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第1章

靠近艾洛斯南邊的平原,從米薩要往王城的車隊還在緩緩前進,因為早晨太陽剛出來的關係,他們偶爾停下,讓牲畜喘口氣之外,騎著馬的學生也必須休息。

「亞歷山大!」

輪到騎馬在車隊一側的賽流古趕上在前頭友人,把早上分配,用布包著的羊肉乾跟麵餅遞給他。

「沒有乾酪,那個太容易壞了,你回王城再吃吧。」

「不是我要吃的。」亞歷山大接過布包說道。

「要給赫非斯辛的,他胃口太差了。」

「是因為他老是喝石榴汁吧。」賽流古挑起眉毛,把馬匹稍稍停下,好讓牠休息。「葡萄酒才能促進食慾呀。」

「但他就是不喝,甚至還要我跟他一塊喝水。」

賽流古聞言露出反胃的表情,亞歷山大馬匹也停下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喂,你知道達洛斯吧?」

「那個畜生?」

亞歷山大拍拍馬頸子時看了他一眼,那表情跟賽流古前一晚聽到莫阿洛斯提到那個人時差不多,好像他嘴裡說了什麼污穢不堪的東西。

「提他幹什麼?」

其實賽流古並不想談論達洛斯,可是他早就想過,他們一回王城,菲利婚禮舉行前夕,本來在泉水區的達洛斯一定也會應邀來參加,看到他是一回事,但是賽流古直覺知道,因為達洛斯是新娘的哥哥,而他的危險性多少也會牽扯到這段婚姻,特別是他父親阿塔羅斯汲汲營營想跟菲利結親,想廢除亞歷山大繼承權的意圖也毫不掩飾。

「......。」

雖然省略了一些部份,但是賽流古還是把莫阿洛斯所說告訴亞歷山大。

「之前就聽過,而且我覺得那傢伙變本加厲了--」

「我倒是在想--」亞歷山大一會兒後開口。「阿塔羅斯在想什麼?如果他真想擔任橋頭將軍,卻放任他那個兒子到處滋事......」

「是啊,如果我想飛黃騰達,卻有這種畜生兒子,把他藏起來都來不及了,他還想著要讓他在菲利出征時攝政呢。」

「他嘴裡這麼說,有時候只是要隱藏心裡所想的,不是嗎?」亞歷山大挑起眉毛。

「巴西爾老師說過,越是貪心的人越是會把焦點放在別的地方,好轉移別人對他貪婪的注意力。」

「那他到底想要什麼?」

「我還不知道,等回王城,安提科那裡可能會有什麼消息。」亞歷山大說道。「比起那個,達洛斯的危險性還比較清楚。」

「我只知道他特別喜歡摧殘少年。」賽流古攤開雙手。「所以這表示,大家顧好自己身邊的男孩就是了。」

「也不是所有男孩都會被他盯上,有關這傢伙,不是應該問問他嗎?」亞歷山大一指遠處正跟李奧那換班的羅勒斯。

之前他們對羅勒斯所知有限,不過賽流古知道的是,羅勒斯似乎當過達洛斯的少年,總之跟他也過一段關係,這個傳聞很久以前就有過。

「怎麼了?」看到亞歷山大跟賽流古招招手,策馬過來的羅勒斯問道。

「問你一件事。」賽流古跟亞歷山大對看一眼,最後還是亞歷山大開口。

「你認識達洛斯吧?」

「那個畜生?」

--沒想到羅勒斯一聽皺起眉頭,反應完全跟其他兩個人一樣。

「他以前不是你的長者嗎?」

「我知道那個傳言。」羅勒斯不屑的一斥。「那時我才十五,只不過在米洛斯一場婚宴他特別接近我罷了,真要說起來,如果這樣他就算我的長者,那他起碼有一百個少年!」

「總之,你當年沒被他......?」賽流古最後還是問道,羅勒斯更瞪大雙眼。

「我告訴你們,達洛斯是個奇怪的傢伙,他特別偏好某個類型,所以一旦發現你不是他要的那種,他頂多調戲你一下,或是玩個一兩次--」

察覺經過的李奧那,這三個人同時噤了聲,壓低聲音才又繼續。

「你說,他特別偏好怎樣的男孩?」賽流古瞇起眼問道,羅勒斯視線看了看遠處幾個少年,最後想了想。

「我是有聽說過,他特別喜歡那種外表不可一世的少年,這是他身邊的朋友說的,長得漂亮,個性越是強勢,看起來好強的男孩子都會成為他的目標,因為他喜歡那種征服的感覺,可是他又喜新厭舊,一旦久了他又會失去興趣。」

「難怪阿明斯會......」賽流古皺起眉頭,可是發現亞歷山大對他挑起眉毛。

「這麼看來,該煩惱的是你了。」

「什麼意思?」

賽流古問道,但發現其他兩人視線同時轉向遠處的李奧那,他正在教加米尼騎馬,因為對方上馬沒踩穩而破口大罵。

「你怎麼都不會啦!」

「李奧那,你好熟練喔。」

「......少囉唆!」

長得漂亮,個性越是強勢,看起來好強的男孩子......

