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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兩寬 各生歡喜

望著眼前人低眉望著書卷的模樣,心裡卻是疑惑的緊。

與他是何時走散的?

似是猜不著答案的。目光許是停留在那個男人身上太久,他像是察覺般抬起眼眸,面有疑色。

「允曦,妳是怎麼了?」

「不,沒什麼,只是看書看得有些乏了。」她蓋上手中的書籍,輕柔著自己的眉眼,嘴角掛著微微的笑,「夫君,今日不是你與友人有約嗎?怎的還在府中?」

他雖說有著狐疑,卻還是看了眼窗外日頭,頷首答道:「嗯,是有約。我不一定能早些回來,你早些安置,不必等我。」

「好。」允曦依舊是那得體的笑,讓人看不出錯處來。

待家主走後,有一中年婦人走進奉茶,婦人眼神中的心疼,溢於言表。允曦看著自己這陪嫁奶娘的神情,不禁笑道:「嬤嬤,您這是什麼表情?」

「夫人,您何必這樣委屈自己。」蘇嬤嬤放下茶杯,輕嘆一聲。她看著從小帶到大的孩子,是真的看不得一點她家小姐受這樣的委屈。

她家小姐與這宋家的家主也算是少年夫妻恩愛,雖說是父母之命所定下的命運,但夫妻之間沒有那些妻妾之爭,膝下亦有一雙兒女,從什麼時候開始,夫人和家主的感情,就走到了如今的這一步田地呢?

「嬤嬤,我與他到底有兩個孩子,還有多年的情分,有這些牽掛注定是放不下的。」她僅是輕笑一聲,卻是沒再多言她跟那個人之間的關係:「行了,軒兒應該也要下學了,嬤嬤,妳先去準備些點心過來。」

最終還是化為嘆息,只得依言去準備小主人鍾愛的吃食。

她何嘗不知這樣是委屈了自己?雖說裴家和宋家的家風並沒有如禮教規矩這般嚴謹,是可以因夫妻離散而提和離的,可她對宋介靖的感情或許還在,也或許是顧慮兩個孩子,她要如何才能脫離這樣生活,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果真是若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

晚膳後的靜謐,身邊的丫頭正在替倚靠在軟榻上的裴允曦搖著團扇,見夫人神色懨懨的,心神早已不知飄多遠了,她都數不清那一頁停在那兒多久。

「夫人,老夫人請您到前廳去。」此時,門外守著的染楠走了進來說道,隨後竟是壓低了聲音,生怕被門外來傳話的人聽見般開口:「方才,奴婢聽見前院的在嚼舌根,似是跟家主有關。」

裴允曦眼眸閃過一絲陰霾,卻還是輕聲道:「知道了。妳讓來人先回去前廳伺候主子,我隨後就去。」

「是。」染楠點頭退下。

不只她們這些在蕪蘅院伺候的婢子,只要是府裡的奴僕,哪個不知道這對夫妻早已是貌合神離,不過是因為兩個孩子年幼,加上兩人姻緣乃府中老夫人與裴氏夫人所撮合的,不能輕易和離,不然早就一拍兩散了。

「夫人?您怎麼了,臉色這般難看。」身旁的小丫頭困惑歪頭問道。

「沒什麼,走吧。」裴允曦放下手中的書,輕嘆一聲。

前腳宋介靖才說不一定什麼時辰回來,後腳又說是跟他有關……這眼皮直跳,她總覺得此番讓她去前廳,定然是沒什麼好事等著她。

果不其然,她前腳踏入正廳,眾人便被吸引目光般齊齊望向她。整個前廳的人,透露出虎視眈眈、蠢蠢欲動的野心般,想要將她吞噬。

看著正廳中間跪著的兩人,她眉眼中的困惑,卻又瞬間豁然開朗,甚至覺得可笑。

總算下定決心將人帶回府裡了?

「母親。」裴允曦翩然行禮,輕言:「不知母親找兒媳有何事?」

不見主座上雍容華貴,頗有氣勢的老夫人開口,卻聞坐在一旁的二房夫人,無奈嘆了口氣,才又慢悠悠地道:「大嫂,怕是妳要恭喜大哥得美人歸了。」

正當裴允曦要開口之際,老夫人卻是憤而起身,怒目而視眼前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和他身邊的女人:「我絕對不允許她進我宋家的門!」

