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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 沒關係,我等你 / 李世民x虯髯客

------貞觀十年,有海船千艘,甲兵十萬,入扶餘國,殺其主自立,國已定矣。靖知虯髯客得事也,歸告張氏,具禮相賀,瀝酒東南祝拜之。

◇◆◇◆

「還有什麼問題嗎?」我問向負責這次漕運的掌櫃。

「回、回主子話,應、應該……」

「應該?我要確切的答案。」

「……是!回主子話,這次的漕運不會有誤!」

頷首,我無視那個顫抖的掌櫃,離開了鋪子。

「真有這麼嚇人嗎我……」我摸了摸自己的大鬍子,感到十分滿意。

在街道上閒晃,紛鬧的人群、乾淨的街道、入眼處盡是華屋,無不彰顯西京的繁華不虛首都之名。

可我還是不能適應,完全不能。

罷了,我嘆了口氣。

晚上再出來走走吧。

◇◆◇◆

三更天,明月高掛。我跑出宅子,走在長安城的街道上,白雪紛飛若柳絮,無人的街道靜謐如斯。深吸一口冰涼,我輕鬆的在街道上漫步,享受白日所沒有的自由。

白日裡的長安太華美,是關著鷹的牢籠。我想要的不只有長安,但目前的我卻只能關在這裡,悶透了。

分神之際,一個力道衝撞而來,我跌坐在雪地裡,我覺得我聽見了背脊的放聲尖叫。

「痛死了……哇哇哇對不起啊!沒小心看路撞到你了。兄台,對不住,你還好嗎?」我抬頭一看,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青年帶著歉意頻頻向我道不是。

「沒事兒呢我……話說,大半夜的你怎麼在雪地上奔跑?」

「我?噢,我每次看到下雪總是很興奮,就想踏在雪上跑跑啊。」他帶著爽朗的笑容回答我。

「……」我無語,這算什麼理由啊!都幾歲的人了還會因為下雪而興奮!

「那個,兄台你不先站起來嗎?我看你坐著覺得挺冷的呢。」

他一說,我才意識到身下開始因為太冷而逐漸僵硬,我試著用雙手將自己撐起來,結果……

「痛啊啊啊啊──」我忍不住大叫,聲音迴盪在夜裡,久久不散。

「咦?你的手怎麼撞成這樣?」

「不就是因為你嗎!」

「欸~對不住,我現在幫你弄回去,你忍著點。」

喀啦。

「……!」我完全來不及反應,疼痛一閃而逝。一看,我的手也恢復原狀。

這下子,我該謝他替我整手,還是該惱他不提醒我一聲?

「兄台,真是對不住,我帶你去個地方喝一杯,暖暖身子,當作賠罪可好?」青年帶著歉意看著我。

◇◆◇◆

在他的帶領下,我們走到一條小巷子裡,整條巷子只能隱約看見盡頭有微弱燈光。正常來說,一般人都會對這個情形感到警戒或者畏懼,但我卻沒有,因為……

「呦,李公子!來來來裡頭坐!咦?今兒個你還帶了人啊,是不是拐了哪家的姑娘啊哈哈哈──呃!」

店老闆看清我臉孔的瞬間,把他的聒噪扼殺在搖籃裡,臉色青白交錯。

我狀若憂戚,委屈地看著店老闆。

「老闆,仲堅不過三日未來拜訪您,身形竟以如同姑娘家一般了嗎?」

「不是啦仲堅,你也知道你沒戴鬍子的臉……就、就你自己也知道嘛!我剛剛不就是看花了唄,話說你們兩人怎麼碰上的?」

一旁的青年揚起了一貫的微笑。

「噢,剛剛大半夜的不小心把他弄傷了。為了賠罪,我帶他來暖暖身子。你們倆認識啊?」

店老闆神色微妙地看著我,從那句「大半夜的不小心把他弄傷了」開始。

「你亂想個啥啊,你小心我去通報你違反宵禁。」

我惡狠狠地警告老闆,隨即回答青年的問題。

「熟是挺熟了,自從我來長安之後,幾乎是每晚都來這邊光顧。別傻站了,咱們去裡頭坐著吧。」

◇◆◇◆

就這樣觥籌交錯了數回,才發現我與他有許多共同的興趣。音樂、書法、經商、繪畫……天下知己難尋,真想與他共剪西窗燭,把酒言歡到天明。

我正想著,冷不防的他開口喚我。

「仲堅……」

我倏的抬頭看他,他有些緊張的回望我。

「呃……就想、只是想叫叫看你的名字而已……不可以嗎?」

不要用這種祈求的眼神看我!