賽流古忍不住眉頭一抽。

「保重......。」

羅勒斯拍拍他的肩膀,這才上馬離開。

「......嗯。」

賽流古跟著下了馬,清清喉嚨才又開口,但是轉了個話題。

「不管如何,這次往南的戰爭前,菲利還得去一趟色雷斯,確保他們會資助吧。」

「應該是在婚禮後,畢竟他要先確保培拉這邊沒人會扯他後腿。」

「你覺得往南的戰爭,他會讓你一塊去嗎?」

亞歷山大聳聳肩。「我也想先確保色雷斯會給我們金礦,他們那邊附近的城邦還在找機會反抗,那邊沒解決,南征絕對綁手綁腳。」

「還有一件事。」賽流古湊近時低聲說道。

「這次婚禮要分外小心,阿塔羅斯一旦跟菲利結親,他肯定會開始找你麻煩,我們裡面任何一個人都要言行謹慎。」

「我知道。」亞歷山大點點頭。「托勒密也說過了,而且還要我特別注意房間的安排,因為赫非斯辛他父母也會來。」

「什麼?我以為他們不會--」賽流古攏起自己前額的頭髮,吐了口氣。

「我會讓他們離他遠點的。」亞歷山大說道。「至少住在不同層。」

「就算如此,遲早也會碰面的,好不容易這次感覺他完全忘了他父母......」賽流古說道,但還是看到騎著馬過來的加米尼還尾音一收。

「吁!吁--」

加米尼照著之前李奧那教的方式收緊韁繩,可是似乎也可以感覺到背上加米尼的紊亂,這匹馬卻是沒停下。

「啊......」

加米尼最後又是拉緊,但還是亞歷山大上前把他的馬匹制住,拉住單邊疆讓馬頭側向一邊。

「你怎麼就是沒辦法讓馬停下呢?」亞歷山大把他抱下馬時笑道,加米尼看著他熟練的

拉住邊韁左右輕扯,這匹馬終於平靜下來,忍不住問道。

「你到底怎麼弄的?」

「你要牠停,牠偶爾會不聽話,拉這裡。」

亞歷山大扯著邊韁嗑了嗑,讓馬頭歪向一邊。

「扯右邊,這絕對會讓牠緩下來。」

「這樣嗎?」

「再不行,交錯互拉,讓他頭部左右甩動,身子稍微往後坐。」

亞歷山大按按他肩膀說。「而且馬多少會認主人,知道嗎?這是李奧那的馬,你不跟牠說馬語,牠只會把你當成一個意圖駕馭牠的不請自來客人。」

「喔--」加米尼點點頭,學著亞歷山大的語氣發出「喔」聲然後拍拍馬頸子。

「可是,馬語到底怎麼說?」

「嗯......,依尤斯,好,沒事了。」

亞歷山大順順馬兒嘴邊兩側的毛髮,本來還噴著氣的馬匹一會兒平靜不少,看著他神情平靜,一會兒在馬頸子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加米尼忍不住也湊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可是亞歷山大跟馬匹同時看了他一眼,讓加米尼瞪大雙眼。

「啊,你到底說什麼?」

不可能會說馬語!加米尼很肯定,不過這匹馬在亞歷山大旁邊時異常乖順,又讓他差點被說服。

「我只是告訴他一個秘密。」

亞歷山大在馬頸子上一吻說道,雖然不相信,但對方表情特別神秘,還是讓加米尼忍不住問道。

「什麼?」

「沒什麼。」亞歷山大眼睛轉了轉,最後湊到他嘴邊。

「我告訴他,這是我想交配的對象。」

「喂......」

之前動不動就把「做愛」說出來,加米尼已經夠尷尬了,結果現在連這種字眼都說得這麼自然,而且對方語調一點也沒有下流的味道,反而讓他臉上一熱。

「用馬語來說就是這樣嘛。」亞歷山大露齒一笑,發現加米尼的反應故意湊在他耳邊,加米尼為了避開他走到馬腹邊,結果這傢伙抓著依尤斯轉身。

「赫非斯辛,跟我交--」

「不要用那個字.....!」

加米尼一用手肘頂,就被亞歷山大從後面抱了起來,對方還發出響亮的笑聲。

加米尼一用手肘頂,就被亞歷山大從後面抱了起來,對方還發出響亮的笑聲。

「嗯,我的赫非斯辛,你好可愛.....」感覺到這傢伙湊在他頸子頑皮的蹭了蹭,加米尼只覺得自己被當成一個大娃娃而抿抿嘴。

「我開始覺得你在作弄我了。」

「怎麼會?」亞歷山大收起笑聲,側過頭直望著他雙眼。「我沒有對一個少年這麼認真過。」

「所以你有沒認真過的對象?」加米尼聳聳肩,對方湊近他嘴邊時一笑,俊秀的嘴唇跟他碰了碰。

「喂,回王城之後我會給你一匹馬,你需要自己的座騎.....」

「然後我就可以跟牠分享秘密嗎?」

「如果秘密是有關想跟我交配--」

「啊,好了!」

加米尼按住對方的嘴,他的聲音這才被悶在手掌裡,可是好一會兒感覺到亞歷山大輕吻他的掌心,加米尼才放了開。

「手指磨傷了。」亞歷山大含著他手指一側說道。「你握韁繩的方式不對,這樣會起繭。」

「沒關係呀。」加米尼瞪大雙眼,拉起亞歷山大的手。「你的手上也都是,這不是很自然嗎?」

不管是握劍還是駕馬,多少久了之後都會磨粗,其實加米尼並不討厭,可是一摸摸亞歷山大的手掌,他就把自己拉近。

「但是我捨不得你痛。」

「沒有很痛的......」

加米尼並不是沒有感覺到,不過今天亞歷山大似乎特別熱情,應該說他原本就是這樣,但是抬起他下巴時的動作比平常更讓他身子一熱,平時都是直接貼上來的嘴唇今天卻是只在他唇邊輕磨。

被他迷到......都快忘了自己是誰。

其實是當時在篷車後聽到那句話,讓亞歷山大心裡甜膩的一緊,平常時的加米尼當然不會說情人間挑逗的話,可是在他無意的時候聽到那句,那感受格外不同。

如果強勢點,他的確早就把身體給了他,可是事到如今,既使這個少年跟他緊貼時,身體愉悅的放鬆,兩個人對視的時候,的確如賽流古所說,他沒有抗拒,而且每次碰觸時,他身體的愉悅亞歷山大也感覺得到。

「我說啊,你們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到底有什麼意思?」

賽流古一出聲,加米尼本來自己把嘴唇湊近又是移開,剛剛已經離開的賽流古停下馬匹,指指前頭。

「車隊都走遠,看見了嗎?」

「吃東西了嗎?」

一會兒上馬後亞歷山大問道,加米尼搖搖頭。

「你吃那麼少,所以到現在要親吻都還得墊腳尖。」

「我不是不想吃,只是--」加米尼看了一眼亞歷山大遞來的乾癟麵餅,還有顏色深黑的肉乾嘆了口氣。

只是古代的東西實在太難吃了!

加米尼不是第一次發現,除了旅行時為了久放而沒有新鮮的熱食,在這種公元前的希臘人吃的東西非常清淡,羊肉或是烤魚,橄欖每餐都有,而主食的麵餅淡而無味,加米尼吃慣調味豐富的現代料理,每次進食他都覺得很悲慘,唯一讓他有點胃口的要屬乾酪,但他知道那不是便宜的東西,其他時候他只要懷念起他媽媽做的甜點,還有鄰居提娜老奶奶的蜂蜜優格,只能硬著頭皮塞一點水果果腹。

