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阿恤和向昭

昭姐姐是余叔叔的女兒，大我三歲，小大哥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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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姐是斷掌，據說是克父克母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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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斷掌，我們都沒見過余叔叔，聽說他外面有人了，但那時的我聽不大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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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記得余嬸嬸，她和昭姐姐一起住在巷底的白色小房子。小時候大哥會抱著我，把我放在余嬸嬸客廳的漂亮地毯上，然後和昭姐姐手牽手去我家前面的小廣場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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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嬸嬸在昭姐姐九歲時生病走了，於是昭姐姐住進我們家。那時候昭姐姐還比哥哥高出一點，兩個人已經大到不會手牽手了，但他們依舊很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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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姐不是沒有親戚，只是沒有人要她，因為她是斷掌。爸媽原本也很猶豫，但禁不住大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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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說昭姐姐是來我們家做女兒的，卻沒有幫她改姓，但大家都不再叫昭姐姐的本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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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母親喊她昭兒，我和後來出生的幾個弟弟都喊她昭姐姐，只有大哥喊她向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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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昭姐姐都叫你阿恤，為什麼你叫她向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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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向昭才是她的名字，是余嬸嬸給她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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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是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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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爸媽總昭兒昭兒的叫向昭，其實不就是想招個兒子嗎？還總說男孩女孩一樣好，都是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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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這件事說給昭姐姐聽過，昭姐姐的臉蛋紅的跟那天夕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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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在大哥考上高中那年，生小弟弟的時候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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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昭姐姐沒有哥哥高了，昭姐姐很漂亮，皮膚白白的，很愛笑，很善良。但是昭姐姐被冠上了克養母的罪名，只是昭姐姐根本什麼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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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是我需要擔心的，因為大哥總護著昭姐姐，只要聽見哪家的婦人拿這件事嚼舌根，或是哪家的孩子拿這件事取笑昭姐姐，大哥便提著木棍去找人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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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大家子還是需要人照顧，尤其是弟弟們，於是昭姐姐沒有去上學了。大哥會拿他以前的課本，一頁一頁給昭姐姐講，有時我半夜弟弟的哭聲吵醒，透過門縫看見昭姐姐哄著弟弟，大哥手忙腳亂的沖牛奶，桌上是滿當當的書本，他們就像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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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得養我們一群孩子，於是到外地去工作，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面。家裡剩大哥、昭姐姐以及我和三個弟弟，生活就像扮家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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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五歲的大弟很愛說話，飯桌上都是他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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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問你，昭姐姐在家裡替媽媽照顧我們，是不是就是姊代母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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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的晚餐，大弟一邊扒飯一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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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大哥回答我先擰了一把大弟的耳朵，他疼的唉唉叫，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不懂自己錯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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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姐這是長嫂如母！昭姐姐可是你大哥的心上人！給我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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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弟的耳朵被我擰的通紅，大哥和昭姐姐的臉也跟著紅的和大弟的耳朵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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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媽媽走的隔年，爸爸在外面得了貴人相助。這次大弟用對了詞，爸爸這叫衣錦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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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姐也去考了高中，她考上了城裡的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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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說是他教的好，但我覺得是昭姐姐聰明，因為大哥教我算數我從來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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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中和大哥的學校隔了一條街，昭姐姐每天坐哥哥的腳踏車出門，放學也是哥哥載昭姐姐回來。昭姐姐在腳踏車的後座，書包掛在哥哥身上，她只需要緊緊的摟著哥哥。哥哥卡其色的襯衫和昭姐姐潔白的制服很配，夕陽餘暉下兩個人臉都紅撲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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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和昭姐姐一直都是如此親密，以致於大家都忘了他們從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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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考上了大學，是我們的驕傲，昭姐姐高三了，我也快要去上高中，大弟弟上學了，小弟弟更是已經很會講話，我們家也已經過得很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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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姐也去上了大學，總有街坊鄰居笑爸爸，說他花大錢養別人家的女孩，爸爸笑他們不懂，說昭姐姐早晚是自己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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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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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哥在我上高中的慶功宴上帶了一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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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孩比我的昭姐姐矮些，也比昭姐姐白些，有些瘦弱，小鳥依人靠在哥哥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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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爸爸打了大哥一頓，說他辜負了昭姐姐，大哥不服氣，我牽著昭姐姐的手，她似乎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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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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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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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我大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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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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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恤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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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姐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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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恤像我的兄長一樣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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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昭姐姐把大哥當兄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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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姐你從未喊他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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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姐掙脫了我的手，一路小跑回了房間，俐落的鎖上房門將我關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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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姐後來去和學校申請了住校，就算偶爾回來也不愛和大哥與我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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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大哥和昭姐姐交談，昭姐姐總是堅持要叫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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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了大哥也改口，從此叫她小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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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裡有恩字，大哥總叫我小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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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是否也將昭姐姐當妹妹了，我不知道，我以為旁觀者清，但後來發現我是站得遠些的當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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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過去，大哥訂婚了。我那未來的嫂嫂一點都不像昭姐姐，她任性刁蠻，總是抓著哥哥問他和昭姐姐的關係，也總是逼迫我和弟弟們叫她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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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向昭算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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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未來嫂嫂最常講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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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是什麼時候開始不討厭昭姐姐的呢？應該是昭姐姐嫁給一個比哥哥愛她的人之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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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了很多年後，當大哥和昭姐姐會愉快的回憶過去的時候，那時候的昭姐姐有一個兒子，大哥有個女兒，那兩個孩子差一歲，是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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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姐的兒子總牽著大哥女兒的手，奶聲奶氣的說要娶她，我們都覺得可愛，可昭姐姐卻突然認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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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能亂講，要女孩子嫁給你這可是很大很重要事情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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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姐姐拉著小男孩胖乎乎的小手，鄭重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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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口的承諾一定要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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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似懂非懂點了點頭，但轉眼間又忘的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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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大哥小時候也說過要娶昭姐姐，昭姐姐也是這樣和大哥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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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恤，說出口的承諾一定要遵守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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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的！等到我長大後賺很多錢，一定會娶向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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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等阿恤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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