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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森的旅程 II

      鹿森直接輕甩手腕兩下,掛斷了這通不合時宜的來電,隨後向約瑟芬點點頭,「抱歉,繼續吧。」

      當冷凍倉門關上時,她嘴角張開,與她撿到僅陪伴十五天的小賓士貓──狗蛋,低語道別。

      她不捨得狗蛋的離去,更無法去想像小小身軀即將瞬間冰凍並震碎,然後成為一地粉末。

      「前台女士並未與您確認骨灰帶回的方式,這裡有幾個選項供您參考。」約瑟芬柔聲說明,「首先是最傳統的方式,將骨灰裝在骨灰甕裡,這是很多人選擇用來安放親愛之靈的方式。或者,您也可以選擇做成水晶球,既能保有骨灰,也具備優美的展示感。此外,最受歡迎的選項是利用高級壓縮技術,將骨灰做成項鍊墜子,這樣可以讓牠永遠陪在您身邊。」

      聽著約瑟芬的建議,鹿森目光洛在冷凍倉門上,抿緊雙唇,停頓了一會兒後說:「請做成墜子吧。」

      這樣我與牠能互相陪伴──這句話,鹿森沒說出口。

      「我明白您的心情,這也是很多飼主最終的選擇。」隨後,約瑟芬在操作台輸入指令,然後領著鹿森沿著冷凍倉後的管道走去。

      透明管道內,狗蛋的骨灰裝在一個白瓷容器裡,運送至中端製作點。

      沒有等待太久,鹿森跟著約瑟芬的腳步走到終點,倉門正緩緩在她的面前開啟,狗蛋骨灰已經成為容器內的項鍊。

      鹿森伸出顫抖的手,取出項鍊,晶瑩剔透的多邊星形水晶墜子散發著柔和的淡紫色光芒,是狗蛋的延續。

      「我總是告訴飼主們,這條路不是送牠離開,而是祝福牠去往彩虹國,那是所有動物的樂土。而牠的肉體留下的骨灰則是牠送給您的禮物,感謝您曾經把牠當成家人。」離開前,約瑟芬送了這段話給鹿森。

  

      鹿森重新穿上防污裝備,提著輕如空氣的寵物外出籠走出安息所。

      耳機裡傳來輕柔的提示音,告知動物安息所的扣款成功──此刻,她以為狗蛋的短暫貓生就此畫下句點,而她將帶著無法順利讓狗蛋健康長大的負罪感活下去。

      安息所到她住的地方並不遠,大約六個站就能到,因為這區偏僻,租金便宜,對她是最好選擇。

      地鐵車廂內的光線閃爍,手錶一次次震動,鹿森閉上眼睛,任由耳機鈴聲響著。

      對方顯然惱火,發來一條語音警告她──如果不立刻返回住處簽收全息倉,他們將聯絡主辦方《光輝核心》,撤銷她的得獎資格。

      鹿森向來對金錢看得很淡,生活中的開支多半用於租賃穹頂全息中心的全息倉,所以這次能免費獲得全息倉,本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然而現在她胸前掛著的墜子冰涼刺骨,象徵著一條生命的逝去。

      失去與獲得在同一天發生,讓這份擁有變得不再有任何溫度和意義。

      她想著撤銷就撤銷吧,生活不過是日復一日的平凡罷了,沒料想當她抵達公寓樓下時,等待多時的工作人員還在原地。

      最後,全息倉順利送上樓,擺放在她原本就沒有太多傢俱的空蕩小屋裡。

      等鹿森做完簽收動作,與工作人員道別後關上門,房間又回到原本該有的沉寂。

      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落在全息倉上。

      它佔據了她僅有的一些空間,冷峻的外型與小屋的簡陋陳設格格不入,就像某個來自未來的科技碎片掉落在她平凡的日常中,一位不倫不類的訪客。

      她深吸一口氣,走上前,用手輕輕觸摸全息倉的外殼。金屬的冰冷傳到指尖,和她胸前墜子上的冰涼如此相似。

      胸前的墜子是狗蛋的最後一點痕跡,而面前的全息倉,是她剛剛得到的另一段開始。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些來得太過倉促的變化。

      一邊是剛剛失去的,另一邊卻是被迫擁有的。

      擁有的意義又是什麼?她用指尖在全息倉上輕輕滑動,內心一時茫然。

      良久,窗外天色都暗下來了,她才有動作──打開全息倉的艙門。

      這是她曾經渴望過的東西,是她為了能短暫逃離現實而願意付出一切的裝置,裡面的內襯柔軟貼合,看起來舒適安全,而她可以透過面前的這個裝置,去往另一個世界。

      她輕輕嘆口氣,坐進艙內的座位,艙門緩緩合上。

      本該冰冷的機器卻帶給她最大的安全感,是她既熟悉又眷戀、可以乘載所有情緒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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