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一起看飛機 #2

晚上,吃完晚飯後,爸爸媽媽就在房間幫我整理行李,衣服、褲子和一些錢都放在裡面,一個星期的行李並不多,所以爸爸只準備了比一般行李箱再小一些的行李包。

然後三個人擠在一間小房間,爸爸開始交代去外公那裡要幹嘛、不能幹嘛,媽媽則是不斷叮嚀我要小心。

經歷一個多小時的整理,已經七點多了,又是村裡最安靜的時刻了。

爸爸拎著行李包,媽媽和我走在後面,準備走向爸爸的車庫。

拉開車庫門,裡頭的是一輛黑色的轎車,看不出來是哪一牌的車,但顯得很氣派。

這是爸爸最珍愛的車,很少在使用,能省則省是他的觀念之一,所以幾乎不會看到爸爸開車。

或許這幾天他們辦事情會使用的比較頻繁。

爸爸坐在駕駛座發動車子,媽媽坐在副駕駛座,而我坐在後座,行李放在一旁,發動車子稍待它一下,也就是俗稱的暖車,就開車上路了。

這年代的車並沒有什麼特別,搞不好以後就有得收藏了。

與上學的路徑相反,沿著田邊的路一路駛出村子,會有一座橋,經過那一座橋後應該就離市區不遠了。

從原本看到的田園景觀慢慢就變成水泥建築,這個地方讓我覺得陌生不少。

我隔著車窗望向外頭,看著眼前的景色慢慢後退。

因為是晚上,剛從村子裡出來,四處都是黑壓壓的,但是藉由車燈投射出來的光,照射在一些警示牌的金屬桿上,反映出來的微光能看清楚外頭一點。

靠近市區的時候,因為路燈的關係,眼睛突然覺得很刺眼。

突然從暗處開到亮處眼睛多少都會適應不過來,不過這樣也能看清楚外頭的風景了。

可能是長期住在鄉村的關係,我並不熟悉都市,也看不慣一些水泥大樓。

路上有很多車子來來往往,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車子,畢竟我們住在鄉下地方,很少有機會看到車。

這就叫都市的繁華嗎?

我不解,但是我沒有想太多,繼續看著窗外發呆。

一路開到台南車站,大概一個多小時,待在車上無所事事,只能一直看著外面。

車內的氣氛很詭異,很安靜。

爸爸和媽媽沒有講什麼話,爸爸專心的握著方向盤開車,媽媽則是一直看向前面透擋風玻璃的風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整段路程車內都很安靜,頂多媽媽再回頭跟我說幾句話,像是搭火車的時候要小心、別亂跑之類的。

對於這些話,在出門前已經講過幾百幾千次了,所以我也只聽聽,左耳進右耳出,完全不把它當一回事。

到車站後,爸爸先停好車,示意我下車。

我拎著放在我旁邊的行李包下車,對於一個我來說,好像有一點點重。

媽媽並沒有下車,靜靜地坐在車上,爸爸則是陪我走進車站。

爸爸示意我跟上,走到售票台前,買了一張票。

行李包是皮革製的,用的是牛皮,看起來要不少錢,可能是國外製的。

我們家因為有爸爸在,算是小康,爸爸每幾年會去國外出差幾趟。

爸爸買好票,在售票台前蹲了下來,將票遞給我。

「這是車票,你等等記得拿給叔叔,還有,去的路上要小心。」

我點點頭,讓爸爸放心,之後,他站了起來,轉身離開車站。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顯然有點寂寞。

將車票給了查票叔叔,就到某一節車廂最靠近另一個車廂的連接處的座位坐下。

票上寫的是台南到台北,所以大概要橫跨大部分的西部地區。

現在已經九點多,對面等車的人也變少了。

我將行李放在腳下,用兩腳夾住。

沒多久,火車就出發了,這時有一個看起來像是服務員的大姊姊走過來。

「小弟弟,要幫忙把你的行李放到架子上嗎?」她笑咪咪地問。

我頓了頓,然後拒絕。

雖然兩腳夾著很麻煩,腳會痠,但是這樣就好了,放到架子上我也拿不到,我也不想麻煩別人。

東西還是在自己看的地方比較好。

那位大姊姊也沒多說什麼,就走掉了。

這年代還是蒸汽火車,所以發車的時候會聽到「噗噗」的聲音,讓我覺得格外悅耳。

火車哧鏘哧鏘的跑著,雖然隔著窗戶,但還是能聽到些許的運作聲。

這節車廂並沒有很多人,人還算少的,我想,應該是下班的尖峰時段過去了,剩下的要嘛就是要往北回老家的,要嘛就是要出差的,其餘的我沒有想太多。

車廂裡,大部分的人都很安靜,看書的看書,看報紙的就看報紙,順便挖鼻屎,也有抱著公事包打瞌睡的。

以大部分來說,都是大人居多,平均是30~50歲的男人,除了坐在我位子斜對面的一家三口。

一對夫妻和一個小嬰兒,嬰兒好像才剛出生幾個月而已。

他的媽媽抱著他安心地睡去,嬰兒也睡得很香甜,孩子爸爸也坐在旁邊睡覺。

直到某一刻,孩子的爸突然醒來,看了看母子倆,溫馨的笑著,然後摸了摸嬰兒稀疏的頭髮,把他裹在身上的布包好,將他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孩子的媽身上,之後又靠回椅背上沉沉的睡去。

從頭到尾我一直盯著這一幕看,那個男人也沒注意到我。

其實,還真的有點羨慕呢。

雖然爸爸媽媽很疼愛我、很照顧我,只是爸爸對我嚴格點,我知道,因為我是男生;媽媽也是很疼愛我,之前幾次被爸爸打的時候,都會靜靜的爸爸睡了或是去外頭的茅廁大號時,才會偷偷把我叫進來臥房擦藥。

我們家是木屋,不是那種三合院,雖然村裡以三合院居多,我們比較特別,所以會有很多村民問我們,何不住市區跑來這種交通不便的地方?

