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

    這是一個平凡的故事，一杯咖啡的時間，和一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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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維多，暑假過後升上高二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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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家境算是不錯，父母都是公職人員，而小時候該有的歡樂時光都有了，所以她自己坦承，其實沒什麼好抱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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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在裝潢漂亮的咖啡聽，手上都有著一杯漂著冰塊和用來裝飾的花瓣，而我仔細地聽著維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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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基本上都覺得我大喇喇的、沒什麼底線。」攪拌著黑咖啡，維多無奈地說：「然後就是很讓人討厭、不怎麼會看臉色，這種想法連我爸媽、親戚都這樣認為了⋯⋯但你知道的，我國二之前根本不是這樣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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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和維多認識的這十幾年，我知道她之前內向、不敢說什麼話，而國一升國二的那個暑假才開始會放開來說話，甚至是大幅地與不同個性的人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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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媽媽不是說妳早叛逆？」突然想到之前她抱怨過的事情，我忍不住說：「是那時候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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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著杯子，維多沈默了許久，然後說：「⋯⋯我記得，曾經偷過媽媽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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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曾經偷過媽媽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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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我像是炸彈般地讓我心中激起漣漪，我抓住她的手，有點責怪地說：「維，不要亂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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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的。」認真的抬起頭，此時我在她的眼裡看不出任何一絲我所能認知的那個輕佻的女孩：「我不知道⋯⋯我的房間裡有多少東西是用那些錢買的，不知道我拿走了多少錢⋯⋯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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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哽咽的抓緊我的手，說：「但是⋯⋯當父母在責罵甚至更近一步地用言語侮辱我所做的事多可恥時，他們從來沒想過，我自己的心裡多煎熬、而且更加的不能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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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後說，她父母在得知自己偷竊時，非常地震驚，而且十分憤怒、甚至是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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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理解父母的這些感覺，也有在認真的審視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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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們並沒有問我要偷錢的『起因』，而是問我『明明知道會怎樣』，那為什麼要這樣做。」切了一小口蛋糕，她輕聲嘆氣：「我好想哭，但是我沒有哭出來，因為我知道是我錯在先⋯⋯儘管他們罵我是個沒救的小孩，能直接離開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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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事後她媽媽把這件事告訴了奶奶（父親方）及爺爺（母親方），然後在告訴舅舅和小姑姑，好像要大家提防她一般，說著自己就是個偷竊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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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妳會想改變自己的個性？」皺著眉頭，我輕聲試探她的情緒，然後問：「跟這件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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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我很內向。」維多無奈的聳肩：「我國一時認識三個朋友，其中一個在下學期時打算把自己做的事扔給我和其他兩個人，然後轉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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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不知道為什麼，大家看我的表情，和我父母當時責怪我的表情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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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其實可以告訴我的。」記得國一之前，我們每次的見面都十分的愉快，好像也沒有看到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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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怕⋯⋯我很怕你是怎麼看這些事！」她抓住我的手，顫抖地像是面對最真實的自己：「雖然那時的朋友願意回來、雖然沒人計較，但我還是會怕，因為、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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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他們會有和家裡的人一樣的反應，一個輪著一個的罵著、不是針對發生的事，而是瞄向她「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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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罵著我，說我根本不會成功，之後只能過著在路邊乞討或進監獄的生活；沒人敢讓我進家門，因為他們都知道我是個會偷他們家錢的小偷。但當我想反駁時，我發現我根本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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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決定改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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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坦白她的個性是參考一位台灣作者筆下的兩個人物，希望能讓內心更加堅強，然後重新築起毀掉的一切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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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發現⋯⋯除了比較親近的人，根本沒人發現我的改變。」維多說，她的好友在和好後第一個發現，在她決定改變時，好友就覺得有些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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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二個是我，在某次見面時突然地發現，總覺得，女孩不再是之前的那般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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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家裡，好討厭父母。」喝了一口咖啡，維多說：「他們從沒想到為什麼我有事不第一個徵求家人協助，而是向外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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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覺得，她要跟父母開口說心事是件艱難的事，她寧願選擇更難辦到的事，也難以向他們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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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不是妳的錯。」聽完簡述後，我說出自己的想法：「會覺得難以開口，絕對是因為對方讓你難以相信吧。就算是父母也一樣，沒辦法相信的就是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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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有誰對誰錯之分，也沒有說互相傾吐心聲的分別，只有相不相信、適不適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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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記得我媽媽昨天跟我說⋯⋯『弟弟是我最重要的寶物，妳要照顧好他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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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時，她小聲的跟我說，我詫然轉頭，維多露出哀傷的笑容，「我很想跟她說，就算我再怎麼陽奉陰違、再怎麼不在乎、再怎麼胖，我還是會想要有天妳也能說『妳也是喔』，然後不要把我當做隨時能為弟弟去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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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分享給我的故事，普通的人生，普通的胖女孩，還有一杯咖啡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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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會罵女孩：「你都做了，那你被罵活該，之後還想杯當寶物是在哈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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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換個角度、換個身分，或是深入去瞭解那個人，你或許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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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會那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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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會如此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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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的一切是不是因為希望父母能多愛她一點、不要把愛和一切都給了弟弟，但自己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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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有好壞之分，也沒有對錯之區別，只是要深思，大人有去觸碰過小孩的世界嗎？有認真的去觀察自己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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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他們都去找別人談述心事，而自己卻對他們也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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