「我想吃的是披薩,加滿奶油還有扁豆,肥滋滋羊肉的濃湯,牛排,炸肉丸,最後以克魯利當作完美的結束--」

「到底在說些什麼?」

看著亞歷山大咬著乾硬麵餅卡吱作響,加米尼只能提醒自己從幻想裡醒來,然後吞了口口水。

「我是喜歡古代,除了內褲跟食物......」

加米尼的感想多了一個,而他背後的亞歷山大正拿起酒袋喝了一口隨即吐掉。

「這是什麼......?」亞歷山大皺起眉頭,加米尼看了他一眼。

「是生命的源頭--喂!」

看著他隨即倒掉,加米尼差點沒跳起來。

「我已經把你的葡萄酒給別人了,你不能一直喝那個,會得肝病!」

「我寧願一起喝石榴汁,也不要喝水。」一看他要把水倒掉,加米尼眉頭一壓。

「好不容易才取到水......你不喝就算了,33歲英年早逝,酒也是一個很大的功勞。」

「又在說什麼?」亞歷山大苦笑道,一會兒還是把那裝水的袋子拿近。「赫非斯辛,你為了我去取水嗎?」

「......沒有啊,我只是把空袋子放在那裡,水就自己出現了。」加米尼沒好氣的說道,但對方搔搔他的頭。

「你這麼想要我喝水,我喝就是了,嗯?」

「習慣就沒那麼難喝了。」加米尼看著他喝下一口,輕皺了皺端正的金褐色眉宇,最後一笑。

「嗯,我願意以後常常喝水,赫非斯辛,只要你餵我。」

「那有什麼問題。」

加米尼沒想到對方那麼爽快就答應,本以為「餵」無非就是送到他嘴邊,但被他手指輕撫嘴唇,加米尼看到他瞇起藍色眼睛一笑。

「說好了,得要『餵』我。」

「......好吧。」

差點以為他會拒絕,可是加米尼最後抿抿嘴。

「只要你喝水,怎樣都好。」

原本還是想逗逗他的用意居多,但加米尼的反應讓亞歷山大微微皺起眉頭,側頭在他臉上一吻。

「傻瓜,你說什麼我都會聽的。」

原本看著亞歷山大拿起水又喝了一口,加米尼感到慶幸,可是隨即心裡卻是一絲複雜。

這樣對嗎?

有關亞歷山大的死因有許多種說法,不管是下毒還是瘧疾,總之眾說紛紜,但是有一點後世判斷極為可靠的,至少飲酒過量對他的健康損害不容置疑,雖然說葡萄酒算是有益的酒類,可是從年少時就把酒當水,遠征時沒有好的水質而繼續喝酒,加上跟將士交際,身為國王的喝酒量絕對是其他人的好幾倍,所以他死得早不難理解,可是.......

加米尼如今感到複雜的是,如果亞歷山大在一切選擇上執意,那麼他不用感到害怕,可是因為自己的關係而改變,那他會不會做了一件很嚴重的事?

蝴蝶效應。--加米尼知道這個字的意思,那一部電影也是如此,只是改變過去一點點事情,在未來足以形成風暴,而他險些忘了自己身處歷史中,就算改變那麼一點,以後有可能完全不同,他必須謹言慎行,否則......

「......其實,你偶爾喝酒也沒關係啦。」加米尼擠出笑容說道,看到對方疑惑的表情。

「畢竟酒很健康,所以......」

「喂,你老是在那裡眼睛轉啊轉的,又得到神諭了嗎?」亞歷山大又喝了一口水。「喝酒跟我未來有關嗎?」

「沒有任何關聯,你愛喝就喝吧。」

加米尼一說出口又後悔了,如果事關別人,他或許可以無視自己能夠知道未來這件事,可是這個男人,真要說起來,如果他知道他下一秒會遭遇什麼危險,他也能夠裝作不知道嗎?既使會改變一切?

做不到......

我不想要你死,就算是很多年後的事情,或許那時自己也不在了,可是他辦不到。--而這恐懼讓他沉默了。

「赫非斯辛。」

亞歷山大又開口時指指遠處的村落,這才讓加米尼回過神。

「薩洛斯城外的村落......這是離培拉最近的城,中間有驛馬站相通。」

城牆外好幾隊馬匹拉著貨車正在進出,而城外村落遠處平原上也正在耕作,好些已經收割的小麥捆成堆放在一起,有些孩子跟在收割的人後面撿剩下的麥穗。

看著他眼睛一亮,亞歷山大說道。

「買賣的貨物都先送到這裡,然後推車運到王城。」

「為什麼要先到這裡?」

「薩洛斯以前部屬於培拉,他們跟菲利投降以後,成為我們的邊城,這裡的男孩子要服役當軍人,女孩子固定每月織布給培拉的軍隊,然後我們把收益的貨物分給他們,他們可以保留自己的產物,這是當初降和條約規定的。」

米薩村的車隊沒有停下,但比起剛剛在平原的結集,到了薩洛斯城附近,隊伍散了開,有些青年都用步行,加米尼跟亞歷山大下了馬,其實漫長騎馬已經讓他腰部屁股疼痛不已,好不容易能夠下馬,腳都還有些無法伸直。

「如果不能適應騎馬,在古代簡直是廢物......」加米尼搥了搥膝蓋說道,但走進到邊城裡,他還是精神一來。

「喔--哇!」

之前的米薩村規模不小,可是邊城裡人口更密集,還有不少奇裝異服的偏遠商旅,讓加米尼眼睛都捨不得一眨。

「赫非斯辛,我買了蜂蜜給你!」

加米尼站在城牆邊的樓台下研究著柱子,托勒密騎著馬從市集的巷子裡出來,手上還拿了用布包著的薄餅。

「這是沒調味的麥餅,可以拿它沾蜂蜜吃。」

「蜂蜜......」

加米尼看著托勒密用小片撕開的麥餅沾起金褐色的蜜,忍不住張開嘴。

「好吃!」

說「好吃」是一回事,真正好吃跟很久沒得吃會混在一起,加米尼太久沒嚐到甜點,以前他會跟同學下課後去買克魯利來吃,偶爾還搭配炸花枝,而古代的食物健康歸健康,但有時候還是需要垃圾食物來滿足一下,這陣子他第一次感覺到舌頭真的有嚐到味道。

不過有關這個,亞歷山大是完全搞不懂,他只覺得加米尼因為不喝酒的緣故而食慾差,最後看他勉強較喜歡吃乾酪,就把自己的讓給他吃。

「乳酪蛋糕......」

以往多拉總是會在加米尼的糕點上淋點蜂蜜,現在想到他媽媽的料理,加米尼感到異常悲哀。

我到底去了哪?媽媽會一直找我嗎?

到現在他都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來到陌生的時空,原本的身體又去哪?

「嗯,好吃。」

沾起加米尼嘴角的蜂蜜放進嘴裡的托勒密笑瞇眼。「赫非斯辛,看你的表情,東西都變得比平常好吃了。」

「喂,亞歷山大,你再悠哉下去,搞不好最後城門是被裡面的人打開。」

賽流古戳戳對方,眼神一瞄遠處的托勒密跟加米尼。「野外不是不能進展啊,你又浪費了大好的時光--」

賽流古曖昧的壓低聲音,但被一戳回來的手肘一頂而噤聲。

「煩惱自己的事吧,厄洛斯*。」

「......?」難得被反擊的賽流古順著亞歷山大視線,結果跟經過的李奧那對上視線。

(*愛神,羅馬神話裡的邱比特)

又是一陣長長的靜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要說賽流古,李奧那也沒有頭緒,真要說起來那晚看星象之後,似乎就變成這樣......

