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玄黯──炯

      飛升成仙、嫦娥奔月、目連救母、十八層地獄……不論在哪個神話、傳說中,人們總是想像天有神界、地為冥府。

      然而這上天不是真的在天上,地獄的入口也不是馬里亞納海溝。

      這妖怪口中的「地下城」,更不是真的在地下。

      不過,那裏卻是比地下還更黑暗、更險惡、更見不得光的地方。

      也有些妖,懷揣敬畏稱呼它正式的名字。

      玄黯。

***

      潮濕的氣味、痠骨的虛弱感,炯費力撐開沉重的眼皮,向來清晰的視界竟變得朦朧難辨。

      「你醒啦?」一旁的女聲聽起來有氣無力,彷彿遭到暗算被五花大綁的是她不是他。炯瞇細眼,想辨認對方的身分。

      「幹嘛瞪我......噢~看不清楚是吧?」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激怒他,女聲幸災樂禍地笑「以目視千里為傲的你,眼前突然一片模糊,肯定很心慌吧?怎麼樣?要不要求我救你?」

      「妳是紫河。」不回應女聲的嘲笑,炯的聲音如往常沉穩「看來我找對地方了,才會不小心落入妳的圈套。」

      「妖力失了大半,你一點也不緊張嗎?」被喚作紫河的女子聽起來有些失望「看來是聽不到你求饒了,真可惜,大貓咪打滾的模樣想必很可愛呢。」

      貓咪──炯強嚥下怒意。若換做平常,敢這麼調侃他的人怎可能笑到第二聲。

      「不說話?那你是打算束手就擒了?」模糊的視野中,他看見她摩娑著下巴「真意外,我以為你會掙扎一下呢。」

      「這玄黯,成王敗寇。」炯冷哼一聲「小若細紋,大如猛獅,無一例外。既然進來,我便不怕死──不過,妳也未必敢殺我。」

      紫河沉默。的確,她不可能取炯性命。

      「為什麼不能殺他?」此時,視線範圍外的另一道男聲插嘴,聽來大約還是個少年。

      紫河還沒想好怎麼回答,炯又哼一聲:「不論飛禽走獸,或花草樹木,修練成妖千年者,得入籍。凡入籍者,死後生平姓名可登錄於冊,精魄散逸、味如美饌,得之者,增修長為。」

      「什麼籍?什麼冊?」少年不解。

      「不重要啦。」紫河揮一揮手「你就當作是人類的傳記,或封神榜那類的玩意兒吧。這名冊記載從古至今每隻大妖的生平姓名,有的一波三折離奇詭譎,也有僅三五字句、寥寥數行──總之,是跟你我都無關的東西。」

      「那麼,究竟有哪些千年大妖在這名冊上呢?」少年好奇問道。

      「天曉得。」紫河聳肩,滿不在乎「無論在世時多麼威風凜凜、飛揚跋扈,封神成榜後誰還記得誰?身殞如燈滅,千年大妖也不例外。」

      「那……」

      「那不是我們不能殺他的原因。」紫河繼續道「重點在後面。很遺憾,我們眼前的是位夠格登入名冊的老傢伙,一旦我們殺了他,他的精魄就會吸引方圓百里的所有妖異,我們的藏身處就保不住了。」

      「!」少年顯然不曉得炯的來歷,望向那被五花大綁只能任憑處置的貓妖,他實在無法將之與「千年大妖」連結在一起。

      「你是不是想問,既然我這麼厲害,又怎麼會被你們擒住?」明明看不到自己,炯卻準確地說出他內心所想「螞蟻夠多也是能咬死象的。生存的戰場上不是誰強誰就贏,而是誰大意就會輸。」

      雖為被俘者,從他身上卻看不出任何一絲怯弱──這難道就是千年大妖的身姿氣度嗎?少年幾乎想跪下來,懺悔自己對他如此無理。

      「喂你,我餓了,去煮飯。」紫河突兀的插話。

      少年被打斷了思緒,下意識想回嘴:「我又不叫喂,我是……」

      「叫你去你就去!囉嗦什麼。」紫河難得大聲,嚇得他趕緊閉嘴,溜進廚房。

      他一走,炯便哼哼一笑。

      「看不出來,妳還挺照顧人。」

      「……還是回到我們的正題吧。」紫河咳了一聲,恢復先前帶著點惡意的語調「炯先生,既然我殺不了你,也不可能永遠把你關在這裡,那麼現在在你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

      她豎起一根手指:「一,放你自由,讓你正大光明的離開……」

      「妳要把一個法力全失的妖怪丟在玄黯?」炯撇嘴。

      「聽我說完嘛~」紫河嘻嘻一笑「二,為我所用,我就治療你。不出七日,你又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炯大人。」

      聽她這麼說,炯嘲諷的挑眉:「治療?這麼信任我?」

      幾百年前從「藥材鋪」逃出來的小妖怪、躲過他的千里眼藏匿百年的小妖怪、一被發現就用計擒住他的小妖怪……不可能這麼天真。

      「信任倒談不上信任。」紫河伸出手,笑容狡詰「我要你立誓約。」

      聞言炯立刻皺起眉,全身警戒:「內容?」

      「忠誠於我,無論如何不可對我不利。」紫河攤手「就這樣,很簡單吧?」

      「簡單?」炯冷笑「沒有妖怪會跟妳立這種誓約。」

      連「藥材鋪」都不敢要求他的忠誠,這小妖怪居然敢這麼獅子大開口,孰可忍孰不可忍!

