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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最有名的對手 (四)

         面對眾人的注視,李漢斯幾次開口想說話,卻連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他皺緊眉頭,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像是忽然想通了什麼似的,雙掌一拍,轉頭對羅納德‧科恩說:「你的說法我不能接受。」

     

         短短的九個字,讓原本沉悶的氣氛登時變了調。

     

         老大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那顆黑鑽石的下落?

     

         不僅僅是我感到滿肚子問號,就連遠從美國而來的發言人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只見科恩帶著吃驚的語氣問道:「你是指……你不知道惡魔遺骨的下落?」

     

         「我是指你剛剛說在美國發生的那些事情。」李漢斯完全不理會對方的疑問,自顧自地說:「我從剛剛就覺得奇怪。照理說,大部分的掠食者成員都是『古夜族』才對,這些被你們貴族稱做野蠻民族的傢伙,對黑魔法從來就沒有興趣。所以他們要那惡魔遺骨做什麼?這說不通啊!反而是精通魔法研究的你們,才更像是兇手。」

     

         科恩的瞳仁驀地冒出了兩圈血紅色的光暈,他緊咬著下唇,甚至露出右方上顎的犬齒,彷彿憤怒又像是羞愧。

     

         「我就直接把話給挑明了,羅納德──」李漢斯不疾不徐地說:「你從貴族那裡聽到了什麼風聲?」

     

         羅納德‧科恩的眉頭不由自主地扭在一團,嘴唇兀自翻動,就像是頭正要撲殺獵物的獅子一般!他花了半分鐘的時間讓自己恢復原來冷漠的表情,然後淡然道:「你越來越精明了,李漢斯。」

     

         「這沒什麼。」李漢斯轉身面向他,雙手交叉抱於胸前道:「如果你在台灣待得夠久,你就會發現,檯面上那些吃相難看的傢伙,固然讓人不能安心,但是吃相斯文的,也不見得就能相信。」

     

         聽到這句話,我差點沒笑出聲來。老大你還真能扯,連那種話題都能套進來,實在太妙了!

     

         羅納德‧科恩帶著冷漠的聲音回應道:「我想你應該知道,貴族很重視自己的名譽。你覺得我會把自己聽到那些低俗、醜陋的消息,就這樣說出來?」

     

         「少給我來那套上個世紀的架子。」李漢斯不甘示弱地應對道:「種族的名譽對解決問題沒多少幫助,更何況幕後黑手肯定不是你的家族成員,不然你也不會承認的那麼快!」

     

         「那麼我也坦白說,所有的家族都被下了封口令。」羅納德‧科恩道:「不過,我們都很願意幫忙解決Dieless001的危機。」

     

         「其實是為了錢吧!」直覺作祟,我砰地一句就說了出來。

     

         吸血鬼沉默了。

     

         我看了老劉一眼,見他點點頭,於是我就放心道:「雖然有可能是巧合,但是中午的國際新聞有報導,雷曼兄弟控股公司今天募集了很大一筆資金,其中有兩百億美金來自於美國的『科恩環球企業』。我想,這間專門以生技業為主的公司名稱,剛好就是你……閣下的姓氏,這樣的機率未免太渺茫了一點。」

     

         見科恩仍然不說話。於是我一邊掏出自己的手機一邊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用我的手機調閱一下N.E.內的安全資料庫。我相信只要我把那些投出資金的金主和N.E.現有的吸血鬼貴族名單交叉比對一下,應該會發現很多有趣的地方。」

     

         「真是可怕的直覺……」羅納德‧科恩緊縮著那雙血色的眼眶看著我,夾雜著讚嘆的語氣道:「居然快到讓我來不及讀心。」

     

         「我會把這些話當成一種榮幸。」我笑著回答道:「有時候,瑣碎的資料就像是拼圖一樣,只要能知道正確的位置,就能馬上拼湊完成。血漿果是一項偉大的發明,如果能掌控數量以及生產方式,短期來看可以掌控素食者的食物來源,長遠來說,只要其他血型開發成功,更可以壟斷全地球任何擁有血庫的醫院。這麼龐大的效益當前,也難怪連你們這些素食者都選擇封口了。」

     

         科恩聽完我說的話,沒有表現出任何怒意,反而微微揚起嘴角,冷笑道:「精彩,真是精彩!既然被你看穿了,那我也就不算違反封口令了。各位,大部分就如這位年輕人所說,但這不表示我剛剛是在說謊,闖入實驗室逞惡的兇手確實是屬於古夜族的掠食者,而且盜走Dieless001也是他們沒錯。」

     

         「那就是有幾個貴族也和古夜族混在一起了。」李漢斯下了這樣的結論,說道:「真難得,你們兩個種族不是死對頭嗎?」

     

         羅納德‧科恩說道:「這就是惡魔遺骨的魅力所在。三十年前參加過那場戰役的你,應該可以體會。為了獲得那顆鑽石,再不可能合作的人都能合作。不是嗎?」

     

         李漢斯沒有馬上答話。他低著頭沉思了好一會,然後毅然決然地站起身子,對老劉說:「這次的業務派我去就好,其他人可以留在台灣。」

     

