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一瞬間的換命方法。短篇。百合花開

楊熙晨突然出現在公園裡,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和蘇雅成了好朋友,她有腸道的問題所以醫生建議不要劇烈運動,可是熙晨並沒有把醫囑聽進去,按照她的話來說,她覺得短跑衝刺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蘇雅的家在城新區理想社區,旁邊就是理想高中,名字特別好聽,這也是蘇雅努力考上的原因,熙晨的家在舊城區,每天騎自行車跨江橋通勤,今年是她們認識的第九年。

「蘇雅想考哪間大學?」熙晨的學習只有中間偏上,蘇雅則是頂尖那批。

「應該是城新大學,離家很近,也有我想要的科系。妳也考城新嗎?我會幫妳的。」蘇雅坐在操場看臺上,國中也是這樣,她會坐著等熙晨練習完然後再由熙晨騎自行車送她回家,「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時候,我還記得妳突然就出現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盪鞦韆呢,妳也不閃不躲,撞到了還一直笑,我以為妳傻了。」

熙晨還在拉筋,最近心情越來越焦慮,總覺得練習的還不夠,「恩呀,如果可以的話妳去哪我也想跟妳去哪,不過妳長得好看人也可愛,還是要多交點朋友,以後出社會,朋友多一點視野也更寬廣哈。我還想再練幾遍,總覺得起跑那一瞬間還是可以更好。」,熙晨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覺得可以了吧,練習的太多反而會受傷,對了教練要我問妳,為什麼突然就決定不要參加全運了?」蘇雅沒有看到熙晨的不對勁,她放下手裡的教科書,跟著熙晨席地而坐,伸手替她按摩腿部。

教練的問題蘇雅自己也想問的,她知道熙晨多麼努力在短跑這個事業上,下雨天也不怠惰,穿了雨衣也要在外面練習,每一種場地每一種天氣她都去磨練自己,有時候蘇雅覺得她太超過了,她們也發生過幾次爭執,而熙晨每次都會笑著道歉,永遠都是一句話,我只是不想後悔沒有更努力。

而蘇雅一直被保護得很好,所以沒有去想到,一個還在玩盪鞦韆年紀的孩子,為什麼會說出這種經歷過什麼的話。

「就是想休息一下,才參加完交流賽,暫時不想去比賽了,而且我的分數已經可以保送,就是學習再努力一些,跟妳一個大學沒問題。」蘇雅都說話了,熙晨也就不再堅持練習,反正回到家裡,附近還有場地和機器。

熙晨從蘇雅的書包裡拿出自己的手機,因為野慣了,她不喜歡身上背得太重,手機她也嫌重,蘇雅笑她懶惰,但還是會拉開書包給她放,反正她不嫌棄,也喜歡熙晨依賴她。

「我記得城新大學有新來的體育隊老師,妳一直煩惱起跑的事情,明天是周末,我們一起去看看,說不定他願意教妳呢。」雖然不知道熙晨一直覺得自己跑得很慢是為什麼,但是還是會忍不住的為她打算。短跑的起跑很重要,姿勢和傾斜角度什麼的,熙晨已經做得比其他選手要好,起跑瞬間的推移成績也很好看,只是熙晨一直說不夠還可以再更好,那蘇雅就相信熙晨還可以再更好。

她們相約的周末,蘇雅特意請假不去補習班,往城新大學的路上會經過一條來回都有四線道的大馬路,她知道熙晨一個人過不去,不知道為什麼,熙晨對馬路有種超乎一切的恐懼。

蘇雅拉著熙晨走,也不打趣她抓住自己的手已經緊張的滿是手汗,剛認識那會,熙晨曾經因為緊張到過度換氣而昏倒,蘇雅是真的嚇到了,擔心的把人拐到自己家裡抱著睡了一個禮拜,就怕失去她。

城新大學,很剛好的那位新上任的老師正好在準備論文,熙晨在辦公室裡說明來意時,鄧皓文眼睛都亮了,他是知道這個女孩子的,只是以為她會去更有發展性的學校而不是城新大學。

