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搭車北上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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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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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怎樣？你又先對我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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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囉嗦，反正遺產是我的，你是外人，你根本沒有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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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外人？我是夫妻欸！應該要均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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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他兒子欸！想也知道應該由兒子一人繼承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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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自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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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走著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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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瀰漫著一股不祥的氣氛，我站在房間的門口，貼著門聽外面的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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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又在吵架，他們時常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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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意見不合，或是鬧出紛爭，對待在這個家的我來說，簡直已經是見怪不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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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們吵得有多大聲，大概在幾個小時就會安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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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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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坐在房間裡寫功課的我，聽到爸爸說這如此驚天動地的話，震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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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客廳終於安靜了，我才靜悄悄地從房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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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出門了，留下媽媽獨自在客廳的椅子上一個人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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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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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紅著眼眶看向我，一邊擤著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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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媽媽抱住我，一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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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嚇到了，我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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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吵架後，家裡的氣氛就一直不對勁，我也說不出不對勁在哪，反正就是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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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吃飯有說有笑的歡樂時光，現在卻變成如此寂靜，看他們一副「我什麼都不想講」的樣子，我還是安靜扒我的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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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隨著國民政府來台的小官，媽媽也是從大陸沿海的城鎮移居過來台灣的，所以我們家算不上是窮，也不是很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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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認識、如何相愛的，看到現在這樣子，我都不會去多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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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飽飯，將桌上的碗盤收拾收拾，然後走向廚房，開始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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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媽媽沒有工作，在家當家庭主婦，不過我還是會常常幫媽媽分擔家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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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時常工作到很晚才回來，畢竟現在是光復後的幾年，經濟是不穩定的，可能一早出去，半夜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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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看著我走向廚房，沒說什麼，繼續扒飯往嘴裡塞。他認為，家事這種工作交給女人就行，不必太多管閒事。男人就是要在外面多吃一點苦，應該要精忠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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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爸爸這種類似男主外女主內的想法，我們不會發表任何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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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全家就起來了，爸爸要去上班，我還在念小六，要上學，所以吃飯吃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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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五，陽光普照，是一個很好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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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時間，在媽媽的催促下，我揹著書包走路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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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離學校不算遠也不算近，去程也要花二十多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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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不情願地走出家門，將門關上，離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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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是住在一個村莊，非常純樸，村莊旁邊還是一條河。大部分的村民都在村裡種田幹活，所以我們村的田地也很多，不過田地都不是大部分村民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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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們家的路往前走，就會看到許多茂密的樹聚集的樹林，穿越那片樹林後，再往前走一點就是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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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經過樹林的時候，旁邊的灌叢有聲音或是樹上有東西掉下來，不過我已經習慣了，這附近有許多小動物，所以還是不要去驚動牠們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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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不大，但是穿過去要花兩、三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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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旁邊綠油油的草地，凸顯這條比較稀疏的路，沿著這條路，很快就能到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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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學校周圍會慢慢開始繁榮，旁邊的馬路已經快鋪好了，以後就會有家裡比較有錢的，或是有父母是跟著國民政府遷來的官員，開車接送小孩上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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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羨慕或是忌妒，反正我爸爸也有一輛，但算是很老舊的款式的車，平常上班不會用到，而是騎腳踏車，除非上級派他去外地出差，再依照爸爸的觀念，應該是盡量少開車吧，能省錢則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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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校門口前，看到許多小孩也揹著書包往校內走，還有家長開車載小孩過來上學的，不過學校門口附近沒什麼在整理，有些地方是石子地，家長開車進來也麻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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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校門口頓了頓，然後走進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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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很喜歡學校，但是還是來了，要將這一整天浪費在學校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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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滿身的倦意從校門口出來，看向西邊太陽即將落下，意味著一天就快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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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樹林來到村莊時，天色已經快整個暗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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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路返家，在田邊偶爾還能聽到一些青蛙的鳴聲或是蟋蟀的叫聲，要是再晚一點，也許也會聽到狗吠聲，那大概是村裡某一家的某一隻狗對著田邊吠那些青蛙和蟋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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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家門，鼻子突然聞到一陣香味，看來媽媽已經在煮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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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循著香味來到廚房，看見媽媽手持著鍋鏟，鍋子裡煎著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