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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故事,或許,真的成了回憶(下)

那天之後,我和零再次恢復平常的相處模式,但卻覺得少了些什麼。他按照和老師的約定,開始教導我功課,將所有一年級到現在的筆記本原封不動送給我,讓我從現在起好好開始努力。

在他那充滿希望的眼神下,我決定一定要和零考上同個大學。雖然我的理想是成為國家選手,但早在我出生時,就已經錯過這個夢。國家選手本該從小練到大,而我恐怕已經輸在起跑線。如果能夠和零上同所大學,那麼也算是一件幸事。

眼看離十月一號越來越近,我不管在何時何地都在瘋狂地回想以前,可是似乎什麼也沒有想到......

九月三十日,綺琦,筆。

「媽,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比起父親,或許我更喜歡母親一點,雖然兩人對成績十分嚴苛,但母親偶爾還是會站在我的角度思考,也很高興我總是替學校拿了無數個拳擊獎項回來。

「去年的十月一號,我有做什麼嗎?」

「十月一號啊,我記得好像是你進入拳擊社以後,第一次要求我要出去逛逛。嗯是跟那個陸零一起的,那日好像是他帶著傷口陪你一起回來的。」

「帶傷回來!」我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聽母親這麼一提我赫然在腦海裡想起了許多畫面,包括零和那個約定。

「怎麼了?你不會失憶了吧。」母親和顏悅色的笑了,拿起桌子上的馬克杯淺嚐一口。是啊,我怎麼能忘了呢,簡直是太可惡了我。

我衝到母親面前,一把抱住她邊喊:「謝謝媽,我最愛你了!」說完,我也沒有在意母親的表情反應,轉身就往門外跑去。直到多年以後,母親才和我說,那句「我愛你」,讓她很欣慰也為之動容。

今天正好是假日,我一邊跑出家門一邊往我和零都知道的地方奔去,沒猜錯的話他或許會在那裡。畢竟只有那裡,才是我們的秘密基地。

我衝到去年十月一日事發的河堤下,當那抹身影出現在我面前時,與當年的記憶瞬間重疊。我往他的方面奔去,不用懷疑的是,此刻只有我們兩個人,而我控制不住的眼淚不斷往下墜。

「綺琦,你怎麼哭了?」

他伸手想安慰我,卻見我後退了一步,伸出的手只能僵硬地收回。我搖了搖頭,抹去自己的眼淚,隨後對上他的眼睛,那抹曾經的光芒,此刻就近在咫尺,我只能忍住想擁抱的衝動,開口說話。

「陸零,對不起。」我彎下腰,九十度鞠躬道歉,我的舉止瞬間讓他慌了神,但卻想起剛才我的後退,只能默默不語。

「綺琦,好端端的怎麼道歉了?」

「是我忘記了,我明明答應過你,我們是最好的朋友要一直一直互相陪伴。可我卻忘記了那天發生的事,都是我的錯!」我閉上眼睛,不敢抬頭看著他。

去年的今天,我們相約在這裡見面,打算一起去拳擊社練習。卻沒想到遇見上一屆拳擊社社長全國比賽的手下敗將,想要和零這個新上任的社長一較高下,甚至帶來許多打手,分明就是要趁此機會斷送拳擊社的名聲。

在我們努力的反抗之下,零替我擋去了數次的攻擊,身上落下的傷都是為了護我而生。後來是經過的居民威脅要打電話,才讓那些人通通嚇跑。也是從那天起,我們的感情變得深厚,並且就在這個地方立下約定。

『謝謝你,零......』

『不用謝,你可是我們拳擊社的副社,又是個女孩子,保護女生是身為一位紳士的首要職責。』

『真的、真的對不起,如果我再厲害一點......』

『噗哧,沒事的。對了綺琦,我們也算是好朋友了吧,要不要來做個約定?』

『約定?什麼約定?』

『以後我們要彼此相護,一起讓拳擊社發揚光大!』

『好!我答應你!』

『還有啊,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要一起面對。明年的今天,還要再來這裡慶祝,好不好?』