「我能幫的我一定幫,事不宜遲就現在開始吧。幾點吃的早飯?我們去操場,妳現場跑一次我直接給妳看。」鄧皓文開心的連碼表都忘了拿,匆匆折回來才帶著兩人一起過去。

「唔,怎麼覺得這個老師比我們還要興奮?」蘇雅刻意拉住熙晨落後幾步,偷偷握住她的手問道,有點好奇還有點防備。

「大概因為我很厲害?哈哈哈,沒事的,這裡是大學,鄧老師還很年輕,也許是剛從體壇退下來沒多久,所以還有很多熱情,妳看他的體格很好,肯定沒有少鍛練。」,熙晨低頭看著交握的手,看了很久,輕輕將手覆蓋在蘇雅的手背上,拍了拍,「我不會讓妳失望的。」,聲音不大,全部被鄧皓文的聲音蓋住了,蘇雅沒聽清,歪著頭詢問,熙晨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雖然鄧皓文覺得熙晨不參加全運很可惜,但是看著快要到手的好苗子,一點點可惜也不怎麼樣,一整天他都專心給熙晨上課,熙晨的底子很好,雖然身體素質上蘇雅提過她的腸道不好,但也不是不能補過的問題,快速的排出訓練計畫後才在夕陽裡目送兩個女孩子離開學校。

「要不要吃飽了再回家?」蘇雅歪頭問熙晨,熙晨的家更遠,蘇雅倒是希望她能在自己家裡睡,熙晨來過幾次,有時候家裏需要幫忙,她還是會趕回去,她家裡是做小攤生意的,還有一個弟弟。

「應該可以,我先傳訊息給我弟。」熙晨想了想。

她們背對夕陽,蘇雅嘴裡唸著想吃的店家,沒有注意到地上的影子,熙晨的手正和她交疊著,就像是互相牽著手,熙晨微微的笑著。

晚飯吃得早,現在已經是三月,剛開學沒多久,考試已經開始可怕的倒數,蘇雅還不想回家,熙晨陪她在店裡整理筆記,探過去看才知道這是一整天鄧皓文給自己訓練的注意內容,心裡一暖,起身又去老闆娘那點了蘇雅愛吃的西米露。

熙晨看著蘇雅的臉,看著她笑著吃甜品的樣子,看她認真替自己整理筆記的樣子,怎麼看都看不夠,連蘇雅回頭了,她也是笑著然後繼續看。

九年前,她忽然回到這裡,過了幾天她就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不管是穿越時空還是重新來過的生命,熙晨都很感謝這種安排。

自己的出現太早,本來應該是高中同學的,她一下就回到了小學四年級,這對熙晨來說很珍貴,算是偷來的六年,偷偷的藏起心思偷偷地享受著蘇雅天真無邪對自己的好,後來她決定不告白,因為左右都會有離別,也不確定自己可以在這裡待多久,而且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做。

公園的遇見,也許是因為一開始就撞在一起的關係,撞掉了互相試探和陌生不熟悉,蘇雅抬起頭,膝蓋破了鼻血也在流,撞得不輕的不只有她,可是熙晨卻只著急她的傷勢,這樣的在乎,看著紅了眼眶的小熙晨,被浪漫組合而成的蘇雅整個人都軟了。

蘇雅記得熙晨從小學就一直講,她不想長大,每一年蘇雅的生日她就會又說一句,時間過得太快,可是蘇雅想快點長大,這樣可以和熙晨分享更多的人生旅程,沒想過往感情的方面去想,只是不想熙晨離開自己,那樣自己大概會很難受吧。

「蘇雅妳以後想做什麼?」熙晨讓蘇雅勾著自己的胳膊,這會已經有點晚,她的自行車停在蘇雅家樓下,走路送她回去的時候自己也順便取車。

「我在想讀哲學系還是當獸醫。是不是很跳,我覺得獸醫蠻厲害的是,內科外科皮膚科眼科都是一手包辦,這樣一想,比治療人類的醫師還要更厲害。」蘇雅一開心,笑容就會露出尖尖的虎牙,很可愛。

「如果是醫科,是半山腰那間醫大嗎?」熙晨不是很卻定,她是個隱藏版的路痴,認得的路就是需要的路,其他的一概不通,「獸醫的話,會很累吧?不過救不了動物比起人的性命的話,心理負擔會少一些的感覺。」

