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II

「現時氣溫十六度,繼寒冷的新年後,天氣也逐漸回暖了,但大家出街時記得帶件薄褸,還要多帶一把遮,因為天文台說近幾天有雨帶接近本港,會於未來數天帶來幾陣驟雨。濕度65%,報時,十二點四十分。你所收聽的頻道是商貿電台第二台,節目是『寂寞的心俱樂部』,主持人阿魚——亦即是小妹——會陪伴大家至一點半的!   除了播歌之外——今晚主要為大家播出達明一派及何韻詩的歌,此外亦會接聽大家的電話。大家有什麼心事,無論是開心、或不開心,都可以打上來98763342,電話人阿兒會接聽大家的電話,打不通的聽眾請耐心等候或努力嘗試。

「剛剛新聞完結後所播放的是達明一派的《十個救火的少年》。最近,梅姐愛徒之一的何韻詩及達明一派成員明哥勇敢出櫃,加上LGBT團體曾在元旦日遊行,令不少大眾開始關注同志權益。可惜上個月的施政報告並無提出同志權益法案的公開諮詢。看來要在香港看到一對對幸福——快樂的新婚夫夫或者婦婦,尚有難度。革命尚未成功,各位同志就仍需努力啦。

「好啦,聽完一首好歌,是時候聽聽大家的感情或者生活煩惱啦,電話旁聽有……華仔。Hi,華仔,在嗎?」

「……」

「華仔?   華仔?」

「……我係。我係華仔。」

「華仔今年幾多歲,讀書還是工作中?」

「阿魚你好,我今年十七歲,還在讀中六。我三年前就聽你節目了,所以一有事……也不知道能跟誰說,就打上來電台……」

「先感謝華仔的忠實支持!   不知你有什麼煩惱呢?   據電話人所講,似乎是跟感情有關……」

「係……我……那我講了?」

「係係,請講。」

「好。我是同性戀……這麼多年來我都覺得自己是同志,但事實是……我好似又不是……也就是我以為自己喜歡男人但其實……」

「等等、等等,華仔,你冷靜一點先。不要哭,你講得太快,聲音又沙,大家聽不清楚你講什麼。首先你為什麼會以為自己喜歡男性?」

「(吸鼻子的聲音)對不起,我現在很亂,亂到不敢返屋企。我察覺到自己的性向跟別的男生不一樣時,是在小學六年班。我偷偷仰慕班上一個長得很出眾的男生,他平時待我很好,跟我稱兄道弟。我十分喜歡跟他一起做任何事,我覺得我可以跟他牽手、跟他……做好多事。但後來我跟他升上不同中學。

「在中學期間,我一次也沒有對女生動過心。我可以跟她做成為好朋友,攬頭攬頸,但她們也知道,我只當她們是兄弟。我其實一點也不娘,不是電視那種常常出現的sissy。我喜歡運動,聲音雄壯,看我外表就知道我是一個雄糾糾的男生。但我不斷注意一些長得漂亮的男生,上到中二,我就仰慕起班上一個男生來……姑且稱他為B君。

「B君是不少女生的夢中情人,也有過好多個女朋友。他長得……就真的好似愛情小說的男主角,但他為人豪爽,人緣很好,就是常常做班主席、Head   prefect的那些人。我跟B君不算好朋友,就因為我對他有不正常的感情,所以我一直不敢接近他,怕被他看穿。

「這幾年來,我沒有任何情人,就單戀一枝花,一直看著B君……我也知道我很白痴,但我控制不了。當我有性需要時……這個能不能講?」

「可以講,當然可以,我們不會河蟹你的,但一切粗口都不能出街,這個你該知道?」

「嗯,我明白,也不會講得太露骨。我是個正常男生,也有那方面的需要。我買一些……同志雜誌或男性寫真,看著雜誌上的男性肉體   :   或半裸、或全裸……其實那不是真的三級的那種……」

「我知你講那種   :   是藝術雜誌嗎?   有些男性寫真強調陽剛美、力量與性感,不會重點特寫性器官部位。」

「嗯,就是那種。我從來不會買特寫……那些部位的雜誌,我覺得那些都拍得太醜,較喜歡朦朧美的。我會幻想自己跟……嗯,然後就解決了……」

「即是你雖然一直愛慕,或者說所謂『愛慕』B君,但從來未用B君作過性幻想對象?」

「是的。事情就是這樣。我只會對網上或雜誌的男性作幻想,既不喜歡看太露骨肉慾的雜誌,又不會看GV……即是專for   gay看的關於性的片段。不敢看,怕一看會幻滅。我對B君的愛——老實說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愛——總之我只是欣賞B君的風度、個性與外貌,年年月月幻想之下,他在我心內幾乎成為了神。

