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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陸晚舟很小就察覺到了短暫的生命中那樣巨大沈痛的迤邐苦楚,想當代的青年,大抵都眷戀一種易逝的或脆弱的情感。

九月剛上大學時,像夢醒於令人沈醉的荒原。他第一次站在環狀線嶄新澄亮的月台前時,忽然一陣巨大的驚愕將他攫住,那還是他第一次離開那個和母親相互寄生的巢穴,彷彿新生嬰孩。   在父親和那個出軌的年輕的新女友離開後,母親是一隻勞碌的蜘蛛,失敗的婚姻是她織的網,網住自己,也網住陸晚舟。

陸晚舟對母親的印象是折射過的,母愛像穿越迷宮一樣,在糟糕的婚姻中四處碰壁,最後只剩得一點燃燒過後餘下的灰燼,輕輕的飄落在他身上。

他記得父親是怎麼樣對待他母親的,他們離婚在風起的秋天。還是孩子的陸晚舟想著這麼多年的糾葛感到像放下了重擔,但多年後每當看見秋風颳起落葉就又想到那一天。

再次看到那個女人時,是受到邀請拜訪父親家時。她已不是陸晚舟印象中的那個年輕女人,他思緒在腦中轉了一圈,又顫顫巍巍的消散。「媽媽。」他平靜的叫了聲,無視著父親投來的讚許的眼光。他們沒有孩子,這時倒是瞧著現成的好處了。

她不年輕了,也不再鮮活。眼角還依稀看得見青春時染上的華彩氣息,只是隨著歲月流動溶解撇下幾條哀愁的皺紋。這些年來陸晚舟聽過她為了生育所嘗試過的努力,三次的試管,三個流掉的孩子。當他看見她和父親對他投來的複雜的目光時,他只感到自己是贗品,那三個未出世的孩子的贗品。

那是他們多年來第一次見面,當陸晚舟再回到課堂裡,對著課本發楞時,只是在模糊的視線中,將文字的句讀和空白看作一塊血淋淋的肉片。

他們的第二次見面,他一路留到了午夜。那晚他留宿的房門緩緩地開了,像母親為孩子打開一本故事書的封面。「媽媽。」他坐起身,那個女人穿著一件吊帶絲質睡裙,身後幽暗的客廳地板被房裡光線照得映出了她的倒影。興許是耽溺著母親的意象,那晚他嗚咽地哭,濃稠的眼淚哭在母親熾熱的懷抱裡,只是在隔天早上才狠狠的泛起了一股絕望的勁來。

那一切的死只是瞬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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