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FOR MY DAD

你曾經是我的偶像。

你個性瀟灑為人豪爽正派、社交手腕加上個人特質,你可以輕而易舉的跟上司稱兄道弟,你的同事對你敬佩有加;你樂觀開朗、幽默風趣,有你在的地方充滿歡笑;你台風穩健、口條流利,不怕尷尬也從不曾尷尬,你有化解所有嚴肅緊張氣氛的超能力;你做事機靈、處事果斷,你曾經的豐功偉業,來捻香的朋友們都有跟我說。

你喜歡交朋友也很會交朋友,全台灣的漁會無人不知花漁有位凱哥,你曾經事業輝煌,曼波魚與花蓮的連結全是你的功勞。

相較於你的瀟灑,從小在你的保護傘底下長大,養成了我唯唯諾諾的性格,你的朋友都說小時候的你很調皮很敢玩,小學就自製土製炸彈毀了學校圍牆,相較之下我是個不折不扣的乖乖牌,當你得知我被教練揍時,你二話不說便要找教練理論,你說:你的兒子只有你能扁。你把我保護的很好,兒時的我十分崇拜你,也十分依賴你,更十分想成為你。

我曾經討厭你。

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緊急搶救,你的身體每況愈下,你的體重從一百多公斤瘦到剩45公斤,你從正常上班到無法久站,再到無法靠自己爬上輪椅,這個過程從國小開始一路延續到我出社會,中間所有的記憶不是急診室就是ICU,小學時的我怕極了,過於依賴你的保護使我無法想像你將離開的那天,我甚至害怕到睡不著覺;國高中時,當你再次接二連三的被送往ICU,我也終於意識到你的離開是遲早的事,我想儘快獨立,儘快放下對你的依賴,我用疲憊、厭煩、不耐的心情取代應有的關心,我開始與你保持距離,每當你希望我推你到醫院樓下抽菸時,我總是把你晾在一邊,故意不跟你說話;還在球隊時,練習很累變成我不回家的理由;後來我埋頭在書海之中,好聽的說是因為你身體不好,我需要盡快找到工作,但實際上卻是希望能到遠一點的工作,盡量遠離你;我盡可能找出所有可以責怪你的理由來安慰自己,你一定也注意到了吧,但你從未點破,因為你太保護我了,你捨不得家人因你而辛苦;你或許感到內疚,你捨不得我再次因你而放棄夢想;你或許感到抱歉,在我20歲就必須幫你換尿布擦屁股時,但無論我在你面前表現得多冷漠,你依然用盡力氣對我擠出笑容。

原本以為我會討厭你直到你離開,我可以很豁然的看待你的離去。但變數發生在一年前,我學會抽菸,當我們一起在醫院樓下抽菸時,你像跟朋友一樣和我對話,我刻意維持的距離也在慢慢拉近,你說你的人生嗜好只剩下抽菸,現在我懂了,但願我能早點學壞。

2023/11/16號下午,急促的電話加上媽媽的哭泣把我催回花蓮,又一次,醫生說你快不行了,和前幾次沒有不同,原以為你又會很不屑的責怪媽媽為何又讓我趕回來,但這次,你向我做了最後的告別,你說:60歲夠了,不許哭,你說爸爸走之後要聽媽媽的話。我問你這麼多戒指中最喜歡哪一個?我應該戴著哪一個?你說:都給你了。

你最後的願望是過完60歲生日,但醫生說你撐不到24號,於是我們提前在17號幫你慶祝,你的好朋友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幫你唱生日快樂歌、和你做最後的道別;因為有醫護的幫忙,當天你的病房佈置的好美,就像你最愛的電影:心靈點滴一樣,我們陪著你走出醫院,最後看看這個世界,你戴著呼吸器抽最後一根香菸,我用手機紀錄下你最後的笑容。

2023/11/21凌晨,電話聲再次響起,你在睡夢中離開我們了,不再被病痛折磨,不再需要意識清楚的看著自己全身插滿管子;恭喜你,勇敢的畢業了,選在我跟妹妹都有穩定工作之後,你才放心離開;現在回想起從小開始的搶救驚魂,像是你在幫我們打預防針,你擔心我們過於難過,你知道我們還沒準備好,你知道兩個孩子年紀還小,你不能就這樣離去,你靠不斷的重複來麻痺我們的悲傷,你時時刻刻不在為我們著想,你是一個負責任又超帥的父親。

而當我打開冰櫃的這一刻,我也才終於明白,刻意的疏遠你有多白癡有多多餘。

謝謝你教會我正向樂觀,謝謝你教會我勇敢,我會記得你說過要做個有誠信的人、也會永遠記得要當個有禮貌的人,謝謝你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依然保持笑容,雖然我永遠不會跟你一樣瀟灑,但我會盡力,做個跟你一樣有責然感且值得依賴的人!

現在我戴著你的戒指,模仿你抽菸的模樣,就像你永遠在我身邊,再見凱哥,永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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