「這一年我讀中六,我不甘心就這樣畢業,與B君連好朋友也稱不上。於是就在今年九月……」

「你是指2012年的九月,剛開學?」

「對對,是上年九月才對,看我亂得……」

「不要緊,你繼續說下去,冷靜一點。」

「好、好……我跟B君說出我對他的……想法。我那時是真的想跟他做情侶,要做不成情侶,做朋友也行。B君不知怎的,竟真的答應了我。」

「Wow!   那恭喜你了,有情人終成……」

「不不,請你先聽我說下去。由上年的九月開始,到現在也大半年的時間,我一直跟B君……一起外出。當初是我要求每星期出來見一次面,我怕B君只是玩我、不認真,所以才這樣要求。B君竟然答應,我們每星期就出來見一次面。頭兩個月確實頗愉快,我不認為自己交了一個情人,但高興自己多了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身邊的朋友都是波牛,不能陪我行書局,音樂品味也不同,但B君跟我的興趣卻十分相近。我是第一次碰上一個如此投契的朋友。比起與B君做什麼親密的事,我更覺得他是我的好兄弟。我那時想   :   既然事情過了兩個月,B君也再無提起情人之類的事,我便打定主意裝作忘記之前所說的,今後只跟B君做好兄弟。

「其實我已經丟掉家裡的男性雜誌。」

「你家人知道你的性向嗎?」

「嗯,他們知道。但他們思想開放,用了很短時間就接受了,我在家裡堆放男性雜誌,他們也沒什麼意見,只叫我別花光零用錢。我有跟他們講過,B君答應了做我的情人,他們也只是對我說   :   你開心就行。」

「噢,那你的父母倒十分開明。但你仍在煩惱什麼呢?」

「煩惱就是……在去年聖誕節,B君變得愈來愈……不正常……不,我不應該這樣說。在B君眼中,他是絕對正常的,因為他一開始就答應要做我的情人,所以我們有親密接觸才正常。而事實是由九月到十二月,這三個月內我們連一次牽手也沒有。」

「你的問題就是你不能夠接受與B君有親密行為?」

「嗯……我想應該是。」

「B君對你做過什麼呢?   這些行為是在上年的十二月發生?」

「是,沒錯,十二月。踏入了十二月,有一次放學回家——B君跟我住同一座樓、只是層數不同,所以我們常一起回家——他忽然握著我的手!   那時正是放學時段,學校在家附近而已,我們身邊也有很多同校的學生,而他竟然就這樣握著我的手!   我腦裡好似有炸彈爆炸般,嚇得立刻推開他,問他是不是瘋了。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反問我   :   我們本來就是情人——是你跟我說的,我們牽手有什麼不對?

「我回家後忐忑不安。媽媽問我做什麼,我跟她說了,她反而捧腹大笑,跟我說   :『你們在一起兩三個月,現在才牽一次手?   石器時代嗎?』我才察覺到自己不妥……」

「好,阿……華仔,我聽你說了這麼久,似乎是你由於太年輕、性向未定,才一時誤會自己是同性戀。你一旦認定了,這個坑就愈踩愈深,還跟家人出埋櫃。而到了現在,你真的試過跟同性交往,才發現同性戀並非你所想的那回事——是這樣嗎?」

「嗯,沒錯。」

「華仔,你現在應該……」

「等等,阿魚,你可以先聽我說下去嗎?   因為那之後發生更多事……」

「好,但你要長話短說,現在距離下一次報時——亦即是凌晨一點正——只剩下十分鐘。但若你的情況太嚴重,我不介意跟你『咪後講』(即節目完結後私下講),或者你喜歡留到報時之後再on   air講也行。但Facebook上好多聽眾對你的故事有興趣,所以我仍希望你盡量在報時之前交代清楚這段……這段錯誤的戀情,我會在節目完結後私下給你意見,教你怎樣做。」

「好的、好的!!   多謝你,阿魚。我繼續講。自那次牽手後,我開始避開B君,但倒是他纏上來了。聖誕假那陣子,我一味推說要溫習、要考試,B君便遷就我,說   :『最多我們不去太遠的地方,只在附近的商場逛逛,或者去打波』,又說他可以陪我一起回學校溫習。我實在推不過……我怎有資格推?   當初要不是我先對他示好,也不會發展成這種局面了。