看星象沒有問題,真要說有有問題的是那時候車子振動時,嘴唇不小心擦撞到,賽流古平時不在乎這種輕微的碰觸,可是少年的反應完全出乎他意料,如果說開開玩笑就可以解決,那這次怪的是他自己,每次只要眼神一接觸到,既沒有以前的鬥嘴,但也沒有進展......這種情況也讓李奧那感到鬱悶。

但是他的鬱悶總是轉換成暴躁。

「李奧那,你臉好紅,喝點水吧。」加米尼一遞上水袋就被斥了一聲。

「我才沒有!」

「要吃蜂蜜嗎?」

「不要!滾!」

達洛斯特別喜歡那種外表不可一世的少年,個性越是強勢,看起來好強的男孩子都會成為他的目標。

「嘖......」看著目光凶狠卻紅著臉的少年,賽流古又想起羅勒斯那一席話而感到一絲擔憂,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壓下。

「達洛斯?」

雙胞胎的卡山得跟依奧拉斯聽完托勒密跟洛勒斯的警告後瞪大雙眼。

「亞歷山大說,婚宴這段日子,這個人都會在王城,你們可以的話盡量跟他保持距離,尤其是你,卡山得。」

「跟我有什麼關係?」卡山得斥了一聲。「我才不想理他!」

--就是這種類型特別危險......托勒密跟羅勒斯無奈的對看一眼。

「卡山得。」

一會兒卡山得正要跨上馬進王城,出現的歐邁尼斯喚道。「之前的傷口還痛嗎?」

「我,我不知道.......」一隻腳跨在馬蹬上,看到最喜歡的歐邁尼斯,卡山得完全不上不下,本來習慣性要叱喝,可是見到歐邁尼斯手上拿著一包藥,他還是止住了。

「我買了這個,巴西爾老師說會疤痕照顧很有幫助......」歐邁尼斯幫他拉住馬匹時笑了笑。

「晚些我到你房間幫你塗點藥,好嗎?」

「不--嗯......」

這是卡山得第一次得以阻止自己習慣性的拒絕,抬頭看著歐邁尼斯,他那隻腳還是沒放下,一會兒後紅著臉吸了幾口氣,僵硬的脖子還是動了動。

「......嗯。」

「那麼,晚點見?」

看的出來歐邁尼斯也是有一絲猶豫,要不是加米尼之前的保證「卡山得最喜歡你」,他還不會做出這種邀請,而現在仔細觀察,卡山得那張臭臉泛著紅,而且還會避開他的眼神,那麼......

「卡山得,我......」

「幹,幹麼?」

對視的兩個人最後還是一片沉默,卡山得還記得,上回歐邁尼斯好像有說過,想要當自己的長者,可是當時被他親吻腳的卡山得呼吸就已經夠困難了,更何況當時還被打斷,而現在,他幾乎也可以感覺到歐邁尼斯好像是要說上次被打斷的那席話。

「不,沒什麼。」

歐邁尼斯最後還是察覺一旁經過的其他人的眼神跟屏息以待,最後說道。

「晚上,晚上見。」

「......嗯。」

「赫非斯辛,你看起來很開心。」

一會兒羅勒斯見走在邊城商旅道的加米尼說道。

「因為,我很想看培拉是什麼樣子!」

「這裡應該是北部最大的城了吧。」羅勒斯看了他一眼。「不過,你還真的一點不擔心?」

「擔心?」加米尼被問得莫名其妙,羅勒斯拍拍他的頭。

「你真是神奇......跟你說,以前我的長者是沙馬拉斯。」

羅勒斯似乎以為說出來會讓加米尼驚嘆,可是對方直盯著他,等著他說下去,他只能自己補充。

「他是薩里亞最受歡迎的男人,棕髮濃密,強壯而且武術精湛,但是他文筆跟口才也是一等一......」

「喔?」加米尼點點頭,羅勒斯又說道。

「不過每次跟他一起去宴會或是節慶時,我都特別緊張。」

「為什麼?」

「因為很擔心自己無法跟他匹配嘛。」羅勒斯搔搔頭。「年紀小的時候把長者當成學習對象,可是他太遙遠了,而且男人女人都喜歡他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擔心,很怕他變心。」

「這倒是......」

加米尼可以理解,但是他感受不深,只記得自己同學亞西比德似乎也是那種運動型,但又很會唸書的俊男類型,所以他的女友凱亞也管得很嚴,有時候男孩子的聚會,亞西比德被迫要帶女朋友一起來,都會被金還有其他人嘲笑。

「所以你可要小心了。」

「唔?」

被一點鼻子的加米尼疑惑的問道。「為什麼?」

「因為你的長者是馬其頓王子嘛。」

「你不說我都忘了.......」

加米尼看了一眼正跟托勒密咬著肉乾觀看街頭幾個練習搏擊的孩童的亞歷山大說道。

穿著也是一般人的布料,沒有裝飾,馬匹只有樸素的裝備,跟托勒密嚼著東西吃時還發出爽朗的笑聲......的確,加米尼常常忘了他的身份。

王城有許多誘惑。--這句話歐邁尼斯也說過,不過羅勒斯說得更明白。

「更何況你們根本還沒進行長者少年的儀式,一進了這個地方--」

羅勒斯指指遠處培拉的城牆。

「什麼都會在一夜之間變化。」

「......。」

本來看起來雄偉壯麗,映著中午日光的培拉城牆,在加米尼眼中好像突然蒙上一層陰影似的。

說起來他真的不能太放鬆,荷米斯的行蹤跟意圖還像在霧裡一樣,而他很清楚的是,歷史上,菲利的這場婚宴讓馬其頓王權經歷驚濤駭浪,鬥爭跟角力的確都在一夜之間翻覆,越是高貴,權力集中的地方,一切都難料。

而更不用說什麼誘惑或是慾望......

看了亞歷山大一眼,原本神色沉穩的男人,因為一旁賽流古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突然露出神秘的一笑,加米尼這才發現不遠處樓台上,好幾個女孩正在那裡看進城的這一隊王家學院人馬。

「唔......」

又看向王城培拉逐漸接近而高大的城門,加米尼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卻很難順暢的吐出來。

培拉,這座位於波卡斯胡北面的王城座落在高處,曾經是舊王朝阿依甲的首都,而到了菲利時代,這裡已經成了北方最大的城,在波卡斯山岬上,南面連接著薩洛斯城,高聳的城牆是希臘城邦典型的樣式,土黃色的城壁上鑲了白石,圓弧形的城壁包住了培拉王城。

依照依奧拉斯描述,培拉共分成「陸門」跟「水門」兩個入口。

「南面的城牆是防禦牆。」

伊奧拉斯指指右側說道,因為那裡擋了市街,加米尼只看到一點點高聳的石頭跟木頭    混合搭起的城壁。

「水門呢?」加米尼問道。

「在北面,有船隻可以直接接到湖泊,然後就接到海邊。」

「海?」

想到已經很久沒看到海,加米尼彷彿可以聞到那鹹鹹的味道,以前他喜歡游泳,所以特別喜歡海,不過馬其頓幾乎是處在內陸。

「公共區在這裡,這邊是給市民的設施。」

他們正走的大街是培拉最廣的一條道路,由陸門直直通往王宮,而沿途先經過的就是公共浴池,還有給公民的武術學校、圖書館,白黃相間的半露天天井裡,一大群裸體的少年正在練習角力。

