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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回忆录之浪荡公子剑

(作者的话:系列短文,武侠言情,有少部分打杀,无h。推荐顺序先看《江湖回忆录之浪荡公子剑》、《江湖回忆录之天敌》、《江湖回忆录之千毒手》、最后看《江湖回忆录之陆鬼斧》)

茶亦醉人何须酒

他几乎是被人吵醒的,听见动静往下看才发觉一群山贼模样的男人正围着一个女孩儿,他懒得理这事儿,翻过身准备继续睡一觉,便又听见了那刺耳的吵闹,惹得他不得安稳。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女孩拿着一把短刃指着自己的脖颈威胁来人。

他单腿而立,从树上跳下,身姿飘摇,如江面上的一叶孤舟独悠然自得静静地矗立在女孩面前,他正想开口对山贼说些什么,脖间却多了一份冰凉的东西。

“你们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杀了他。”女孩儿将刀刺在他的脖间。

他觉得有些倒霉,本就不想管着闲事,却被吵得不得安宁不得不管,如今管了却反过来被这姑娘挟持了。

“行行行,你别乱来啊姑娘,我们不过来。”这山贼头子见状往后退了几步。

“不对啊,大哥,弟兄们好像没少啊。”说话的大约是个副手,这山贼各个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倒也认不出谁是谁,其中有个山贼倒是聪明,喊起弟兄的名字来。

“大毛。”

“在。”

“二毛。”

“在。”

“四毛。”

“在。”

女孩儿听他这样喊人,便觉得有些奇怪,问山贼道:“那三毛人呢?你怎么不喊三毛?难不成他死了不成?”

那山贼听了,急忙回道:“你才死了呢,老子就是三毛。”

女孩儿听了哈哈笑起来,对着挟持的男人道:“原来他就是三毛啊,难怪他不喊自己名字了。”

“不对啊,我们兄弟都在这里,干嘛还怕她,弟兄们一起上。”这伙山贼才发觉那女孩挟持的男人与他们是毫无干系的,便拿刀捅了上去,女孩见状扔下刀就跑。

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他一个跳跃伸手摘下几枚树叶飞向前去,树叶便如刀刃般划破了那些山贼的衣衫,那些山贼变得一个个像脱光了的猴子似得,红着屁股一溜烟的跑了。

女孩儿跑了许久发觉身后没了音儿正觉得奇怪,回头一看才发觉刚那些山贼早就跑的没了人影,只留下那个男人。

“喂,你这人怎么还不走。”女孩儿捡起地上的刀瞥了眼男人。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男人打量了女孩儿一下,她的衣着打扮并不华贵,应当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逃婚出来的,却又不知这个瞧着十四五岁的姑娘再这荒山野岭做什么。

“我下山去找我爹,半路上遇见了那帮子山贼追着我跑了一路,可累死我了。”她揉了揉腿和胳膊又看了看男人。

“他们追你做什么?”男人问她。

女孩儿指着自己的脸,答:“你这还看不出来。”

男人看了看女孩子的脸,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瞧不出她脸上有什么和其他女子不同的地方。他摇了摇头,女孩便道:“你眼瞎吧,我长得这么好看,他们自然是抓我回去当压寨夫人了。这道理还不懂,白长那么大岁数了。”

男人听了真是哭笑不得,只得轻轻开口说了句:“哦?”

他的睡意早就被搅得没了,见她有些意思,继续问道:“那你去找你爹做什么?”

女孩儿倒也不顾及什么,张口就回:“哎,这不是玉家小姐下月就出嫁了么,人家急着叫我爹打个金镯做嫁妆,可我爹三天前下山置办过冬的货物去了,少说也要半月才回,我这才急着下山找他的。”

“你不会打镯子?”

“我怎么会打,我又不是我爹。”

“你爹没教你这手艺?”

“他干嘛要教我这手艺?”

“那你会做什么?”

“我会做什么干你什么事。”

“我看你是什么也不会做吧。”

“我是什么也不会做,但又不用你娶,我操个什么心。”女孩嘟着嘴巴,两根嫩黄的丝带绕在发髻上随风舞着,男人侧过头去看她,这才觉得她是有几分娇俏可人的模样。

“那你会做什么?”

“我……”男人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女孩抢了先,她上去闻了闻他衣衫,道:“我看你满身酒气,这大白天的喝成这样睡在这荒山野地里,你倒还有脸来说我。”

“你……”他尽被她说的无言以对。

“你没媳妇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媳妇儿?”

“瞧你那样娶得上媳妇儿那就怪了。”

“你可别忘了刚才是我救得你。”

“这倒也是。”女孩脸色一板道:“谁要你救了,我能自己解决。”她又道:“不过……我这人有恩必报,既然你救了我,我就……”

“你要做什么?你可别以身相许啊。”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谁要以身相许你,我眼睛还没瞎呢。”女孩儿说完看了男人一眼继续道:“再说了,我定亲了。”

“你才几岁就定亲了?”

“不可以么,我爹给我定的娃娃亲。”

“哦。”男人应了声,大约觉得这种情况下这姑娘有人愿意娶才是得以理解的。

“那你要如何回报我?”

