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姚望舒回過神來,發現周圍空無一人。

      此地是座僅有六七棟茅屋的小村,烈火四濺,劈啪作響,空中飄著刺鼻焦味,不見半個人影。

      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穿著絲綢的交領衫,腰下則是華貴精緻的薄紗裙,渾然是大家閨秀的派頭,與此地格格不入。

      這是哪?姚望舒茫然四顧,半晌後想起來——這是茂泉村,她來這驅趕魔族……

      然後呢?她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隱約記得自己是跟著一群方士來的,卻想不起更多細節。她擰起眉頭想捕捉一絲線索,腦袋卻像被團團白霧包圍。

      嗯?她來這裡是為了做什麼?剛想起的線索從腦中退色,還沒想出解答,她又發覺更重要的問題。

      她……她是誰?

      「小美人,妳怎麼在這兒?」

      青年男子出現在她身後不遠處,他一身黑袍,深紅色束腰上繡著繁複難以辨認的銀色花紋。他側身躺在地上,單手托腮,另隻手指繞著鬢角玩弄,一雙狹長的眼微微瞇起來看她。

      她張嘴想答,最後只是困惑皺眉,「抱歉,我、我也不知道……」

      一道冷冷的女聲打斷她,「這不是妳該來的地方。」

      另一邊青年女子站得筆挺,眉目如劍。她一身白衣,領口層層疊疊,共有三重,銀灰的腰帶隱約閃爍光彩,青線在上頭繡出華美紋樣。

      「抱歉、抱歉……」

      「妳可把小美人給嚇著了。」男子嗔道,轉瞬間出現在她身側,「別理這臭石頭,我送妳離開。」

      男子手掌溫軟細膩,輕輕牽起她走。

      這兩人是誰?真是莫名其妙。她茫然地看著男子背影,這人問都不問就牽她,她卻感覺不到討厭,而那名女子雖然口吻嚴厲,卻讓她感到親切。

      男子領她走到一口棺槨前,指著打開的棺木笑,「來,進去吧。」

      四週的景物變了,他們站在靈堂中,長條的白帛垂掛在樑上,圍繞著棺槨無風自飄。

      她並未恐慌,慢慢地理解了眼前的景象,「我……死了嗎?」

      「是的,妳肉身已亡,應重入輪迴。」白衣女子站在棺材旁,伸掌比了比,「請回。」

      棺材底並非木板,往下延伸通往另一個空間。

      明媚陽光撒在寬敞的街道上,糕餅鋪、布莊、食肆等悉數開著門,飄著香味的蒸氣從路邊小攤緩緩上升。

      好熟悉的地方,姚望舒有些困惑,「這就是地府嗎?」

      「正是。」女子眼神堅定,「入了地府後,天道會安排妳的輪迴,來世可期。」

      「為何……沒有其他人?」

      黑衣男子忽然哈哈大笑,握拳捶了捶棺材板,笑到趴在上面差點喘不過氣。過沒多久他笑夠了,收斂了笑容顯得陰沉。

      「生時一人來,死時孤身走。難不成,妳還盼著地府裡能交朋友麼?」

      「歸塵。」女子沉下聲來,語帶威脅。

      「我說錯了麼?」歸塵笑道,「別想還有投胎輪迴,只要入了地府,管妳什麼王侯將相、叱吒風雲,照樣歸於虛無,人人平等。」

      白衣女子重重嘆了口氣,「別聽他胡言,去罷。天道會予妳最好的安排。」

      她一知半解,腦袋裹著重重白霧,難以思考。她盯著繁華卻無人的街道,一股強烈的懷念壟罩心間。

      「去罷,回歸天地之懷。」

      「莫怕,妳尚有大好未來。」

      兩人的聲音輪流在耳邊低喃,緩緩融入心中,化做踏實的安全感。她爬上棺槨,朝臨淵的繁華街道前進……

      姚望舒如夢初醒,黑衣男子、白衣女子,以及老家靈堂中的棺材只停留一瞬,接著便如泡影般破滅——她已經忘了剛才做的夢。

      緊接著腰下襲來劇痛,暈眩直衝天靈蓋。她忍不住呻吟,寒冷的空氣急促流過鼻腔。

      「呦,回來啦?」

      姚望舒勉強移動眼球,一名身穿藏青道袍的女子蹲到她面前,拍拍她臉頰,她疼得眼前發黑,看不清對方的臉。

      「這都沒死,妳可真厲害。」女子看了她幾眼,站起身將斗笠往頭上一戴,往棲身的棚屋外走去。

      姚望舒還是在茂泉村中,四周房屋毀損過半,木材或石塊下,牲畜及人的屍體雜亂橫陳,露出焦黑如碳的肢體。巨大魔鳥倒在村中央一動不動,身軀填滿道路,金黃雙翼壓垮屋頂,流出的血液遇雨而燃,劈啪聲源源不斷。

      混亂戰場旁,歪斜的棚屋勉力支撐起一小片棲身之地,勘勘容納徘徊於生死間的姚望舒。

      細雨綿綿,沾濕了棚屋的茅草頂——說好聽點叫屋,實際上這就只是四根木頭撐起的小棚頂罷了。四面沒有任何遮蔽,偶有雨絲透過棚頂破洞滴到她臉上,姚望舒躺的地方崎嶇不平,連塊草蓆也沒有。

      動彈不得,身子好似變成石塊又被人一錘子砸碎,渾身劇痛不堪。她幾乎無法思考,腦袋裡填滿混亂的思緒。一旁有半截身體擺在身旁,她剛開始還以為那是某位方士的遺體,一陣子後才意識到那條麻褲和自己的有一模一樣的補丁。

      那是她的腿……姚望舒閉上眼睛,不再去看。

      許久後道袍女子回到棚屋,單手將濕轆的斗笠甩到旁邊。她一屁股在姚望舒頭附近坐下,將懷中的東西一股腦放到地上。

      不是救命的靈丹,也不是治傷的草藥,而是好幾根帶土竹筍在地上滾啊滾。她還帶回了一口帶泥的小罈,擺在平地上放安穩,才伸手將竹筍攏成堆,生怕被它們逃了。

      「哎呀,細雨春筍,最是鮮嫩。」女子盤著雙腿將筍殼剝乾淨,用腰間葫蘆倒出一注清泉,竹筍被洗得嫩黃鮮亮,想必是爽脆可口的好筍。

      女子咖滋咖滋吃起筍來,聽她吃得爽快,姚望舒閉著眼睛,雙脣開闔勉強發出聲音,「讓、讓我——」

      「嗯?怎麼,妳也想吃?」女子俐落地又剝了一根,直接湊到姚望舒嘴邊,戳了戳她的臉,「吃吧,不收錢。」

      「讓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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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吃個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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