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二回 流坎

      玄圃的高空之上,雲層突然被劃開一道痕跡,又以很快的速度恢復了原狀。

 

      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原來是一隻雪白色的半人高巨獸,在雲霧中奔馳。

 

      而在牠身邊,穿著月黃色長旗袍的女人,腳下不見疾走的動作,卻是以著不輸巨獸的速度跟在一側。裙擺的紅花若隱若現地隨著雲海翻騰,在陽光下折射著美麗的光影。

 

      沒多久,一人一獸便降落在某座無名的高山上,女人隨即轉過身,微微低下了頭,對著巨獸開口說話。

 

      「煩請向崑崙大人覆命。」

 

      「嗷嗚!」

 

      確認了流坎的首肯後,七織鬆了口氣,轉身先行離去。

 

      剛才一人一獸去了一趟華關村,執行落雷降雨的職務,回到易境後,首要之務是去向崑崙大人報告,確認職務的完成。

 

      不過七織不確定崑崙是否正待在西闕工作。雖然是以作為天空的守護者在玄圃被百姓所記憶,但在易境的眾人眼中,卻是個時常任性不工作的小女孩。

 

      但作為編織雲彩的負責人的七織,回收雲絲也是不能拖延的工作。在收回早上沒有收完的雲絲之前,她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到處尋找崑崙的身影。

 

      所以在流坎答應獨自去尋找崑崙報告後,一人一獸便在七織工作的納結亭前停下腳步,然後各自前往不同的地方。

 

      在離開之前,流坎絲毫不放過任何機會,鑽進正在攪拌染料的雲仙群裡,翻起一陣裙襬間的錦緞浪花,然後被冷抿著唇的七織捆著丟出去,卻還是依依不捨地趴伏在納結亭前,又在附近繞了好一陣子才離去,假裝沒看見七織頭疼的神情。

 

      流坎當然知道七織不喜歡。被冠以雷電與懲戒之神職的流坎,雖然還是獸型外貌,但心智早在當年被崑崙從玄圃帶回易境時,就已經開竅,脫離獸的單純直接。

 

      而在這之後又經過多少歲月,流坎雖然不曾細算,但職責上經常與七織合作,久了自然也能掌握她的脾氣。

 

      知道歸知道,流坎卻依然故我。一方面固然是牠拒絕不了大姊姊的絕對領域的誘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七織雖然是十分認真的人,但對不是人類的流坎卻十分寬容。

 

      流坎很早就察覺到,那總是擰著細眉,冷瞪著牠的一舉一動的七織,其實只是紙老虎。

 

      因為七織雖然是很認真的人,但對於不是人類的流坎,卻無法在牠身上強加人類給予的規範。

 

      換做平常男性做出這種舉動根本就是性騷擾的舉動,早就被她毫不留情地教訓了,但因為是流坎,牠不是人類,七織無法用人類的準則規範牠。就算說教,也不知道牠能聽懂多少。

 

      想到這裡,七織只能無奈妥協。除非流坎造成別人的困擾,否則她不會出手阻止,頂多假裝沒看到。

 

      心腸有點軟的七織,對上為了漂亮大姊姊,臉皮厚度可以無限上綱的流坎,其實一點辦法也沒有。

 

      也就是因為這樣,牠才能這麼放心地到處打滾,每天都用不同的距離、角度欣賞漂亮的雲仙大姊姊工作的模樣,偶爾鑽進大姊姊長長的裙擺,仰望上空那道美麗的風景,嘿嘿嘿……

 

      奔馳在道路上的流坎露出了下流的表情。

 

      如果是男性人類的話,接下來會被爆打一頓,但在那頭毛茸茸的野獸外貌掩飾下,反而有些可愛。

 

      雖然內心轉動的念頭一點也不可愛就是了!