裴允曦眼眸低垂,不知在思索著什麼,頃刻間,才像是彷彿察覺到眾多視線落到她身上般,款款上前,扶著老夫人坐下,輕笑出口:「母親,既然是夫君喜歡的,便讓她入府吧。」

「這不就委屈妳了。」老夫人疼惜地拉著裴允曦的手,心疼地說道:「我可是答應妳母親好好照拂妳,不讓妳受委屈的。」

「兒媳能有母親疼愛,哪兒就受委屈了?」她笑開了懷,僅是搖了搖頭。隨即望著仍然為了一個紅顏知己如此頂撞自己母親的宋介靖,卻是話鋒一轉,神色帶著凜然:「但兒媳確實是與夫君走不下去了。還請母親作主,讓夫君與兒媳和離。」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譁然,自古女子可沒有和離一說啊!而且還是在妾室入不入府這種尷尬時候。縱然裴家是她的底氣,可這裴允曦也頗為大膽了些,也不怕堂堂太師府成了京中笑話?

就連宋介靖也不禁睜大了雙眸,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這個多年來相敬如賓的妻子。他似乎沒想到,一向溫婉賢淑的裴允曦會提出和離,想要與他分道揚鑣。

「妳可要想清楚了。女子和離,名聲傳出去可不會好聽。」宋介靖隨即反應過來,咬著牙說道,眸中的冷意溢於言表。哪裡還要旁人明說,宋介靖想這麼做,也不是一日兩日這般簡單:「妳可別後悔!」

「是啊,允曦,妳可要想清楚啊!」老夫人也急忙勸說,這可是自己好友捧在手心裡的姑娘,當初她是當著裴太師與好友的面起誓會好好待他們的明珠,今日提和離,豈不是打了她的臉?

「母親,兒媳已經想得透徹。兒媳與夫君確是有過恩愛,但這份愛早就隨著塵世流逝,不知何時,兩人早已貌合神離,不過是誰都不肯提及罷了。」裴允曦目光悠悠望向自己丈夫身邊的女子,「既然兒媳與夫君今若冤家,倒不如一別兩寬,男婚女嫁,兩相安好。既不會委屈了姑娘為妾,更不會讓夫君為了此事煩憂。」

老夫人僅是嘆氣,她當然知道今日之事不過就是個導火索,可是她是萬般捨不得這個兒媳。聰明賢慧,大方得體,無論哪家的夫人見了不說一句宋府好福氣得了這麼一個大家閨秀當宋家媳婦。

可這一切在今日成了泡影,蕩然無存。

忽然間,她不知該怪自己這個兒子被外頭的鶯鶯燕燕迷惑了眼睛,還是自己沒看牢自家兒子在外頭惹下的風流債。可無論是那樣,今日裴允曦和離之意如此堅定,怕是無論誰來勸,也是無用的。

罷了,倒不如就順著她吧。

「既是如此,你倆便和離。倆孩子妳也帶走吧,我知道妳放不下他們。」老夫人閉了閉眼,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般說道,眼眸染了淚光,她無奈地喚進下人把紙筆備好:「靖兒,寫吧。」

拿到和離書的當下,裴允曦亦是眼含淚珠。這些年,她受的委屈,老夫人都是看在眼裡,疼在心中,替她出頭不知多少回,今日忍痛將一雙兒女也一併交給她,她自然是捨不得與老夫人離別,也不捨一雙兒女與老夫人分開,若非她實在受不了夫君這般對待,她願意時時刻刻都在老夫人身邊伺候著,亦讓自己兒女於老夫人跟前盡孝。

「許允曦再喊您一聲母親,多謝母親成全,婆媳之情,允曦時刻銘記在心。」她深深地叩首,轉身又看向自己愛了一生的男人,沒有了愛,自然也對夫婿沒了期待,她嫣然一笑,款款施禮:「錦水湯湯,與君長訣,望君永安常樂。」

語畢,她便拿著和離書,逕直走回自己的院落收拾行囊。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此番訣別,再無瓜葛,她竟決絕至此地步?宋介靖站在原地,愣神許久,看向手上還拿著的毛筆,從前種種翻江倒海地滾滾而來,他不知道此番是因何故。

他分明不愛她了,分明也放她離開了。但究竟是為何,他的心裡卻是難過得緊?

見自己兒子這般,老夫人搖了搖頭,失去才知情深又有何用?

她不想再勸,亦是沒精力勸了。這個家早已不是她在做主,懶得再管這些:「鴛秀,扶我進去休息吧。至於靖兒,你自己的家務事自己管,為娘累了,管不動了。」

與此同時,裴允曦帶著一雙兒女與奴僕,走到宋府大門,不禁回頭。

她再次領著兒女面對正廳內院行了一個大禮後,便頭也不回地上了回裴府的馬車。

此一別,訣今生情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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