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囚徒們Prisoners vol.6-5

      飄浮於空中,身體如此輕盈。

      有時崔時熙會在腦中想像,四周都是玻璃,瘋狂地敲打擊碎那些澄澈剔透,卻污穢骯髒的化學合物,他想像並說服自己,嘗試希望那樣能讓腦內不斷運轉的所有事情全都塵埃落定。

      崔時熙已經好久沒讓自己嘗試所謂放鬆。

      這或許該歸咎於他無法停下,只要停止就會開始懷疑自己,懷疑該不該、可能不可能的不確定要素。

      但無論多少次,最後崔時熙仍只能在夜半人靜時,獨自回想那些他早已失去的摯愛人們。

      在東京韓僑學校的日子或許是他唯一尚能回味的日子。和李珉夏、金又菲認識,之後又在那裡相遇的姬少芳。

      四個人仍是青春而甜澀的年少,張開雙手就能擁抱世界,相信夢想只要努力,便能實現的黃金年代。

      但現在的他們卻早已被現實慢慢洗煉,當初那些輕浮毛躁都變得愚蠢天真,卻又如此純粹的時光跟隨成長為大人,一併消逝無蹤。

      如同他或李珉夏、甚或金又菲,世界總耗盡所有來嘗試改變,而他們也隨著洪流,成為被人所認定、以為的人類模樣。

     

      上次三人終於久違聚在一起,竟是好友金又菲的喪禮,這倒是他們從未想過的現實,如此令人唏噓。

      更多時候,崔時熙習慣把孤獨分享給姬少芳。他內心從未改變的,那朵桀傲不馴,害羞而又美麗的小花。

      或許她離開時,也把崔時熙的心一併帶走了吧。

      所以母親過世時,他沒有自己意料中的消沉下去,也沒有崩潰痛苦;從小,他就知道母親的心死了,在看到他雖會清醒一些,卻又很快枯萎地將自己鎖入黑暗。

      她沒有期待,但崔時熙覺得奇怪,因為母親不像是在等待父親的愛,儘管崔明實其實是對他們家很照顧的,幾乎匱乏無虞,但母親的目光從來都不在他身上,有什麼東西似乎是他不知道時,早已死去,比如愛情。

      會意識到這點也是在姬少芳離去後,他才偶然了解的。心受了傷後,再也難已彌補回來,就叫感情。

      於是我們受傷、流血。

      然後漠視,好可以催眠自己,繼續苟活。

      一開始是雨。

      無止盡吹起濃霧和雨滴的這個城市,確實包裹住他受傷的心。

      儘管夜晚令崔時熙內心平靜,依然無法使他感到安寧。

      每一天每一夜都無法輕易入眠,所以他把自己逼到極限,直到最後體力不支,被強制送醫時才能無止盡地陷入黑暗。

      有時他在鬆軟的床上躺了整晚,仍就只能盯著天花板到天明,有時他滿身冷汗地被夢境追趕而驚醒,再躺回去,再重覆如此情況多次天才會亮。

      他恨天亮,天亮後崔時熙又得重覆如此循環。

      為何他還沒能為此發瘋,連自己都悲觀地等著有一天被宣告如何悲慘的生了重病,可身體卻異常再正常不過。

      純白空中飄來烏雲,崔時熙拼命掙扎,身體不斷蜷縮發抖,捂住耳朵卻有女人的尖叫聲───

      他又夢見相同的夢,夢裡細節幾乎可以逐一數出:

      天空下起黑雨,女人瘋狂尖叫是因為有個男人在她面前倒在血泊中,崔時熙不知道他們是誰,永遠只記得那個男人的雙眼,如天空般湛藍的藍色眼睛。

      世界上再美的藍也比不上。

      但那雙眼睛裡露出的悲傷幾乎再度將他淹沒。

      痛苦、憎恨、背叛所帶給藍色眼睛的男人究竟有多麼悲傷,他總無法了解,便被眼淚給淹沒。

      突然,許多白色長條如同絲綢般細緻觸感包覆住身體四周,微微發出溫暖光芒。

      崔時熙沒有害怕,因為這些東西不像要傷害他,只是悠然地飄移著,散發出淺淡溫暖氣息,他終於不再懼怕夢境,不再發抖哭泣…。

      男人在睡夢中留下眼淚,她從未想過這個人會哭而難掩慌亂,下意識地一手輕撫著他的背後,另一手不知所措地竟被對方抓住她的手。

      沒想到這麼簡單,崔時熙臉上爬滿冷汗、全身難以控制的顫抖漸緩,緊繃表情也逐漸平和,但蘭陵的手沒有放開,因為崔時熙死不放開,無論她怎麼掙扎,最後索性放棄。

     