「市集在東邊,赫非斯辛......」原本正詳細解說的伊奧拉斯看到加米尼興奮的到處跑而

嘆口氣。

「我想看圖書館......浴池是什麼樣子?今晚可以去圖書館看看嗎?喔,那是王宮嗎!」

一指山丘上的交錯的土黃色柱式宮城,加米尼瞪大雙眼,而一旁駕著馬的賽流古跟亞歷山大點點頭。

「正是,不過最好玩的地方在那裡。」

賽流古指指有個較高樓房的地方說道,雖然半隱在遙遠的市集區之後,不過有花草裝飾,還有彩色玉石裝點的白色高房還是很顯眼。

「那個區域才是培拉最棒的地方。」

「是什麼地方?」

因為正遇著要往山上王宮的路,所有人都上了馬,加米尼還依依不捨的回頭看著只能瀏覽過的公共區。

「嗯。」跟亞歷山大交換眼神的賽流古挑起眉毛,神秘的附在他耳邊。

「那裡是......『風月區』。」

「風月?」加米尼沒聽過這個字而皺起眉頭。「那是做什麼呢?」

「這是馬其頓文。」賽流古笑瞇眼。「就是男人的樂園嘛......」

「......。」看著這傢伙俊臉上出現一絲壞笑,加米尼好一會兒也猜到七八分。

「美麗的事物聚集的地方,各國美女,綠色眼睛的色雷斯美女,褐膚的美少年,還有陪你吟詩的赫泰拉*......」

(ἑταῖραι赫泰拉,意為「女伴」)

「巴西爾老師,你不會去對不對?」

最會撒嬌的伊奧拉斯抱著後座巴西爾的手臂問道,本以為可怕的男人只會點頭或搖頭,但加米尼見他在伊奧拉斯頭髮上一吻,又是打了一個冷顫。

「你的小腦袋在想什麼?」

「據說『奧底亞』有個象牙色皮膚的吹笛少年,美得把他們生意都捧紅......」

賽流古雖然跟亞歷山大耳語,但那音量加米尼根本也聽得到,更重要的是,亞歷山大眼睛一亮。

「依利里亞人嗎?」

「想看吧?那口音特別性感啊。」

亞歷山大一點頭,本來要上他馬的加米尼立刻抽回自己手,雖然是上坡,但他仍堅持自己走,而且走得比馬匹還快。

「喂,赫非斯辛......」亞歷山大見加米尼走遠,瞄了賽流古一眼。

「你的方法爛透了。」

「這小子醋勁真強,而且脾氣真硬......」賽流古聳聳肩。

「呼......」

加米尼最後走得汗流浹背,不過因為想到亞歷山大的反應硬是跟他保持距離。

風月區......

其實真要說起來,加米尼自己當然也對古代娼妓制度感到好奇,依照以前讀過的文獻,古希臘的娼妓制度非常盛行,因為男人通常要到三十歲才結婚,生理上的需求就找奴隸或是妓女、男妓解決,大點的城邦甚至有公立的妓院,給自由民的男子尋芳問柳,不過......

每次說到漂亮的男人,亞歷山大表現出來的好奇都讓他一股隱隱的怒火,為什麼以前在現代他都沒有這種幼稚的反應?可是,看到這傢伙跟賽流古一起談論別的男人女人,他只覺得......

「Fu*k   yourself!   」

氣喘吁吁的加米尼為了不想其他人聽懂換了一種語言大罵一聲,害得一旁阿明斯一愣。

「Fu*k   yourself!   」

氣喘吁吁的加米尼為了不想其他人聽懂換了一種語言大罵一聲,害得一旁阿明斯一愣。

「赫非斯辛說什麼呀?」

阿明斯露出苦笑,但是一見策馬過來的大傢伙莫阿洛斯,他笑容卻是消失了。

「......   阿明斯。」

看著立刻策馬離開的少年,莫阿洛斯還是喚道。

真要說起來,阿明斯無疑是最受歡迎的少年之一,一頭短短微卷的金髮,輪廓沒有伊奧拉斯那種女孩子氣,優秀,獨立,俊俏的灰色眼睛總是直直望著人,莫阿洛斯喜歡他這一點,從不拐彎抹角而且正直,可是就如他告訴賽流古,阿明斯最近開始避著他。

「什麼事?」

看了他一眼的阿明斯問道。

「你......」莫阿洛斯非常不善言詞,這是他的毛病,左思右想到最後他往往想不出更好的開口方式,但最後都是直接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你為什麼不跟我一間房呢?托勒密說,你要求要跟我睡不同房間......」

「我告訴過你了,莫阿洛斯。」轉開視線的阿明斯眉頭一皺,拍拍馬頸子時低聲說道。

「你不是我的長者了,沒有必要跟你睡一塊。」

「但對我來說,你還是我的少年!」

莫阿洛斯對阿明斯冷淡的反應感到心焦,幾乎沒發現自己音量過大,惹來一旁不少人側目,這讓阿明斯感到尷尬,既使跟他在一起一陣子了,他還是沒習慣這個大傢伙的大嗓門還有不會看場合的言詞。

「......如果我不願意,你就不能這麼說。」阿明斯等其他人走遠才說道。

「你一定要我去神殿宣示終止,才願意不來煩我?」

「我到底做錯什麼?」莫阿洛斯露出受傷的表情。「你要我怎麼做我都願意......賽流古告訴我,叫我好好跟你談,我都嘗試過了---」

「賽流古?」阿明斯本來故作冷淡的眼神一瞪,讓莫阿洛斯驚覺自己又說錯話。

「你把我們的事告訴別人?」

「......我只說了,你跟我的,喜好上的差別,因為他保證不說出去,他人不壞,你......你跟也是朋友,所以......」

莫阿洛斯最後結結巴巴,可是阿明斯惡狠狠瞪著他的眼神讓他還是無法說完,而這少年最後眉頭一壓,策馬離開前吼了一句。

「你太可恥!」

「喂。」

「喔?」

快到王宮東門,這是加米尼跟亞歷山大唯一的對話,早知道這傢伙一直騎馬跟在身後,加米尼人生地不熟,只能跟著前頭的歐邁尼斯,循著東側高高的拱門,兩排土黃色柱式宮殿就映入眼簾,而好些進出的士兵都魚貫而出。

