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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之光」的濫用

真的很討厭許多媒體或周遭民眾時常會將一個所謂「偉大」的人無限擴大、上升其榮譽,並將他/她的一切個人成就解讀成「台灣之光」,我並非厭惡此詞彙,畢竟這個字詞在大眾的目光面前攤開來是非常正面、富有正向能量的詞藻,但不一定所有被叫「台灣之光」的人,都會感到榮耀、驕傲,尤其是那些只是出生地剛好在台灣,但教養、教育、成長、求學、工作等等各種學/經歷都在國外、在他國生活的人而言。主流媒體與風潮大眾無關痛癢的將在世界舞台上有所成就、被國際看到的人直接冠上「台灣之光」的頭銜,此稱謂與舉動似乎有些不妥(再次強調這只是我的個人觀點,主觀意味與色彩強烈濃厚,並不代表任何人都是這麼想的)。

近期發現有許多(應該說近十幾年來都有極多)人不知道是國族主義的身分認同感大爆發、還是認為他們得獎了台灣也有責任且是很重要的因素,越來越「擅用」台灣之光這個萬用詞彙,好像逼著國際社會一定要注意、一定要看過來一樣。對於自己國家的身分、國籍認同與團結集體的這種心性我能理解,但近期(尤其當遭逢世界大賽事正在舉辦且台灣選手有參賽並獲得佳績時)這種集體意識卻愈趨強烈,其緣故究柢是要為了想要維持、守護主權,讓世界更看見台灣、於國際上增加曝光度與能見度?還是顏厚無恥的邀功、蹭熱度,看到有台灣人或剛好與台灣這個國家有關係的(哪怕是一點點也好)人風光了、達到世俗定義的「成功」了,就要來說嘴一下,搞得好像大家都是得獎者的家人、老師、朋友一樣在引以為傲(你們跟獲獎者很熟嗎)?只要有國籍是台灣的各行各業的人在其專業領域中的各項國際大獎上獲得名次、獎項,如奧運金牌(體育)、國際音樂大獎(藝術)、抑或任何專業領域衍生舉辦的榮譽獎項,只要台灣或以台灣為國籍的專業人士出國到各個國家參加世界級的國際大賽拔得頭籌了,或者讓世界發現、將台灣人頒為第一名或授予獎勵時,媒體就會大肆渲染、廣幅報導,然後身為接收者、閱聽人的云云眾生(只會跟風、跟三分鐘熱度的流行趨勢與流行事物、生怕與大多數人不一樣的普通平凡百姓),大部分也都會欣然接受、全然吸收新聞媒體的觀點與所謂事實,甚至跟著媒體的播報與訊息傳輸而有所相應的情緒起伏,新聞說什麼就信什麼、就有什麼集體意識,然後心甘情願的主動被媒體宰制,形成「媒體操縱」的社會,人民普遍沒有自己跳出來獨立思考、甚至批判性思維、形塑自我論述與想法的技能,只能乖乖順服的接收、接納大眾新聞媒體帶給大家的任何資訊,若真是如此,想要煽動、扯搖民眾的立場與集體情緒就很簡單了,只要大肆、大篇幅的報導相同心情、類似角度的觀點或事件事實,鋪天蓋地的頭版頭條佔據大眾無知眼球,就能使多數、甚至全體台灣人在某個特定時期持有特定的情緒與看法,集體性就出來了,當下的感受與心情詭異的出奇的相似,甚至因此做出相應的行為,即大肆慶賀、互說恭喜、「這是我們台灣人的驕傲」,即使得獎的是別人、那個若不是得獎了我們根本不會認識的別人,人家的事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唯一(或許多當中的其中一個最明顯、主要)的關聯就單純只是「我們都是台灣人」這樣而已,真的可以用「而已」一詞概括,大可以說是「眾多得獎者當中的他們剛好跟我們一樣是同一個國籍、剛好投胎到同一個國家出生」而已,這是機率問題(那個得獎者happens   to   be   2000多萬台灣人中的一位)、也可說是上天的安排,反正跟台灣集體的榮譽感、身分認同沒有關係,我們身為局外人、外行人也沒必要(只是因為得獎者剛好是台灣人而)慶祝,可以替他們感到高興開心、恭喜他們,但除了這些之外我們什麼都不是,我們的存在也不是他們如今會得獎的主因,也無法直接或間接的導致他們今天得獎,所以我們沒有資格感到驕傲、沾沾自喜,然後用「台灣之光」的名諱硬性的將他們與台灣綁在一起,好像他們如今能有這些成就都是拜台灣所賜、是受到台灣的致蔭。