走進第一次見面的公園裡,面對那一整排的盪鞦韆,熙晨拉著蘇雅坐上去,自己在後面輕輕的推,她的想法很直接,想到醫生並不會想到職業的偉大,只是會想醫生的辛苦還有力不從心的時刻自己沒有辦法陪著她,然後想著不知道等自己死掉了心還會不會疼。

「妳這樣想,好沒有溫度耶,小貓小狗眼睛濕漉漉的,而且他們沒有人類這麼多心思,誰救了他們他們就對誰好,我感覺很簡單而且很開心。」蘇雅迎著風,長髮飄逸,有一些搔在熙晨的手臂上,慢慢爬進心裡,癢癢的,「那妳以後想做什麼?一直都在體育那邊嗎?我都沒聽過妳喜歡什麼。」

喜歡妳。熙晨無聲的說出口,仗著蘇雅背對她,所以連眼神也肆無忌憚,這樣就好,只要這樣就好,她不斷的告訴自己。

「沒什麼想法,很少去想這些,有比較重要的事情要先做。妳想過結婚嗎?婚紗喜歡什麼款式的?想去哪度蜜月啊?不知道妳以後對象是什麼模樣的,好好奇。」熙晨心理酸澀,面帶笑容地繼續推著蘇雅。

「結婚的話,要先有喜歡的人呀,但是婚紗的話我有想過喔,我還是喜歡旗袍這種,大紅色的旗袍看起來好性感阿。」蘇雅笑嘻嘻的想像著,「我的對象的話,我覺得那個人一定要很寵我很寵我才行,像那種要討好對方家人或者要當黃臉婆的我才不要勉強自己呢,而且那個人還要比妳對我更好才行,嗯嗯!這是基本標準。」

蘇雅說了很多,說的嘴巴乾渴,但是熙晨彷彿聽不夠似的,問題很多也很喜歡聽她說。蘇雅說她想去瑞士,然後往北歐幾個國家去,她還想去瑞典,因為國歌很好聽,熙晨笑她天馬行空,然後再轉過頭去擦掉眼角的濕潤。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那些未來她都沒辦法參與。

熙晨有一本筆記本,有兩個倒數時間,一個是大考倒數,一個是離別的倒數。當大考的倒數已經到了盡頭,在考場裡,熙晨滿腦子只剩下那個倒數將近的數字,她焦躁地丟下戰到最後才出考場的蘇雅,一個人一遍又一遍的在操場上練習著衝刺,最後是鄧皓文找到蘇雅,讓她快點去勸一勸熙晨的瘋狂。

蘇雅趕到操場,跑道上的人影刺進她的眼底,為什麼在哭呢?熙晨一個字也不肯說,蘇雅看著她綁在雙腳上負重的鐵環,腰上還有一圈,她知道事情有些嚴重的,可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她以為熙晨是考差了,熙晨整理好情緒也這樣和她解釋。

鄧皓文強制熙晨成績出來以前要好好休息,身體是不能開玩笑的,綁鐵環的行徑已經觸及鄧皓文的底線,但是熙晨哪裡在乎他了,她一點也不在乎,她的世界只有一個人,那個人說了,那她就做。

考完試之後的時間,熙晨很少回到舊城區的家裏住,她帶著行李等在蘇雅家樓下,笑嘻嘻的要賴在她家裡不走,甚至是把人擄了就去離島小旅行,除了安全報備,連手機也乾脆不開機。

蘇雅感覺熙晨越來越奇怪,做事情很著急,比以往還要急迫,儘管她一直說了沒事,可是發呆的時間與次數卻越來越多,當蘇雅終於感覺到慌亂的時候,剩下個位數的時間裡,熙晨也已經整理好心情,彷彿蘇雅感覺到的一切,都只是錯覺。

「妳真的沒事嗎?是不是家裡有事?妳和我說呀,我很擔心妳。」上了回家的飛機,蘇雅握著熙晨的手,擔心全部寫在臉上。

熙晨看著蘇雅,心臟裡頭都是不能說出口的滿足感,「沒有啦,可能是那個來所以情緒比較低,妳看我現在不是沒事嗎。回去之後,同學約的出去玩,我們一起去吧。」,蘇雅的世界總不可能只有自己,熙晨很不樂意,但是要提前做準備才行。