“我要下山找我爹,要不这样吧,等你见了我爹,我让我爹请你吃饭喝酒你要银子也行,这样如何?”

“那我不是还得帮你找爹?”

女孩用力的点点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男人见了扶额道:“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

女孩说着上前对他说:“没作孽,你上辈子是积了几辈子福气才遇见我的。”

“哦,是吗?”男人飞到树上拿下自己的笛子和那坛未喝完的酒跟随着这姑娘下山去了。

 

【二】书自香我何须花

他骑着马带着她就往六峰镇走,他从女孩儿嘴里得知,他父亲下山置办冬货了,按照他对着市场的了解,这六峰镇的货物最充足价格也公道,女孩儿的父亲常年办货不会不知这个行情。不过他去六峰也有其他事情……

他还未进六峰客栈就听见屋里的吵嚷声,女孩在屋外绑好马匹同他一起进入客栈。那绝对是怪事,前一刻客栈里还辱骂声不断,下一刻就静地有些可怕。而安静的原因不外乎是因为她和男人的到来。

女孩儿可以感觉到四下的人都在看着他俩,可谁也没有动作上来同他们攀谈,她觉得这事儿实在奇怪。她同并排走着的男人开口:“他们好像都很怕你。”

“恩。”男人轻轻应她一声很熟悉的往二楼走去,上楼便径直走向了那靠窗的位子。

“他们为什么要怕你?”女孩儿瞪着自己好奇的眼前问:“你杀人吗?”

男人答她:“他们不是怕我,是怕我腰上那柄剑。”

女孩儿听了斜过身体看向男人佩在身上的那把剑,他不说她压根就没注意他腰上还有把剑。在她看来那只是一把被粗布裹着的破烂玩意儿,她瞧不出那里面能出现什么稀世宝剑,她努嘴冲男人道:“那我怎么不怕你那把剑?”

男人拿起茶杯抿了口茶,对她说:“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的剑有多么厉害。”

“那我知道了呢?我也会怕你吗?”

“等你知道,你自然也会同那些人一样怕我了。”男人淡淡的说着然后目光看向楼下那群江湖人。

“好大的口气。”男人的额间触到一丝冰凉,他将目光扯回面前,女孩儿用手指点在他的额间,他望着她的眼睛,那双眼里包含着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如琉璃般通透纯净。

不知怎的他下意识的抓住了她那只手,她立刻抽了回去将手藏在衣袖里面不再拿出来,目光铮铮地瞪着男人。

男人见她如此,笑道:“你做什么瞪着我?”

“那你为何要抓我的手?”

“是你先拿手指着我的额头的啊。”

“你不知道有些事情女人可以做,男人不可以做么。你爹没教过你吗?”

“我没有爹了。”男人喝了口茶,道:“不过你也不是女人吧。”

“等几年我就是女人了。”不知为何,女孩儿的脸颊有些红了,她憋了许久才说:“你少小看人。”

男人只是半眯着眼睛望着她笑,他说:“那几年怕是不够的吧。”

女孩儿没有应他大约对这事失去了兴趣,只顾着低头剥她的瓜子吃,男人见她小心翼翼的剥那瓜子,只觉得好笑。这年头还有人这样吃瓜子的,又瞧见她那双手纤细白嫩,心想这姑娘穿戴不似富家千金,这手却同皇城里面的公主没什么不同。

他想着这事就被楼下的吵嚷声打破了,他探身看去,几个粗汉绑着一个妙龄女子坐下,其中一个粗汉猛拍了下桌子,嚷道:“小二来一壶烧酒,一碟牛肉。”

女孩儿头一次见这种热闹,凑了过去,她指着那漂亮女子问男人:“那姑娘可真漂亮,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绑着她呢?”

“以人抵债罢了。”男人似乎看惯了这种场面都懒得和女孩儿解释。

女孩儿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个女子,她扯了扯男人的衣衫,道:“你同我说说么,我第一次来这儿没见过。”

男人这才开口:“你瞧见那些粗汉的衣衫了么,上头有兴和两字,他们是兴和赌坊养的打手,这姑娘的父亲怕是赌钱赌的没了抵押物,这赌坊只得将他女儿抵债了。”

“那他们把她带到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全镇最热闹的地方,最近又有比武大赛,各路豪杰商贩都在这里滞留,你说为什么带她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将她卖个好价钱了。”他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好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女孩儿听了没了声,她只是看了看那姑娘,又看了看自己,仿佛两人年岁差不了多少。她问男人:“你可不可以救救她?”

男人道:“我为什么要救她?”

“他们不是都怕你么,你不是有宝剑么。”她急急地说道。

他道:“这个世界那么多人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若我都要救,那得到什么时候去,岂不是要累死。”

女孩儿听了将伸出袖子的手又藏了回去,她轻声嘟囔了句:“如果那姑娘是我,你会救我吗?”

