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每一天

女人。她在咖啡店對面的理髮店工作,每一天,她都會拿起工具幫客人理髮,從頭頂到劉海,從鬢角到後腦,每一天、每一天,從剪刀上飄下的頭髮,就跟春天的梅雨季一樣不停的落下,有時候女人會聽客人傾訴工作時的壓力,邊為他剪掉髮上的煩惱,但誰能聽她的壓力?有誰可以為她剪去頭上的憂鬱。  

男人。他在理髮店對面的咖啡店工作,每一天,他都會拿起咖啡,從咖啡機流下的香味帶著可可與酸甜的苦味,從烤箱裡飄出的餅乾香味是他得意的作品,但是有誰能來品嘗他煮的咖啡?一位客人、兩位客人,這就是今天所有的工作。磨豆、烤餅乾、三杯咖啡,這是男人今天的營業額,從機器留下來的黑色香味,是他的夢想,卻也變成了一種惡夢。  

每一天,他們重複一樣的事,每一天,放著相同的假,直到某日的下午,他們第一次在同一個時間下班,同一個時間,被冬天吹起的第一道寒風,吹亂了頭髮。  

他們第一次四目相對。    

男人看見她的煩惱就像從樹上垂下的藤蔓一樣纏繞在整顆大樹,女人看見他眼睛,就像是逐漸枯萎的太陽花正從葉片開始乾枯。  

紙袋裡的餅乾還有一點香味,不知怎麼了,男人從裡面拿出了一片餅乾,女人把瀏海撥到耳後露出來了微笑。  

咖啡店的門再次被打開,這次的門鈴聽起來比平常還要清脆。  

她每天都能從窗戶看見咖啡店的男人,他每天都能從櫥窗看見理髮店的女人,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彼此。  

黑色的香味再次從機器裡流下,但這次帶著的不只是單純的夢想,還有一種單純的美味。  

女人聊到他的家人,她的爸媽逼她放下這份工作,但這是女人的夢想。  

男人說到他的夢想,但這間店已經快支撐不住,他只能強迫自己放下這份工作。  

他們聊了很久,直到盤子裡只剩下餅乾的碎屑,凝固在杯子裡的咖啡漬還留著一點的香味,音響撥放的音樂也重複了好幾輪後,他們才跟對方告別。  

之後的每天一天,女人會提早出門,男人會先把餅乾烤好,然後他們彼此都有了一小段幸福、又單純的時間,他們就像是在一條河上漂泊的木頭,直直的,每天都在面對一樣的事情,但是心裡的變化就像周遭的花樹,每次都讓他們驚豔,乾枯的木頭上也跟著長出了一朵紅色的小花,直到有一次,他們不小心聊的太晚,住在這裡的人都知道,這邊一到晚上就會變成野獸的巢穴,一閃一暗的路燈隨時都會熄滅,在黑暗的小巷子裡充斥著寒冷的空氣,在黑夜裡點亮的眼睛不知道在看著那裡,轟隆的車聲此起彼落,就像戰車的聲音在巡視整條街道。  

他們牽著彼此的手小心前進,男人沿著亮光的地方慢慢前進,他知道這裡的危險,也記得客人或是家人對他的警告。  

濕潤的街道響起皮鞋的聲音,在T型的路上,兩派打著藍與紅領帶的西裝幫派夾包著他們倆人。  

左邊紅領帶的人拿著木棍、右邊藍領帶的人拿著棒球棍,藏在西裝外套裡的槍在喀喀作響。  

紅領帶的人說,「我們來玩搶旗的遊戲,這女人是我們的旗子。」  

「那這男人就是我們旗子。」  

誰的旗子先被搶走或是殺掉,那這個地盤就歸誰所有。  

男人跟女人伸出手掙扎著想要握住對方,但他們只是貓咪們掌中的老鼠。  

他們被帶到最後面保護,漂泊在河上的木頭行駛在急流上,才剛長出的紅色小花被風折斷,幫派間的鬥爭就像上弦的弓箭,一觸即發。  

紅與藍的領帶像複雜又長的絲帶纏在一塊,黑夜的街道上閃爍著一紅一藍的光線交錯在男人與女人的前方,他們像迷宮一樣擋住他們兩人的去路。  

男人像隻老鼠般的掙脫開貓的爪子,他小小的身軀穿梭在貓群肥大的身軀裡面,紅與藍的領帶擾亂了他的方向感,他只能循者女人跟起司一樣美味的聲音找到出口。  

他伸出手,在藍與紅的混亂之間,男人從縫隙中看見女人圍在脖子上的黃色圍巾,閃亮又耀眼的毛線在指引他前進的道路,當男人的手快觸及到女人的手指前,漂流在河上的木頭正行駛而下,乾枯又瘦小的木頭從瀑布墜落,一道槍聲響起,從上落下的木頭砸在石頭上面破成了好幾塊的碎片。  

幫派之間的爭鬥在短暫的交錯及碰撞中停止了,女人抱著男人跪在地上流下眼淚,藏在街角的貓靜靜的爭著碧綠的雙眼,從旁邊爬過的老鼠停下腳步看著他們一會之後又繼續前進,從天上落下的細雨,浸溼了黃色的圍巾與他的臉龐。  

每一天,她都會拿起工具幫客人理髮,從頭頂到劉海,從鬢角到後腦,每一天、每一天,從剪刀上飄下的頭髮,就跟夏天的梅雨季一樣不停的落下,每一天,她都會望著對面的服飾店想著與他共同的美味。  

最後一天,她買了一杯咖啡,最後一天,她站在第二十三層的陽台上,這是她與男人認識的天數,最後一天,她喝下苦與鹹的,最後一杯的黑色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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