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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折梨(下)

      大霧很快便散了,梨樹與明月也消失無蹤。街坊又恢復了先前的喧囂,叫賣的叫賣,逛街的逛街,好似方才的驚鴻一瞥只是南柯一夢。

     

      鄉人也從癡愣之中清醒過來,卻驀然驚覺,那原本滿車的梨,此時卻連一顆也不剩!他心下大駭,回頭張望,卻發現自己的女兒也不見了,低頭一看,卻見方才女兒所站之處,遺留了一隻精緻的琉璃水晶鞋。

     

      「可惡!實在可惡!居然被那道士擺了一道!什麼種梨,那梨根本是我的梨!什麼仙姑,那根本就是從我這逃出來的那賤種!原來,這一切全都是那道士誆我的!」

      另一頭的巷陌,道士帶著一名少女走出,方才的幻術早已失效,她已回復了那短褐穿結的模樣。

      道士見了她可憐的模樣,不禁嘆息:「我認識一位女夫子,她開了間書院,專收貧弱女子,教她們習字讀書。姑娘,你與你爹的惡性大不相同,你是位心善之人,今後,你改名為月折梨,前往書院,別待在你爹那裏受罪了吧。」

      「道長大恩,小女子無以回報。」月折梨十分感激,卻又擔憂地道:「只是道長,我在家中身份低微,母親來自揚州,後來嫁作姨娘,在我五歲時病逝了。而我爹良田萬頃,在鄉里間頗有地位,道長為了救我一介卑賤女子得罪了他,這又何必呢?」

      道士溫聲道:「放心,我不過路過於此,不會久留。其實姑娘,打從一開始,我便覺得你的容貌與我一位故人竟有七分相像……」他嘆了口氣,語氣頗為惆悵,「二十年前的戰亂,我與她失散,我有幸入山習道,她卻被人牙子拐賣,成了揚州瘦馬。這些年來,我不斷打探她的消息,得知她嫁到這一帶,還生了女兒……」說著,他眼眶泛淚道:「可惜我到此才發現,原來她,早在十年前便病逝了……」

      夕陽的金輝跌入他眸中破碎的淚光,眼前十五歲姑娘的身影,不覺間竟與二十年來魂牽夢縈的景象重疊。

      「那位故人,是我的妹妹。」

      淚水劃過臉龐,拉出一道難以抹滅的刻痕。

      歲歲年年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黃昏庭院柳啼鴉,記得那人,和月折梨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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