針對那些台灣的獲獎者,我們可以投以適度的尊重、敬佩與歡呼,但認為這是「為國爭光」、「屬於我們台灣人的驕傲」就有些無限上綱,這樣等同於是將個人的作為與創舉視為是全台灣人共同的榮耀,但事實明明並非如此。我並不否認得獎者是一位台灣人這件事的確會讓世界透過各個不同的領域角度,更加正向、光亮的、不一樣的發現、挖掘台灣這個國家,也能讓各國在各種不同領域的場域之下,讓台灣的聲音逐漸被看見,就像我們一直提倡、宣揚的「我們是一個國家」的訴求一樣。從幾個月前的變裝皇后、到AI晶片半導體產業大亨、到如今的奧運國手、甚至連細小瑣碎的雜技項目(如魔術、撲克牌、圍棋、以及一些講了沒有人會知道的藝術形式)、各項才藝或工作領域的世界級大賽,只要在該場合有奪冠、獲得獎項名次、得到聲望名譽、或被外國的新聞媒體報導出來揚名國際,我國全體媒體及其跟風大眾就會好像全員沸騰(集體中邪)一樣,舉國歡騰,共同慶祝這個「榮耀的時刻」,好像每個人都是選手、每個人都得國際大獎了、全部的台灣人都被世界看到、關注了一樣。然而我更傾向於認為他們之所以會得獎是屬於個人的行為肇因,個人透過努力(或許加上些許天分),以及周圍的人事物與環境的教學訓練、培養滋潤等等各種社會脈絡的因素條件,加上外部條件(家庭背景、社經地位、錢權多寡程度、學經歷、貴人)與內在條件(心態、信念、思想、身體因素)的複雜加成、共同與互相影響,才是造就了這個人能夠在這個時刻贏得這個獎項的元素,這才是他們會有今天的主要緣故,與相關人士以外的其他台灣人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大多數的台灣人都在過自己的生活,並沒有在過程中幫助他們得到獎項,甚至彼此不認識他們,當然沒有關係),當然台灣這片土地是孕育了這些獲獎者的「環境」,但是環境終究只能是環境,無論在什麼領域上出類拔萃,每個名人、偉大的獲獎者、佼佼者,每個人都一定會有他們的出生地、父母、獨一無二的求學經歷與生涯經驗、生命歷程,這是無人能複製取代的,但是不能就因為個人的出生環境在台灣、或只是因為父母是台灣人、或出生地在台灣,就可以大搖大擺的說如今他們能得到這個獎完全就是因為「他是台灣人」,所以身為台灣人的我們應該要集體的為他們感到驕傲、歡喜,甚至是「我們台灣人集體共同的驕傲」,讓我們共享這份榮譽。

得獎的不是我們,台灣人兩千多萬的人口,只有小比例的人群是真正有在跨足、介入、參與該領域的(如競技運動的體育產業、音樂產業、時尚產業),只有特定的人們是內行人,如果所有台灣人中只有差不多5%   的人是競技運動的體育人士或在該行業工作的相關專業內行人士,那麼其餘95%的台灣人都可以不用因此而感到驕傲,認為這是「我們的台灣之光」,因為這是他們的事,不需要渲染什麼情緒,直接將個人的成就歸功於台灣這片土地、這個國家上,我知道大家身為台灣人想要讓世界看見台灣這個小卻美麗的國家的用心,但被國際重視、站上世界舞台有許多方式與手段,不一定都要選擇挪用他人的成就、將其佔為自己國家的成就的操作,一旦有什麼人「為國爭光」了,都要大肆的慶祝(自嗨)、大肆的放送、大肆的向國外宣揚,並且甚至要求得獎者「以台灣人為傲」,叫他們大聲的向外國人說「我是台灣人」。

我有一陣子很不解為什麼那些在國外舉辦的國際大獎(走秀、選美、裝扮、才藝、雜活的世界獎項)奪冠的台灣人,都要在得獎感言的時候大聲的說自己是台灣人、我在台灣出生,怕在場的大家不知道嗎?現在我終於知道了,無論這些得獎者的言論是出於自願還是被人脅迫、要求要說,都在在顯示了台灣人不夠以自己的國籍身分為理所當然,為何美國人在國際賽事中得獎了不會說自己是美國人、我很感謝美國、周遭的人說他們是「美國之光」?因為美國人就是美國人,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就是美國人、出生於美國,而且自己會得獎跟自己的國籍沒有太大的關係,他們相信只要自己有天份、堅持與努力、興趣與動機,把他們丟到任何國家出生都可以獲得同等的佳績。而台灣人呢?台灣是、且已經是一個國家了,不需要一再複述(否則就變贅述了)、甚至帶有民族主義的倡言、弘揚台灣作為一個國家的屬性,台灣身為一個國家,遲早會在世界上有所地位,或被人家看到,並不需要因為某個台灣人做了一些事、獲得了一些獎,讓世界級的比賽知道了有台灣人得獎的這件事,就搞得眾所皆知,好像要公諸於世、昭告天下。

