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的往後看了一眼,驚愕的發覺一名綁著長長髮辮的中國男子站在我身後,魁武的身材、嚴肅的神情、壯大的肌肉,即使我知道中國人不會隨便招惹外國人,我仍不由得感到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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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凌,妳逃家逃了一個月,不僅對父母不聞不問,我們的企業也因為人手缺少而停擺,妳說,這是不是個罪過?」男子經過我身邊,粗魯的抓住蕭凌的手,用力的甩了甩。「現在我終於找到妳了,快點跟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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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凌高聲尖叫起來,群眾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發出嘖嘖聲。從他們的說話內容,我大概可以知道,她的行為在中國社會中是很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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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凌的爸爸重重甩了蕭凌一巴掌,使她往後一倒,吃痛的摀住臉頰,坐在沙地上。我連忙跑過去扶住她,「請你不要打她!」我鼓起勇氣,對眼前的男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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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是她父親,怎麼不能修理她?」男子指著我吼道,然後氣沖沖地將我的頭巾摘下,「果然,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洋鬼子。要不是你們有那些洋人大官支撐,我現在早就把你打死了。趕快滾回你們的區域,不要接近蕭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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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眾盯著我的金頭髮和藍眼睛議論紛紛,有人開始對我大喊:「洋鬼子!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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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安的看了蕭凌一眼,只見臉上有瘀青的她,對我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快回去吧,小凡,你的家人……會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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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能拋下妳不管啊!」我著急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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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有事的,」她喃喃。「我不會有事的。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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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氣,只見她堅定的眼神。於是我便拔腿就跑,衝破圍觀的人群、跑出那高高立起的中國城入口,直到鄰近港口、鄰近租界的地方才將腳步放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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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蕭凌還待在那裡頭,我的心微微陣痛著。我不該聽她的話,應該要留下來,誓死保護她才對。不知道她接下來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受到什麼樣的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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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倫泰恩,你怎麼可以如此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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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順利的溜進家門,爸媽也沒有發現晚上我並不在家。簡單盥洗後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裡全都是蕭凌那疲憊又無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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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我就沒有再見到蕭凌,但我無時無刻都掛念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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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三個星期後,大船開了,我們要回英國的時刻也即將到來。爸媽督促著我和凡婷收拾行李,晚上七點我們就要正式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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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整天都被困在租界裡,使我對中國除了元宵節那天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認識,但不知為何我對這裡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情,令我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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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那是因為蕭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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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和爸爸協助將所有貿易得來的物品以及我們的行李搬上輪船,媽媽和妹妹也著裝整齊,進入到船艙中。汽笛響了幾聲,船長向我們表示,十分鐘後船即將出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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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卻聽到港口旁的一些中國漁民和船夫,正緊張兮兮的談論某件事情。仔細一聽,我才隱隱約約聽到一些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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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邊好像有個女孩跳河了......感覺是個挺可憐的女孩子家……她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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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想法瞬間衝入我腦海,我不禁抱頭,不願意去相信,但直覺越來越強烈。不可能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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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登船處迅速瞟了一眼,確認梯子還未收起,便往那兒快速跑去,下了船,一股腦兒就往中國城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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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倫泰恩!你要去哪?」母親著急的呼喊,我假裝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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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還不能開船,凡倫泰恩跑下去了啊!」父親趕緊向前頭呼道,我仍然持續奔馳著,將爸媽的喚聲拋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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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五分鐘我才抵達中國城的橋邊,果然看見一大群中國人喧嘩著,指著河裡搖頭嘆息。過了許久我才好不容易擠到最前方,往橋下的河裡望去。接下來的景象讓我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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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六感……沒有錯。躺在底下的,正是奄奄一息的蕭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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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顧群眾目光,失控的就往河裡走去,完全無視於水的深淺。