男人听了想开口:你们女人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要联系到自己身上去。这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么,这楼下的姑娘就不是你。可他侧过头看女孩儿一眼,到底没有把话说出口。

“哎。”男人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锦囊扔下楼去。他对着那些粗汉,道:“这姑娘我买了,你们拿着这银子回去交差吧。”

那粗汉见了他,起身冲他拱手道:“杜三爷,哟,真是杜三爷不成,小人眼拙,进屋竟没瞧见您。”

男人也不搭理他,那粗汉见状只伸手解开了那姑娘的绳子,推了推她道:“姑娘,你今儿个撞大运被杜三爷瞧上了,这六峰十里八乡的姑娘哪个不窥觊这位爷呢,可人是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们的,不知你是修了几辈子的福了,快跟着做牛做马去吧。”

这话一出,周围的侠客纷纷看向男人那处,他们都窃窃私语着:“这平日不喜女色的杜三爷今儿个居然为一女子赎身了,不得气死那花柳巷的花魁秦四娘,人可是使劲了浑身解数也没把这位爷弄上床去。”

“这使得一手绝妙剑法的杜三爷竟瞧上一赌徒之女,这姻缘倒是奇妙。”

“你们可别说了,今后指不定她是十里山庄的夫人,你们一个个见了都得拱手相拜呢。”

众人都在猜测这事态该如何发展时,那姑娘怯弱地走向楼去。

男人见了冲那女子道:“我并不想要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那女子听了“扑通”一下跪在楼梯上,她呜咽着,泪如晶莹落在白润的脸颊上,四下不少男人看了竟有些惋惜,这样楚楚可怜的女子竟被那不解风情的杜三爷先抢了去。

她道:“我回去了我爹还不是将我赌了再卖钱,你叫我往哪里去呢?”

“你这意思是要我帮你爹将手剁下来咯?”男人冷语道:“我这人虽然不做杀手的事儿,不过你要是给足银子,我倒也可给你开个先例。”

那女子听了哭得更加厉害了,女孩儿见状推了推男人的胳膊,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人姑娘都哭成这样了?。”

男人皱眉反问女孩儿道:“那你要我如何?难不成真把她八抬大轿娶进家里去?”

女孩儿见状不理睬男人上前将那女子扶起来,她说:“他不是这意思,他是希望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再守着你那嗜赌成性的爹,你可懂吗?”

那妙龄女子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楼上的男人,女孩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伸手握住女子的手,说:“快走吧,他绝不是你的那个人。”

那软的似风的女子听了她的话便如风似得走了,女孩儿送走了那女子,上楼冲男人道:“活该你娶不上妻子。”

说完还不忘补刀,说:“我看你这辈子也甭想了。”

男人也不气只对她说:“你来付茶钱。”说完就走出了这六峰茶馆,女孩儿见他走了,匆匆留下一些碎银子追了出去。

 

【三】酒不醉人人自醉

两人走进茶馆的时候还是白日,走出茶馆的时候天已是黑的了,一轮弯月当空照着,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男人走在前头,女孩儿走在后头。

女孩儿追上去问他:“你叫什么名?”

男人瞥过头看她:“我以为你不想知道。”

女孩儿笑了,她道:“我爹说了,女孩子家家的不能随便问陌生男人的名字的。”

“那你如今为何要问我呢?”

“因为你救了我一命啊,我总不能不知道恩人的名字吧。”陆烟这样答他。

“刚才茶馆里面不是有人说了么,你那么个聪明劲,难不成还记不住。”男人故意如此说道。

“他们喊你杜三爷,可哪里有人叫杜三爷的呢,这只是个绰号吧。”

“江湖中人没有人会告知别人真名。”

“这是为什么?”

“免得被仇人追杀。”

“我姓陆,单名一个烟字。”陆烟说道此处冲男人一笑,道:“今后你便可来追杀我了。”

男人却将话题扯到另外一个地方,他问她:“你这山野丫头,手摸着却如此滑,你们山里不用做事吗?”

陆烟听了将手缩进袖中,她道:“我为何要做事?”

“那你家谁洗衣做饭?”

“我爹啊。”

“那你家谁赚钱养家?”

“我爹啊。”

男人听了道:“你倒是活得比公主还不用操心。”

陆烟点头骄傲的想要说些什么,男人却反问她:“那要你还有何用?”

陆烟道:“我爹说了女人就是用来疼的,我爹不要我干活,我娘活着的时候也什么都不用干。”

男人听了只摇头道:“那谁娶了你可真倒霉啊。”

女孩儿却不以为然的说:“我爹说了谁娶了我定是祖上修了大徳了,谁娶我谁有福气。”

男人听了只是笑。

“我们这是去哪里?”

“六峰夜市。”

“去哪里做什么?”

“找你爹。”

“你觉得我爹会在哪里?”

“不,去那里找个人,他可能知道你爹的消息。”

“谁?”

“鬼打探。”

“哈哈,这人名字可真滑稽,他为什么叫鬼打探?”