      「誰說的,這裡你看到──啊,你看不到。」紫河聳肩「總之,在這裡的所有妖怪都跟我立了誓約,包括剛才那個問東問西的小鬼。」

      這裡還有別的妖怪?炯想用法力探知四周,卻什麼都感受不到。

      完了,究竟是他變得太虛弱,還是她真聚集了許多高手?

      他們逮住他的手法很熟練,大概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除了自己,紫河沒有讓任何人進入他的視線範圍,敵暗我明,著實棘手。

      難道真要屈服?不,不可能!他身為大妖的尊嚴還是在的。

      「果然不行嗎?」紫河嘆氣「好吧,反正我本來也不期望你一開始就會答應。」

      她的聲音不情不願,擺出做了極大妥協的樣子:「那不用忠於我,只要不對我不利就行,可以吧?」

      見他還是不說話,紫河從袖口掏出一顆黑色藥丸。

      「還在猶豫的話我可以先付訂金──唉~你要知道我平常可是不這麼做的,但有什麼辦法呢?你可是大客戶啊。」

      邊說,邊無視他的反抗硬把藥丸塞進他嘴裡。

      意外的是,這藥並不苦。一嚥下,似一碗熱湯下肚,心脾湧起暖意,視線也逐漸清明。

      他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良久,他問「就算無法殺我,妳也大可如妳所說,把我丟到外頭自生自滅。就算是怕我暴露你們的位置,只要將我毒啞就行,根本不必費心要我的誓約。」

      沒錯,對妖族來說,誓約等同於性命,然而誓約的力量再強大,也總有漏洞。與其立約不如滅口,才是真正不留隱患的方式。

      他不信她不懂這個道理。

      「說得很好,炯先生,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可惜──」

      「可惜?」

      「可惜你叫對了我的名字。」紫河嫣然一笑,給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藥材鋪的其他人,可都不是這樣叫我的。」

      「就這樣?」炯不相信「就只因為我記住了妳的名字?」

      「就這樣。」紫河攤手「原因向來可以很簡單的。」

      「……」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立約?」

      「……」

      沉默良久,他嘆了口氣,慢慢抬起前爪。

      「本妖,炯,在此承諾不會做任何不利於紫河姑娘的事。」

      掌心相觸,金光為憑,誓約成立。

      紫河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右掌,雖然炯只給了一句話,但她有九成把握,這個據點還能再安全幾十年。

      至於剩下的一成──她樂意賭。

      「喂,約立了,妳也別想賴帳。」也許是感覺丟了尊嚴,炯的語氣惡劣幾分。

      「那是自然~」紫河笑得親切,不知為何,這只令他寒毛直立。

***

      紫河並沒有誇大其詞。七日不到,炯便像小孩子玩玩具似的,輕鬆扯斷原本束縛住他的繩。

      「這繩我編了九週……」

      炯睨了她一眼,不等她控訴完,只見長尾一甩,狂風大作,等空氣平息下來,早已沒了這千年大妖的身影。

      「走了呀。」少年從牆角探出頭來「紫河……妳真的相信他不會背叛我們嗎?」

      「唉呀放心吧。」紫河一如往常的老神在在「我看人有不準過嗎?」

      「紫河,他是妖,不是人。」

      「臭小鬼,既然是我的弟子,就好好尊稱我一聲師父。」她沒好氣「別老挑師父語病,懂嗎?」

      少年摸了摸鼻子,識趣地轉換話題:「不過真可惜啊,原本這裡能說話的就不多,現在又走一個了。」

      紫河聞言笑笑,不置可否。

      沒錯,炯之所以感受不到妖氣,不是因為他們強到懂得隱藏自己的氣息,而是妖力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

      除了她本人和少年,紫河收留的都是些放到玄黯外面肯定屍骨無存的小妖。

      而這些小妖為了求生存,自然願意與她立誓約了。

      要不是炯中了暗算,妖力盡失,肯定也能辨認出兩者的差異。

      但無論如何,紫河看著自己的右掌,她拿到炯的誓約了。

      只要那千里眼停止追查,那她,便離目標更近了一步。

[玄黯──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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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哈囉大家好~好久不見,更新的不是正文而是短篇你們會失望嗎?

      這篇的靈感來自前天晚上做的夢,夢裡我同時是紫河也是炯(在夢裡視角切換是件很自然的事),一醒來我就立刻把夢到的故事寫到日記本上,心情莫名的激動。

      然後就成為了這篇故事。

      好久沒有這種暢快淋漓、馬不停蹄、一下狂飆三千字的感覺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腦中出現了一個壯闊的奇幻世界,幾乎就想把戀愛外傳扔到一邊,轉身發展這邊的故事了。

      但當然,我的責任心(?)不允許我這麼做,所以~就讓玄黯先停留在短篇的階段吧。

      感謝閱讀到這裡的你和妳,願我們下次於文字之海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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