當零伸手將我扶起來時,我戰戰兢兢地睜開眼,卻見那抹溫暖的微笑仍舊為我綻放著。他的笑十分高興又添加了點寵溺的溫柔,當他撫上我的臉頰,我好像隨著他的眼睛跌入了無限的循環之中。

「既然你都遵守約定想起來了,我怎麼會怪你?」

「零,我有件事也想告訴你......」

「我都知道,因為你想說的,也是我想說的。」

零牽著我坐在河堤邊的草地上,我們交握的手還未鬆開過,他拉了拉我,要我們一起躺在上面。想了想,反正如果是他,那不管是什麼請求,我都是願意的。

「早在你認識我前,我便見過你一面。」

「那時你為了不遲到,即使撞到了我,也是飛快的和我說了聲抱歉,轉身就跑掉。我那時就在想,怎麼有人那麼可愛,就算上學快遲到,撞到了人還跑掉以後,竟然把自己的筆記本扔在地上。」

我睜大眼睛,筆記本,這個我倒是有些印象。那天我確實撞到一個人,也來不及回頭查看,只能匆匆離開。結果最後還是因為沒帶上課筆記,而被老師罰去走廊罰站。

下課時我就因為站太久,一回到位置上便呼呼大睡,而我醒來時,身邊的同學告訴我,有個人撿到了我的筆記本特地拿來。可是當我看向窗外,那人卻早已離開。

「是啊,那個人就是我。一直沒和你說,是想著就當作是緣分,也就沒有刻意去提起。」零伸手似乎是想觸碰天空,微微瞇起的眼睛,讓他的側臉更添上了點俊俏。

陽光下的他,像是被畫上模糊的痕跡,似有若無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在我面前。我悄悄蜷縮起身子,而後直接就這麼突然的抱住了他。

零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後緩緩擁抱住我,他沒有制止我的行為也沒有出聲安慰我所流下的淚珠,只是陪伴在我的身邊。感受到我們的心跳融為一體,肌膚所碰觸的地方像是被灼燒一樣,那麼熱烈炙熱。

「綺琦,我原本想改天再告訴你一件事。」

「但在看見你哭著向我跑來時,我便相信我們的答案是一樣的。」

「什麼......」

「我們,在一起吧。」

我抬起頭,卻見到此刻他的眼裡只剩下我一個人的身影,沒有距離沒有隔閡更沒有半點雜質,他就只是我所喜歡的零,陸零。我沒有說話,只是靠在他的肩膀上,最後借力讓頭抬高,落下一個吻在他臉頰上方。

我所經歷的一切像是一場夢境,我曾說過無數次,他就像是太陽溫暖了我的世界,而此刻他是只屬於我的那抹光芒,照耀著我的心。

「你這樣算是答應了嗎?」零張了張嘴,抬手撫摸自己的左臉被我吻的地方,那滿是不可思議的口氣逗笑了我。我點點頭,緋紅染上了雙頰,躲開他的視線,這樣嬌羞的我也讓他露出笑容。

「以後請多多指教,女朋友。」

「知道啦......」我的聲音小到像蚊子,但也確實讓他聽見,太害羞了,這讓我怎麼像平常一樣大大咧咧的和他說話呢?但同一時間,我也為了這像是奇蹟的發展而感到幸福與滿足。

「這個送給你......」

零拉著我坐起身,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個禮物盒,當我看清盒子裡是何物時,瞬間震驚的伸手觸摸。那是那天我們去逛街時,我一眼看中的戒指對鍊!

