寨的原因。

他怕自己看到歡歡口中的情景,他下不去手。

誰知,歡歡的一顰一笑,才是影響他的主要原因。

他是太子,幼時在山中迷路,父皇花了不少時間找到他,在知曉他與歡歡有交集時,他便要求念堯潛伏在歡歡身邊,最好是能深入敵營,改日一舉拿下。

這一晃,便是數年。

直到父皇漸漸沒了耐心,念堯只好帶兵上山。

看著沈默的念堯,歡歡笑了,所有人突然放下武器,看著兩人。

歡歡從來就是生動的,會哭,會鬧,會撒潑,會無理取鬧。

唯獨不會如此嘲諷的笑。

「歡歡,與喜喜,是一體的。我們是師徒,是摯友,是青梅竹馬,如果可以,我是他的未亡人。」她指了指胸口。「他在這裡,不會離開。」

「你是念堯,你在我這,什麼都不是。」

「兵與賊,從來就站不到一起。」

胸口頓時感到一陣疼痛,他的視線從歡歡拔刀的手,移到臉上,無需探究,此時的她,雙眼通紅,念堯知道她有多心碎,也知道,為了家人,她能有多決絕。

倏地在他腦海裡,浮現出一堆聲音。

「你永遠是我的喜喜,無論是喜歡,或是歡喜,都是你給我的。」

「喜喜,那是蒼生,你要我如何置之不理。」

「喜喜,不,妖王,你我本不是一類,為何執念要如此深。」

最後,是彷若從遠方傳來的聲音。

「妖王,你若如此執著於我。」模糊中,念堯看到一個淺金髮色的女人,淡然的看著他。「你要心,我給你便是。」

無人知曉,夜皇大帝非男生女相,而是女兒身。

無人知曉,夜皇大帝雖慈悲為懷,卻早是個無心之人。

為斷妖王執念,她徒手捥心。

傳聞中,得一人之心,可許一願,上天憐憫,若不是為非作歹,心願必能成真。

而捥心之人,須受劫難。

九九八十一難。

夜皇大帝第一難,名情劫。

妖王心願不小,以妖王之心,換取夜皇八十難。

從古至今,有因捥心而歷劫的,卻未有為免去責難而為他人捥心。

在許下心願時,妖王也自知貪心,又說了一句,他願成為夜皇劫難,若是夜皇親自捥心,願魂飛魄散,用世不得超生。

此時的夜皇早已渡劫,身旁再無他人,她看向倒在血沃中的男子,不悲不喜。

卻只有自己知道,她邁不開腿。

妖王邪魅一笑,狀似輕易的枕著頭。「哪裡走丟的小美人,迷路的話,不如來哥哥懷裡稍作休息?」

那是千萬年前的初識,聽到熟稔的台詞,夜皇本應輕笑,跟著說瞎話。

她依舊靜靜的看著他。

「為什麼,」良久,夜皇低喃,聲音卻嘶啞。「為什麼要下這麼重的誓。」

妖王將手從腦後抽出,開始玩起自己的髮絲,好像受重傷的不是他。

「想說就說了唄,哪這麼多為什麼。」

「我問你為什麼!」夜皇嘶吼,她已許久沒有如此失態。

「我的歡歡依舊是隻紙老虎。」妖王看向夜皇,含情的雙眸依舊帶著笑。「歡歡,你能再喊聲喜喜嗎?」

語氣中,藏著一絲小心翼翼。

「喜喜。」夜皇輕喚。

「我在。」

「喜喜。」夜皇癱軟在一旁。

「別難過。」

「喜喜。」夜皇失態的爬向妖王。

「歡歡,我愛你。」

突的,夜皇開始驚慌失措,口裡卻一直念著。

「喜喜,我知道你許的諾言,你沒被我捥心,不會魂飛魄散的,我繼續將劫難渡完,很快的,你等等我,凡間一年,天界一天,你靜靜休養,我很快就回來。」

「歡歡,你不明白。」妖王自嘲般的說著。

「在天界為了蒼生,你願犧牲我,犧牲自己,與我恩斷義絕,徒手捥了心。

「在人間為了家人,你願舉刀向著我,哪怕自己的心也是鮮血淋漓。   」

妖王垂下頭,卻是坦然地說道。「這次歷劫,本是想,若是你最後向著我,哪怕後面還有八萬個劫,我都陪你渡了。

「但沒想到,就連歷劫時,你依舊悲天憫人。

「我再也不想看到,我與天下蒼生,你永遠把我拋在後頭。

「我真的受不了的。」

妖王抬起手,摸了摸夜皇的頭,寵溺又帶著驕傲的說著。「歡歡不負天下人,夜皇當之無愧,喜喜甚是驕傲。」

妖王修長的指上,出現一把小刀,他緩緩遞給夜皇。「歡歡,讓喜喜解脫了吧,是你,我很高興。」

夜皇依舊搖頭,她從未想過,兩人是這般結局。

孰料,妖王用盡最後力氣,強握著夜皇的手,剖開胸膛。

夜皇嘶聲尖叫,她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兒,口中一直喊著喜喜,卻毫無力氣從他手中掙脫。

她看著愛人的屍首,從頭至尾,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她想哭,但哭不出來。

最終,夜皇將愛人的遺容整理好,纖細的指頭撫摸他的臉。

「我該怎麼哭呢,」她輕笑。「我已經沒有心了呀。」

她回想起往日種種,最後回想起方才的談話。

「別哭。」

「我在。」

「歡歡,我愛你。」

她呢喃著,「歡歡為什麼不負天下人呢?」

「為何唯獨負了喜喜。」

傳聞中,夜皇大帝歷劫成功,成了神。

傳聞中,夜皇大帝歷劫時,將一名美人帶回天界,從此不管事,逍遙自在。

傳聞中,夜皇大帝歷劫失敗,再無顏面對眾仙。

至此之後,再無人見過夜皇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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