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晚晴卷 · 點絳唇

滿室晨光旖旎,人兒懶起弄妝。樓下留聲機隱約放著妯娌唐婉卿最喜歡的〈夜來香〉,周傾嫵獨坐梳妝台前,饒有興味地擺弄著桌上的胭脂香粉,不時哼唧幾聲旋律。可嘆明媚朝陽終輕負,身邊人悄聲說家裡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二少奶奶喊了人來請周傾嫵下樓一見。於是欲戴耳墜的動作稍頓,周傾嫵眸色略沉,怔愣半晌後她忽地丟開了手裏的白玉耳墜,而換了一對金鑲紅寶石耳墜戴上。是白皙脖頸間一點令人移不開眼的艷色,血紅色的一輪殘陽。

墨染般的眉細長上挑,勾畫出魅惑的弧度,點上橘色眼影,暈染眼角邊半明半昧的曖昧,又取一支丹琪口紅塗抹。周傾嫵端詳自己這張妝容精緻的臉,說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亦不為過,這才略抬下顎深感滿意──畢竟是去見舊情人,怎能不顯張揚。對鏡扣上丹琪的蓋子,鍍金的管身於日光下泛起恍若餘輝般溫和的光芒,卻難以映入周傾嫵的眸底。「去尋個小盒將我抽屜底的那支蜜絲佛陀裝裡,頭回見三弟妹,該備見面禮的不是?」她惡劣地笑了笑。

畢竟周家的小姐金貴,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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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的上海城才是真真的熱鬧繁華。

高腳玻璃杯盛著的紅酒,在昏黃燈光下更添妖冶,周傾嫵慵懶地倚進柔軟的沙發,慢悠悠地晃悠著杯中半滿的紅。直至瞧見姍姍來遲的慕博聞被侍者領著進來,她方收起幾分百無聊賴,揚起笑嗔怪道:「讓女士等你,三少實在是失禮。」西裝革履裹著看似溫文的皮囊,慕博聞牽起一隻柔荑拉至唇邊輕吻,「抱歉周小姐,生意場上的大老爺們太不識趣兒。」說著從口袋裡取出一支口紅,塞進了周傾嫵的手裡,「好萊塢的蜜絲佛陀,給佳人賠禮了。」

上海商會眾星捧月的千金小姐,周傾嫵的韶華浸在一場紙醉金迷裡,以及慕博聞的甜言蜜語中。

有聞眼前的慕家三少是京城本家派來開拓商貿的,這風流成性的少爺卻玩起了風月,又或者僅僅是風流在外,實際是看上了她在周家的股份。思及此周傾嫵唇邊笑意漸濃,她擱下手裡的紅酒,挪到了離慕博聞更近的地方坐,一面以口紅的蓋子抵在他的胸前,一面笑意盈盈地盯住他氣定神閑的模樣。

包廂外頭奏著西方典雅的古典樂章,與此時藏在笑面下的劍拔弩張委實不搭。周傾嫵莫名在想,縱使慕博聞的確心懷不軌,但你來我往間的動心並不作假,她不介意賠上餘生,去揣度他們之間究竟真情幾分、假意幾分。偏在靠近時冷不防聞到他身上一絲淡淡的香水味,故而一雙勾人的丹鳳眼瞇起,周傾嫵不聲不響斂去了幾分真切的笑意,本意順勢調情的話兒也換成了糖衣毒藥。一副美人蛇蝎心。

「既是犧牲色相,何不做得徹底些?若是娶了我,生意、股份、名望……你想要的可謂盡收囊中。」她穿的玄色旗袍是雲錦打的底子,上頭繡著的大紅玫瑰瑰麗而強勢,慕博聞壓下心底的不適,拉開周傾嫵的手玩笑道:「周小姐怕是吃醉了,怎得這樣橫?」周傾嫵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斂下眼睛,攏著披肩退開了身子,卻仍舊把握著的那支蜜絲佛陀遞給他,她笑著把臉又往他那湊了湊。

自然而然地走下臺階,慕博聞捏住周卿嫵的下顎,認真地為她塗上了口紅。後來他們在外灘璀璨的燈火下分離,周傾嫵勢在必得地望著慕博聞離去的背影,兀自相信著他們的交鋒尚未結束卻事不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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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博聞在看見周卿嫵的剎那,到底是變了神色。

足上一雙高跟鞋踩在向下的樓梯上,也踏在慕博聞的身上,周傾嫵故意穿了當晚那身繡了紅玫瑰的玄色旗袍,居高臨下地笑著迎上大廳中投來的目光。「這是你們的大嫂周傾嫵。大哥結婚那會兒,你們在國外度蜜月呢,喊都喊不回來。」唐婉卿笑著向慕博聞夫婦二人介紹,說到最後別有深意地掃了挽著丈夫的顏若一眼。後者往慕博聞身後縮了縮,唐婉卿眼中輕蔑於是更甚──這樁婚事是不對等的。

周傾嫵心底明鏡似的,眉眼帶笑地挽了唐婉卿。狀似陌生的目光掠過慕博聞,落在了他身側的顏若身上。肆意打量著這張清秀的臉,卻左看右看亦尋不出哪處比得上她,心底莫名的不甘翻江倒海,周傾嫵面上卻端著嫣然笑意,「三弟妹瞧著柔順,為著她高興,不回來又有什麼要緊的。」說著把手中的盒子伸向顏若,周傾嫵又笑了笑,「初次見面,大嫂也沒什麼好送你的,還望三弟妹莫要嫌棄了。」

周傾嫵抬指將盒子打開,教人瞧清了盒子裡的是一支蜜絲佛陀口紅,送禮送得自是沒有半分心思的,甚至於慕博聞隱隱在她的笑容裡,意識到了那只是包裝得像新的口紅。慕博聞攔下了顏若準備去接的手,卻讓盒子掉到了地上,旁邊的唐婉卿驚呼了一聲,周傾嫵倒是不偏不倚地對上了慕博聞暗含怒意的眼睛。何以處心積慮嫁於他大哥,何以送了當年的口紅,左右是她不甘心就此輕易放過他罷了。

獨自枕著恨意太痛苦了,夜裡輾轉難眠只她一人,執念也好妒忌也罷,她見不得這人如此逍遙自在。

慕博容不知何時與周傾嫵站到了一塊兒,眼神詢問著她發生了何事。周傾嫵在那深邃無底的眸裡瞧見了風情萬種的自己,撒嬌似地撇了撇嘴,「大概是我送的禮不夠重,三弟妹不喜歡。」慕博容淺淺笑著,故作親暱地攬過了她的身子,可眼裡終究不見多少真情實感。她忽然意識到慕博容早在一開始就已看穿了她。但周傾嫵不在乎,慕博容也不在乎。

狼狽為奸不需要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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