“因为他连鬼都要打探,更别说人了。”

两人聊着便到了六峰夜市,这里的集市卖的东西和普通地方的可大为不同,有卖活物的,也有卖死物的,可以用银子买也可以用珠宝来抵,这买卖全看买主和卖主之间的关系,两人若是愿意成交,就算一文钱不花也能带走任何商品,两人若是不对付,那就是金山银山堆在他面前,人家也不会卖你。

杜三爷将陆烟带到一个小摊贩面前,那男人满脸胡须,个子低矮,摊位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只竖着一根竹竿上面挂了一个白帆,白帆上面写着“鬼打探”三个大字。他相貌瞧着不怎样,却满身丝绸穿着华贵,正低着头数着金珠子。

“瞧你今儿个生意很好。”

鬼打探循声抬头就瞧见了杜三爷,急忙收起桌上的金珠子,冲男人咧嘴一笑,露出黄牙。“原来是杜三爷,许久未见。”

“这位是?”他并不过多的和杜三爷客套而是看向一旁的陆烟。

男人只按住女孩儿的肩膀让她坐在摊位面前,他对她说:“你父亲叫什么,长什么样,快点和他说吧。”

鬼打探听这话意思,眼珠一转,心想:原来是来寻人的。

“我爹叫陆子良,长得……恩……和我有些像,他是下山来置办冬货的,你见过吗?”

鬼打探提溜着眼睛,一时不言语,过了半响,才道:“这……你父亲不是江湖人士?”

陆烟摇了摇头。

鬼打探这才松口气,对男人说:“难怪,我就想这江湖上没有我鬼打探不知道的人。”

“那你知道我爹的下落咯。”女孩儿追问他。

“你爹不是江湖人士我如何知道?这六峰每天来往的人没有上万也有上千,我消息在灵通也不会去关注这么个普通老百姓啊。”

男人听了只道:“我想也是,不过还是想来碰碰运气。”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在鬼打探面前,接着又对陆烟说:“你留在这里等我,我去集市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陆烟本想跟着前去,可鬼打探却拉住了她的衣袖,对她说:“我瞧你还是不要跟去的好。”

“为什么?”

“这集市在往里面走可就不那么干净了。”他好似再说一些可怕的事情,可他即刻又把话语一转,道:“你又不能跟着他去花柳巷里寻欢,他带你做什么。”

女孩儿听了一把夺走桌上的玉佩,鬼打探见了立刻伸手去抢,女孩说:“你可别抢,你若抢了,我立马就将它砸个稀巴烂,谁也得不到好处。”

鬼打探见了这阵仗态度才和缓,笑脸盈盈地望着她,说:“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这分明是杜三爷问我问题的酬劳啊。”

“你又没有回答出我爹的下落,他为何还要给你酬劳?”女孩儿气不过呛他。

鬼打探回他:“这是我的规矩,不管我有没有回答出客人的问题,客人总要留下点东西。”

陆烟听了,道:“你这黑买卖吧,普天之下没有这样做生意的道理。”

鬼打探瞧着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又觉得她说的话虽驳了他的面子却也有几分道理。他道:“你爹若是江湖人士我要是不知他的下落,那我可把这玉佩还你,可你爹不是江湖人士,只是个普通人,我再神通广大也不能知道天下人的下落吧。”

他瞧了瞧陆烟,拿起烟杆点上烟,道:“说起姓陆的,江湖上倒真有个厉害人物,叫陆鬼斧他最近来了六峰,不过……人家又怎可能是你爹,他铸剑的手艺可谓鬼斧神工,天下人求而不得。”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自己不够厉害,少找话为自己开脱,天底下就没有这样做买卖的。”陆烟说着把玉佩收入怀中,鬼打探正想出手就见男人向此处走来,却也不好有什么动作。

 

【四】花不迷人人自迷

鬼打探一见杜三爷就对他说:“你这女娃哪里得来的,倒是有几分机灵劲儿。”

男人听这话却没什么好脸色只叫陆烟快走,陆烟正觉奇怪,走出集市后就问男人:“你拉我走做什么?没瞧见他刚要夸我么。”

男人白了陆烟一眼,道:“你可知他摊子前面那两个大缸里面放的是什么?”

女孩儿露出大白牙笑着猜:“他腌得过冬咸菜?”

男人摇头,他道:“你可知人彘①?”杜三爷不想吓唬陆烟,他本是觉得她一个山野丫头哪里懂得这人彘是什么玩意儿,却没料到陆烟听了脸变得煞白。

陆烟再没了声音,靠着他小心翼翼的问:“当真那坛子里放的是这东西?”

“不然你以为他的消息是哪里来的?他又没有三只耳朵四只眼睛,自然要找其他人帮他盯着这市面了。可你知道人心总是不定的,怎会在一处地方多留,他自然要做些事情把他们永久留下来。”男人说道此处,停了下来,他问陆烟:“你现在还想让人夸你机灵吗?他夸聪明的可都留在那坛子里了。”

陆烟吓得脸色煞白,却又一脸怒气,她道:“你怎么认识这样恐怖的人!”

男人听了才道:“这才是江湖。”

女孩儿听了,低语着:“这和我书中看到的可不一样。”

女孩儿突然侧过身去,伸手指着男人问他:“是你在骗我,还是书在骗我?”

