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再見大師/再會×旅程×遺忘後的那天

「總部呼叫A3507,儀器偵測到出現時空異常,時間與地點已傳送至面板上,請盡速前往排除狀況,完畢。」

聽著對講機另一頭混雜著尖銳雜音的呼叫聲,他微微蹙眉。

由內勤轉調外勤的時間已有三年之久,但自己仍舊無法習慣這刺耳的聲響,科技明明如此進步,對講機這設備卻一直不肯換新,真不知道總部那些人在想些什麼。

揉了揉被震得發痛的耳朵,他瞄了眼操作面板上傳來的資訊,拿起對講機道:「收到,現在立刻前往該時間,完畢。」

在輸入時間及座標,按下啟動的紅色鈕後,所乘坐的機器帶領著他迅速前進,四周逐漸為光芒所包圍,很快地便在時空道路上失去蹤影。

一四九六年一月三日    義大利米蘭

達文西看著墜毀在山丘上的飛行機器,重重地嘆了口氣。

「莫非是計算出了問題?」他喃喃道,皺起臉思索著何為問題所在。

「大師,這根本飛不起來的,」一旁的捲髮少年說道,嘴角微微上揚,「有人說過,要是人類能夠像鳥兒一般地飛翔,那我們應該要有翅膀。」

達文西有些憤怒地瞪他一眼,「再不閉上你的嘴,沙萊,今天就別想吃晚餐。」

被稱作沙萊的少年乖乖閉上了嘴。

收回視線,達文西取出機器的手稿,陷入沉思。

一陣微風徐徐吹來,他手中的手稿隨之舞動起來,但他毫無反應,宛如那隨風起舞的手稿並未造成任何閱讀上的困擾一般。

沙萊見達文西已完全進入自己的世界,無趣地撇撇嘴,邁開步伐在翠綠的草地上四處閒晃。一會兒仰望空中飛鳥,一會兒踢踢地上砂石,一會兒端詳嚴重毀損的機器。

忽地,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似乎有些不對勁,他抬眸一望,驚訝地發現眼前的空間出現了莫名的……扭曲,有一處的景物全糊在一塊兒,像是被狠狠攪動過的麵團。沙萊用力揉了揉眼睛,確認不是自己視力出了問題後,便急忙奔回達文西的所在地。

「大師!大師!」他大聲呼道。

達文西沒有回答。

沙萊又不死心地叫了幾聲,伸手大力搖了搖沉浸於自我世界的博學者,但達文西依舊像尊雕像一樣紋絲不動。

沙萊緊張地回頭望向那塊扭曲。

只見扭曲的範圍迅速擴大,甚至開始膨脹,彷彿隨時都會爆裂開來。接著在沙萊來得及反應過來前,一個龐然大物伴隨著一陣刺眼強光出現在原先扭曲的所在之處。

與此同時,達文西猛然一震,總算回過神來。

「老天,沙萊,你又幹了什麼好事!」

「不是我!大師,那東西突然出現,我根本不——」

喀!

怪異的聲響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兩人抬起頭,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名穿著奇異的男子自眼前的龐然大物走出,然後使勁關上了那應該是門的東西。

「呼。」他拍去掌上的灰塵,笑笑地看著兩名震驚不已的男性,「又被人看見啦?看來又得請出萬能的記憶消除……我的天啊。」

笑容突然自那人臉上滑落,取而代之的是與兩人相同的震驚。

三人就這樣愣愣地瞪著彼此好一會兒。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達文西。

「嘿!你是哪位?從哪來的?」

沒料到會在此遇見兩個再熟悉不過的人,此刻他心中百感交集。

儘管兩人看起來年輕不少,但他能夠確定他們就是他的老師及老師身邊的僕人兼助手——文西和沙萊。

三人一同在義大利旅行的記憶恍如昨日,歷歷在目。

面對達文西的問題,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依照正常程序,現在應該使用記憶消除器抹去兩人的記憶,接著在他們回過神之前將時光機移動到別處並藏好,盡速完成任務後離開。

但他不想這麼做,打從在二一五四年出生後自己便帶著前世記憶不斷尋找著也可能來到這個時代的兩人——特別是達文西。然而一直到他加入時間管理局前仍遍尋不著他們的蹤影,轉調外勤也是為此,也許能趁任務期間尋找生存於不同年代的兩人。

既然有了機會,他想和兩人多相處那麼一下。

他重新掛上笑容:「這個嘛,我來自六百多年後的未來……」

於是他將一切(這時的兩人還不認識自己,因此省略掉了擁有前世記憶的部分)一五一十地告訴達文西和沙萊,包括未來的模樣、時光機如何進行時空穿梭的原理等。他相信如果是達文西,在親眼見證自己神奇的出場方式後,肯定對這些事十分有興趣,就算對事實真偽有所懷疑亦會暫時拋到腦後。