「好高......」

看現代高樓或許會有感嘆,可是還不比看到這種純人力建造的宮殿讓加米尼感到不可思議,王家學院的車隊穿過拱門進入天井旁的池水,而馬廄就在鋪著白石邊壁跟雕刻的馬術場旁。

「赫非斯辛,過來看看匹馬。」

馬廄旁的亞歷山大對他招招手,加米尼雖然走近,但是看到幾匹毛色亮麗,靜靜吃草的馬兒,他根本毫無頭緒。

「我不知道怎麼選。」

「不是你選,小傻瓜。」點點他鼻子的亞歷山大一笑。「是馬選你,來這裡。」

站到他跟馬匹中間的加米尼看著亞歷山大扯扯其中一匹馬,讓牠湊在自己肩上,其實他也不明白所以然,只感覺到那溼熱的噴氣吐在自己皮膚上而一縮。

「好癢......」

「你怎麼那麼怕癢?」

亞歷山大讓馬頭移開笑道,本以為他會去牽另一匹馬,結果這傢伙把鼻子頂在他頭髮間一吻。

「喂,不生氣了嗎?」

「......還是有點生氣。」加米尼看了他一眼,最後老實說道,而亞歷山大在他臉上一吻。

「那只是逗你的。」

「但我不喜歡被逗。」加米尼推開他的手,結果對方又貼近,把他抱了起來。

「那是『性騷擾魔』的主意,因為你一直抗拒把全部交給我,所以他才叫我這樣。」

(註:賽流古)

「那如果我談論別的長者呢?」被他碰碰鼻子的加米尼這一次只瞇起眼。

「告訴你:聽說沙馬拉斯很棒,我很想見他,也許考慮當他的少年--」

「唔。」

這倒是讓亞歷山大收起笑容。

「我無法想像你這麼說,不過,應該會想跟他一較高下吧。」

「這樣你知道了吧!我也會擔心你不想要我啊,更何況你又很在意我跟你還沒......」

原本要說出口,看到其他人牽著馬匹經過,加米尼還是收了口,結果亞歷山大一笑。

「做愛?」

「不要說--」

原本要按住他的嘴,可是被抱起來的加米尼根本無法動作,對方又加大音量。

「交配嗎?」

「噓!」

才摀住他的嘴,就被吻著手掌,加米尼除了瞪他什麼也無法做,一會兒放開手,亞歷山大才止住笑聲,因為加米尼摟住他脖子的動作而一愣。

「我沒有抗拒跟你......那樣,只是想要想清楚一些事,所以......」

「傻瓜,你只需要想清楚,我很疼愛你,也會好好珍惜你,相信我就是了,嗯?」

看著對方深淺不一的眼睛,加米尼好一陣也感覺到一股熱流,除了胸口一化,雙眼跟他對視時,他根本無法再拒絕。

「......嗯。」

事實上,想到跟亞歷山大擁抱彼此身體,那會事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加米尼也是感到身體發燙般,亞歷山大在他耳邊親吻時嘴唇輕摩他耳際,低聲說道。

「今晚,赫非斯辛?」

「......今晚。」加米尼一點頭,亞歷山大就在他頸邊吻了好幾下。

「你會忘不了今晚,小狐狸......」

因為早些都在趕路,他跟亞歷山大好一陣沒有親吻,現在這個男人嘴唇一貼近,加米尼連自己該想清楚什麼都忘了,微微不穩的呼吸交錯,他最後還是湊近他唇邊,只是,還未閉上眼就被響亮的叫喊一嚇而停住。

「亞歷山大!」

「......?」

如果說是托勒密或是賽流古,會這樣大喊大叫,那肯定是有嚴重的事,可是馬廄外嘶喊奔進的聲音實在太刺耳,亞歷山大一把加米尼放下,就被飛奔進來的物體一撞,就連加米尼都因此彈了開。

「亞歷山大,亞歷山大!」

都還眼冒金星,加米尼一站直,只見一個男人跳上亞歷山大身子,亞歷山大還未站穩,這個黑髮的傢伙就嘖嘖嘖,響亮的在他臉上親了好幾下。

「亞歷山大,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整天都在想......」

「波利伯孔......」才一出嘴就被這個黑髮傢伙送上熱情過度的吻撞得低吟一聲,而加米尼完全呈現呆滯。

「我就說要去接你的,你都不告訴我何時回來,我想死你了--」

正確來說,是個年約十七歲的黑髮男孩,身子比加米尼修長結實,一頭長髮烏黑漂亮,曬成褐色的皮膚健美彈性,總之是個俊秀的男孩子,可是摟著亞歷山大亂親一通的舉止簡直像個孩子,一會兒還磨蹭起來的動作完全讓加米尼無法反應過來。

「你看,我快跟你一樣高了!而且最近劍擊都贏過安提柯,身體更結實了吧,你摸摸看,很喜歡吧?」

「......。」

加米尼呆看著對方抓著亞歷山大的手放在臀部上,一會兒在他頸子上吻了好幾下,然後順著吻上他嘴唇。

「喂......」

「啊,你又長高了?等等我們一塊洗澡,然後我今晚要跟你一塊,亞歷山大.......」

這......

顯然亞歷山大根本無暇分心,而加米尼呆站著,要不是羅勒斯湊在他耳邊,他幾乎搞不清楚狀況。

「我說的就是這種情況。」羅勒斯看了正吻著亞歷山大臉頰的波利伯孔說道。

「我身材練得不錯吧?你看肌肉......」

波利伯孔拉著亞歷山大的手在自己腰背上,對方一抽開,他又摟著他頸子,熱烈得幾乎讓加米尼都可以感覺到發痛的吻落在亞歷山大臉頰上。

「赫非斯辛,還記得波利伯孔嗎?」好不容易找到空檔,亞歷山大一開口,加米尼就跟這個黑髮青年對上眼--雖然對方還是親暱的摟著亞歷山大的腰。

「嗯,我不記--」

「得」字都還沒說完,波利伯孔就瞪大雙眼。

「赫非斯辛!?」

「哇啊!」

看到對方隨即跳上來,加米尼連叫喊都來不及,就被推倒在地。

「赫非斯辛!你也來了,喔!」

雖然沒有來個熱情激烈的吻,但被緊緊摟住的加米尼還是痛得一喊。

「你長高了,而且越來越俊秀了,赫非斯辛!你好可愛!」

「波利伯孔,赫非斯辛之前溺水,很多事都忘了,連你也不記得了,所以你先不要太--」

一旁亞歷山大出聲,讓波利伯孔黑色雙眼瞪大。

「連我是誰都忘了嗎?」

「我,真的不記得了......」以為對方又要撲擊,剛站起來的加米尼忍不住肩膀一緊,但波利伯孔露出笑容。

「我是波利伯孔,亞歷山大的少年。」

「喔?」

好一陣漫長的沉默,一旁繫好馬匹的羅勒斯都感受到那股尷尬而悄悄離開,賽流古跟亞里斯對看一眼。

「會不會打起來?」

「.....不知道,不過先等著。」賽流古看了加米尼一眼說道。

「--原來如此。」

漫長沉默,最後還是加米尼開口,但這次是看著亞歷山大說的,後者張開口本來要說些什麼,但最後看到他無所謂的神情,還是閉了上--當然一方面也是因為波利伯孔的親吻。

「你先別這樣......」

「亞歷山大,我大腿肌肉練得好看吧?你摸摸看......」

「小狐狸,我可以代替亞歷山大解釋一下。」

堆起笑容的賽流古看著正要跟其他人離去的加米尼說道,雖然根本沒停下腳步,不過加米尼聳聳肩。

「解釋什麼?」

「......就是那條喜歡撲人的小黑狗是怎麼回事。」賽流古摟住加米尼肩膀,這次笑容很明顯是要安撫。

「不用解釋。」加米尼平淡的表情讓對方想開口也無法。

「因為,我根本就不在意。」

「唉?」賽流古摸摸加米尼的下巴。「又變得不坦率了,以前你就是直言直語這一點可愛啊。」

「我是真的,一點也不在意。」

加米尼轉過身時看了賽流古一眼。「因為我早就知道你們就是這樣。」

「......。」

目送加米尼離去,賽流古也只能無奈的看了還被波利伯孔糾纏的亞歷山大一眼。

我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加米尼跟著其他人走上柱廊,雖然沒看後頭一眼,但他對自己說道。