「這很貴的......」

「當初你以情侶戴的拒絕我,現在我們已經交往了,你還要拒絕?」他以不容分說的語氣將我的身子背對著他,還沒反應過來,那條屬於女方的鍊子已然戴在我的脖子上。

「幫我戴?」

「嗯......」我咬著下唇,眼裡卻是不斷溢出的快樂,那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幸福。就像現在,只要有他,那就是幸福。

零,真高興你也和我一樣。

希望,未來那雙交握的手永不鬆開。

十月一日,綺琦,筆。

自打那天以後,我和零成了校園的代表情侶。

沒辦法誰讓那學生會會長至今為止都還沒找到自己的另一半,這個代表情侶就只能由我和零來負責了。

至於許容儀三人組,怎麼說呢,總是用憤恨的眼神像是要貫穿我的身體。聽說那天和她爭吵之後,學生會會長介入調查,並且依照校規處置那名雀斑女孩,此刻的她身上可是揹著兩支警告,教官還額外罰了她抄寫校規五十次作為獎懲。

這天下午,零拉著我一起去拳擊社看看今年剛新收的一年級學弟妹,望著他們各個稚嫩的神情,眼裡卻又有一抹堅定,好像曾經的我們對未來充滿希望。而當我看見一名少女一直盯著身邊染著紅髮的少年,我感覺在她身上,重新看見了我。

那名少年蹦蹦跳跳的像極了動物園裡的猴子,顯然對加入拳擊社有極大的信心和把握,或許對那個女孩而言,他就是她唯一的太陽。

「歡迎各位報名拳擊社,有沒有人想上來單挑一下呢?」

零向我露出不懷好意地微笑,我瞬間明白他是想沿用學長姊挑選下一任社長的方法,要成為拳擊社社長除了要體力、心性、脾性,最重要的是要有膽識。

「我來我來!」

猴子學弟率先跳了起來,身邊的女孩流露出擔心的神情,而學弟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示意對方交給自己就好。零滿意地點頭,隨後收起臉上的情緒,面無表情地要對方走上擂台。

「我一吹哨,就開始了啊,各就各位!」

「預備,開始!」我舉著手裡的哨子,眼看二人都站好位置,便猛力一吹,嗶聲在整個拳擊社內迴盪著。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在擂台之上,屏氣凝神生怕會錯過每一秒精采的畫面。

零擺起防禦姿態,用眼神挑釁學弟的底線,試圖讓其被脾氣所控向前撲來。然而猴子學弟竟然不受干擾,穩穩地回應零的挑畔,隨後看準時機,一躍而起,拳頭如雨點般往零的身上擊去。

後者不慌不忙的伸手防禦,深深了解他的我,猜測他是想削弱對方力氣,好讓自己待會一擊決勝。然而情況永遠超出預料,學弟有個好底子,所落下的力度都是同一等級,沒有氣息出現混亂的時刻。

「上啊!」

台下的大家像是圍在電視機前的觀眾,紛紛為雙方加油打氣,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外人可是看不見的打鬥實況。

就在這時,零緩緩閉上眼睛,再一次的我選擇相信他。他就這麼站立在原地,雖然雙手擺著防禦姿態,但在旁人看來或許像極了怯戰而不安。嘰嘰喳喳的言論在下方展開,雖然在受到我怒瞪以後稍微安靜了點,但仔細一聽還是能聽見有人說零的不是。

猴子學弟或許也被人群的言論所影響,放下了戒心,當他撲向零時,後者突然睜開眼睛,一個快速反手側身迴旋,一擊砸向少年的腰側穴道,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學弟反應不及。

零沒有就這樣結束,而是在對方感到驚愕的同時,踢向少年的小腿,讓他順利跪倒在地。最後拳頭落在即將碰到猴子學弟的脖子時停下動作,一連串的反擊讓大家拍手鼓掌,拳擊社內充斥著歡呼與尖叫,全是零所贏來的禮物。

我再次用力吹了下哨子,和他對視的瞬間我們都露出高興的微笑,而猴子學弟也在零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剛才看見的女孩子飛奔上來,在確認少年沒事後,明顯的鬆了口氣。