「妳去我就去呀,我不喜歡太多人,明明都不熟悉,連吃飯都很不自在,還是跟妳待在一起比較好,誰叫我們是青梅竹馬呢。」蘇雅說著青梅竹馬,心裏眼底都是滿滿的開心,彷彿要往全世界炫耀自己的好朋友好閨密,熙晨愣了愣,噗哧一笑,伸手去揉她的頭髮,多麼可愛的一個人兒阿。

「我和妳說,妳以後總要經營好人際關係,不可能只有我阿,如果我不在了,妳怎麼辦。」熙晨故做煩惱的看著蘇雅,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逗笑了蘇雅,兩人下了飛機在計程車上面打鬧著,連司機也忍不住跟著開心的笑。

「妳不會離開我的,妳是要陪我一輩子的人耶,妳要跟我一起穿旗袍阿。」蘇雅戳了戳熙晨的腰窩,她其實不癢的,但是蘇雅喜歡看她邊笑邊掙扎的樣子,所以她就怕癢了。

等她們回到家裡,熙晨訂做的東西也送來了,蘇雅很好奇的坐在一邊等著看,熙晨也不避諱,反正就是要送她的。

那是一條項鍊,中間是透明晶亮的材質,裡面有黑色的線條錯綜複雜的看不懂其中意思,「那是頭髮。」

蘇雅頓了頓,看著熙晨的臉,心底閃過一點異樣但是稍縱即逝,她乖巧的盤起頭髮讓熙晨給自己戴上,項鍊冰冰涼涼的,她沒忍住的抖了一下,「會不會很貴呀,妳是不是花很多錢?」

「沒有,妳不要擔心,我也沒把自己賣掉阿,這也不是什麼鑽石那些的,項鍊也是很平常啦,我是去一個手工的工作室訂做的,裏面的圖案是我自己設計的,妳以後可以解看看,有驚喜。」熙晨狡黠的笑著,像藏了寶物的狐狸,眼睛很亮很吸引人。

無論蘇雅怎麼問,熙晨就是不說,她看著熙晨的眼睛裡裝滿了她不清楚的東西,滿滿的好像要溢出來但是靠近看了卻不是眼淚,蘇雅不懂,有些氣惱,抓過來枕頭就往熙晨身上招呼過去,於是那些想知道的東西就被打回熙晨的心底收藏。

清晨四點,蘇雅下床找廁所,直到坐在廁所裡她猛然驚醒,明明昨天晚上是一起睡的,怎麼床上就沒人了?

房間沒有,家裡也沒有,除了父母的房間,房子裡裡外外全部翻過一遍,蘇雅心底慌亂的要命,直到房間裡,忽然一瞥看見熙晨的背包和手機都還好好的放在角落,蘇雅跌回床上,忽然笑了出來,不懂為什麼突然就這麼慌張。

六點半,蘇雅終於聽見大門被悄悄打開的聲音,驚覺,自己已經坐著發呆這麼久時間。熙晨抱著兩個大紙袋回來,先把小籠包和蛋餅放進電鍋裡保溫後才把豆漿倒出來溫著,做完全部以後,蘇雅以為沒了,卻又看熙晨從紙袋裡小心翼翼取出一杯鮮奶茶,本來是想揪她耳朵的,現在已經原諒她了,誰讓自己最愛喝的就是鮮奶茶呢。

「妳去哪了?我起來就沒看見妳,妳說,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蘇雅小力的踢了一下熙晨的屁股,又開心的去拿自己的鮮奶茶,溫溫的剛剛好,吸了一大口,整個幸福的瞇起眼睛。

「睡不著,就去鍛鍊了,早上空氣很好,本來想叫妳,但妳應該更想睡覺齁。」熙晨見她已經起床了,又從電鍋裡把小籠包拿出來,「買了巷口妳喜歡的小籠包,幸運買到剛出籠的,快點吃。」

「妳怎麼又鍛鍊啦!鄧老師不是讓妳多休息嗎?雖然體育選手的生涯很短,但是妳這種強度真的不會出問題嗎?」蘇雅撩起熙晨的衣服,果不其然又看到綁著鐵環已經被勒紅的腰,放下手上的東西,伸手倒她臉上就是一陣蹂躪,「不要這麼趕,妳身體如果跟不上,妳這些努力就白費了,還要賠上健康,妳今天可不准在去鍛鍊了,不然我跟妳絕交啊!」,熙晨笑著答應了,一邊揉著紅通通的臉頰,另一手去拿筷子和醬料疊。