果不其然,聽完他所敘述的一切後,達文西眼中閃爍著如孩子一般興奮的光芒。

「可以告訴我那台機器是如何造出來的嗎?」他問,手上拿著不知何時出現的紙和筆。

「噢,當然可以了,我們先從它的外部構造——」

「老天!沙萊!你在那做些什麼!」

達文西的呼聲中斷了他的解說,隨著達文西的視線望過去,他發現沙萊趁他們不注意時自行鑽進時光機內,正好奇地在裡頭探索著。

「這機器真詭異,大師!好多奇怪的按鍵啊!」

「別……別去碰任何一個鈕,尤其是那個紅色的!」他緊張地揮手示意沙萊離開。

「你是說這個嗎?」

來不及了,當他奔向時光機想阻止少年時,沙萊狡詰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下了鈕。

霎時間,機器消失在面前。

事情發生得太快,餘下二人只能張大嘴立在原地。

「那討人厭的小惡魔!」達文西憤怒地大吼。

他嘆了口氣,沒想到沙萊在年輕時是如此調皮,難怪達文西曾下了「小偷、騙子、頑固且貪吃」的評語。

從懷裡掏出和時光機連結的透明平板,左上角顯示少年目前身處二零一六年的臺灣。微微挑眉,他按下了右側的呼叫鍵。

「安娜,妳可以過來我的所在地嗎?這裡出了點麻煩。」

安娜是他的內勤搭檔,兩年前由外勤轉調內勤,接替了他退休的前任搭檔的位置。

「沒問題,馬上就到。」

十分鐘後,他和達文西已端坐於搭檔的時光機內。

「你可惹出大麻煩了,梅爾茲。」安娜輕快地說道。

梅爾茲疲憊地壓了壓太陽穴,「只要妳不向上頭報告就沒事。」

沒照規定行事就算了,現在還讓古人搶了時光機去了未來……給上頭知道了自己可就吃不完兜著走。

「我們去哪找沙萊?」坐在後座的達文西問。

「二零一六年的臺灣。」

「臺灣?那是哪?」

「一個主權出了問題的國家,不過風景還挺不錯。」

「好啦,男士們,先將話題暫時打住,」安娜輸入日期和沙萊附近的座標,「我們要出發囉。」

時光機再度消失在光芒中。

二零一六年七月一日   臺灣臺南

他們被傳送到一棟五層樓高的公寓屋頂上,沙萊開走的時光機就在一旁。

達文西隨著梅爾茲和安娜下了時光機,驚奇地環視四周的景色。

「這真是太神奇了。」他難掩興奮地說道。

林立的高樓、地面傳來未曾聽過的隆隆聲響……他來到建築的邊緣彎身俯瞰,再度發出讚嘆。接著掏出紙筆,欲將所見記錄下來。

「大師您得等等,現在沒時間畫了,我們得先找到沙萊才行。」梅爾茲見狀,連忙出聲阻止。   於是他只好惋惜地將紙筆收回。

希望大師別繪下任何與未來有關的圖才好。梅爾茲心想,要是在他和安娜不知情的情況下讓達文西把圖給帶回過去……

「他應該是從這裡下去的。」安娜看著通往頂樓的大門。

「我們也快跟上。」梅爾茲說著,一把拉住仍瞪著地面景象的達文西,「下去看更清楚啦,大師。」

接著他在達文西的衣服上貼了個拇指大小的圓形金屬片,「這可以讓大師您看起來跟這裡的人沒兩樣,小心別弄丟。」

幾人迅速離開了公寓,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搜尋著沙萊的身影。

一個穿著不合時代、有著西方人臉孔的少年應是非常顯眼,因此他們在問過幾個路邊攤販後便順利得知沙萊的去向——全程皆由中文最為流利的安娜負責溝通。

邁著步伐,梅爾茲和安娜此刻焦急萬分,只盼能早些將人找回,免得鬧出大事。而跟在後方的達文西的神色與兩人相較下顯得從容不少,不過倒是寫滿了不可思議,這個世界的一切對他來說奇妙萬分,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將這些畫下,然後撲上前好好研究一番。

依依不捨地將視線由呼嘯而過的交通工具移開後,他專心看著一旁行人拿在手中滑個不停的小盒子,好奇裡頭究竟裝了些什麼,甚至探過頭想一窺究竟,不過在那人以一種看見神經病的眼神瞪視自己後便放棄了光明正大探頭觀察,改以斜眼偷窺時不時偷瞄幾眼。

由於太過專注於那神奇小盒子,以至於達文西絲毫沒注意到前方的二人已停下腳步,就這樣狠狠撞上梅爾茲的後腦杓。

「……怎麼了?」他揉著發疼的鼻子及額頭問道。

「好像找到沙萊了,」梅爾茲痛得齜牙咧嘴,不禁納悶起老師骨頭的硬度,「在前面那家店。」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前方有四人圍著跌坐在地的少年,其中一個應該是老闆的人正試圖以生硬的英語和對中文一竅不通的少年溝通。

「你為什麼要石頭(stone)我們的東西?」

梅爾茲皺起眉,雖是句意義不明的話,但他確定老闆想表達的應是「偷(過去式stole)」。

站在老闆身旁的員工也發現了這尷尬的錯誤,連忙低聲提醒。

沙萊一臉茫然地望著身旁的幾人。

「我去幫他。」安娜強忍住笑意。

她走了過去,和現場的幾人簡單說了些什麼,趁著他們滿臉疑惑地愣在原地時拿出一個棒狀儀器迅速在他們眼前晃過,幾人瞬間變得呆滯、毫無反應,又再交代幾句後,她帶著沙萊轉身大步走回。