「……可以是可以,但,咱倆也喝酒這麼久,聊天這麼久,公子也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敝人姓李,名世民,排行第二。」

「姓張,名仲堅,排行第三。」

就這樣酒過數巡,微醺之際,他又問了我幾個問題。

「仲堅……我們剛進來的時候啊,老闆說你不戴鬍子的時候啥的,我看你臉上倒是挺乾淨的,啥都沒有啊……哪裡來的鬍子?」

我思索片刻,還是把事情告訴他。

「初來長安經商時,因為我沒有蓄鬍的習慣,又長這副模樣。貿易的對象總以為我是男裝麗人,對下我也沒什麼威嚴,久而久之就有了奇怪的別名。為了樹立一點威信,就有了戴假鬍子的習慣,不過與我交談時嚇得直發抖,有好有壞呢。」

我笑了笑,續道:「我說你別看我這樣……我在長安城可是挺有名的呢,你沒聽說過我是因為一來,我鮮少以這張臉孔示人。二來,鮮少有人知道我的本名。」

「那大家一開始給你取的奇怪別名是什麼?」

「……」我閉口不言。

「欸~說嘛說嘛~咱可都是整過骨、喝過酒的交情了吶。」

算了,他看起來一副外地人的模樣,興許不會在長安久待。

「……。」

「你說什麼?沒聽清呢。」

「我說,他們給我取的奇怪別名是──玉‧顏,這樣你聽清了沒有!」

「咦?那也還好啊?生的俊,長得漂亮挺好的不是?」

「問題是……第一次見到我的人都叫我玉顏『夫人』啊啊啊啊啊──」我頹喪的倒在桌上。

接著就是毫不意外地聽見了忍笑的聲音。

「笑吧、笑吧,笑死你。反正我也習慣了。」

突然一隻大掌摸摸我的頭,附贈一個語帶笑意的安慰。

「好啦,不笑你了。」

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從未有過的……一種奇妙的感覺流淌過心頭,我連忙拍開他的手。