      崔時熙嚇了所有人一大跳,還來不及讓人反應,就那樣直接昏倒,還好橘光宗身手敏捷,來得及抱接他向前摔去的身軀,否則肯定撞得鼻青臉腫。

      所幸,經由當時也在現場的晴江診斷,他只是過度虛弱而昏倒。

      崔時熙長時間營養不良,缺乏睡眠,而且正發著高燒,卻因為他不是異能人而無法輸送復原能力。

      隨意對沒有訓練過的異能人使用能力,很可能發生如同“過敏”或不知情況的強力副作用,十分危險,只好使用最為原始的治療法───好好睡一覺。

      「你故意的吧,橘光宗。」

      不是問號。

      面無表情地坐在床邊躺椅上,儘管蘭陵其實沒多說什麼,但他們都看的出來,她覺得自己又中橘光宗的招而略為感到不悅。

      攤開雙手,橘光宗的表情說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我做什麼了我?」

      沒有抬眼,蘭陵沉默冷淡地繼續看著手中報紙,打心底完全不相信他的說法,但橘光宗並未因此而退縮。

        爬滿英文的報紙背後出現鬼靈精怪的鬼臉,再用力一把抓起,強迫對方看他。

      「是他一直跟著我,攆都攆不走,我哪有辦法!」t

      這句倒是實話。

      誰知道隨便在倫敦那麼多間醫院、那麼多夜晚,還會半路揍了個醉鬼,竟然不小心遇到大英帝國那麼多精英律師中,那一個最不該遇到的為他出面。

      「………」

      「而且,」

      毫不在意地轉回頭,走回後面的沙發坐下,姿態異常優雅地翹起腳,「就算我為他製造了“環境”,但最後選擇的人還是他自己。」

      路有很多條。

      橘光宗送上JK那麼多人讓他選擇,成千上百的各種原因下,崔時熙最終仍然選擇了她。

      這不只是崔時熙的選擇,同時也是蘭陵當初做的各種選擇後,造成他們倆人終究會再度重逢的結果。

      所謂命運,蘭陵最討厭的字眼。

      走近蘭陵身邊,對方並沒有迎上,表情仍未放鬆,就連生氣也總令他感到可愛。

      橘光宗溫柔溺愛地觸碰蘭陵側臉,低頭親吻額頭,然後拍拍她,「害怕命運並沒有任何幫助,小白野。」

     「…我只是絕望。」

      沒有回抱、安慰對方,只微笑看著蘭陵,沉默地準備轉身就走,蘭陵沒有挽留,眼神仍留在床上那個人。

     「那麼試看看用不同的方法,去看這些事情吧…」踏出房門前的最後一刻,橘光宗拋下這句話,使人忍不住皺眉。

      蘭陵歪頭,「你的意思是讓我跟在時熙身邊,或許能得到答案?」

      他點頭,又搖頭。

      「…有時我們還是得冒個險,不是嗎?」

      完全毫無依據的試想題。

      這個人總是如此隨心所欲地一意孤行,任性毛躁、寒冷殘忍、不聽別人的勸告,又老在全世界惹事生非。也是因為如此,才能成就獨特唯一的JK。

      無論她或蒼陵都是不可能做些瘋狂傻事的人。

      如同當時,若不是橘光宗不顧眾人反對,將不經世事的自己帶回JK,她滿身的憤恨恐怕只能往不可想的未知而去。

      「你要去哪?」

      蘭陵回頭替又流了滿身汗的崔時熙,換了額頭上已經變溫的毛巾,沒有回應剛剛的問題。  

        橘光宗撓撓頭,嘴角揚起輕笑,轉過身後連背影都沒有留下痕跡,只餘聲響。

      「去逮人。」

      又開始下雨。

      黏膩、污穢,附著在這無可救藥的世界上,降落在一群又一群蒼白無神的臉孔中,掉在他的臉頰上,燃燒起來,刺痛皮膚。

      只有這時候,他才真正感受到真正生存在這個城市。

     