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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知道我回來了，督促我趕緊寫功課洗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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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心地將媽媽交代的事情一一做完，興奮的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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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時鐘，已經六點了，爸爸差不多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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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就從門外聽到腳步聲，喀的一聲就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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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下班回來了，依舊是那張嚴肅的臉不情願似的喊了一聲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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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媽媽也剛好從廚房裡端出菜來，只剩湯還沒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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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進去他和媽媽一起睡的臥房，然後拿著衣服往浴室方向走去，要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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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過了二十分鐘，爸爸從浴室出來，將頭髮弄乾後，走向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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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早就已經煮好了，就等爸爸過來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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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觀念是長輩或是一家之主優先開動，所以全家吃飯時，爸爸是優先開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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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只是一個小家庭，不像大家庭一樣要分男女桌，但是一些觀念在小家庭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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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的是煎肉排、炒青菜和白飯配上一鍋菜頭湯，這是常見的家庭菜式組合，只不過有時候爸爸會嫌菜色不好或是吃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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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累死了，你知道嗎？博偉他……」爸爸開始他每天吃晚飯時的談話，談話內容大部份都是和工作上的同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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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並沒有插話，而是靜靜地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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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完全聽不懂，腦子除了控制手扒飯，其餘想的就是明後兩天要怎麼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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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學校沒有多少朋友，因為不太喜歡讀書，上課到一半無聊時會跑出去蹓達，班上的同學以為我是壞學生，不太怎麼跟我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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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常常翹課，所以老師不是打我就是罵我，還有掛牌子。回去的時候若爸爸知道了，也會狠狠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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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倒是跟村裡的幾家小孩相處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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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時常去村旁的河邊玩或是去樹林爬樹，無聊的話去田邊抓泥鰍和田雞，因此我們很合得來，長年住在這，和大家都混的熟，自然適應這裡的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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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七點多，村裡的人差不多都熄燈睡了，只有少數幾家透出來的光仍然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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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家有電視，但是也沒有什麼節目，電視是黑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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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不喜歡我看電視看太久，頂多看個十幾分鐘就會被催促要關掉去寫功課、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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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半，爸爸在臥房裡整理好公文後，兩個人便進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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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不喜歡這麼早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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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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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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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人睡飽了自然就會醒來，而我剛好醒了，但是，覺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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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房間很小，沒有窗戶，只能去客廳牆上的時鐘看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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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翻起棉被下床要伸手開門時，我發現燈是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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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還有人在，且還有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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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開門的手縮回來，頓了頓，才將手又伸出來，慢慢轉門把，將門開一個小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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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縫隙從房間裡看客廳，發現爸爸媽媽在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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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坐在背對我房間的一張木椅上，看不到我在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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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好奇他們在幹嘛，所以我將眼睛移向電視後的牆上，盯著那個時鐘看，凌晨一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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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們好像在談論什麼事情，這次並沒有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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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們講話很小聲，想盡量讓在房間裡的我聽不到，但是我們家的隔音設備不是很好，我又開著一小縫的門偷聽，所以就算講得很小聲，還是可以聽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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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村子過了七點以後就很安靜了，除了半夜會聽到一些家的狗吠聲，大部分都是很安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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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極為安靜的環境，時鐘的秒針轉動聲顯然變得很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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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辦完爸的事，接著再來處理那件事。」爸爸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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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媽媽應了一聲，沒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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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將手上幾張紙鈔塞給了媽媽，「你先將那小子安置在你爸那裡，伙食和車費都在這裡，明天交給他，跟他說一下要怎麼搭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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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心震了一下，不會吧？我要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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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握著手上的幾張鈔票，盯著它半晌，很不安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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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只是個孩子，你叫他自己去？