男人只是笑意珊珊地望着她,没有言语。

“我们现在去哪儿?”陆烟跟在他身后。

“找个客栈住下。”

“若是没有我跟来,你今夜又如何过呢?”

男人抬头看了看月色,又见打更的人正好从他们身边走过,他说:“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自然不去寻客栈了,买壶好酒选一处能瞧见月色的屋顶坐一夜就罢了,谁还浪费那钱。”

他如实回她,女孩儿眨着眼睛反问他:“那为何我来了,你却不这样做了呢?”

“你……你……”他的神色含着笑意:“你一介女流,又不懂武功……”

“你不是要教我什么是江湖吗?”

男人听了冷哼一声,道:“好,我便让你体会体会什么是江湖。”男人说着一跃而起落在房顶,

女孩儿瞧见了左右查看发现有个残破的扶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扶梯搬到那幢屋子

下面又借着扶梯爬了上去。

只不过那扶梯过于老旧了,正当她要爬上去之时就听见脚下“咔擦”一声,她来不及想什么就见一双手拉住了她,男人将她悬空拉了上来,身后的梯子已是悬空解体。

她受了他的帮助却没有谢意,反倒是推开男人的手,问他:“你不是要教我什么是江湖吗?”

男人只是望着她笑,她是那样的倔强,非要问他个理由。他终究开口给了她个理由,他说:“这也是江湖。”

女孩儿听了高兴地过去拉住他的手,她说:“哼,你还不是承认了拔刀相救才是江湖。我知道你之前那话什么意思,你想告诉我江湖险恶,我也想告诉你,仗义相助才是我认为的江湖。”

这杜三爷本想教育一下眼前这初出茅庐的小女子,却不料被这小女子教育了一番,他不免觉得他白活了那么些年了,竟连斗嘴也斗不过小女孩儿了。

一时苦闷,杜三爷拿起笛子吹奏起来,那哀伤的乐曲余音环绕,女孩抬头看着夜空,突然张开嘴唱起来:“若有人兮山之阿,   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她的声音不似江南烟巷中的女子温柔似水,也没有豪气万分的男子般粗狂豪迈,有股子特有的冷清感。

“怎么突然不唱了?”男人见她没了音儿问她。

女孩儿耸耸肩,俏皮地一笑回他:“忘词了。”她又努嘴说:“不能怪我呀,谁叫屈原写的词那么长啊还绕口,要是他还活着,他肯定也默不出自己写的词句。”

男人听了也只有笑,他问她:“那《九歌》中那么多篇词,你为何选这篇山鬼来唱?”

“可不要说你只记得山鬼这首的词了,不然屈原真要被你气的从墓中爬出来了。”

“你倒还知道《九歌》?”

“我为何不能知道《九歌》?”

“我以为跑江湖的人每日都在刀尖上讨生活没空理会这些诗啊词的?我爹常念左丘明的一句词,想必你也听过,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说道此处,这小妮子指着自己笑道:“我小时候总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我爹就会说,若是你身处江湖那便懂了。”

“你还是没告诉我,你为什么选山鬼呢?”

“既然你听出我唱的是山鬼,那你可知这首词是何含义?”

“说的是一多情的山鬼在山中等候幽会的情人可情人迟迟不来的心情。”男人说罢忽然大笑起来,他指着女孩儿说:“没想到你也……”

他的话没有说出口,女孩儿好似已然知道了他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可她还是固执问他:“没想到我如何?”

“思/春”男人本不想和女孩儿斗气,可不知怎的再她的逼问下还是说出了实话。

女孩儿却不觉什么只是脸红红的,她说:“也不知我爹给我定的亲事到底好不好。”

“若是不好呢?”男人问她。

女孩忽然低下头,想了会儿,她喃喃道:“我爹给我定的亲哪有不好的道理。”

男人听了也只是笑,没了言语。

“还你。”女孩说着从怀里掏出从鬼打探那里夺来的玉佩扔给男人,男人接在手里看向女孩儿,她说:“我明日就回去了。”

男人问:“你不找你爹了?”

“不找了。”女孩儿摇头:“我爹说过很多事不能强求要看缘分,既然我已然努力过下山找他,可即使如此还是没有找到他,说明他与玉家小姐并无缘分,我再留在此地也是拖累你罢了。”

“你这是什么话?”男人看向她,目光灼灼。

“我爹说过姑娘家可不要等着男人赶你走你再走,不然脸面就不好看了,所以我识趣的先和你提了,免得你把我赶走让你抢了先。”

“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事要做不方便带你去?”