就像我們也不會說Taylor   Swift是美國之光(連美國人自己也不會說泰勒絲是美國之光了)、Adele是英國之光,或者是有任何一位美國人在世界級的比賽當中獲得了金牌、第一名的獎項,就會說他們是「美國之光」。說什麼人是該國之光的國家,似乎都是「小國家」,都是在國際上沒什麼能見度,不太具有經濟與軍事的殺傷力、權力、重要性,但是又極度的渴望、企球能獲得世界國際關注的小國家,才會說出這種詞彙。如果我們台灣一直都要維持這樣的個性,那就繼續這樣吧,如果我們一直稱誰誰誰為台灣之光,那麼台灣永遠就只能會是「小國家」,就只能在國際的大舞台上永遠站在邊緣,卻大力揮舞著自家旗幟,激動的又叫又跳、叫大家趕快來關注自己,卻沒什麼人會看見、甚至發現。如果我們一直稱若干人士為台灣之光,我們永遠就只會陷入無限循環的貶低台灣,甚至是一種自卑的體現,因為不夠認同自己的國家、不夠確定自己是台灣人、不夠相信對方會認為我們是台灣人且台灣是一個國家,所以主動的大聲說自己是台灣人,只要可以,隨時隨地都能生成「台灣之光」的各項人事物(不只人,美食、景點、人情等眾多項目也能被稱為台灣之光)。如果我們一直秉持這樣的思維與概念的話,我們就好似將台灣看作是一個小國家,所以只要有人在國際大賽事上得獎了,就是非常「難得」、百年一見、稀有罕見的事,畢竟人口這麼少,會出幾個奇才?而每當這個難得的時候降臨,就要大肆的宣揚、慶祝,將個人的榮耀上升到國家的榮耀,將台灣視為一個大多數人都是一般普通人,所以一有天才或領域的佼佼者出現就非常值得炫耀的一個國家。

其實任何人無論他們的國籍是什麼,在國際化的世界舞台上表現亮眼,跟他們所處的地方、出身的國家、持有的身分證沒有太大的關係,尤其當每個人的出生背景、教育環境、父母教養方式、訓練模式、成長的各種經歷軌跡都十分雷同、相似的情況之下,更不可能會因為國家的不同而有所理應得到不一樣的待遇與榮耀歸屬。但是所謂「美國之光」、「台灣之光」的叫法分別還是要回歸到最根底的因素,也就是美國的確是世界強國,是在世界地球村中各方面最重要的國家之一,其出產的傑出人士當然照理來講我們不會將他們稱為「美國之光」,一方面是因為美國人口多,另外一方面(也是最關鍵的因素)就是因為我們認為美國人「就是強的」,就是任何條件、資源都很好、很優渥豐富的,「外國的月亮比較圓」,所以各方面專業領域的人是最有可能會得到高峰的成就的,而我們相對小的國家能獲得的資源沒這麼多,在國際的能見度也沒有像日本、英國一樣受到高度關注,因此我們只能緊緊的把握住每一次有人在國際的賽事上大放異彩的當下時刻,並且大肆擴張式的慶祝、新聞浮誇大幅報導,因為除了人口數少之外,我們還是有許多人貶低自己的國家,認為台灣是不會出產這麼大量的人才的,自己的月亮大多不足為奇、長得普普通通,所以當有台灣人「真的那麼厲害」的得到世界第一、抱回佳績時,就會對得獎者爭相跟拍(騷擾),對於他們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的大肆紀錄,像paparazzi一樣盡可能的追蹤、深入他們的私人面向,不顧隱私的報導,這種「領域強者明星化」的操作與舉止除了不得體、不合適之外,更不尊重作為獨立個體的個人。希望台灣媒體與普遍大眾能夠多加修繕這種思維與心態、概念與延伸的行為,才能營造更好的社會生態。

希望我們的國家有一天能夠茁壯、強大到有人在國際大賽上得獎了不會說他們是「台灣之光」,他們就是自己的光,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光,沒有人出國比賽必須要為自己的國家背負起為國爭光的沉重責任,每個人只要為自己負責,不需要承載著整個國家的期望、(被)分享國族的驕傲,每個人都能有身分認同,但此認同感是理所當然的、不用一直反覆提及的,大家能不自卑、不貶低看扁的正視自己的國際地位。此時台灣才會是一個「正常的國家」,在世界上佔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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