「B君的眼神變了,變得……(停頓了三秒)」

「有侵略性?   有慾望?   露骨?」

「我不知該怎樣說。我注意到他會常盯著我的身體……我發誓那真的不是錯覺。我是容易出汗的體質,打球後那汗水如雨似的灌下來,波衫都緊貼上身,有次打球打得全身大汗,我蹲下來拾球,感到身後有一種……古怪的視線。我站起來,回頭看看,見到B君聚精回神地望著我。我開玩笑說   :『怎樣?   我身材太好,你看到兩眼發直啦?』他竟然點頭,還走過來。我好驚,我……我多想拋下球就逃走!   可是我不想傷害他,所以一個球扔給他,叫他射三分球給我看,轉移話題。幸好他沒再做什麼……

「但最可怕的是,他剛剛Kiss了我!   那些眼神、牽手,我可以忍,我打算忍到下年過了、各自升上不同的大學——我跟B君志向不同,絕不可能選同一個學系,且我表面上陪他一起選K大,但我來年報大學時會私下報P大——然後我倆漸行漸遠,那我既不用當面跟他講分手,亦不會傷害他。現在我可以十分肯定地講   :   我對他只有友情,他是我的好兄弟。

「但他剛剛Kiss了我!   我們今天去了旺角逛街、吃小食,跟他一齊回家。就在樓下的小公園,他截住我,還……還很用地抱著我,他說   :『我們在一起大半年,又是你向我示意的,怎麼你從來沒想過吻我?』我就說   :『那種事太快了,我不希望這樣隨隨便便地對你。』我的天,要吻他——要吻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就算他長得如何出眾,我也不敢想像那情形!   他就說,他只想吻吻我的臉。他力氣比我想像中大,我不是掙不開,要打起來我跟他可以打個平手,但一想到未來一年也要留在同一個班上,就不想撕破臉孔。

「於是我閉上眼,我知道這次逃不過。我安慰自己   :   沒關係的,只是吻一吻臉,我弟弟、我表弟表妹也常常吻我的臉頰,我一送小禮物給他們,他們就抱著我、吻我一下,說Thank   you。我將B君的唇幻想成我弟弟的。我的心一直吊得很高很高,比當年公開試考oral還害怕!   一感到他的唇落在我的臉,很快退開去,我才大大鬆一口氣,不再繃住身體。

「但可怕的是他忽然下重手,扣著我的肩,就湊上我的嘴,嘴對嘴的……跟我吻了!!!   那是我第一次跟一個人接吻。我感到他口裡還有先前吃過的甜品的味道……那是芒果西米露,我跟他最喜歡的糖水,但這種味道……這種我曾經最喜歡的味道,將會成為我永久的惡夢。

「阿魚,你不會知道我在那刻有多害怕。我第一次感到自己身為一個男人是多軟弱,我第一次感到同性的力量——即使B君長得比我矮一點、瘦一點,但他一用勁,也不是我可以輕易掙得開。我不敢想像如果我當面拒絕他,他會否打我   ;   而若他真的打我,我能不能打贏……我不敢去想像。

「他吻了我……很認真的、舌頭也伸入來的那種。我實在無計可施,不斷用自己的……舌頭……推他的出去,也不停扭動身子,可他可能以為……以為我很投入這個吻,所以他更用力壓著我,最後將我推到一邊的角落去,他感到我不再扭動身體,才肯停下來。他再吻一吻我的臉,說   :   今日過得好開心。我那時多害怕他會有進一步的要求。

「我緩不過氣,話也說不出來。他也沒再對我做任何事。之後我叫他先回家,推說忽然想起要去便利店為弟弟買零食。他說要陪我去,我拒絕了,我說   :   你再不回家,你家人就要起疑了。他才肯回去。我一個人坐在小公園的鞦韆,不敢回家。我不知該怎面對我父母,他們知道我今天是跟B君出去的,我怕他們問我跟B君做過什麼事。

「阿魚,我都說完了,我……」

「喂?   華仔?   喂?」

「嘟——嘟——嘟……」

「噢!   華仔忽然收了線,電話人正重新打給他,華仔如果正收聽節目的話,請盡快接聽我們的電話。報時——一點正!   先去廣告及新聞簡報,欲知華仔後事如何的觀眾,請密切留意本節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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