“我如何知道你有事?只不过跑江湖的人总不合适带着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姑娘的。”

也不是……男人想如此说,却也没有说出口来。其实这女孩儿说的对,就算他再带着她一日,再多一日又如何呢?他总不能带着她在这江湖上走一辈子……

人彘彘(zhì)   ,豕也,即猪。人彘是指把人变成猪的一种酷刑。这是吕后发明用来对付戚夫人的一种非常残忍酷刑之一。

【五】吟成白雪心如素

这日出之时就是两人分别之日,男人替女孩儿雇了一辆马车,那车夫是天风堂排得上名的镖师,他来之前只知道这有人出了一大笔钱要他押一样货物,他本就想哪里来出手那么阔绰的人物,见面才知道是十里山庄的少东家——即是杜三爷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江湖上谁人不知十里山庄盛产玉石,有花不完的钱。

只不过眼前的不是什么珍贵玉石而是一个姑娘,这让他有些为难,他到底是没有保送过活物的。

杜三爷只对他说:“你送她去南镇山里就行了,她之前不小心得罪了山间一群土匪,我怕她独自一人回去有什么闪失。这马和车……等你送她回来就带回你们天风堂吧。”

这岳十郎瞧那匹马毛色发亮,一身血红,确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又见那车外面虽素雅低调可镶嵌在车轱辘上的银皮似乎是由纯银打造而成,不由拱了拱手应下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女孩儿走到男人面前,“给你”她说着把一块玉佩塞到男人手里,男人左右看了看那块玉佩确也看不出这玉有什么好的,若放在他们十里山庄,走一步路就能捡到一块的料子,他问她:“你给我这玉做什么?”

女孩儿回道:“这玉是我爹给我的,我从小系在身上,我爹和我说谁有这块玉,谁就有整个江湖。”

这话不紧是杜三爷听了在笑,就连身后的岳十郎也在笑,谁都知道这话是鬼话,可女孩儿居然相信。男人对女孩儿说:“我在江湖上走了那么多年,倒真没听过有这种事,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女孩儿自然知道男人这话是在调侃自己,可她并不在意,她说:“你救我一命,我也无以回报,本说好的等你找到我爹让我爹请你吃饭的,可我爹也没找着,我总不能什么也不给就走了吧,我便把这块玉借你保管,等你办完事就来南山桃花林找我,将它物归原主可好?”

岳十郎听了这话就懂了眼前女子的小心思,他想这久经江湖的杜三爷可不比他懂得多,他以为杜三爷不会收这玉佩,因为收下这玉佩就代表他认可她等他了,对于江湖上的人来说,要一个人等自己是如何的嘱托,只有他们懂得。

他没有料到,男人将玉佩放入怀里点头应女孩儿,女孩儿见了转身要走,男人却伸手招她过去,女孩儿走过去,男人俯下身在她耳边很轻地说:“在下杜衡。”

女孩儿的瞳孔中满是震惊,她问他:“你不是告诉我没有江湖人会把名字告诉别人吗?如今你为何要告诉我?”

男人轻轻握住腰上的剑看向女孩儿道:“若是我没有守约去见你,你可以来追杀我。”

“我又不懂武功。”女孩儿小声嘟囔一句,她低着头又很快抬头,此刻男人已经背过身去,他大步向前走手里握着那把剑,她似乎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一样,她望着他苍劲有力的背影,道:“你若不守约,天涯海角我也来杀你。”

男人听了扬起嘴角向前走了。

听说那场比武很是激烈,十里山庄的少主传闻剑出鞘必要嗜血而归,而同他递英雄帖的少年才十七八岁的模样是名不见江湖的青葱少年,若他赢了这场比试必然名震江湖,若他输了也就一死,与杜三爷来说这不过是他剑下另外一个亡魂罢了。

只不过这场比武在没比之前杜三爷就输了,因他心里有了个人,谁都知道比剑比的便是快狠准,若是有任何一丝犹豫,那剑下亡魂就是自己。杜三爷那一剑已然顶在少年的胸间,可他忽然觉得这少年很像多年前的自己,不知他活下去又当如何,只是这样一念之仁,少年的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胸间,众人哗然,谁都不相信十里山庄的杜三爷会输了这场比武。

男人的身体从上空坠入江面,听得这一消息的客人纷纷前去瞻仰那英雄少年的尊容,哪里顾得上为男人收尸,杜三爷这才体会,什么万贯家财在死人面前都是无用的了。

只一个竹框里面摆满冬货的中年男子不厌其烦的卸下货物租了一条小船将这男子的尸体拉上那叶扁舟。那中年男子用手叹了叹杜三爷的鼻息,已然没了气,他哀叹道:“十里山庄的杜家三少,老夫与你一别十年,想当初的稚嫩少年郎如今成了江湖无人不知晓的响当当人物,可又如何呢?”

中年老者伸手解下男子挂在腰上的那把绿笛,又伸手抚了抚那把他死也握在手中的剑。中年男人说:“年少时我铸剑是为了名彻江湖,如今我再不铸剑,就因为怕看见你们落得这个下场。”

“我铸的剑终究是不能护着你啊,那便让这剑随你去吧,你年少英雄如今还未成亲,我留下你的笛也算为你们十里山庄留下最后一件物吧。”老者说着就一个飞跃跳到岸上,他为他点一盏长明灯,扯下裹剑的白布盖在他身上,便任由那叶扁舟飘在江面上。

男人挑起岸上过冬的货物说:“这天越发冷了,烟儿怕是等急了,得赶快回去才行。”

陆子良还未踏入茅草屋就瞧见一女孩儿冲了出来,那女孩儿永远带着明媚的笑容,她出去迎他爹,瞧他爹搬如此重的货物也不帮忙,只伸手摘下他爹腰上的那把绿笛,问:“爹,你这笛子哪里来的?”