      滿室刺目的光線讓他本能地瞇起眼。

      眼睛因為過久失去功能,景象產生失焦,他花了很久讓自己固定住物品,卻仍舊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時間又過了多久。

      崔時熙不太確定他清醒了沒有,或者他還在另一個夢境裡遊蕩。以為是現實,自己怎麼會如此平凡地在家裡醒來,反正更覺奇怪。

      「終於醒了。」

      突然從眼前出現白色狐狸的臉正盯著自己,眼睛還閃耀出棕色亮光,還沒反應過來,狐狸又說起話,「…腦袋燒壞了?」

      「啊─────」

      因為驚嚇而尖叫出聲的崔時熙翻身掉下床,而且還不忘抓著狐狸一起跌落;狐狸來不及撥開崔時熙的手,居然也咕咚一聲跟著滾下去。

      「噢!」被壓在底下的狐狸發出悶哼,崔時熙像被電到一樣立刻跳起來,連連倒退三步。

      「你…你、」

      正要開口問對方是誰,這才看清楚不是狐狸,而是對方臉上戴著白色狐狸面具,再往下看是輕鬆單薄的T恤和牛仔褲,四肢纖細。

      依照身形,不用思考也知道是女人…

     等等,女人?

     「…妳是誰!」邊搜尋了下四周,居然是自己公寓房間,自己不是在香港嗎?怎麼醒來又回到倫敦…

      不對,這個現在不重要!

      崔時熙連忙拉開床邊抽屜抽出黑色手槍,對準對方的臉,「…妳為什麼會在、在我房間?」

      臉帶狐狸面具的女人手邊撐住側臉,仍然愜意地躺在地上,看著崔時熙十分忙碌的模樣,只差沒和他討論起今天天氣如何地悠閒。

      「…報警、我要報警!」

      遍尋不著身上或周圍,就是找不到手機蹤影,只見女人好整以暇地撐起身體,拍拍身上灰塵,崔時熙連忙跳開,卻看到自己手機就在對方手上。

      「…為什麼?!」

      張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女人,崔時熙又惱又氣,身體此時卻全身無力,讓他無法站穩腳步地跪下來。

      拼命直喘氣,模樣狼狽,「…妳對我做了什麼?」   

      臉帶狐狸面具的女人絲毫沒有意外,但崔時熙似乎感覺到對方面具下的笑意,聲音在面具干擾下有些變質。

      「你發燒昏迷了很多天,還是不要太激動比較好。」

      「我…」

      崔時熙這才隱約恢復在他燒得昏沉時,似乎有人始終待在他身邊照顧,但卻無法確定對方究竟是誰,當時眼皮實在重得撐不開。

      「…光宗呢?」      

      似乎早就猜到他會這麼問,女人輕鬆地撐起身體坐起來,輕彈手指似乎在呼喚什麼,「他說他有事,就把你丟給我了。」

      「What?」

      有人輕敲房門,打開的人是個金髮美女,灰藍色眼睛盈滿笑意,身著灰色及膝洋裝,腳穿高跟鞋,手裡端了盤食物放到崔時熙面前。

      低頭看著,都是些清淡小菜和稀飯,迎上對方毫無心機似地笑容,崔時熙有些不知所措。

      「您多日未進食了,剛醒來還是吃些清淡的好。」

      但他並未因為如此,而放鬆顧慮,「妳們到底是?」

      金髮美女笑了笑,「您忘了嗎?是您親自選擇主上擔任保鑣的…」

      接過美女遞過來的白開水,還聽她這麼一說,崔時熙似乎有些模糊印象冒出來。在自己失去意識前手指了個人影,他記得當時橘光宗叫了那個人的名字:

      蘭陵。

      ─────六陵主之首。

     

      自己居然失蹤了整整五天!t

      「Damn   It!」

      不用想也知道,威爾特他們肯定會瘋了!