 

      奔馳中的雪白巨獸停下了腳步。

 

      那雙金黃色的獸瞳盯著某個定點,直到男人從那個方向緩緩走過。

 

      「嗷!」

 

      流坎坐在原地叫了一聲,聽到聲音的男人走了過來,在流坎面前停下了腳步:「怎麼了?」

 

      男人穿著深黑色的盔甲,如墨般深黑的眸子散發著強大的氣勢,像是在瞪視著流坎一般。

 

      但流坎清楚,掌握海洋的神祉白令,其實是個很好的人……這句話對崑崙來說是絕對無法認同的。

 

      雖然這是因為每次翹班都被白令毫不留情地押回去工作,有時候還附帶被打了一頓屁股的緣故。

 

      流坎瞅著那張兇惡的臉,前掌向白令身後的道路指了指。

 

      白令揚起眉:「要去找崑崙?」

 

      其實很好推論。這條路是通往西闕唯一的道路,而西闕是以掌管天空的崑崙為首、掌管海洋的白令與掌管大地的似祖為輔,三人工作的地點。

 

      但流坎於公是雷電的守護神,跟海洋或大地都無關。於私牠是崑崙直接帶回來的,跟崑崙的感情也比較好,所以白令直覺反應便是崑崙。

 

      「嗷嗚!」

 

      用鳴叫代替回應,流坎集中意念,氣化為電在體表竄過,帶起一陣金黃色的流光。

 

      白令聽懂了,但卻皺起了眉頭,讓那張原來就極為不和藹可親的面容變得更加兇惡。

 

      「我知道了,但崑崙現在不在裡面,你晚一點再過來回報吧!」

 

      換而言之,又翹班了。

 

      流坎眨眨眼,輕輕嗚咽一聲,十分同情地看向白令。

 

      雖然流坎沒有說話,但易境的眾人早已習慣用牠的動作與鳴叫推敲牠的意思。

 

      白令曾經擔憂過這種方式是否會帶來不便,畢竟語言有無可取代的正確性。但就像崑崙當初所說的,雖然花了一點時間,流坎逐漸取得與其他人之間的平衡,溝通也不再是障礙。

 

      白令以為當年崑崙既然幫流坎開了竅,也會讓牠能說話,方便以語言溝通。不過在事後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因為人類跟動物的生理構造不同,就像魚不會飛,鳥不會游泳一樣,流坎的舌頭跟人類完全不同,當然也不可能說人話。

 

      但是沒辦法說人類的話並不是流坎的錯。就算勉強以外力讓牠會說,語法的建構也要好一陣子,只是平添痛苦,還不如讓眾人一邊跟牠交流,一邊讓眾人習慣牠的動作語言。

 

      其實,動物並不是那麼難以理解。

 

      「我找到人後會再聯絡你,先去忙吧。我也該來找人了!」

 

      雖然動物的嗅覺比較敏銳,讓流坎去找可能比較快,不過白令想到流坎跟崑崙的好交情,便將話省了下來。

 

      對著流坎點頭後,白令便轉身離去。

 

      聽懂他的意思,流坎轉過身來,搖著尾巴目送白令離去,然後才轉頭對旁邊的草叢輕喊了一聲。

 

      「嗷!」

 

      草叢晃動,然後從中露出一顆嬌小的頭顱。

 

      「嘿嘿……果然是我的乖狗狗呀!沒把我供出來,夠義氣!等一下去玄圃買肉給你帶上來!」年約十歲,嬌小的女孩摸摸湊過來的大頭顱,語氣滿是讚許。

 

      不用說,這個人自然是讓白令頭疼著尋覓的崑崙。

 

      聽到肉這個字眼,流坎更加熱情地跳進草叢撲倒崑崙,以舌頭替她洗臉。

 

      「好了好了,我也該先走了,不然等等白令又跑回來就慘了!」

 

      完全不將牠比自己高大的身軀放在眼裡,崑崙拍了拍牠的胸口。流坎會意,馬上恢復坐姿,雷電在牠身上閃過一陣金黃,隨即消失不見,速度快得讓肉眼難以捕捉。

 

      但崑崙已經看到了。她拍拍牠,說了一句:「我知道了,辛苦啦!」

 

      「嗷嗚!」

 

      「怎麼樣?要不要陪我去玄圃啊?」

 

