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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新同學,新環境,新冏況

利弊得失分析完畢,方穎薰靠上椅背,饒有興味地等新朋友反應。

「附議。」雖然不明白為何需要演技,衝著省錢這點,笙寒馬上表態。

也青則在偏頭想了一會兒後,用力點了點頭。

「那好……等等,我需要咖啡。」

穎薰認床,昨晚根本沒睡。她頭重腳輕地站起來,從背包裡拿出一只手捏陶的馬克杯,走到櫃台買了杯咖啡。端著杯子回來後,她先對新同學舉杯致意,然後咕嘟咕嘟大口灌……

「冏。」笙寒唸出陶杯上的大字,也青則在臉上掛出這個表情。

「這個字在古代意喻光明,常被拿來當人名,像三國時代的姜維他爸就叫姜冏,人稱維父冏。」

說文解字完畢,方穎薰將杯子轉半圈,秀出一個跟「冏」有點像又不太像的符號,悠然再補充:「這面是甲骨文的『冏』。」

言下之意,冏歷史不但美好,而且淵遠流長。

另兩人默默注視了杯子一會兒,笙寒發出無意義喃喃:「三國?」

也青則用手抹了一下眉毛,將面部表情從冏調整到不太冏,然後鎮定地問:「吃完就去看房子?」

「當然。」穎薰從容舉杯,一飲而盡。

於是在早上十點半,她們走到一棟十幾層高、外表頗為古舊的紅磚大樓前。門前有個小花壇,布置簡單整齊,沒有多餘的裝飾,旁邊草皮上,一枝枝蒲公英抬頭挺胸,站得筆直,花期已過,只剩雪白色絨球立在頂端。

玩心突起,笙寒彎腰扯了一枝,還沒來得及吹氣,棉絮已四散分飛。

「很可愛的地方耶。」她回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穎薰瞇起眼瞧了她一會兒,淡淡吐出兩個字:「演技。」

笙寒的手僵在半空處一會兒,默默收起笑臉。之後,她們跟著經理繞公寓一圈,參觀了幾間房,挑剔了幾處毛病。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當三人從經理辦公室步出,一人手上握著一張合約跟一串鑰匙時,笙寒揉揉快僵掉的臉,投給穎薰一道尊敬的目光──

沒開口殺價,只是神情淡然,偶爾在表情跟討論中流露些許不滿,可是不曉得為什麼,經理一回到辦公室,不但自動提出降價一成,還願意包下水電瓦斯費!

如果這就是演技,那方穎薰絕對是奧斯卡影后等級!

影后拍了拍她肩膀,不吝惜地讚美:「幹得好。」

「我做了什麼?」笙寒大驚,她從頭到尾只站在一旁,連頭都不敢點,深怕自己造成破壞。

「殺氣。」也青好奇地望向她:「無形卻又具體,我站旁邊,一直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怨念……妳剛剛在想什麼?」

「錢啊,不然呢?」笙寒反問。剛剛話題一直繞著房租轉,她腦子當然只能繞著自己的銀行存款跑。

另兩人互看一眼,穎薰再拍拍她:「加油……繼續保持窮困狀態,我們很需要這種貧民氣場。」

「……」

顯然,新同學還附帶「犀利」功能,不時讓人無言。

最終結果,笙寒住最便宜的三樓套房,穎薰住六樓,也青則在最高層的十四樓,與一位從台灣來念生物博士班的女生,合租一間超大的兩房公寓。

她們一起進電梯,三樓最先到,因此笙寒第一個跨出去。就在中午十二點整,她站在自己未來一年的住處之內,左顧右盼。

房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牆壁漆成乳白色,腳底鋪著同色的地毯,材質粗糙,還散發出一股嶄新的塑膠味。最左邊是間僅容人轉身的浴室,連接著開放式的小廚房,廚房旁邊有一扇窗,窗台向內延伸出一張類似吧台的高桌,桌旁擱了張高腳椅,是整間房唯一的家具。

她先照經理吩咐,到處開開關,確定瓦斯爐能用,冷熱水都有,馬桶也能沖乾淨等等。料理一圈後,照原定計畫,於樓下大廳跟也青穎薰會合,出門處理多如牛毛的各種生活事宜。等笙寒口袋裡揣著新手機,皮夾中裝著新提款卡,扛著衛生紙肥皂水果麵包牛奶,氣喘吁吁回到房間時,已經晚上七點半了。

太陽才剛下山,餘暉在西邊天際抹出一片晚霞。北方的城市,夏天晝長夜短,她還記得,在冬日,下午五點還不到,天就全黑了……

靜靜站在窗邊,面對看不見的大湖出神半晌,笙寒才跨進廚房,一樣一樣,將雜物放進櫥櫃。

她的貧民氣場持續發功,幾天後,三個女生又從垃圾場挖出不少堪用的家具,只花了清潔劑與抹布的費用,小窩便布置妥當。

沒有床,也沒有書桌椅,笙寒索性盤腿席地而坐念書,把一個裝葡萄酒的木箱倒過來放,便是現成的原木和式桌。她找到兩塊蠟染的半舊赭紅色布巾,一塊鋪著當桌布,另一塊吊起來當窗簾,整個房間居然很有味道,來參觀過的人都說,坐下去就不想站起來。

雜物當然不能從垃圾場撿,卻依然沒花她半毛錢。有位不具名的學長,畢業後離校前,整理出幾大箱生活用品,乾乾淨淨堆在學生會長家,貼上封條,上面龍飛鳳舞寫著:贈與即將抵達的學弟妹。

這批用品極之精緻,笙寒一開始還不太相信前主人是個大男生,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奇怪。

幾天過去,瑣事一件件處理妥當,大家開始享受開學前最後一段自由時光。

穎薰抱著馬克杯,到處找專業咖啡店試喝。據說不少外國人望文生義,不必解釋就能看懂那個「冏」之後,均盛讚象形文字果然奧妙。至於原本就看得懂的華文人口,則多半都在看到之後,自動於臉上掛出一個冏,足證此字不但象形,而且真的很奧妙。

也青單槍匹馬殺進市區,聽露天音樂會,看街頭藝術家表演,還鑽進一間專賣絕版書的舊書店,找到了有克莉絲蒂簽名的《東方快車謀殺案》(非常貴,買不起,諂媚半天後老闆恩准她拍照留念)。

相較之下,笙寒較少去市區,更不曾遠行至其他湖或其他州。她最常徘徊在芝大校園,不過,這全屬心甘情願……

是的,從安頓好的當天起,喻笙寒每天出門,揹著自己做的餐盒、水壺跟相機,穿梭在芝加哥大學古老的校園裡,試圖捕捉這世界不經意流露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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