      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就跟著橘光宗去香港了那麼多天,甚至還因生病發燒昏死而沒有和人聯絡。

      奇怪的是,家裡電話的留言答錄居然沒半通,手機也毫無顯示任何未接電話。

      崔時熙幾乎是狂奔到事務所,但進公司時,卻沒有半個人對於他的到來感到疑問困惑。

      輕敲威爾特辦公室房門後走進去,居然反而是看見對方皺起眉頭地問:「不是讓你休假在家嗎?」

      「啊?」

      「蘭陵殿下有告訴我你發燒生病,所以讓你休息在家,怎麼又跑來了?」

      手指身後跟著走進來的女人,反倒是崔時熙滿臉困惑,卻見威爾特嫻熟地站起身,走過來向女人打招呼。

        女人就連在外面也都戴著狐狸面具,但令崔時熙感到奇怪的是,威爾特親吻面具的姿勢,完全不像他們之間有任何隔閡。

      「…你們認識?」

      威爾特輕笑起來,「我們可是受JK光宗殿下關照良多呢!你不知道嗎,詹姆斯?」

      「我還真沒聽說。」

      毫不客氣地朝自己老闆翻白眼,崔時熙這才發現,公司裡仍有許多他所不知情的部份。

      「…不過,能由蘭陵殿下保護你的話,我也就放心多了……」威爾特的目光閃爍,言辭語帶保留,種種跡象令崔時熙感到莫名怪異。

      「發生什麼事了,理查?」t

      還想假裝沒事的威爾特立刻被崔時熙的眼神給打回票,朝著蘭陵方向看了眼,最後微嘆口氣,「真是想瞞你都不行…」

      崔時熙笑了笑,「那當然!」

      然而威爾特沒有笑,臉上露出的疲憊跟多日前的他不相上下,看到威爾特如此嚴肅,崔時熙也跟著緊張擔憂起來。

      沉重撕裂不斷撞擊著心臟的跳動聲,總令他難以冷靜,尤其是看到威爾特那雙褐眼閃露疲累,說話聲響被刻意抹輕。

      「……詹姆斯、」

      他再清楚不過,人們這麼叫你時,大多都充滿憂慮,無法克制低沉,強迫自己穩重,「你父親被不明人士開槍襲擊,重傷、命危…」

      磅礡大雨。

      儘管如此,時間的河融入百川,並未因為漩渦而改變流向。

      走在喧鬧街道上,他們沒有對話。

     蘭陵和他的距離巧妙保持在三步以內,不同於黑衣保鑣們帶給他的壓迫,崔時熙反而比較好奇的是,明明帶著奇異面具的蘭陵,為何走在路上卻沒有半個人回頭?

      就連剛在辦公室裡,威爾特看著蘭陵的目光也沒有絲毫異常,甚至和她有說有笑…

      「…你不回去看看你父親嗎?」

      聲音輕淡得幾乎飄散在空中便斷失,但崔時熙還是有聽見,嘴角抽蓄了下,卻沒回應。

      對蘭陵來說,其實沒有太大差別,畢竟那是崔時熙的父親,不是她的。

      但令她大感詫異地是崔時熙不同於他人的反應:國防部長崔明實在出席國安會議離開途中,被不明人士狙擊,身中兩槍倒下,緊急被送往首爾醫院開刀救治,目前尚在加護病房觀察…

      儘管如此,這個人的表情卻只是靜靜地回了聲:「噢。」就結束了。

      即便他們習慣常人把他們看成奇珍異獸似地行為,蘭陵想這一般人也不該對所謂至親受到重傷,生死不明會這樣反應,如此過於冷酷了。

      不是嗎?