陆子良道:“山下集市买的,喜欢吗?”

陆烟点头,对陆子良说:“爹,你怎么知道我近日就想学着吹笛子,真愁找不到好笛子呢,你可真懂的心。”

陆子良看着女孩儿紧紧握着那把绿笛不禁想起那人。

“爹,玉家千金要结婚了,要你赶快打个金镯呢。”

“好,爹知道了。”

“爹,你说给我定了娃娃亲,可那户人家怎么还不给我提亲啊?”

陆烟如此问陆子良,这让陆子良想起十年前的事来。

 

【六】最到梅花香也清

十年前,春风吹起江水,十里山庄的花开了一片染红了江水。

陆子良本是带着新铸好的剑去十里山庄交付的,结果走到半路上十里山庄就出了大事,听闻九天宫窥觊着十里山庄的金银财宝带着一路人杀去了十里山庄,那时庄主和夫人恰好外出只留儿子独守山庄,任由谁都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料就这一少年郎竟带着一干家奴杀的九天宫的片甲不留,江湖传闻那几日十里山庄漫山遍野一片血红,可惜的是这位勇气可嘉的少年英雄护得了家宅却护不了父母,他爹和他娘在外被人暗杀,三日后尸身被家奴抬进了十里山庄。

这事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有内贼做的,不然有谁能知道十里山庄庄主和夫人外出,只留一个少年守着家呢,少年杀了那内贼,他因守下十里山庄而成名,他因一剑封喉杀死告密的亲叔叔而成名。

这仿佛是很久的事情了,可陆子良却历历在目。

本是少年英雄,江湖人士得了这消息都要去十里山庄瞻仰一下他的尊容的。可此时的十里山庄正遍地尸骨,鲜血染了一片,晾谁有这个胆量都不敢去,陆子良虽然很不愿意去,可他拿了人家银子帮人家铸了剑的,总不能庄主死了,他就不把这剑送去给他儿子吧,当然迟点送去也未尝不可,可这铸剑时日都是约定好的,另一人虽死了,他不能言而无信啊。他总归还是带着女儿去了。

那年陆烟才四岁的模样,那年杜三爷也才十四五岁的模样。

“爹,我们去做什么?”陆烟问父亲。

陆子良答:“送你爹铸的宝剑。”

陆烟看着那块用破布裹着的剑,不以为然的道:“还宝剑呢,连个剑鞘都没有配,你倒好意思和我说是宝剑。”

陆子良倒也不气,他说:“那他爹并没有给铸剑鞘的银子,只给你爹铸剑的银子,难不成你还要你爹铸把剑再送个剑鞘给人家,这天下没有这样做生意的人。”

陆烟听了只歪着脑袋,用手指点了点他爹的胳膊,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抠门。”

陆子良听了只用手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脸颊,他道:“知女莫若父啊。”

陆烟又问:“他们家也好生奇怪,哪有父亲送儿子剑的?”

陆子良对陆烟解释道:“这杜家公子使得一手好剑法,当爹的想在儿子生辰前夕求一把好剑护他一生自然可以理解,你还小,你不懂。”陆子良见女儿听了有些迷茫的望着他,如此解释。

“只可惜这剑是铸成了,这求我铸剑的人却也没了。”陆子良喃喃说:“想来他们十里山庄那么有钱,也不缺给我个铸剑鞘的钱,我之前估摸着他爹想給儿子亲自铸个镶着玉石的剑鞘呢,只可惜……”

“可惜什么?”陆烟问他爹。

“他爹死了。”陆子良答女儿。

陆烟轻轻应了声:“哦。”就再也没话了,陆子良觉得那年陆烟年纪还小,她该是不知死是何含义的。

十里山庄,陆子良敲了敲门,很快就有家奴来开门,那人还穿着白衣,他见来人,不客气的说道:“走吧,走吧,别来递帖子说些客套话,死的又不是你家人,我们少爷在气头上呢,不见客的。”说完就要拍上门。

陆烟见这家人如此无礼,便拉着父亲的衣角说:“爹,我们别送他们你铸的剑了,这人不配。”

他爹却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对家奴说:“麻烦你去禀告你家少爷一声,我这剑是你家庄主生前叫我铸的,我同他相约今年此时此地交货,我收了你家庄主的钱,不能不给货吧,不然我陆鬼斧的名声在江湖上也要变臭了。”

那家奴听见了“陆鬼斧”三个字立马急着说:“我这就去通报,这就去通报。”

“爹,人家对我们这样不客气,我们为何还巴巴的在这里等他们?”陆烟不懂这是什么道理,这和他爹以前教她的为人处世是不同的。

陆子良站在十里山庄的大门口,看着这一片绚烂的花朵和这门口的白绫,对女儿说:“有些时候人家不是故意对你不客气的,每个人都会有难处,你应当要体会人家的难处,给人家一个解释的机会。”

陆烟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家奴将这话传给了杜三爷,陆子良父女就走进了十里山庄,陆子良亲自捧上自己铸好的剑,少年双手接过,他望了陆子良一眼没什么言语。

“我爹为铸这把剑耗费了你难以想象精力和时间,你今后可要配得起它。”少年看向这个敢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小女孩儿。

“烟儿。”陆子良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为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话是没错,可到底人家刚刚失去父母,这话说的太过了些,他自得喊住她。“别胡说了,好好待在这里,爹去上个香就带你回家。”

陆烟听他父亲这样说自然得闭嘴点头。

这屋里一时就只剩下少年和这个女孩儿,少年没话,女孩儿忽然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裤脚,他抬头看向女孩儿。

女孩儿问他:“你叫什么?”