因為,該在乎的事情還多的是。

加米尼之前早就想好,在到王城這段日子就是要好好查清楚赫非斯辛留下來的謎團,除了要研究荷米斯,他也必須搞清楚意屠殺調赫非斯新的人是誰,畢竟現在就是自己在這身子裡,不想還好,一想他又覺得那股寒意一襲而上。

荷米斯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必須搞清楚。

「赫非斯辛......」

「哼......」聽到亞歷山大的聲音原本差點就要回頭,但他念頭一轉,又是逼自己直直上了台階。

「巴西爾老師,你會不會累?等等我們一起泡澡。」

伊奧拉斯抱著剛下馬的巴西爾問道,後者在他額頭上一吻。

「晚點我再去你房間,好嗎?」

「啊?」伊奧拉斯摟著巴西爾脖子時發出失望的聲音。「巴西爾老師,你不跟我同一個間房嗎?」

「這幾天會比較忙,晚上會去你房間睡的。」

「嗯......你不可以變心喔?」伊奧拉斯摟著巴西爾的腰說道,後者又在他額頭上一吻。

「為什麼這麼傻?」

「那是因為太喜歡你了......」

「咳。」

原本甜蜜的師生組合嘴唇正要貼近,但一旁賽流古跟亞歷山大一咳才讓他們停下。

「打擾了,巴西爾老師,伊奧拉斯,有看到赫非斯辛嗎?」

「嗯?」伊奧拉斯瞪大雙眼。「他剛剛問我圖書館怎麼去,說要去查一下資料文獻。」

「圖書館?」

亞歷山大跟賽流古疑惑的對看一眼。

「應該是這裡......」

加米尼照著伊奧拉斯告訴他的路線,先是繞過軍用的競技場,因為是午間時分,那裡幾隊人馬都在乘涼聊天,而緊靠著小型賽馬場的拱門後,淺黃色的建築就連著有不少人進出的澡堂。

從外觀看起來就是非常典雅簡樸的建築,只有一階台階,而且正面什麼也沒寫,看著兩個男子拿著捲軸出來,一邊認真的談論,加米尼幾乎可以確定,這座不高卻佔地寬廣的柱房應該就是圖書館。

「奇怪的味道......?」

加米尼一越過階梯,就發現兩旁燒著冒著悠悠白煙的火盆,裡面燻出一股藥草味道,可是跟一股奇怪臭氣混在一起,更顯得怪異。

「水聲......?」

加米尼踏進去之後又是聽到流水聲,但裡頭也傳來說話跟笑聲,繞過短短的走廊,加米尼掀開有畫著人獸爭鬥的織布門簾,這才得以看清楚裡面的樣子。

圖書館?

看著幾十個男人坐在牆邊凸起來的台子上,有些拿著捲軸,有些並肩而坐,談論著一些嚴肅話題,加米尼差點就以為自己找到了,可是......

「唔?」

正嘗試要找到藏書的地方,可是整個大廳望來望去,就只有看到幾排石製平台,還有這些坐著的男人腳邊小水池裡插著的木棍,木棍底部都包著布泡在水裡,而每個坐著的男人......

每個坐著的男人旁邊,都放著一條布,加米尼對那長長的布條再清楚不過,來到古代他第一個無法適應的東西,不是就是「內褲」嗎!

「廁所!?」

加米尼看到最靠近自己的男人站起身,抓著木棍用那上面的濕布抹抹屁股,差點腿軟。

難怪剛剛一直聞到一股臭味,而且門口還有薰香......

「就大家坐在這裡一邊上廁所一邊看書、辯論國家大事嗎!」

毫無隔間,直接就是一個寬廣大廳,雖然有薰香掩蓋,不至太臭,可是看到這些撩起凱頓下擺,怡然自得擦擦屁股,穿起內褲還一邊嚴肅的說著雅典國王政策的男人們,加米尼感到詭異萬分。

「除了內褲、食物跟廁所,我還是喜歡古代......」

加米尼呆滯的看著兩個中年男子並肩而坐,激動的比手畫腳,可是其他人不管站著尿尿,或是正坐著拉X,全都習以為常的樣子,有些談笑著今天的體能訓練,還發出笑聲。

「抱歉......」

呆滯後退的加米尼感覺到自己撞到什麼,轉過頭,一個拉起凱頓青年正穿著內褲,因為朝著他的方向,加米尼只能轉開視線說道。

本以為對方不會在意,可是這個金色短髮的傢伙卻是死盯著他,一會兒還疑惑的瞇起眼。

「抱歉,我只是走錯地方,我以為這裡是圖書館,哈哈......」

加米尼乾笑幾聲要出去,但金髮的青年卻是突然衝上來,讓他一愣。

「赫非斯辛?是赫非斯辛!」

對方驚喜的反應讓他更無所適從,重要的是,他的凱頓都還沒放下,還用細繩綁在腰上,穿一半的內褲掛在大腿上,而且絕對還沒洗手--就把加米尼狠狠抱住。

「赫非斯辛,好久不見了!」

雖說身高跟亞歷山大還有賽流古差不多,可是金髮的傢伙用力擁抱的程度根本跟小孩一樣,而那笑容也是一樣天真,還用臉頰磨磨他的臉。

「你長高了,而且身材更好了,我差點認不出來!」

「唔嗯......」

再度遇上不認識的人,加米尼根本無法反應,對方又是用手在他臉上揉來揉去,露出燦爛的笑容。

跟托勒密還有亞歷山大他們不同,這個金髮青年皮膚白皙多了,身子雖然還算緊實,但稍偏瘦,一頭散在額前的金色短髮微卷,放鬆的眉毛跟灰綠色眼睛笑瞇。

「你們都回來了是嗎?晚上要好好吃喝一頓,我好想你們--」

「那個......」

加米尼好不容易得以喘口氣,又是好幾個還沒穿好內褲(外加沒洗手)就湧上來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或是搔搔他的頭髮。