      崔時熙沒有轉頭,或是答覆她的問題。

      只是不停地在倫敦各區各個石磚道上來回走著,轉過許多巷弄、街道與街角;他們是眾多過客中的一個,毫無目的。

     

      直至入夜,他們才回到溫坡街旁的公寓。

      和亞洲幾乎都是相同水泥建築不同,倫敦擁有許多如畫般裝飾屋角,巴洛克、洛可可式華麗雕刻,卻因霧都而掩上灰濛色調。

      溫坡街因詩人白朗寧夫婦而變得出名,但它的莊嚴寧靜,卻永遠比不上同樣位於倫敦的貝克街來得知名。

      女詩人伊莉莎白.巴雷特和她的家人住在溫坡街五十號,直到後來與羅勃特.白朗寧私奔。後來根據他們的故事寫成的戲劇《溫坡街的巴雷特一家》,使得溫坡街變得出名。而崔時熙在前兩年,搬進距離不遠的二十四A。

      因屋齡年久,許多設備都停留在七、八十年代。

      典雅的黑色門板上掛放著金色門牌,房東老太太就住在不遠對間,最近因為兒女帶她去玩而好久沒見到。

      穿過狹小樓梯直接走上二樓又是另個黑門,隔間和擺飾皆十分簡單,兩間房間、一間客廳和衛浴、廚房,對他這個單身男人也已足夠。

     

      屋裡陳設氣氛簡直就像二戰後般地復古風格,老舊壁爐因倫敦的寒冷,從來都不會有退休的一天,燈光也十分昏黃。

      崔時熙剛回來,丟下公事包和外套,直接躺在客廳亮皮沙發上,雙腳毫不在乎目光地翹在前方桌上。

      「我不需要妳保護。」

      崔時熙的臉孔因光線不明而看來更加疲累僵硬,沒頭沒腦,手邊撐住臉頰,眼神冷淡地突然對蘭陵這麼說。

      身體倚靠住房門,雙臂交疊,看的出來,蘭陵根本不意外他會這麼說。

      「我倒覺得你異常需要。」

      「為什麼?」

        歪了歪頭,崔時熙微嘆口氣,「哈菲斯.赫拉爾只是想逼我退回告訴。」

      「但你不可能退回。」

      「………」

      就連崔時熙都不禁開始對女人感到詫異,明明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天,卻對崔時熙的打算瞭若指掌。

      女人沒有迴避他探視的目光地走他到他旁不遠,窗邊的百葉窗前停下,手指輕拉開葉片,棕色眼睛儘管隱藏在面具下,卻因光線更為晶亮。

      「沒有我在,你以為你今天能這麼平安地四處亂晃嗎?」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

      成為律師,是想保護被害者,沒想到現在就連自己也因此面臨危險。深深將臉藏入雙手,所有憂慮如果也能因而消滅,那就好了。

      只可惜,不可能。

      不自覺開始排起媽媽最喜歡的西洋棋盤,他一向只對自己博奕。

      黑白棋盤上的刀光劍影是真實,他卻老跟不知名對手來回對決。

      當騎士攻入對方陣地,城堡前來阻擋他的國王時,再度看見皇后留下晶瑩淚滴。

      喀!

      突如其來,有人擺動攪亂他腦內的棋局排法,從剛剛開始,他就只盯著棋面沒動。

      蘭陵不知從哪裡找出一瓶紅酒來,替他和自己各斟了杯,不客氣地在他面前坐下。

      輕啜了口如水般液體,「妳會西洋棋?」

      「很久沒玩了。」

      對方聳肩,略為歪頭,邊將酒杯放置桌邊,掃了眼黑白桌面,看來有些不確定,「你先下。」

      嘴角微啟,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久違的對局令他難掩興奮。中間黑色士兵毫無懼怕地向前邁進。

      「我會手下留情。」

      抬頭看著對手,眼神裡隱藏些什麼。

      他記得,那天也下著這樣的雨。

      媽媽在他懷裡死去時,叫的名字依然不是他的,也不是父親,那是一個他從未聽過的陌生名字。

      連死前也無法忘懷的名字,該是如何地魂牽夢縈?