「我就說我沒事吧?哈哈哈我真是越來越喜歡拳擊了!」

「真的是個笨蛋......」少女小聲的抱怨了一下,才轉身回到人群裡。接著零和學弟一起站在人群的正前方,在所有人熱烈掌聲下,猴子學弟笑得像個傻子似的,果真驗明了少女剛才所言。

「學弟,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侯朝安,一年甲班,最喜歡看妹子......」眼看學弟越說越興奮,我無情地吹了下哨子打掉他的話,跟著走到人群前面。

「歡迎各位加入拳擊社,從現在起,侯朝安將會是你們的隊長。他會負責社內成員的每一件差事,雖然辛苦,但同時將得到相同報酬的時數。」我一邊拉著嗓子大聲說話一邊向所有人證實從此刻起這位猴子學弟,將會最可能繼任成為下任拳擊社社長的繼承者。

「是的,成為拳擊社的一員,不可欺負弱小,要懲奸除惡......」接下來的我們開始向新進成員介紹起所有關於拳擊社的大小事,每個人都仔細地聽著零的言論,並且都伸出右手宣誓一定會遵守規定。

此刻的零不只是屬於我的太陽,也是這些學弟妹所崇拜的偶像。

十月四日,綺琦,筆。

安靜的日子過了好久,也有好一陣子沒有寫日記了。

一直在熱愛的拳擊和考試中徘徊兼顧,我和零之間只好約定一同上下學,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時光。

零會牽著我一起奔跑在大街上,聽著人世間的喧囂聲,時間像是為我們而停止。我們會一起享受著同一支冰淇淋,當那入口即化的冰進入口中,我們會一同露出開心的笑,如同孩子一般開懷大笑。一起趁著假日偷偷溜去電影院好好放鬆放鬆,或是去餐廳享受二人世界。

所有僅存在小說裡的青春故事,我們都試過了一遍。他帶著我一起在半夜翻牆進入學校,也拉著我不管不顧的奔跑在空無一人的小山丘上,我們開心也快樂著。當彼此的唇吻在一起,我再一次堅信,原來我們這些日子以來,都是真的,不是一場虛假不可實現的夢。

他的吻炙熱而柔軟,小心翼翼地觸碰將我當成易碎的寶物,而我則是非常用力地抱著他,只能用這個舉動來告訴他,所有的喜歡和心動,只是情到深處,而不自知。

我們一起度過了這短暫的冬日、春暖花開的春天、最後來到鳳凰花綻放的夏季。我們成雙成對,雖不至於總黏在一起,卻還是喜歡見到彼此那帶著笑意與愛的眼神。

如果時間之神能為我停留,那麼該有多好......

四月一日,綺琦,筆。

這幾天我似乎感覺到零對我隱藏一個秘密。

就在今天我們一起在圖書館唸完書以後,經過一個不大不小的公園。我們如同孩子一般在溜滑梯上爬上爬下,沒有人打擾也無人吵鬧,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刻。

就在我們玩得盡興時,零突然驚呼一聲,當我看去只見他摀住自己的膝蓋處,血液不斷地透過他的手流出來。我大吃一驚,立刻從鞦韆上跳下往他那兒跑去。

「零!這怎麼回事!」

「小傷小傷,不小心刮到......」

他的臉色蒼白,不斷地喘息,這讓我腦海裡閃過了一個恐怖的想法。不管他怎麼說,我還是選擇撥打急救電話,在等待救護車來的同時,除了安慰他,我已然心慌到沒有任何辦法。

護送他抵達醫院以後,護士先是替他包紮好傷口,確定血已凝住,我眼睜睜看著零被帶進去跟醫生談話,只能獨自站在門外等候。不出幾分鐘,零的雙親通通趕來了醫院,他們先是微笑向我保證沒事別擔心,又勸我先回家以後,才進去和醫生談談。

在他們的保證下,我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步出醫院的腳步也比先前輕鬆不少。但卻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是在告訴我,若是今天先離開醫院,似乎就要很久很久才能見到他......