你還有沒有一點父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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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爸爸很不喜歡媽媽這樣講，但是現在也不能跟她大吵，孩子正在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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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扳著臉，很不情願地說，「身為父親有必要教孩子獨立，要是以後他什麼事情都要依靠我們，我們也很困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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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顯然不是很能接受，於是爸爸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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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那孩子可以的，不太愛念書但膽子很大，讓他放眼看看整個台灣我也覺得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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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開始東扯西扯，每次想要說服別人的時候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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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媽媽其實很不願意，但是手上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辦了，不得已才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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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心裡一沉，雖然去見外公我是挺高興的，想到要自己搭火車去就有點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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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還是國小生，外面的事物都沒看透透，不知道會有什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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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門輕輕關上後，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床上，心裡挺複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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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星期六，我依然還要去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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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盥洗後，坐在客廳吃早餐，聽媽媽說爸爸今天有些事情所以很早就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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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複每天上下學都會走的路，來到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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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的時候有幾節在睡覺，有幾節實在睡不著，所以就認真聽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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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到中午而已，所以心裡實在按捺不住等等就可以放學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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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的時候，學生們歡騰的從校內衝到校外，真的就是像個屁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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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熬過幾節課，接著就放學真的很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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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家的路上必定經過的樹林，我和村裡幾個比較常玩在一起的同齡小孩星期六放學都會在樹林多待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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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小孩幾乎都是和我讀同一所學校，但是都沒有什麼機會分在同一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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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一起放學了，去樹林消遣一下時間不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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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經常在這裡玩，不論是躲貓貓或是鬼抓人，無聊的話甚至在樹林裡探險、抓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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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小孩幾乎都是男孩居多，畢竟還是一個重男輕女的時代，不過還有幾家比較喜歡女孩，聽說那幾家都和長輩們大吵一架，應該是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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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飛，你說你要暫時離開這裡？」在一旁的草叢抓昆蟲的平頭男孩董彥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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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爸爸媽媽有事情要辦，所以要我去外公那。」我在另一旁的草叢邊找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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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為什麼你的爸爸媽媽不把你託給村裡的人照顧就好？我相信會有幾家很樂意啊。」坐在地上沒事做，閒閒地在一旁挖鼻屎的潘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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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手裡繼續往草叢裡伸，一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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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或許爸爸媽媽不想讓我知道太多事，所以要在我外公家待整整一個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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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媽媽和鄰居大嬸說，你爺爺好像往生了，後面好像還延伸什麼問題我就不清楚了。」靠在樹幹旁抱著胸的女孩何湘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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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大人的是小孩還是少管好了，我可不想再被我爸爸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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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我就草叢裡抓到了一隻……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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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天看到我抓到東西，站起來往我這湊近一看，「哇！是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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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聽到後便放下手邊的工作，紛紛湊過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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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有看到螳螂了欸！」董彥佑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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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算是秋冬季節，能見到螳螂代表他們應該要開始繁殖產卵了吧？」何湘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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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我都不知道，不過算是很幸運了。現在的螳螂應該都在繁殖、找配偶，要在草叢單獨找到一隻也不容易呢。」我捧著螳螂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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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彥佑和潘天跟我一樣是六年級，至於喜歡靠在樹旁吹風的女孩何湘比我們低一個年級，也就是五年級，是班上的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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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家都在村裡，住處都不遠，學校也是同一所，又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夥伴，所以每次出去玩固定都是我們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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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要暫時離開村裡一陣子，他們不是很開心，雖然三個人還是可以一起玩，但是少了一個就像少一塊肉似的不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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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下午一點了，媽媽坐在客廳發呆，直到聽到開門聲，才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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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還不知道我知道我要去外公家一陣子，所以我盡量和平常一樣，面無表情的走過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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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過來一下……」媽媽招呼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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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卸下書包，坐在媽媽旁邊，一臉茫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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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先聽我說……從明天開始一個星期你要待在外公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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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裝作疑惑，等待媽媽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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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要處理一些事情，所以沒辦法照顧你，你搭著火車北上去找外公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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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了頓，面無表情的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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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媽媽以為我會反對甚至和她大吵大哭，呆滯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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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摸著我的頭，「今晚我們會將你送到車站，幫你買張票，乖兒子，忍耐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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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了一聲後，就拎著書包回去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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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老師出的作業並不多，兩三樣一小時不到就能全部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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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不太喜歡念書，作業也是該寫要的寫，順利畢業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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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爸媽都還會稍微檢查一下我的功課，但後來可能太忙了或覺得已經快國小畢業的小六生也應該學會自己檢查了吧，所以到最後只要聯絡簿拿出來，讓爸爸媽媽看看聯絡簿有沒有被老師用紅筆寫我在學校幹了什麼好事，其餘的就只是簽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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