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雨跡

晚上有點涼,是需要披件小外套使自己不受寒的天氣

窗外有雨,從幾天前便不曾停過,不停刷洗城市

不如暴雨傾盆,也不輕如細絲,就是一般規模

雨天一直都很美,景色、際遇都美

床的擺設靠窗,使我能舒服的在床上看雨,享受它

享受靜、享受自己、享受故事、享受生命

我叫唐巧芸,一個心情總像雨天的女人

 

我們全家只有兩個人,我和我妹,我們在基隆

父母在我十四歲時離異,父親帶著我們遠走他鄉,到這充滿雨的都市

母親在我十七歲那年心肌梗塞去世,妹妹那年十五歲

母親走了對我們姐妹無疑是重大打擊,這幾年我們一直保持聯絡,該有的關懷她一樣也沒少

只是,誰料想的到人生無常呢?

父親待我們姐妹倆極好,他也就一樣壞習慣,酗酒

因為酒,他丟妻、丟工作、丟性命、丟下初出社會的我們

我們沒怨過,沒什麼好怨的,我們都清楚這種結局

 

園藝系出身的我,一開始找不到適合自己的工作

靠著朋友介紹,第一個工作地點,是居酒屋

婉華從國中就跟我一直是好朋友,我們有絕佳默契

所以居酒屋的工作很快便上手,生意亦蒸蒸日上

當然,還多虧了婉華姣好的外貌和活潑外向的個性

似乎是開始工作後兩個月吧?雨天,故事的開端

十二點鐘下班對我來說,再平常不過的事

一直對氣象預報存疑的我,明明接受了雨天的訊息,卻堅持不帶傘

那是場暴雨,而居酒屋距離家裡有二十分鐘車程

婉華有車,但她請假沒來上班,所以我孤立無援

然後,你出現了,開著中古車的男人

剛開始你停在我面前時,我正打算一路走回家

而你,只是搖下車窗,要我上車

其實我早就看過你,婉華眾多仰慕者中其中一個,最沉默的那個

方型金屬框眼鏡,膚色偏白,身材瘦長,加上一張自然有文藝氣息的臉和眼神,看起來就相當....可信

就因為如此,我不多問,便上車,慢慢指出住處所在

我也不明白為何第一次接觸你便帶給我無限安心,只覺得你就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完全可以信任

一路上你和在店裡時一樣沉默,只顧著照路線開

車上沒有令人不舒服的味道,反而有種清新的味道,令我訝異

沒有流行樂,沒有廣播,只有典雅的鋼琴聲

"你多大年紀?"我忍不住這麼問,年輕俊秀的外表和駕車成熟的功夫實在太不成比例

但你沒有說話,只是向前開,我看見你嘴角微微上揚

"二十六"這是你在家門口讓我下車後說的唯一一句話

我幾乎無法想像眼前如此成熟的男性竟然和我同年

"姊,哪個帥哥載妳回家的呀?這麼大的雨"巧寧睜著她賊溜溜的大眼睛

喔...忘了提起,巧寧就是我最青春可愛的妹妹

我笑笑,沒有回答她,留她一個人在原地又叫又跳的

因為,我還深深沉溺著,這寧靜美好的第一印象

 

"妳說...東閔昨天英雄式的載妳回家?"婉華真的是我見過臉部表情最誇張的美女,我就喜歡她的灑脫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下那麼大雨的夜晚他會出現在店門口啊,看起來也不像壞人,我就...."我感覺雙頰發燙

"你就給她上車了嘛~"我知道她有兩種意思,於是踢了她的小腿

我連自己為什麼害羞都不明白,一點都不

從那天後,我開始期待起上班,原本只是為了賺錢的

"妳一定是被煞到了啦!春天到囉!"比起我,巧寧跟婉華更像姊妹

她們在某些奇怪的地方總特別有默契,例如,說話欺負我

大概是喜歡一種...不重要,沒什麼好提

 

但我在意的,是你再也沒出現過了

婉華說,你本來就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通常幾個月會連著出現個幾天,然後又消失幾個月

你就像團霧,抓不著、看不透、摸不清

直到我和婉華決定一起辭掉居酒屋的工作,打算合開咖啡廳那天,你又出現了,不過不是幾個月,是兩年

帶著幾十箱咖啡豆,婉華忍不住大笑起來

"歡迎回來呀大股東!幫我帶了這麼多東西回來,我們家小芸想死你了!"這女人真的很誇張....