      巨大的頭顱高昂,正打算附和的時候,卻突然僵住了身子,轉而將頭擺向一旁,顯露出拒絕的姿態。

 

      今天是那個日子,牠想去那個地方等待。

 

      「好吧,那我要先走囉!記得,別跟白令說我去哪裡了!」

 

      「嗷嗚!」

 

      得到流坎肯定的答覆,崑崙對牠豎起大拇指表示讚許,然後鑽回草叢。

 

      下一秒,不會跑的草叢以著閃電的形狀飛也似地竄了出去。

 

      等到草叢跑得幾乎快要看不見,流坎才轉了一個方向,往忘橋走去。

 

 

 

 

 

      『小白!來玩!』

 

      『小白,散步囉!』

 

      『雖然體型大了一點,但小白仍然是狗啊!牠從小陪伴我到長大,我怎麼可能因為結婚就拋棄牠?』

 

      『爹爹,如果我未來的夫君,連容納一隻狗的度量都沒有,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值得讓我託付終身呢?』

 

      趴伏在地的雪白巨獸睜開了眼睛。

 

      睜眼的一秒,寬廣的視野角落映入原本不存在的衣角,流坎一瞬間睜大眼珠,頭顱飛快地轉了過去,然後在看見人影時鬆開了繃緊的神經,回頭趴回交錯的雙腳之間。

 

      「醒了?」

 

      坐在橋頭的女人開口問。

 

      「嗷……」流坎輕聲應和,一雙瞳鈴般的大眼瞄向桌邊的野果盤,裡面削好的各式水果散發著嬌豔欲滴的光澤,但端坐在旁的女人卻讓牠無法輕舉妄動。

 

      很少有女人會讓流坎卻步。應該說,就算讓崑崙開了竅之後又過了近百年,『深思熟慮』四個字,依舊在那顆小腦袋瓜裡佔不了多少份量。

 

      人類以理智約束行動,動物以直覺策畫行動,這一點在流坎身上表露無遺。所以對於任何漂亮大姊姊,流坎一直有著直覺性的衝動。

 

      但在流坎心中,仍有一些無論如何也要忍耐住的女性。比如崑崙,或眼前的女人,掌管輪迴與記憶的孟娘。

 

      這並不代表孟娘跟崑崙一樣,都是牠的飼主。兩人的地位雖然不同,但都是同等的無法撼動。

 

      「想吃?」

 

      注意到流坎的目光,女人──孟娘開口問,被薄紗覆蓋的淡色斗笠微微掀高,露出她隨時都略帶哀傷的血紅杏眸。

 

      她的膚色蒼白到幾乎透明,還穿著一身雪白的高領長裙,大大的淡色斗笠蓋住她一半的臉龐,剩下一半的臉龐又被薄紗蓋住了大半,要看到那雙血紅色的杏眸,以及那從眼角下延伸到額頭的龍鱗,並不是容易的事。

 

      比起溫柔又帶著哀傷的眼眸,淡到快看不到顏色的斗笠上,那朵墨黑色的禮花,遠遠望去就像是快要消失的她身上,唯一的顏色。

 

      孟娘很少以眼眸凝視某人,就算是面對只能以眼神與動作溝通的流坎,斗笠也只掀高了一秒不到,很快又蓋了回去。

 

      但她仍舊伸出藏在長袖裡的指尖,將盤子擺到流坎能夠吃得到的位置。

 

      流坎擺擺尾巴當作道謝,迫不及待的低下頭顱,很快就解決了一大半。

 

      「你會過來,那也是代表時候又到了,是嗎?」

 

      孟娘低聲詢問,毫不意外得到流坎肯定的低叫。

 

      「告訴我名字,我幫你看看吧!」孟娘手腕一翻,一個注滿了水的水瓶憑空落入她的手裡。

 

      「嗷嗚!」

 

      流坎一如往常以叫聲替代語言,但面對那令人聽不懂的獸語,孟娘點點頭,纖指輕輕劃過水瓶裡的水面,竟是聽懂了牠的話。

 