蘇雅的父母才醒,打呵欠的走出來,生活在一起一點隔閡都沒有,就像原原本本的一家人,熙晨沒有爸爸,家裡不完整,蘇雅的爸爸揉了揉熙晨的頭,熙晨開心的笑著,蘇媽媽一看見自己又不用準備早餐了,心情美麗的在熙晨的臉上親了一口。

「熙晨謝謝阿,等會阿姨給妳拿點生活費。」蘇媽媽很快就定位,在自己豆漿裡加了一點砂糖才就口,蘇雅一家人除了飲料口味不太一樣以外,吃食的喜好還是差不多的,熙晨準備起來也不用考慮得太多,照著蘇雅的口味來挑就沒有地雷區。

「阿姨不用啦,我賴在這裡好久,妳們也不讓我做事情,買早餐也不要多少錢,我也喜歡這樣做,你們吃得開心就好。」熙晨兩隻手都空出來揮舞拒絕,夫妻兩被她的動作逗樂了,噗哧笑出聲,蘇雅笑歪在蘇媽媽的懷裡,蘇爸爸又伸手過來揉熙晨的頭。

熙晨其實想過改變世界軌跡,但是一遍一遍的在新聞報導上看到每一件事情的發生,心裡燃起的希望火苗也越來越弱小,她想,可能真的是沒辦法吧。

她拉著蘇雅逃課,瘋狂連續看了三場電影,看得蘇雅睡在椅子上了,熙晨遏止不住自己的思念,一遍又一遍的描摹她的臉譜,如果死亡之後意識還會繼續存在,那她也希望自己不要忘記蘇雅。

「呼阿~連續看三場電影真的好累阿,我都睡著了。美國不是有漫威的影迷連續看完所有系列嗎,我覺得我應該會吐哈哈哈。」蘇雅用力的伸懶腰,骨頭劈哩啪啦的聽了很舒服,嫌棄的把爆米花和可樂丟掉,她現在只想吃一點清淡的東西。

「我們去咖啡廳吧,東西比較簡單。」熙晨瞭解她,知道她在想什麼,甚至她的一舉一動,回到現在之前她只花了三年就瘋狂愛上蘇雅,這一次,今年已經第九年,卻感覺愛每天都在增加。

算起來,九年前她也已經十八歲,如今的熙晨,靈魂是27歲,想到這裡,自己就被自己逗笑了,她這樣算不算老牛吃嫩草呀。

「笑什麼?」蘇雅勾著熙晨的手,一邊走一邊晃著。影城附近剛好有一家不錯的貓咪咖啡廳,蘇雅去過一次,就想讓熙晨陪著自己再去一次。

「你說,如果一對情侶差了九歲,那他的朋友會不會說他老牛吃嫩草?」實話不能說太多,但是當成玩笑話就可以了,熙晨偷偷換概念。

「嗯~我覺得不算是吧。這個問題我也有想過,就像是說,因為人類現在的平均壽命是一百以內,所以差了十歲二十歲,觀念裡就會覺得這裡面一定沒有純粹的感情,可能是肉體交易阿或是看上對方的錢阿什麼的。但是如果我們可以活得更久,兩百年三百年或者更多,那這區區的十年二十年,還會有人特地拿出來講嗎?而且說起來,仙人跳也不會管你的年齡差距,那這不也是騙錢嗎哈哈哈。」蘇雅越說越開心,熙晨愣了一下,腦海裡去思考她的話,欣慰的笑了笑。

「果然…我是對的,認識妳太好啦!一直都有驚喜。」熙晨沒忍住,又去揉了蘇雅的頭,她高蘇雅一些,算是優勢。蘇雅瞪了她一眼,又憋不住的笑出來,一來一往的,兩個人扶著彼此在路上笑得跟神經病一樣,可是又很開心。

晚上,她們還是回到蘇雅的家,蘇雅先去洗漱,一出來就看見熙晨趴在桌子上寫東西,悄悄的走過去,不過什麼都沒看見就被發現了,她畢竟沒有鍛鍊,走路也不可能沒有聲音,熙晨猛地闔上書頁,轉身就把人撲上床去。