少年答他:“杜三爷。”

女孩“噗嗤”笑了,她说:“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啊。”

杜衡答她:“我爹说过江湖人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别人,免得被人追杀。”

陆烟听了就低下了头。

少年问陆烟:“你为何觉得我会配不起这把剑?”

陆烟答他:“因为你家人好凶,我和我爹好心来送剑,你们都不让我们进门。”

“烟儿,走了。”陆烟说完这话,陆子良就走了过来,陆烟见父亲来了,张开手臂跑过去,喊:“爹爹,爹爹。”

杜衡见了这个场面忽然想起小时候他父母抱他的场景,又想到陆烟刚才的那些话,他觉得这小姑娘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他是哀痛但也不能这样待客人,如此想来,就喊住了那要走的陆子良。

“请等等。”

“何事?”陆子良抱着女儿回头。

杜衡解下身上的一枚玉佩递到陆烟怀里,道:“陆大侠不远千里来十里山庄赴约,不幸的是家人刚去世,我们确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了,只赠予这枚玉佩聊表心意,还妄不要嫌弃。”

陆子良见这少年如此恳切,倒也不好意思拒绝了,再说了他是塞在陆烟手里了,陆子良知道到了她女儿手里的东西要想再回去可就难了,便说了句:“多谢”就告辞了。

陆子良抱着她女儿离开的时候,陆烟问陆子良:“爹,他送我们玉佩做什么?”

陆子良懒得和女儿解释,借故同她玩笑道:“人家给你玉佩要和你攀亲啊。”

“什么是攀亲?”

“就是要和你定亲啊。”

“可我还小啊。”

“这叫娃娃亲。”

陆烟被他爹说的似懂非懂得,她点头嘟囔着:“从今儿个起我订了亲了。”说完就把那玉佩攥在手里不放手了。

 

【终】昔日浣沙今日恨

南山的桃花林还没盛开,女孩儿依旧梳两个发髻绑着鹅黄色丝带,她正闲着无聊拿着树枝在地上划着什么,腰上别着那根笛子。

已过了二个月了,而那人并没有来赴约,陆烟倒不怕他不来赴约,反正她还小还可以等,可转念一想,她是有婚约的人,不知那人何时来娶她,若是她被娶走了,那她怎么还能赴约呢。这样想着,陆烟就三天两头问他爹:“爹,爹,你说的那个和我定娃娃亲的少爷,他们家有说何时会来娶我吗?”

开始陆子良还笑她:“女儿长大了想离开爹爹了,想成亲了。”久而久之,陆子良发觉陆烟问的这样急迫好似不是想嫁人,是害怕嫁人。

每每陆烟问起这婚事,陆子良只是苦笑,这人都没了,你还如何等她娶你呢。他当爹的却也不好把这话说出口来。

“若有人兮山之阿,   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宜笑,   子慕予兮善窈窕……”

女孩儿听见那唱歌的声音甩下手中的树枝就冲了过去,她冲到男人面前忽然停下步伐保留了几分矜持后又退了几步。

男人瞧她这幅模样也只是笑,那笑同她初见他时没什么俩样。

“你怎么这样慢,乌龟爬也爬到了。”女孩儿带点撒娇的摊开手冲男人说:“把玉佩还我,咱俩就两清了。”

男人从怀里掏出那块碎裂的玉佩,女孩瞧见了,满脸哭意的冲他嚷道:“我的玉佩,你怎么……怎么碎了?”

男人答她:“我同别人打架,别人一剑刺在我这里,恰好我将这玉也放在胸口,我虽活了下来,可惜这玉却是碎了。”

女孩儿听了,只道:“今后可别再打架了。”

男人点点头,道:“恩,好。”女孩儿往前走,男人跟在身后,男人问她:“那这玉碎了,你要我怎么赔你才好?”

女孩儿答他:“听闻你们十里山庄盛产玉石,你随便从家里捡一块送我不就行了。”

男人点头,说:“这样做也未尝不可,可是我们十里山庄玉石再多,也都找不到同你这块玉石一模一样的了。”

“随便挑一块像的就行了。”

“你不是说这块玉很重要么?”男人忽然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望着她,他说:“我听闻这块玉是你定亲的玉,若是玉碎了,你同我的亲事怎么办呢?”

女孩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得仿佛这漫山遍野都未开的桃花都要一下盛开起来。

后来这江湖上再也没了十里山庄的杜三爷,没了他的浪荡公子剑,有的只是一个能雕刻精巧玉石花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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