      「黃喜,字惜羽,生於天地曆三百五十一年春,卒於天地曆三百六十八年秋,飲下忘川水後約有十年光陰,已登錄為雲仙,而後轉生為狐。」

 

      跟其他人與流坎的對話不同,一人一獸像是真的能溝通似的對談著。

      但那也是孟娘不是人類的關係。

 

      隱藏在斗笠下的龍鱗,是在人類的模樣時,唯一能從外表看出孟娘並非人類的證據。

 

      「嗷……」

 

      「估計是上一世做為宗天豪,他立下太多殺業,沒有三世、五世,恐怕很難還得清。」

 

      玄圃的人在死亡後,靈魂飛升上空,在贖罪塔贖完一生的罪孽,而後通過孟娘駐守的忘橋,飲下忘卻一切的忘川水,通過輪迴瀑布轉世,這是玄圃自古以來的定律。

 

      但有時罪孽太深,連贖罪塔也無法一次還完,便會記在轉世的帳上,隨著時間逐步還清。

 

      雖然這些事在玄圃的紀載上被稱作「報應」或「因果」,但孟娘覺得,這只是單純的對應而已。

 

      放棄了什麼,就會有對應的結果。選擇了什麼,就算當下沒有得到,也會在某個到了的時候,被反饋到自己身上。

 

      而她的職責,便是守護這個結果。

 

      像是想到什麼,流坎突然挺直了身子,閃閃發亮的獸瞳直盯著孟娘看,發出輕聲低叫。

 

      但孟娘只是搖搖頭:「將他的業轉到你身上,這種事情我做不到,能夠做到這種事的崑崙,我想她不會答應的。」

 

      她的職責是守護,不是修改。天地自有其定律規則,就像水只會往下流卻不會往上升、火只會往上燒卻不會往下游,人的命運也像公式一樣,孟娘只能更改某些數字,卻不能更改程式。

 

      流坎垂下耳朵,尾巴也跟著無力擺盪。見那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孟娘的嗓音也帶入嘆息。

 

      「傻孩子……」她輕輕撫著牠的額頭,像在安撫一個哭泣的孩子:「你與她緣分在好幾世前就已經盡了……這樣的付出,值得嗎?」

 

      在還沒有被冠上雷電之神這個名字以前,流坎在野外的狼群裡生活,直到在爭執老大地位時受了重傷,被一個女孩所救,而後就這麼被豢養直到女孩在戰亂中去世,遇到崑崙也是在那個時候的事。

 

      剛才牠向孟娘詢問的人,正是女孩的轉世。

 

      雖然已經過了好幾次輪迴,曾經對她來說如同另一個親人的流坎也失去意義,但流坎卻仍惦記著她,每次只要等到她的靈魂上來易境,沒有纏著她幾天的時間是不放人的。

 

      在玄圃死亡的人類,靈魂上升到達易境後,先在阿旁的監視下進入贖罪塔贖完一生的罪過,走過孟娘駐守的忘橋,喝下忘川水,在易境工作直到輪迴的時刻。

 

      流坎知道這個規則不能被打亂,但牠還是無法忍住想靠近她的慾望。

 

      好幾十年的光陰,她是牠生命的全部。就算她已經遺忘了,但流坎不會忘。

 

      「嗷……」

 

      「說的也是。如果付出真的要有什麼做為衡量,那我也不會在這裡,癡癡等著那個或許已經不會來的人……」

 

      查覺到孟娘若有所思的神情,流坎抬頭舔了舔她的臉頰,有些擔憂地望著她。

 

      「別擔心,我沒事。」

 

      隱藏在斗笠下的面容收起緬懷,輕輕扯開唇角:「我會替她加一點運,讓她的下一世能夠有機會找到好人家,或不愁吃喝的度過,但我能幫的也僅止於此了!」

 

      「嗷嗚!」

 

      「不用謝我了……」話才說到一半,敏銳的聽覺已接收到遠方的喧鬧,一人一獸皆將頭轉了過去,盯著遠方被森林環繞的高塔。

 