四月五日,綺琦,筆。

從那天以後,零整整一個禮拜沒有來學校。

他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即使去他家找尋也總是吃閉門羹,電話不接,不管是哪個地方也找不到他。我的世界像是失去了顏色,最喜歡的拳擊也提不起精神,最愛的冰淇淋也不再那麼甜蜜,就連河堤那兒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班上同學看向我的眼神多了點憐憫,就連許容儀三人都不再找我麻煩,看見我還會適時的讓路,表示不想和我爭。我不明白,不就是有事不來嗎?怎麼大家的表情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想到這裡,我也沒有心情再寫這本日記,從前打開日記本是帶著歡快與幸福的心情所書寫,此刻我卻恨不得讓自己大醉一場,沉溺在那些過往之中。

零,如果你聽得見我的聲音,請你告訴我,你去哪了,好不好?

四月十三號,綺琦,筆。

「各位,好久不見。」

再次看見他已經是五月十號,正好是禮拜三的社團課,他出現在拳擊社眾人的面前。原先紅潤的雙頰被蒼白的顏色所取代,明明是夏天,他卻穿著長長的袖子,似乎是要遮掩住什麼一樣。

零展顏向大家微笑,卻掩飾不住那病態般的虛弱,就連我也是剛才才得知他回來了,和大家一樣我什麼都不知道。他一直在逃避我的眼神,只是從自己口袋掏出一枚金幣徽章,那是象徵拳擊社社長的標誌性東西。

「侯朝安,從今往後,你就是拳擊社的社長。」

眾人議論紛紛但還是為猴子學弟感到開心,後者憨憨笑著上前接過那珍貴的金幣徽章,滿堂的掌聲,我想是屬於學弟最開心的一刻。

「我從這一刻卸下拳擊社社長的身分,希望大家以後能把拳擊社的聲明發揚光大。」就在這時,零將視線轉移到我的身上,我從他的眼裡讀出不捨和悲痛,我卻只能不理解的回望著他。

「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大家,希望各位能替我保守秘密。」

在所有人一如往常舉右手宣誓以後,零接著繼續開口:「我得了急性骨髓性白血病,過幾天就要出國治療,我不確定何時會回來,所以希望大家能和我拍下大合照作為紀念......」

我渾身顫抖著,一拳敲在一邊的牆壁上,巨大的疼痛從手指關節傳達到我的全身上下,卻抵不過內心無止境的悲傷。眾人全向我看來,就連他也不例外的望著我。

「你可真是個混蛋啊,這麼重要的事,你到現在才告訴我?」

「你有沒有那麼一刻,把我當成你最重要的人?你若是真的在乎我,就不會現在才跟我說!讓我當著大家的面向你哭訴,你滿意了嗎!」我的怒吼貫徹在拳擊社教室內,直視著那雙曾經讓我非常嚮往的雙眸,見他遲遲不語,最後我搖搖頭,轉身大步跑出此處。

我跑離了拳擊社,最後停在了一處樓梯間,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溢出,多麼希望此刻我一抬頭就見到他跑來安慰,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在騙我。

都說女人的第六感非常準,現在的我寧願拋棄一切,也希望他健康快樂。白血病,急性骨髓性白血病,縱然現在醫學發達,卻還是有一定的危險性啊!

「廖綺琦,找到你了。」

當我往聲音來源望去,不見零的面容,而是學生會會長。我撇開眼睛,根本就不想理睬對方。

「是他告訴我你大概在哪些地方,我才順利找到你。」

他坐在我旁邊的階梯上,摘掉戴著的黑框眼鏡,揉了揉睛明穴後嘆道:「你知道嗎?其實我和陸零算是表兄弟。」

「表兄弟?」

「嗯,我叫林應軒,他的母親是我媽媽的妹妹。我們一動一靜,各有各的特長才藝,是兩個家庭最看重的才子。他雖然愛笑,但其實內心很孤獨,他比你想像的還要喜歡你。」

林應軒語氣一頓,接著看著我的眼睛輕聲說:「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以後出國會不會順利回來誰會知道?他為了回到學校,和小阿姨抗爭了很久才獲得回來的機會。你難道就不能為了他,放下你那受傷的心靈,讓他有這段開心快樂的回憶,好好的去國外治療嗎?」