      不知為何,眼前這種寧靜是他許久沒有過的。以前也有個人,總能令狂風暴雨中的自己奇妙地冷卻下來。

      一開始,他藉由黑騎士的活躍不斷勝利,到中段,蘭陵開始反攻,白皇后營救國王的手段十分精采,甚至差點使他的國王死掉,最後,兩人勝場負場相當,沒有輸贏。

      「功力不錯。」

      崔時熙背倒沙發前,滿足地又喝口酒,他知道自己喝得有點多,卻無法控制,半瓶以上的紅酒都被他暴飲似地喝掉,臉頰微微泛起紅光。

      輕皺眉頭,「你剛病癒,喝這麼多不好吧?」

      卻看見崔時熙只是動了兩下,就睡著了,像個孩子似的睡在沙發上,讓蘭陵感到更加無奈。

      手指輕敲桌面,良輔便從黑暗中冒出,輕鬆地將人抬進房間。  

      黑夜更為深沉,大雨被阻擋在窗外。

      蘭陵沒醉,一開始她就只為自己倒了紅茶。

      再度走到窗邊,拉開百葉窗後,雨後的月光在屋簷上露出淺淺銀光。

      玻璃前的臉上根本沒有面具,蘭陵面容也滿是疲態。

      雖然崔時熙歷經這麼多危機,但倫敦警方依舊無法確定這些事是哈菲斯.赫拉爾下的命令。

      最大原因莫過於他根本沒有踏出寓所,而他也沒有實質犯罪跡象,警方也無法對他展開徹底調查,威爾特對此理由,簡直氣炸了。

      「什麼叫沒有犯罪跡象!我這都被炸成這樣了,還叫沒有犯罪跡象?!」

      憤怒指著辦公室對面還來不及修理好的黑色窟窿,許多資料也在那時候被燒個精光,崔時熙還不知道怎麼開始整理。

      臨時搬來另個書桌放在威爾特的辦公室內,崔時熙就坐他對面處理事務,「還好阿斯瑪有強制保護令被警察保護。」

      始終坐在不遠處沙發躺著的蘭陵看向威爾特,便見對方不屑地翻白眼,「你該在乎的是你自己的安全吧!」

      手邊敲打鍵盤,頭連抬都沒抬,「不是已經有世界級殺手保護我了嗎?」

      「………」

      「真想讓這傢伙吃些苦頭再救他。」

      「…再同意妳不過。」

      「………」

      毫不在乎他人目光,蘭陵只是繼續盯著天花板。

      突然響起的溫柔鋼琴聲,威爾特還在困惑,崔時熙看著手機螢幕皺起眉頭,確認超過三秒還在響動的鈴聲,這才沒辦法地接起來:「允…」

      「崔時熙你是不是人啊!!!」

      將手機拿離自己耳朵三十公分遠,毫無意外地看見辦公室內兩個人眼巴巴地看著他。

      不太自然地轉了另個方向,「雪熙哥…」

      「老頭都已經快死了,你還不趕快回來!」

      還沒來的及回覆,便聽手機裡傳來崔允熙低沉聲響,「雪熙你別這樣…」

      從耳機裡滿是兩個人爭論聲音,沒想到崔雪熙因為崔允熙這麼說,反而更加氣憤,「不是親生兒子,所以覺得這樣沒什麼大不了嗎?」

      「…崔雪熙!你夠了!」

      但他的聲音實在太過清楚明顯,就連崔時熙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他聽錯了二哥說出那句話的用意,如非如此,向來穩重的大哥也不會反應這麼大。

      沉默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令他感到恐懼。就連崔時熙都沒發覺,難以控制發抖的雙手,向來伶牙俐嘴的他,此時卻不斷結巴。

      「……允、允熙哥,雪熙哥這麼說是?」

      手機另端不短地靜止,卻使崔時熙更為焦慮。

      「不管怎麼樣,你還是我弟弟。」

      空氣中,不知覺又散發出剛下雨時,伴隨塵土飄散在空中的氣味。

      使人潸然淚下。

TBC

                                          *      *      *

字數7288字。

      很久沒玩Chess了,隱約記得以前和友人曾經對戰幾次,規則和象棋雷同,所以有時會不經意有些搞混。

      真正買個實心原木棋盒感覺似乎挺不賴,而不是塑膠。

      欸,我只是盡情地把我喜歡的國家、城市風格盡量讓讀者能和電影,報章雜誌上的印象拼湊起來,不知道有沒有成功就是了…(ё_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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