      遠遠望去像是蒼翠的森林中燃燒的黑色火焰,從那座黑曜石砌成的奇異高塔下,走出一隊冗長的列隊,並逐漸走向孟娘與流坎所在的橋樑。

 

      有人也有獸的隊伍走得十分緩慢,但相同的是所有生物皆是一臉疲憊,甚或掩飾不住眼底的害怕,領頭的男人牛頭人身,未著上衣讓他的粗曠體態一覽無遺。

 

      見到男人,孟娘捧起水瓶起身,斗笠下的臉孔轉向流坎的方向。

 

      「阿旁來了,你要先去看看她有沒有在裡面嗎?」

 

      流坎緩緩擺動尾巴,神情顯得有些猶豫。

 

      原因不難猜,孟娘暗暗嘆口氣。

 

      上一世帶著宗天豪這個名字來到易境的人,流坎如同以往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結果被他騙著喝下該由他自己喝的忘川水,還差點被推入輪迴瀑布。

 

      若不是孟娘及時發現,在瀑布前攔下流坎,否則流坎就要真的不在了!

 

      直到這件事以後,流坎才終於理解崑崙所說的那些話。

 

      謝掉的花,就算在同一個地方再度盛開,也不會是同一朵,逝去的回憶,就算人回來了,心也不同了。

 

      牠記憶裡那個戰亂時一人一半麵包,同甘共苦的小主人,已經不在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要堅決地轉身離去,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流坎卻做不到。

 

      明知她不是那個她,流坎還是如同以往記著輪迴的日子,時間到了就忍不住跑來找孟娘,甚至拒絕崑崙的邀約……

 

      但到了忘橋,那顆小腦袋瓜又開始猶豫,毛茸茸的四肢在地板上踩踏著焦慮的節奏,遲遲下不了決定。

 

      回頭望向流坎的執著,孟娘只能搖搖頭,便朝著隊伍最前頭的阿旁點頭示意。

 

      牛頭人身的男人回以一個輕點,只扯動手上的鐵鍊球。一陣清脆的聲響後,長長的隊伍串傳來騷動,原本銬在他們腳上的鐵鍊已經鬆開,轉眼便縮回阿旁手上的鐵鍊球中。

 

      隊伍裡的人獸全是死去的靈魂,腳上的鐵鍊從他們死亡的那一刻便緊緊纏繞著腳踝,直到這一刻才突然鬆開,但他們才剛歷經過贖罪塔種種磨難,已經沒力氣思索該怎麼逃離,只能喘著氣在原地休息。

 

      ──原本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距離阿旁與孟娘有段距離的隊伍中段,幾個人突然轉身拔腿逃跑。但沒給他們有太多逃跑的機會,阿旁手上的鐵鍊再度抖動著拉長,繫著的鐵球彷彿自有生命地跟著一道雪白的身影竄了出去。

 

      斗笠上的黑色禮花隨風飛舞,轉眼孟娘便衝到逃跑的人面前,衣袖輕揮揚起的風勢竟讓那些人全睜不開眼睛。

 

      下一秒,阿旁的鐵球毫不客氣地從後腦勺用力一砸,碰地一聲讓孟娘與流坎的身子全都震了一下。

 

      「……可否,輕一點?」轉眼又回到阿旁面前,孟娘的嗓音裡摻了無奈。

 

      「已經死了,比較快。」牛鼻下的唇張開,吐出不帶絲毫憐憫的短句。

 

      ……好像,是這樣沒錯。無法反駁阿旁的話,捧著水瓶的孟娘轉向流坎的方向:「你又如何?」

 

      流坎趴下了身子,金黃色的獸瞳抬高,無辜地瞅著她。

 

      「我知道了!」

 

      她尊重牠仍舊想留在這裡等人的決定,不管她是否贊同。

 

      至少流坎已經打算遠遠看著牠記憶裡的小主人,不是如同以往傻傻地靠近然後傻傻地在心裡留下一道傷。

 

      「……小心一點。」

 

      「嗷!」

 

      知道孟娘的關心,流坎搖搖尾巴。直到孟娘離去,牠依舊看著她的方向……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