「妳想幹麻?」伸手去撓蘇雅的後腰,這裡是她的罩門,哭求放過的那種。

「噗哈哈,不要搔我癢,我只是想看妳在幹麻,不要再搔癢啊哈哈,我錯了我錯了啦哈哈哈。」蘇雅笑的眼淚都流出來,癢真的是一個很難忍耐的東西,曾經蘇雅想要擺脫怕癢的體質,張開手讓熙晨幫自己搔癢她要硬扛,結果,現實是殘酷的,蘇雅最後委屈的單方面和熙晨絕交一個下午。

「我在寫日記,再不拿筆我覺得我的字又更醜了。」熙晨終於放過她,拿來吹風機站起來替她吹頭髮,手指穿梭在潮濕的髮間,偶爾按揉著頭皮,蘇雅舒服的瞇起眼睛享受。

「明天學校結果就出來了,但是我覺得我們肯定會同一間大學的。」蘇雅雙手往後環抱,剛好抱在熙晨的臀部左右搖晃著。

她沒注意的熙晨的動作頓了一下,只是繼續說著以後可以一個宿舍,她也想去熙晨的班上蹭課,最後她選擇了哲學系,因為獸醫要去半山腰,離熙晨太遠了她不想要,聽說學生餐廳很好吃又便宜,不知道有沒有好吃的甜點…

「等妳去了,妳就知道了,我覺得妳一定會喜歡城新大學的。」城新大學多好,熙晨是看過的,上一次蘇雅也選了哲學系,只是最後沒有去報到。

這個夜晚,熙晨哭著失眠,越到時間,越覺得一切的準備都還不夠,越到時間,越覺得自己不想放手,越到時間,就越來越怕,蘇雅大概在做美夢,嘴角笑得楊起來,偶爾會發出輕聲的笑。

「我愛妳…好愛好愛妳喔蘇雅…」怕吵醒了睡人兒,熙晨摀著嘴巴,虛空的摸著蘇雅的臉。

凌晨,熙晨悄悄的離開蘇雅的家,把一切都收拾好,不留痕跡。騎著自行車,越過沒什麼人車的跨江大橋,媽媽的小攤位已經支起來,準備做生意了。

匆匆停了車子,過去幫忙,其實家裡錢已經夠用了,可是熙晨的媽媽就是想再多存一點,總是想給孩子更好的生活品質,小本生意就是賺得零錢小財,更多還是靠得勞力支撐。

熙晨媽媽盧不過熙晨,最後答應今天只做半天,下午就收攤,熙晨用力的抱住自己的母親,後來才回家裡去看弟弟。

弟弟還在睡,熙晨從自己房裡拿出一袋禮物放在他床頭,這是他一直想要的鋼彈模型,等弟弟睡醒了,抱著禮物出房門去找,熙晨又不在了。

所有人都沒想過今天之後世界會變得怎樣,時空旅人是不是每一個都像熙晨一樣只為了一個人回來呢?在這個世界裡,活生生的人們,又有幾個有這樣驚天巨大的秘密?

一瞬間可以想通很多事情,巨大的十字路口,蘇雅在熙晨抱住她撲飛她的時候想通了三件事情,為什麼熙晨一直在練短跑的瞬間衝刺、為什麼熙晨害怕馬路、熙晨那雙眼睛裡看著自己都快要溢出來的東西是什麼。

而最後,蘇雅腦海裡只有一句熙晨說過的話,我只是不想後悔沒有更努力。

酒駕是一件人神共憤的事情,殺人者甚至不用扣板機,只要輕輕踩著油門就好了,高速衝撞,油門輕輕一踩還是勝過了九年的努力,熙晨撲飛蘇雅卻仍然不夠快,下半身被車子勾了回去,那是她第一次主動鬆開蘇雅。

尖叫聲、氣憤的怒吼聲,都傳不到蘇雅的耳裡,手上的餘溫還在,鼻子裡還有她們一起用的沐浴乳的香氣。

蘇雅捏了捏自己的手,下意識去尋找熙晨的身影,她推開過來關心的人,爬起來又跌了回去又手腳並用的爬起來,「熙晨?熙晨?」

那個人躺在血裡,下半身卡在車底,身上的校服很破爛,被血弄成了很痛的紅色,熙晨努力吞嚥著,直到蘇雅從人群擠出來,兩雙眼睛對上彼此,熙晨放心的笑了。

「不要,不要阿熙晨…嗚……不要。」蘇雅想要碰她,想要抱她,雙手在離她很近的地方顫抖著,「怎麼辦,怎麼辦阿,我不要,這怎麼辦阿…有沒有人阿,有沒有人阿…誰來幫幫我,幫幫我…嗚…」