         「你等一下。」從開會就一直用手托著右張臉的楊鎮,撐起半趴的身子,調了調那差點滑下來的墨鏡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別把我給忘了。」

     

         「你還是留下來吧!」李漢斯撇撇嘴道:「像你這種營養不良的食鬼人,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

     

         「你也沒多行。」楊鎮直起身子,語氣依然要死不活地說:「就算你的再生能力比吸血鬼強,只有你一個能擋多少?」

     

         「那多你一個也沒什麼幫助……」

     

         沒讓李漢斯把話說完,老劉先制止了他們的爭論道:「你們兩個都先安靜。關於這次的業務,我已經決定,我和你們一起承辦。」

     

         「什麼!」一向懶散成性的楊鎮,差點沒跳起來,只見他和李漢斯面面相覷,這才轉向老劉說:「李老大和我去也就算了,但為什麼你……你根本不用出任務啊!」

     

         「嗯……」這時,我聽見身旁的伊茉發出了非常細小的沉吟。她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第一次有了變化。那是一種疑惑,她似乎也對老劉親自下來跑業務感到不能理解,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比較恰當。

     

         「我說的你們,是所有的行動隊員。這一次我們全部都要出動。」老劉堅定的說。

     

         「這不合規定吧!」這次是梁雨歆跳出來說話,她說:「按照你的合約,你不用下來跑業務,這樣子真的不太好。」

     

         「詳細狀況,我明天會和你們解說。」老劉正經八百地說:「總之,我已經徵求創辦人的同意了。這次的業務非同小可,一個弄不好,會衝擊的是整個世界。承辦人員就這麼定了,其他方面還有問題嗎?」

     

         看來老劉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現在要說服他別去是不可能了。我們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之間還真說不出什麼來。

     

         「算了……反正你是部長,你說了算。」李漢斯雙手一攤,坐回椅子上道:「至於惡魔遺骨,我是知道一個有可能的地方,而那個地方也在加州,所以離洛杉磯也不算太遠。」

     

         這未免也太巧了!巧到像被人安排過一樣。

     

         羅納德‧科恩又朝我這看了一眼。不用說,我剛剛的念頭又被他讀走了,他依舊帶著平淡的語氣說:「這的確不像是巧合,具體地點在哪裡?」

     

         「死亡谷。」李漢斯爽快地說:「但是要再更詳細的話,我要到現場才想得起來。」

     

         科恩閉上雙眼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然後他點點頭說:「好吧!我回去會先通知局裡過去打點。各位,還有問題嗎?」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插嘴道:「科恩先生,我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那六十株血漿果的樹苗現在是不是已經在你們貴族的手裡?第二個問題,兇手為什麼要那顆鑽石?」

     

         「關於這兩個問題……」羅納德‧科恩看著我說:「第一個是還沒,至於第二個……你可以想一想,吸血鬼會渴望什麼。」

     

         他的回答讓我不是很滿意。所謂的「還沒」就是正在進行中,而且他在我們面前這麼大方就承認了,代表他有恃無恐,也許背後有著我們所不知道的勢力介入也說不定。

     

         至於另一個沒給我正面回應的答案,反而讓我有種不安的感覺──吸血鬼能渴望什麼?血嗎?

     

         「你可以慢慢的去想。」吸血鬼又對我進行了讀心,他用著幽默的口吻說:「如果你要問我對這兩個問題的看法,我會說,按照賽局理論,我希望你們能阻止這兩件事發生。可是站在吸血鬼的立場,我只希望你們能奪回Dieless001就好,其他就別管了。反正整個世界並不會因此而有急遽的改變。」

     

         「那我只能說很遺憾,」我起身說道:「因為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去阻止這兩件事發生的。」

     

         當時的我完全沒意識到,幾個月後,由於許多吸血鬼的公司接連跳票,導致雷曼兄弟無法承擔「次貸」壓力,結果造成世界性的經濟危機。

     

         是說,未來的變數那麼多,有誰又能全部掌握呢?

     

         「那就祝你好運了,年輕的探員。」科恩說著一邊起身,向我們鞠躬之後緩緩道:「有些話,我在場你們不好說,所以我先告辭了。我們美國再見。」

     

         「羅納德,等等。」李漢斯喊住了轉身要離去的吸血鬼,問道:「如果你真的必須要選邊站的話,你會選擇哪一邊,是我們?還是你的家族?」

     

         羅納德,科恩並沒有回過頭來。他背對著李漢斯停頓了一下,才出聲道:「別忘了,我是美國公民。」說完,他悄聲無息地離開會議室的大門,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又是間接性的回答,所謂的不定時炸彈,就是像他這樣的人吧!

     

         幾分鐘後,老劉也起身宣布結束會議,並且下令道:「由於時間緊迫,所以我給各位兩個小時回家準備行李。晚上十點四十五分,我要大家都在頂樓的停機坪集合,散會。」

     

         這棟大樓的頂層有個直升機停機坪,看來老劉是打算調動直升機把我們接到桃園機場,然後馬上飛往美國。

     

         我們離開了會議室。

     

         「小子,你等一下。」李漢斯叫住了要準備去搭電梯的我說:「我有事情要交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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