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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折梨(上)

      「一車數百顆梨,你施捨我一顆,於你而言也無大損啊!」

      衣衫襤褸的道士跪在車前,垂涎地盯著一整車香甜可口的梨。

      可那賣梨的鄉人卻是一臉嫌棄地罵道:「臭乞丐,快走開!再不走開,別怪我不客氣了!」

      「哎呀,不就一顆梨嘛,你隨便給他個劣的不就行了?」一旁的人勸道。

      鄉人卻瞪了他一眼:「別以為誰都是開廟的!要是每個人都如他那般,我該如何賺錢呢?去去去!別擋我的路!」回頭見那道士仍跪在車前苦苦哀求,頓時一股惱氣攻向心頭:「好!你不走是吧?我送你走!」

      鄉人抬腿,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去,道士防備不及,摔了一大跤,連著滾了幾圈到一旁,身上沾滿塵沙。

      「哎喲……疼啊……」道士在地上打滾哀叫道。

      忽然,他感到一道影子遮去了額前的光,手中驀地被塞了個東西,低頭一看,竟是一顆飽滿新鮮的梨!

      此時,一道輕柔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道長,這梨給你,你快走吧。」

      逆著刺眼的陽光,少女消瘦的輪廓近在眼前,雖穿著縫滿補丁的粗布衣,卻在那純淨的光芒之中恍若天仙。

      「姑娘!你真是個大好人啊!」道士感激涕零,激動得大嚎,惹得方才準備散去的群眾又回頭過來。

      原該因為被人稱讚而嬌羞地低下頭的少女,此時卻惶恐焦急:「道、道長!你怎麼喊得如此大聲……」

      話未說完,便被一道粗厚的暴喝打斷:「賤種!誰許你出來的!」

      少女渾身一顫,驚恐地看著他:「爹……」

      「好啊,果然是個賠錢貨。」鄉人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白養了這麽多年,如今還知道偷爹的梨,送給那個臭乞丐。反正早晚都得嫁出去,要是當年知道你是如此德行,我早把你賣了當青妓!」說著,他陰惻惻地笑了笑:「既然你覺得道士可憐,那我就讓你跟他一樣可憐!」

      話音未了,便見他一把抄起木棒,劈頭便要往少女身上砸下……

      卻聽「哐咚」一聲,一粒東西飛來,生生打偏了那揮出去的木棒!

      道士樂呵呵地站了起來,大手一揮,那飛出去的梨核便繞了個奇異的彎,又回到了他手中。

      原來他竟不知何時已吃完了那顆梨。

      道士睨了一眼因收力不及而重心不穩,摔了個灰頭土臉的鄉人,轉而向圍觀的群眾朗聲道:「出家人不懂得吝惜,我有佳梨,分給諸位品嚐品嚐!」

      「佳梨?你怎麼不留著自己吃呢?」

      「是啊是啊!既然自己有,為何還跟別人討要?」

      道士不慌不忙地答道:「我需要這梨核,來當作種子使用。」

      說著,他將梨核扔進泥土中,又向周圍的人討了些湯水,澆灌在土壤上,但見那梨核倏然有了生命一般,伸出細細的根紮入泥土裡,一條嫩綠的鮮芽昂起了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展開了一片又一片的綠葉。眾人瞧著熱鬧,感到十分有趣,紛紛向周邊的店裡拿了沸水來澆灌,那樹苗愈長愈快,不一會兒便拔地而起,成了一棵蔥蘢大樹。

      道士滿意一笑,打了個響指,天空驀地一暗,隨即一輪皎月騰空而起,飛上九重天,銀色的光輝瀉落大地,為周圍的梨樹披上了一層朦朧的光紗。忽聞一夜春風來,白色的花瓣如漫天飛雪般灑落,那一剎,千枝萬枝梨花開,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潔白的動人光芒。

      「哇!好美啊!」眾人呆呆地望著。

      「還有更美的呢。」道士笑了笑。

      話音未落,只見那梨樹下一名少女步出,踏著月色而來,恍若輕煙中的藍田美玉。她眉如遠山,眼若秋水,手如柔荑,膚如凝脂,一襲雪白的長紗裙融入半透明的月華之中,使周身湧動著星河般的流光。

      「這姑娘!簡直是仙女下凡!」眾人驚嘆萬分。

      此時,又聽道士一個響指,花雨飄搖,轉眼落盡。隨後,枝上結出了果實,從青色小果漸漸轉黃,成了一顆顆新鮮飽滿的梨,香甜的氣味頓時瀰漫四方,眾人不禁垂涎了起來。

     

      「我種了些佳梨,仙姑可願替我摘下,分給眾人?」道士微笑著問。

      白衣少女愣了愣,先是看了看自己身上如夢似幻的衣裳,半晌後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仙姑指的是自己。

      她臉上綻開了燦然笑意,彷彿朝霞乍出,歡歡喜喜地摘了梨,分給了眾人。而人們望著天仙般的少女,如癡如醉地接過梨,依依不捨道了聲謝,有些便心滿意足的離去了。剩下的一些,仍舊眷戀地留在原地,問著仙姑何許人也、可有婚配。

      道士瞧著梨分得差不多了,便拉起少女,向眾人道:「如今梨分完了,仙姑也該回廣寒歇息,倘若日後有緣,定會再次於人間相見。」說罷,眼前便升起了裊裊雲霧,只見霧中人影踏上了祥雲,緩緩消失在明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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