血,很多血,從熙晨的鼻子嘴巴流出來,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只想一直看著蘇雅,「不要…哭,不…好看。我…我……………」

「熙晨?嗚嗚,不要啊啊,妳睜開眼睛,妳睜開眼睛。」蘇雅終於摸到熙晨的臉,可是這個人再也不會醒。

一切像是安排好的,熙晨在自己能做到的範圍內,把自己的一切都善後好了,包含道別,她的弟弟在被媽媽帶到醫院的時候,手裡還抱著她送的模型。

蘇家夫妻也匆忙趕來,陪著熙晨的媽媽去停屍間,看見白布下的臉,蘇媽媽抱著熙晨的媽媽泣不成聲。

蘇家幫忙很多熙晨的喪事,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不孝的,熙晨的媽媽一夜白了頭髮,弟弟還是抱著那隻鋼彈模型,蘇雅跪在熙晨媽媽的面前久久不起也一句話不說,熙晨媽媽的手輕撫在蘇雅的頭頂,「她會希望妳更快樂對不對?」,蘇雅抬起頭,熙晨媽媽沒有看自己,而是看著靈堂上那張開朗笑容的照片,蘇雅咬住嘴唇不哭出聲,咬出了血流下了眼淚。

蘇雅變得悲傷,彷彿一夕之間所有的快樂都離她遠去,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抱著熙晨睡過的枕頭,從此以後只用一種沐浴乳,學校開始上課時她去申請了跨系修課,只要自己空堂她就去熙晨的系上聽課,旁邊位置永遠是空的,彷彿她還在。

她的事情被很多人知道,更多是羨慕她有一個願意為她犧牲生命的好朋友,他們哪裡懂?他們什麼都不懂,蘇雅冷眼看了說話的人,一個人轉身離開。

熙晨的媽媽約了蘇雅,不喝咖啡也不吃飯,帶著熙晨生前最愛的背包過來,「她讓我燒掉,我看了一些,全部都是妳們的事情,拿給妳做決定。」

蘇雅抱著背包回到家裡,忽略了桌上的飯菜直接反鎖房門,抱著熙晨的背包很久很久,才想起來要打開看。

裡面是一本一本的日記,從相遇的第一天一直到最後一天,稚嫩的筆跡一直到現在的大人字體,熙晨寫字一直都很好看,不是普通人的一筆一畫,因為她很懶惰所以會自己研究連在一起不用撇很多次的書寫方式…

今天突然回來了,在公園遇到她了,原來她小時候就已經這麼好看了。

我覺得很開心,可是我大哭了一場,媽媽問我了,我就說突然就想哭水龍頭關不住,媽媽說我是小大人,我說我已經是大人了,因為她不會當真,所以我就跟她說實話。今天,我做了很重要的決定,還有九年,我一定能想到方法。

我又做惡夢了,又夢到那一天的事情,每次我都覺得心臟很痛,我想到了一個計畫,叫做一瞬間換命。我今天開始練短跑了。

……

她又生日了,我又陪她一年了,蘇雅蘇雅蘇雅蘇雅,多好聽的名字,多好的一個人,蘇雅蘇雅蘇雅蘇雅,我每次這樣叫她,她就會笑得很開心,我也覺得開心。這一次我不跟她說了,因為這樣就好,就在這個位置上,安分守己的繼續自己的計畫就好。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脆弱,好像死亡在倒數,而且一定很痛,一定會很痛吧,我好怕痛的,所以那時候她死掉的時候,我心臟都快痛死了。蘇雅蘇雅蘇雅蘇雅,蘇雅蘇雅蘇雅蘇雅……

……

我去問了美式足球教練,他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就我這個體型,不要被撞飛就很偷笑了,他不懂也不讓,我沒辦法,只能繼續練衝刺。今天又有一個名人用同一種方法死掉了,每一件事情都成真了,好像都挖好的坑洞,只要照著時間跳進去就好了,我不想這樣,我還能再更努力。