「赫非斯辛?」

「這是阿明托爾的兒子!」

「好小子,長大不少......」

「你,你好......」

完全對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印象,加米尼除了硬擠出笑容,只能不斷點頭。

「赫非斯辛,亞歷山大也回來了吧?」金髮青年露出興奮的神情問道,不過一提到那個正跟波利伯孔摸來摸去的傢伙,加米尼臉色一沉。

「......是回來了,不過他正忙著。」

「等等我們一起去泡澡,你一定累了吧?」

對方又是露出燦爛的笑容,抱著他的頭親了好幾下,雖說不抗拒泡澡,可是加米尼寧願先去圖書館,把想要的資料找到。

「你要去圖書館?」對方瞪大雙眼。「一回來就要去那麼無聊的地方啊?」

「因為,有一點資料想趕快查到。你知道在哪裡嗎?」

「知道呀,我帶你去吧。」對方一笑說道,但被他拉著要出公廁,加米尼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

「你要不要先把內褲穿上啊?」

「咦......啊?」對方這才低頭,看著自己撩起的凱頓還有掛在大腿上的內褲,但他反應也毫無害羞,還搔搔頭笑了幾聲。

「原來還沒穿,不穿內褲比較舒服呢,哈哈哈哈!」

雖然感覺得出來,這個金髮的傢伙應該早就跟赫非斯辛認識,加米尼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對他毫無印象,避免被當成瘋子,可是對方又極為熱情和善,完全就像個傻楞的大男孩,他最後還是決定開口問。

「我之前在王家學院時有發生一件意外--」

「咦?」

對方原本正開心說著這幾天要去哪裡走走或是打獵,聽到加米尼突然這麼說,灰綠色眼睛驚訝的瞪大。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也沒有什麼啦,只是我溺水了......」對方真誠的反應,還抓住他的手,讓加米尼一愣。

「然後,雖然被救起來了,但是很多事都忘記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赫非斯辛!」突然被抱住的加米尼痛得喊了一聲。

「然,然後,我對你的印象也有點淡薄,所以,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

「你不記得我嗎!一點印象也沒有?」對方露出驚訝又受傷的表情,還捧起他的臉。

「真抱歉,不過真的......」

「我是克拉特魯斯,沒有印象嗎?」

「克拉特魯斯*?」

原本正要搖頭的加米尼聽到這名字而停下。

有關亞歷山大部將,著名的就不下十個,而以將才來說,一個名叫「克拉特魯斯」的大將無疑是將軍之首,甚至有人認為亞歷山大當初就是要把帝國交給克拉特魯斯繼承,只是......

看著眼前這個眼神清澈,頭髮有些散亂,甚至內褲還沒穿好從凱頓裡露出一截的傻傢伙,加米尼直接捨去可能性。

畢竟克拉特魯斯是個常見的名字,在他看來,應該只是剛好同名。

「唔?」

原本捧著他臉的克拉特魯斯突然瞇起眼,加米尼跟他灰綠色雙眼對望,對方突然沉沉說道。

「你不是忘了,比較像是......」

「嗯?」

「變成另一個人。」

克拉特魯斯本來清亮的雙眼像是銳利的一閃似的,讓加米尼足足好一陣無法動彈,像是突然被看透一般,可是對方又是突然一笑,搓搓他的臉。

「真的好像忘得一乾二淨耶!那我要重新跟你做朋友了,好有趣!」

又是被這一蹦一跳燦笑的傢伙拉著跑,加米尼卻是有點懷疑:這傢伙應該不是外頭跑來的瘋子吧?

「那,這裡是往圖書館嗎?」

加米尼氣喘吁吁的跟著克拉特魯斯跑跳,可是穿過幾個入口冒著溼氣的長廊,加米尼還是忍

不住問道,結果對方突然停了下。

「啊,對,我一心想著要跟你一起泡澡,原來要去圖書館啊哈哈啊!」

「......。」

看著對方搔搔頭又發出怪笑聲,加米尼越來越懷疑自己的假設。

「哪,這裡。」

又是又跑又跳還一邊哼著歌,加米尼都快放棄跟著這個疑似瘋子的傢伙奔馳,他才終於在練武場附近停下,可是看著這地方外頭擺著一些武具,加米尼問道。

「這是圖書館?」

「在二樓。」克拉特圖斯一指有種花草的中庭上緣說道。

我以為王宮的圖書館會很氣派的......喜歡看書的加米尼有點失望,他還以為會有獨立建築專門收集圖書,不過後來想想,這時的城邦都是以武力、兵力結盟,所以文書資料被歸在跟武具一道,或許也可以理解。

不過,正要上樓時克拉特圖斯卻是停下腳步。

「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

露出凝重表情的金髮青年認真說道,但那樣子看起來更像加米尼要走進什麼怪獸洞穴一樣。

「怎麼了嗎?」

「我一聞到書跟紙的味道就不舒服,會想吐......」抱著自己腹部的克拉特魯斯露出反胃的表情,加米尼也只好點點頭。

「那麼我自己--」

「而且,圖書館那裡又有......」

看著對方眉宇間露出一絲恐懼,加米尼感到背脊一寒。

「什,什麼?」

「不,沒什麼!」對方搔搔頭笑道。「應該沒事的,你去吧,晚上我再去找你們聊聊,小心點。」

......。

自從來到古代,加米尼還沒有如此茫然的感覺,之前在王家學院,地理方面賽流古總會帶著

他,而伊奧拉斯跟卡山得都會告訴他誰是誰,可是現在光是在馬其頓王宮,他就已經有幾乎要迷路的感覺,更何況又跑出一大堆奇怪陌生的傢伙,讓他差點喪失上樓的勇氣,不過......

加米尼也清楚,自己多少是在賭氣,怎麼樣都好,至少在自己氣消以前不想見到亞歷山大,可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幼稚的反應,他卻是無法理解。

以前安哲羅斯非常成熟,除了家人之外,從沒有見他跟多看任何女人或是好看的男人一眼,加米尼也從來沒有吃醋的感覺過,現在,他卻是完全理解為什麼有些情侶醋勁這麼強,以前他誤以為那是情趣,現在才知道,這感覺一點也不好受。

因為你的長者是馬其頓王子嘛。

羅勒斯就是這麼說的,除了身份之外,亞歷山大的確是會吸引別人目光的男人,如果說一般人預想的「王子」總會有點尊貴遙遠,可是亞歷山大身上半點驕傲的氣息也沒有,就跟其他青年一樣,汗溼了就用衣袖擦掉,圍在街頭看著競技,裹著希馬申在樹下就躺下小歇,可是他身上又有那麼一絲王室的氣度,能夠把兩者結合得這麼自然,所以這個人才會讓別人受他吸引吧?

那麼,有其他人喜歡他那理所當然的事,不過......

「沒發生什麼的話,會有人斬釘截鐵說他是你的少年嗎!」

本來打算回頭,加米尼想起不停磨蹭的波利伯孔,又是一股火,最後看著陰暗的二樓一眼,還是踏上台階。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