「我......只是不能接受突然就要失去他。」

「不是只有你在難受,他亦是,他甚至求我偷偷放他出去。別看他這樣,他其實自尊心比誰都高,就連我也為之動容。」

聽著林應軒的話,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從階梯上起身,直往拳擊社奔去。後方傳來的腳步聲,我想也許應軒也和我一樣承受著在意之人要離開的心情。

當我回到拳擊社,眾人已經排好了隊形,就等著攝影師按下快門,見我和許應軒匆匆歸來,所有人總算露出了笑容。有人眼角濕潤,也有人忍著眼淚不哭出聲,而猴子學弟和學妹緊緊牽著彼此的手不斷給彼此加油打氣。

「綺琦......」

「零,拍照吧。」

我回給他一個微笑,便進入人群之中,大家自動給我讓位,讓我和零站在同一處。他雖站在我的身邊,卻讓我覺得隔了好遠好遠。我伸出手,在快門按下的時刻,緊緊握住他衣服後背的衣角,我想此刻我一定是很高興的表情吧。

他像是感受到我抓著他衣角的舉動太過急迫,另一隻手便伸過來緊緊牽住我左手,空虛不安的感覺瞬間被他遞來的溫度給抹去。我們依偎在彼此擁抱中,我想努力記得他帶給我的感覺,是幸福是無法抹滅的滿足和快樂。

當快門按下的剎那,那滴為他所流的淚珠,悄無聲息地滑落臉龐,像是在為我們之間的傷口哭泣著。可是當我抬起頭瞧見那抹如陽光般溫暖的笑,卻覺得似乎什麼都無所畏懼,零,永遠都是我心裡的光輝,無人能及的光啊。

目送著他的離開,我想似乎有什麼東西也跟著他離開了。這本日記大概就到這裡為止了吧,撫摸著脖子上方的情侶對鍊,只能面對著太陽,最後,笑了卻也哭了。

五月十號,綺琦,筆。

從那之後直到畢業,零都沒有再出現。

我只能透過林應軒的傳話,知道他此刻是否安好,如此而已。

而這本日記也被我寫到了盡頭,還記得冬末到夏初,你所陪伴我的,都被我深藏在心裡。縱然不知何時會再見你,就算你再也不會回來了,你還是一直住在我的心裡。

你走了以後,我才確定我的未來。

急性骨髓性白血病,我會用我的一生研究探討,用盡辦法拯救所有罹患此症的病人。將我的生命奉獻給醫學,願未來別再有人遭遇我們所經歷的一切傷口。

零,既然是為了你所寫這本日記,那麼就讓這本日記隨著你的離開,一起塵封下去吧。

五月二十一日,廖綺琦,終筆。

少女低著頭摀住自己的臉,哭泣的聲音傳達在少年的耳裡,後者安慰似的拍拍她的頭。接著替她將書重新放回架子上,便牽著少女走出了圖書館。

在他們的身後,緩緩走來一名女子,她有著一頭棕色的長捲髮,從前的小麥膚色因長期待在實驗室,變得不再那麼顯眼。眼裡閃爍著的光芒比從前更加強烈明亮,她看著那本熟悉的日記本,最後莞爾一笑。

「走吧,綺琦,該回家了。」

「嗯,知道啦。」女子轉過身緊緊拉住對方的手,跟隨著少年少女的步伐一起離開了這間紀載了十年前一段令人難以忘懷的青春愛情故事的寶藏之地。太陽的光芒灑落在二人的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拖曳長長地在身後,隨著他們的笑聲,白鴿也跟著振翅高飛。所有的故事最後真的成了過往,一段讓她銘記一輩子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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