……

坦然面對死亡…坦然應該是一種自我暗示吧,我覺得從樓上跳下來的人,也不是整個過程都不後悔,只是被地心引力逼著去死。蘇雅蘇雅蘇雅蘇雅,妳就是我的坦然嗎?是的吧。

今天有個人和她告白了,好酸啊我,心理超級酸,有點想哭,有點想告訴她我…那個人其實很優秀,我知道他,他也會考上城新大學,是資訊系的,如果沒有意外,他們還會再見面吧,只是到時候就沒有我了。

我讀到一句話,貧窮、咳嗽和愛是無法掩飾的東西,希望她永遠不要知道。每次我希望她忘記我的時候,我就會覺得自己很假,明明,明明我這麼自私,我是這麼自私的想要她永遠記得我,記得有一個楊熙晨,蘇雅蘇雅蘇雅蘇雅。

時間就要到了。

她今天問我為什麼問那麼多以後的事情,我沒回她,只是揉她的頭。算了,反正掙扎這些沒有意義,至少至少,至少我能改變我想改變的事情,該去練習了…可是,可是我也好想陪她看那些風景……

弟弟還小,爸爸走的時候有留錢跟保險金,我的比賽獎金也都留著,媽媽大概不會太辛苦吧…活在18歲的身體裡,我已經27歲了。好可怕…蘇雅蘇雅蘇雅蘇雅……好害怕啊…

都好好道別了…就是很捨不得,以後都看不到她貪睡的樣子了,以後都不能替他買早餐了,以後,她就要牽別人的手了…妳會不會有時候妳可不可以有時候一點點的想起我。

讓酒駕的人都消失吧,讓所有悲劇收場的故事都消失吧,如果有神,讓她永遠一帆風順吧。

蘇雅蘇雅蘇雅蘇雅……我要離開妳了,打雷閃電它不可怕的,鬼片都是演出來的,香菜芹菜不敢吃也沒關係的,下課了要早點回家,下班了要早點回家…蘇雅蘇雅蘇雅蘇雅。

……

蘇雅一遍一遍摸著那些日記,一遍一遍的看著那些絕版的字跡,一遍一遍唸著熙晨的名,眼淚都不敢掉在紙上,怕暈開了她就看不見了。

最後一本最後一行就是那天,後面都是空白的,沒能寫的空白的紙,蘇雅摸著上頭的凹痕,很多而且很用力的筆跡,縫線也有撕開的痕跡,她跌跌撞撞爬起來,腳趾撞在桌腳的劇痛,蘇雅一跳一跳的跳到書桌前,拉開抽屜才找到一隻炭筆,深深吸了一口氣才下筆拓印。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嗚…嗚嗚嗚…楊熙晨,楊熙晨…」直到她看清楚上面是什麼,淚水又模糊了視線,抱著自己縮在角落裡,腳趾流血了,可是不比心還痛。

蘇雅蘇雅蘇雅蘇雅。

我愛妳呢。

可我不能說我愛妳,上一次妳就答應我了,這一次妳也會吧。

我不能說,因為妳要活著,所以我不能說。

可我好愛妳呢。

妳說的,要找到一個比我對妳更好的人才可以。

蘇雅蘇雅蘇雅蘇雅。

我捨不得妳。

那條繫在頸子上的項鍊,像是被什麼外力驚擾了,從扣環處鬆開來跌在地上,蘇雅哭紅的眼睛從手臂裡頭露出來,昏黃的夜燈透在項鍊上拉出很長的錯綜複雜的影子,那些影子看起來沒規律卻又好像藏著什麼。

「是頭髮喔。圖案是我設計的,妳可以解看看。」蘇雅想起她溫柔的笑聲和眼神,拉上窗簾,爬到夜燈旁拿起項鍊,她知道這是一個遊戲,她們有一陣子很喜歡玩的解謎遊戲。

只要轉一轉,轉一轉,再轉一轉。

蘇雅終於轉到了解答,摀住嘴巴卻止不住哭泣的聲音,她看著牆上的影子,是兩個相擁的女孩。

願執子之手,願與子偕老,願結髮為妻,願妳一世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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