他也不以為意,舉杯又飲了一盅。

「那現在大家都如何稱呼你呢?」

「虯髯客。」

「大家都稱呼我,虯髯客。」

◇◆◇◆

一連五日,只要我都這間小酒館都可以遇見他,直到今天晚上,我等了一個多時辰都不見他的人影。

「老闆,我說李世民他人呢?今兒個沒來?」

「不知道啊,昨晚你們不還好好的,一樣喝到天明嗎?」

接著好幾日我都沒再遇見他,彷彿那五日的交談只是夢一場。

再過幾月,該是離開長安的時候了,我想。

出發的前一個晚上,我依舊等了他一夜。

什麼人都沒有。

◇◆◇◆

行經靈石旅店,我那跛腳的驢子走不動了,直直在原地打轉。

也好,休息一下好了。

隨意的走到一個房間,信手拿了個枕頭側躺著發呆,全然沒發現這房間有人了,而且有個美人在梳頭……她的夫君在外頭刷馬洩憤。

那美人向我問話時我才發覺走錯了客房,故作鎮定的回了她的問題。

「姓張。」

「妾亦姓張,合是妹。」

既然都姓張那就是朋友了,而她又接著問。

「第幾?」

「第三。」

「妹第幾?」

「最長。」

噢,原來是一妹啊。

一妹喚了她的夫君進來,我們三人圍坐在一起。一問之下,原來他姓李。

突然有股窒息感緊緊的抓緊我的心臟,無法呼吸。

三人交談甚歡,一妹的狡黠的回應與李公子爽朗的笑容,映著火光晃著我的視線……

就像數月前的雪夜,與他初識的那一夜。

我搖了搖頭,拋開煩人的回憶。

又相談片刻,一聽他們提起要去太原。我不禁問了李公子太原可有什麼特殊人物。

他說他看過一個人,如真命天子一般,不若其餘將相之才而已。

也姓李。

我聞言,腦中那人的影像又浮現,心念一動。

「李郎能致吾一見否?」

「靖之友劉文靜與之狎,因文靜見之可。」

太好了。

不對,我有必要對一個姓李的人這麼有興趣嗎?又不是……

不敢深想,我與他們倆約在明日汾陽橋再見。

李公子找了個藉口說是來為那人看相,劉文靜大喜,便引見我們。

那人掀開簾幕時,見之,心死。

居然……就是他。

我居末座,他沒瞧見我。

也罷,今日來的是虯髯客,他又沒看過。

飲酒數巡,我再也忍不住,起身對李公子道:「真天子也。」

四字中包含多少苦澀,無人知曉。

◇◆◇◆

又約了一次與李公子見面,我將十萬錢託付於他,請他安頓好一妹之後,再來汾陽橋與我相會。

我在長安的小酒館裡整整等了他無數個夜,憑什麼他在人家府邸、在太原過得風生水起?

到了太原,我卻尋了個藉口沒進劉府,只託李公子替我把一封信轉交給他。

李世民,你要是再失約。

我也不會讓你再有失約的機會了。

◇◆◇◆

「仲堅、仲堅、開門、開門啦!」一個急促的敲門聲自外頭傳入。

咿呀一聲,開啟了房間的木門。映入眼簾的是我這數月來朝思暮想的身影。

「進來坐吧,我倒茶給你。」

他坐定,喝茶,開口欲言。我抬手──

啪。

接著鮮紅的五指印記自他俊俏的臉上浮現。

「仲、仲堅……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別的……」

「你也知道我在氣什麼?」

「……對不起。」他低頭致歉。

「我的父親是太原留守,我偷跑到長安來他十分生氣。那日我再不回去,興許我就永遠不用進李家大門了……離開時太過匆忙,忘了留封書信給你,抱歉。」

「他們都說你是真命天子,你想當嗎?」

他毫不猶豫回應我。

「想,我想取代隋煬帝,當這天下之主。」

心中了然,長安縱使放出我這隻鷹,但牠卻無法在中原翱翔。

那就,讓他得到他想要的吧。

「仲堅?」

「嗯?」

「剛才你打我那一下挺響的,你手疼不?」

「……笨蛋。」

「欸?我嗎?」

「……哼。」

「我的臉挺疼的,你的手應該也是挺疼的吧?給我看一下。」

笨蛋……

你這個,我最放不下的笨蛋。

◇◆◇◆

最後一次與一妹、李公子見面,我將我在中原累積的所有財富盡數贈予他們二人。

他們既然忠於他,那我的這些東西也是用在他身上吧。

「將余之贈,以佐真主,贊功業,勉之哉!此後十餘年,當東南數千里外有異事,是吾得志之秋也。一妹與李郎可瀝酒東南相賀。」

好好的替我幫他吧,我也要去追求我的夢想了。

鷹即使無法翱翔於中原,但天下何其遼闊,自有其去處。

◇◆◇◆

獨自走在寂靜的街道上,心情漸漸放鬆下來。果然不管在扶餘多久,總是希望時間可以回到二十年前,長安城的雪夜,你扶起跌在雪地裡的我,帶著歉意的笑容說:「兄台,對不住,你還好嗎?」

微微嘆息,我繼續漫無目的的走著。今天跟二十年前的那日相同,下著雪,四周無人,僅聽得見我跫音獨響在白茫茫的世界裡。

「仲堅,我來找你了。」

突然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自後方傳來。

心中倍感不可思議,我連忙回頭一看──

二十年,當初的笑容爽朗依舊。

熱淚盈眶。

------貞觀二十三年,唐太宗駕崩,葬於昭陵。隔年臘月二十五,遺體消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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