爸爸每天都要去市區上班,這裡的交通也不是很方便,離市區的路也遠很多,不過我沒聽過爸爸嫌麻煩,照樣騎著腳踏車提早出門上班。

或許是因為他和媽媽在這裡認識而住下來的吧,聽鄰居閒談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他們正在談爸爸和媽媽的事。

媽媽很早就和外公外婆住在這裡,只有村裡比爸爸媽媽老一輩的或是同年代的人才知道。

早期外公外婆是在村子裡種菜過日子,不知道什麼原因,在媽媽小學的時候就獨自離開,前往外地。

外婆也在媽媽尚未成年的時候過世了,留給村裡的妹妹,也就是媽媽的阿姨照顧。

後來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消失了,只留下媽媽。

她和爸爸認識的時候,連爸爸都笑她真的是一個村姑,純樸到連汽車是什麼她也不太知道。

至於他們的愛情故事我沒聽過鄰居大嬸提起,也不想知道。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羨慕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的睡去,為什麼,我好像沒有這種幸福過。

為什麼會這樣?我說不出來。

感覺這種東西,在某些方面,你是描述不出來的。

不是開心或悲傷,也不是憤怒或惆悵,這種感覺,除非你自己親身體驗,不然別人是不會了解的。

我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累了,怎麼突然湧出這種奇怪的感覺。

可是,我覺得這一家三口,很幸福。

即便他們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地方破爛、有些補丁,看起來日子過得不是很好,但是他們還是很幸福。

那我呢……?

腦袋開始浮現一堆奇怪的想法,正當眼睛感到酸澀時,我意識到,我可能是累了。

於是,我靠在牆邊,慢慢將眼皮闔上,準備休息。

火車不知道過了幾站,但我還能多少意識到火車每隔幾段時間會停下,甚至還能聽到站長搖動手搖鈴發出的叮鈴聲。

從台南車站搭火車到台北車站應該要五個小時左右吧。

這個年代設備應該不是那麼完善或發達,所以會比較慢吧,未來應該能減少個一、兩個小時也說不定。

睡得不是很熟,所以睡的時候還能提起耳朵注意周遭的動靜。

後來,應該是睡熟了,一起來的時候精神好了不少。

我粗略的掃視一下周圍,覺得少了一些人。

就連那一家三口也不見了,應該已經在我睡著時下車了。

估計那家人是北上來探親的,帶了不少糕餅類的禮盒在袋子裡呢。

隔著窗戶看向外面,天空還是黑漆漆的。

我不知道我睡多久,身上連個手錶或是懷錶都沒有。

正剛好那個問我要不要將行李放上去的大姊姊經過這節車廂,詢問她後,她舉起手,盯著手腕上的金屬環錶半晌。

那種手錶我從來沒看過,銀灰色的,就像兩個手環中間再加上小錶,應該是國外製或是師傅特別設計的吧。

四點五十二,大姊姊是這麼說的。

語畢,她就走向另一節車廂了。

快五點了,那麼現在已經是凌晨接近早上了。

由秋入冬時期,早上的太陽也不會太早出來,要再晚個一、兩小時,天才會亮。

這節車廂包括我只剩下五個人,有兩、三個是中年男子,上班的、出差的應該都有,還有一個老太太,坐在車廂最左邊靠牆的位子,旁邊還佇著一支拐杖。

這個老太太明顯上了年紀,火車這種很會搖搖晃晃交通工具對她來說並不適合久搭。

火車到台北車站的時候,列車長喊了一聲「台北車站」後,每節車廂裡的一些乘客就陸陸續續出來了。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伸個懶腰,畢竟坐了很久的火車,身不累心也疲了。

那個老太太也從車廂裡出來,用拐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

老太太的走出來後,左看右看,就站在原地,不斷掃視周圍。

看來那位老太太迷路了。

正想走過去幫她的時候,我突然停住。

我也對台北不熟,我要怎麼幫她……?

我一直在猶豫。

突然,老太太的旁邊冒出一位年輕人。

年輕人大約二十歲出頭,拎著黑色公事包走到老婆婆面前。

年輕人微蹲,看著比他矮半截的老太太。

那個年輕人至少有一百八十以上吧,碩大的身材,戴著一副眼鏡,長相倒是挺斯文。

只見那個年輕人和老太太講幾句話後,推了推眼鏡,扶著老太太往出口走了。

那個年輕人,我在車站看過他。

在台南車站的時候,好像有瞄到他走進取隔壁的車廂。

剛開始只是不經意看到他一眼,沒想到他也來台北,大概是來求職之類的吧。

我也不再繼續放在心上,拎著包往出口走了。

我不熟悉台北,所以一出來車站也不知道該如何走,就一直在站在街道上,盯著那些來來往往的車輛看。

『叮鈴!』

正當我在思考要不要回去車站裡問一下櫃檯的服務員,我身後就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

這鈴聲應該是腳踏車上的車鈴。

村裡很多家的腳踏車也有裝,無論是低沉的、清脆響亮的,聽多了自然能分辨各種車鈴聲。

我轉頭一看,是外公!

外公騎著腳踏車來接我了!!

△▼△▼△▼△▼△▼

上一篇回作家的PO下一篇

回應(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