「這樣就沒問題了,幸好他們還沒報警,」安娜拍了拍沙萊的肩膀,「偷竊是不好的行為啊,小弟。」

沙萊沒有理會她,只是轉頭看了看四周,「大師沒過來嗎?」

「我在這,梅爾茲先生貼了個東西讓人看不出我,然後你今天的晚餐沒了。」無視沙萊由驚訝轉為抗議的眼神,達文西望向安娜,「妳對他們做了什麼?」

「消除跟小弟有關的記憶和給他們一個為何

會在店外圍成一圈的理由。」安娜微微一笑,「好了,該送你們回去了。」

「現在就回去?但我想畫幾張這裡的圖……」

「不——」

「不如這樣吧,」才剛開口想告訴達文西這絕對不行,她的話便硬生生遭梅爾茲打斷,「安娜妳先回去,我帶他們在這四處繞繞。」

安娜不解地望了搭檔一眼,「你知道這樣做會——」

「我知道,所以一切後果由我負責。」他直直看進她眼裡,面上寫滿堅定,「拜託了。」

見應是無法說服搭檔,安娜嘆了口氣,「好吧,不過記得最後要照規定行事。」

梅爾茲點點頭,和其餘二人目送她離去。

「謝謝你。」達文西感激地說道。

「不會,這是我應該做的。」

——從前,都是您帶著我理解這個世界,從繪畫到音樂,花草到人體,數學到機械……這些知識無一不是由您替我建構而成。

——而這次,換我帶領您去探索這全新的世界。

——儘管在最終,這段記憶將由我替您抹去。

梅爾茲將兩人帶到一條巷內,幫沙萊貼上了和達文西相同的圓形金屬片。

「這樣就行了。」他滿意地看著眼前兩名「東方人」,「我們走吧。」

重新踏上街道,三人開始了「過去」與「未來」的旅程。

他們沒有去太多地方,因為絕大部分的時間都讓達文西用在素描上。在他作畫的期間,梅爾茲和沙萊便在一旁閒聊,偶爾湊過去看一眼他的作品。

一路上他介紹了不少此時的科技,以及它們的使用方法,其中兩人最有興趣的是網際網路,因此梅爾茲示範使用自己的手機,也讓他們試著用過。

三人一直到日落西山、筋疲力竭時才決定離開。

回到公寓屋頂,達文西繪下最後一張素描,滿足地欣賞著。

今天收穫可真不少。他心想。

突然有什麼東西闖入他的視線,抬頭一望,一個形似飛禽的物體自天際飛過。

達文西驚奇地張大眼。

「那就是飛機,」身後傳來梅爾茲的聲音,「大師您一直想造出來的東西。」

「是嗎……」他喃喃道。

真的,可以做出來啊。

梅爾茲漾起一抹微笑,「走吧,時候不早了。」

他們進了時光機,踏上歸途。

一四九六年一月三日   義大利米蘭

「這趟旅程十分精彩,謝謝你,梅爾茲先生。」達文西說道,語氣中隱約透出不捨,「現在必須告別了吧?我誠心祝福你回去後不會遭上司刁難,希望有緣能再相見。」

「我才該感謝您,大師。」梅爾茲答道,「一定會再見的。」

——感謝您,讓我重溫了三人共同旅遊的美好記憶。

——但對於我接下來必須做的事,我請求您的原諒。

「……在離開前,我還有件事要做。」他有些艱難地開口。

達文西和沙萊露出疑惑的神色,「什麼事?」

梅爾茲沒有回答,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對不起,大師。」

然後在他們有所反應前,他拿出兩人都曾見過的棒狀儀器,輕輕揮過。

兩人的面容變得呆滯。

他深吸了口氣。

「你們從沒有遇見來自未來名為梅爾茲和安娜的一男一女,亦沒有去過未來的世界。」

「在我的話結束後,你們將繼續進行被我打斷的動作,造成記憶短暫空白的原因是因為放空。」

「……再見了,兩位,很高興能在此遇見你們。之後的日子,就由這時的我伴你們度過。」

語畢,梅爾茲從達文西身上找出他今日所畫的每一張素描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很快地完成修復時空的任務,回到時光機內,沉默地望著仍未回過神的兩人。

勾起唇角,他按下引發一切的紅色鈕。

一五零六年   義大利米蘭

「大師?」

「嗯?」

「這小子是誰?」

剛自市集採買回來的沙萊疑惑地看著達文西後方專心作畫的少年。

應是第一次見到他,但不知為何,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達文西笑了笑,伸手輕拍少年的肩,「很有天分的新學徒,一位貴族的兒子。孩子,去跟沙萊介紹自己。」

少年點點頭,踏著輕快的步伐來到沙萊面前。

「你好,我是法蘭西斯科,」他伸出手,滿面笑容,「法蘭西斯科.梅爾茲。」

上一篇回作家的PO下一篇

回應(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