你看看我,對著我笑笑,一樣沉默,婉華笑到開始彎腰咳嗽了

原來婉華早就把計畫都告訴你,只不過多了說服我這步驟

那一年,我們二十八歲,巧寧剛唸完研究所,也決定加入店裡

我要她別放棄自己的專業,室內設計真的是難得的才能

"我可以設計店裡的所有東西呀,也可以接一些較小的case,才不會對不起姊姊栽培呢!"她吐吐舌頭,總能說服我

令我驚訝的,你竟然也在,而且不到處流浪了

 

開店的前幾個月生意並不理想,這似乎是新店家的必經路

但我們卻一點也不緊張,我們知道這是我們喜歡的

可有一點,是我始終弄不明白的,我覺得古怪

你會主動找婉華說話這能理解,可你甚至會找巧寧

卻從來不主動和我說一個字,一個字都沒有

何以你獨獨疏離我?我可不能接受

事實是,我也不敢問你,怕一問,就壞了這沉默的平衡

我想,我對你的認識,只有你的沉默、你的車、和你總掛在頸上的相機,隨時捕捉生活之美

就在生意漸漸有起色的某一天,有了變化

店裡頭有台電腦,供客人使用的,僅僅一台,打烊前由我負責關機,我們的分工非常清楚

當我要將它關上時,卻發現上面還留有一張記憶卡

原本的我不會這樣的,但這張記憶卡卻引起我前所未有的好奇心,我打開了裡頭的檔案

"誰讓妳打開了!"一聲怒吼,嚇的我跌坐在地上,是你

你沒有任何表情,只快步走向電腦,取出記憶卡

"抱歉...嚇到妳了..."你只小聲的說,然後走出店門

我呆坐在地上,霧越來越濃了

你又消失了

 

"姊,我打賭,東閔哥一定喜歡妳"巧寧某天突然冒出這句話,完全沒頭緒,逼的我渾身不對勁

"畫妳的圖,妳看妳不專心成什麼樣子"她在櫃子的設計圖上無意間畫上一隻鴿子,然後拚死命的尖叫

我一點也不明白自己對你為何總有種奇怪感覺....

又選擇忽略了,在生命中,我總選擇不多想

誰知道,不多想的,其實稍縱即逝?

巧寧的鴿子,我細細端詳,那展翅欲飛的姿態

牠在追什麼呢?

 

"姊!我找不到東閔哥!"巧寧的聲音聽來慌張

我知道他不在店裡,可我不曉得連電話都找不到人

第一個,我想到婉華

"他阿,出國去啦,而且不一定回來"她挑高眉毛

莫名巨大的空虛感,好像...錯過了什麼...

"蛤~我要的照片還在他那裡耶!"巧寧嘟起嘴

"別急,他已經留好給妳了!"婉華笑笑,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記憶卡,上次我打開的那張

我一直沉默著,不清楚為什麼,難道是那陣空虛?

"小芸,也有妳的"她拿出一封信

"我的?"我不懂,這個連話都不說的男人,會留下什麼東西?

打開信,映入眼簾的藍色字跡,在數分鐘後模糊

"巧芸:

                連提起筆,都要我很多勇氣,對我不敢碰觸的妳

                第一眼,我便被妳的不凡吸引,像雨一般

                不擾人,反而有種清新,點綴著城市,我們所在的地方

                妳是那樣美的,嫻靜的美,脫俗的美

                我對自己感到失望,我始終提不起勇氣,連說話都不敢

                或許我害怕,我選擇停留在朦朧的階段,如此我便不會失去

                妳呢?我不明白,也不敢明白,我害怕

                可能我不再回到這塊土地,會留在那大霧迷濛的城市一生

                至少,我能擁有妳的影子,在異鄉                                                                               謝東閔"

"婉華...什麼時候的事...."連說這句話,我都哽了一段時間

"前天飛的,但喜歡妳,兩年前就如此"

婉華說,當年在居酒屋時,他拚死命跟著她,是要追問關於我的事;午夜那次的出現,是擔心;一起開咖啡廳,是想多靠近一點

但他害怕跨出最後一步,只怕自己破壞美好

"我就說嘛,東閔哥一定喜歡妳呀!"巧寧得意的笑了起來

"因為相機隨時記錄的不只生活,還有妳!"異口同聲

 

我看著"妳的影子"四個字,苦中帶點甜

也明白了為什麼你會阻止我打開那張記憶卡

一直以來,我都是個順其自然的個性,也不多求

"責任"在我生命中佔有的太多,我被命運牽著走,卻忘記自己要什麼

逃避一切外來干擾,逃避問題,甚至逃避自己的心

我哪裡會不曉得自己喜歡一個安定,喜歡那有品味的中古車,喜歡你?

雨過了,該是放晴;霧散了,該能看清

原來我們都一樣,害怕失去,害怕破壞這平靜

卻不知道,只要多跨出一步,就有愛的答案

窗外正下著雨,天氣微涼,我在看雨的時候想你

我想,我知道你在哪裡,對與不對,交給我的直覺

為了自己,為了你,我決定賭自己的直覺一把

 

"姊...妳真的要去阿...丟下我一個..."巧寧.......

"別攔著妳姊,我可要看她這輩子唯一一次大膽,小芸,加油阿!小寧我會幫妳看著,沒找到可不准回來!"婉華....

臺灣有我的牽掛,但我不擔心,我知道她們會很好

出發前去機場的路上,我想好好把這片土地的一切記憶起,從未如此用心

不知道,當你被我找到時,會有多驚訝的表情,會不會依然沉默?

不知道,那座城市美不美,能不能讓我明白鴿子的追尋

Lond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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