幸好水只淹過我的胸膛,所以我涉水前往浮在水面上的蕭凌身旁,「小凌,妳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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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掙扎著睜開眼,「小凡,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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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會這麼傻,這麼輕易就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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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之後,過得好苦……我甚至不敢奢望再見到你一面,真是……好高興你在這裡……」蕭凌斷斷續續的說出這段話,感覺十分痛苦,她的肺裡似乎已經積了不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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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那時沒有留下來……」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我還是哭了:「我沒有留下來保護妳,如果我有,也許就不會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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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小凡,」蕭凌看向我,「如果當時……你留在那裡……你也會死的。活下去。我已經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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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小凌,不要!」我手忙腳亂的想抱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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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了,小凡,我已經要見菩薩去了……」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眼睛也闔起,但仍緊緊抓住我的手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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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凌,我一直都想告訴妳……」我在蕭凌耳畔輕喃,「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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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聽到了,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微笑,接著胸膛的起伏漸漸縮小,最後靜止不動。我愣愣的望著,知道她已被天父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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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有兩名中國男子走下河來,要搬走蕭凌的屍體。我讓他們帶她離開,只在他們離開前輕輕吻在她的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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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準備回到岸上,我忽然發覺遠方的河面上有一個東西載浮載沉,我游過去,將它拉到一旁的河岸上,自己也氣喘吁吁的坐在上方稍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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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一看,那是個長型的紅燈籠,跟我上次在中國城看過的完全相同。上頭是用毛筆寫的墨字,雖已被水淹得有些模糊,卻仍可以辨識它的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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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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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凌將她這麼久以來想對我說的那句話,用我所教她的一切,清清楚楚的寫在屬於我們倆的紅燈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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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濕透的我,眼眶漸漸模糊,淚珠一滴一滴緩緩落下,濕潤了地上的小草,也濕潤了我悲傷不已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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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船上前,我哽咽著對天空喊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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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倫敦正式成立唐人街社區,不但適合年輕族群,同時是一家大小歡樂相聚的場所。住在倫敦近郊的里娜一家人,跟許多家庭一樣,也選擇在聖誕節前夕,到那兒去逛街、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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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娜年約45歲,和丈夫、三個小孩以及80歲的老母親住在一塊。夫妻相處和諧、兒女也十分乖巧,一家人過得非常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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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座中國城看起來好大、好漂亮喔!」一下車,年紀最小的孩子,8歲的馬文跑到掛著紅燈籠的入口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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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裡有很多漂亮的東西……」11歲的瑪麗亞小聲說道,目不轉睛的望著五彩繽紛的商店,「我同學們都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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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似乎想起了許多回憶呢……」里娜的母親,也就是坐在輪椅上的葛瑞茲老奶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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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奶奶,我們家裡不是也有個紅燈籠嗎?」16歲的長子馬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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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就在家中的一個老櫥櫃裡,」葛瑞茲老奶奶緩緩的說。「跟這兒的一模一樣。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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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為什麼我們家裡也有一個紅燈籠?上面還有黑黑的中文字?」馬文靠著奶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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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是從我曾祖父那代留下來的,」老奶奶說道。「在這背後,有個非常感人、有關中國城的故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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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我想聽奶奶講故事!」瑪麗亞興奮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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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瑞茲望了里娜一眼,她微微的笑著,示意母親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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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瑞茲於是輕輕的拍了馬丁的頭,便娓娓道來:「這是當我的曾祖父,凡倫泰恩,跟你一樣大時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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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睛,回憶起她小時的聖誕節夜晚,坐在壁爐邊,同樣聽著曾祖父所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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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叫做蕭凌。每天晚上看見櫥櫃裡的紅燈籠,就會想起她那甜美自然的笑容。」葛瑞茲想起曾祖父說過的話,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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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凌,在我到天上找妳之前,一定要過得幸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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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感人的故事~
謝謝妳帶給我們這麼棒的文章(還要符合時代背景耶!真不簡單!
其實那時候學校剛好在教這一段歷史,但在寫的時候的確遇到了一些瓶頸,因為年代都必須很精準,而最後面的唐人街真的是在1985成立喔XD
很高興你喜歡這個故事 :)
謝謝你
這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背景----一個外國男孩和中國女孩的愛情故事
微柳利用她的巧思把故事寫的十分精采
微柳加油喔!期待看到妳的下一個作品!!!
這個背景其實是從歷史課學過的東西拿出來用的ˊˇˋ
只是在寫的時候常常遇到瓶頸,因為還要符合真正的歷史...
謝謝流星雨,很高興妳喜歡這個故事 <3
颯葉!你寫的好好,好感人哦!
我快哭了(擦眼角
颯葉你是我的偶像~(?
by 夏兒
真的看到後面會哭出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