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第四章

      封蒨性好潔,雖因天冷及出外不便沒能日日沐浴,至少每隔兩、三天會擦洗身子。但這回生病,封大娘不准,前後算來已有五、六日不曾擦澡,她深感彆扭,今夜難得住宿客舍,便吩咐封珍去燒熱水想沐浴一番。

      正翻動房內火盆讓火燒得更旺的封珍直搖手,小聲稟告:「少主,奶娘早交代過,少主病才好,得再過幾天才能擦洗。」

      封蒨沉下臉色,本在包袱摸索衣裳的手收起,淡淡說:「我已無大礙,妳不去,我自己去。」

      封珍嚇一跳,趕緊答應下來,走出廂房。

      封蒨卻沒待在房裡等,怕婢女哄騙,隨後持起燭火跟著出門。

      才出房間,旁邊的房門同時打開,封蒨停住,見青絲包在白布巾內,只著貼身中衣的翟寧手提木桶放在門邊。

      翟寧沐浴完便把木桶放房間外,童芳會來取。沒料及有人在門口,她目下正衣衫不整,又驚又羞得抬手遮在胸前快快退回房內關上門。

      封蒨這才驚覺自己居然直直盯著人看,即使她同為女子也太過失禮,霎時滿臉通紅地在門外道歉。

      方才並未看清來者何人,但熟悉的悅耳嗓音傳來,本羞惱交加的翟寧不知何故登時減了火氣,正要出聲又聽童芳說話:「封少主,天冷得緊,你那小婢女雖在廚間火爐旁打盹,還是容易著涼。」

      封蒨暗自咬牙。封珍怕封大娘責罵,果然陽奉陰違。

      謝過女武師,又問明廚間方向,封蒨快步趕去。

      翟寧用布巾擦拭青絲,站在火盆旁取暖,邊沉思。她的性子向來不願吃虧,照方才封塹的唐突,少說該斥念幾句,而不是一聲不吭的放過。

      青絲已然乾爽,仍想不出所以然的翟寧索性回床榻睡覺。

      隔日一早,吃了又是翟姑娘貢獻出的饅頭後,眾人再次啟程。

      馬車轆轆前行,沿途經過荒野、森林、村落、小鎮,一日過一日朝目的地趕。

      聽著車夫的話,封福憂心地望著原本晴朗無雲,如今卻是烏雲密布的天空。

      不到一時辰,大雨驟下,雷鳴交加。

      為防馬匹受驚,車夫將馬車趕去前頭一處小屋前停放。

      小屋大門殘破,頹牆壞壁,一看便知久無人住。但封福留意屋後似乎有間小房,暗忖若雨勢過久,或許得在此處過夜,便撐起油紙傘同車夫前去查看。

      車夫才要將小房門推開,忽地撞出一人,車夫被撞倒摔在地上。

      封福尚未看清,脖子前已多了一把鏽蝕柴刀,一位滿臉落腮鬍的漢子凶惡大喝:「把錢交出,要不然要你的命!」

      封福嚇得手中油紙傘脫落,人頓時被雨澆得濕透,也終於將惡人看明白。這人衣衫襤褸,全身髒汙還發出陣陣臭味,應是流徙的亡命之徒。

      老管事鎮定下來,指著天說道:「好漢莫衝動,老朽因為雨大想藉地方躲躲,身上盤纏不多,還得趕路到渠城,盼好漢手下留情!」

      車夫這時站起,伺機奪刀。

      車夫身形健壯,漢子看出對方不好惹,瞄見外頭的馬車,猜測車內應是女眷,立時轉身衝去想藉此要脅。

      車夫快步撲抓。漢子被車夫擒住後頸,柴刀竟脫手射出,半空突地「轟然」雷響,柴刀插進車廂半截。

      封福嚇白臉色,三步併兩步趕回馬車,不管渾身溼答答,邊叫喚隨從,邊在門旁急急敲門詢問:「大娘,少主可安好?」

      隨從俐落從另一輛馬車跳下,去幫車夫制服正扭打的漢子。

      封大娘倒楣,好端端坐在車內卻被外頭柴刀戳中肩頭,人哀號一聲,肩頭口子血流如注,封蒨忙叫封珍取出棉布止血,同時對車外著急的封福說明。

      得知少主安然無恙,老管事放下心頭大石。

      停在後頭馬車上的童芳瞧見騷動,得到翟寧允許後過來查看。封福趕緊拜託她把刀拔掉。

      童芳握住刀柄,提氣取出,見柴刀前頭血跡斑斑,轉眼就被大雨沖刷乾淨。

      封福解釋原委,童芳握著柴刀回馬車跟翟寧稟告。

      翟寧撐傘過來探望封大娘。

      將正滴水的傘擱在車旁,翟寧彎身進入加上她變得更為擠迫的馬車。

      封蒨只好叫封珍先過去後面那台馬車讓位。

      封大娘雖然肩頭受傷,人還很精神,聽見少主居然沒掩飾嗓音,馬上皺起眉。

      封蒨假裝沒看見奶娘責難的目光,邊在她肩頭傷口灑上隨身攜帶的金瘡藥粉,邊問翟寧:「翟姑娘可有生肌化瘀的藥茶?」

      出門在外不拘小節,也是車廂不大,翟寧只能挨坐在少年身旁,聽見問話便頷首,纖手提起小油燈照明方便封塹處理,回道:「這類藥茶種類很多,等雨停,我即煮來給大娘服用。」

      封大娘開口道謝。

      封蒨沒再說話,仔細替奶娘纏綁白棉布,但鼻間縈繞的女子幽香卻在在干擾她的心神。

      餘光偷瞄身旁的翟寧,梳著合宜的髮髻,身穿茜色棉襖裙,即使裹著毛皮大氅仍能瞧出身段姣好。封蒨內心羨慕翟寧年歲與她相差無幾,也同為女子,卻能光明正大裝扮,不由得回想起有一年生辰,她拉著封珍在房內打扮。

      梳起女子髮髻,插上親手做的金珠步搖,換穿花紋上裳及繡著鳥的百褶如意月裙,封蒨始終忘不了看著銅鏡內的秀麗少女那時,心中充滿的驚喜與得意!

      只因爹親不喜娘親,太爺、太奶唯恐女孩更叫爹親厭惡,只能與娘親商議後,把她當成男孩撫養。祖譜上,她的名為封塹,註明為封府這代的嫡子。

      紮好白棉布,封蒨垂下眼暗嘆。太爺兩人與娘親長年的期盼和怨懟,注定由她來完成及平撫。

      身旁人無來由的低落,翟寧發覺。但她以為封塹正擔憂封大娘,便出聲安慰:「封少主放寬心,大娘刀口不深,約莫半月應能痊癒。」

      封蒨勉強一笑,再次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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