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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鋼戒--第三回

      幾個月過後,徐川和李彥升上大學了。

      如預料之內,徐川跑去了外縣市;李彥則是在徐川的說服下,選擇留在本地。

      猶記得那天,他們在討論未來的出路時,李彥還編織了許多未來的藍圖,包含他要和徐川一起組團,兩人如何地成為校園風雲人物;以及他要成為學生會長,帶領全學生會反抗僵化的教育體制等等。

      結果正沉浸在美夢中的他,直接被徐川打碎了幻想,讓他有點不太高興。

      「我也想去讀啊,為什麼不讓我去?」

     

      「你會想去只是因為我吧,現在你有更好的理由留下了。」

      「那你呢?」

      「我自己去啊,又沒關係。」

      「你當什麼獨行俠啊!你也找個女朋友啊。」

      「你以為女朋友是路上隨便撿的啊?」

      李彥不滿意這個回答。不過他還是在徐川離開的那天,跟徐禾一起去火車站送他。當時徐川答應李彥會在年底的跨年回來,跟他們一起結束這一年。

      他並沒有食言。

      十二月二十八日,徐川就回到了家鄉。他是偷偷提早回來,故意沒有通知兩人,就是想要給他們驚喜。

      他悄悄地用鑰匙打開家裡的大門。他揣想爸媽這時候應該還在國外,因為爸媽只有重要節日才會回來,只是不知道徐禾在不在家。當他剛踏進屋內時,心裡便暗自慶幸家裡的燈是暗的,這代表他還可以躲一陣子。

      他先是把行李拖進房間,把門關上,然後獨自坐在床邊。

      他回想起在大學的時光,只有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但是變化太快了。外地都是不熟悉的環境、不熟悉的食物、還有不熟悉的人,完全超出徐川的想像,他有點適應不良。再加上那間學校的競爭氣氛濃厚,徐川意識到自己能力的不足,一方面對自己狹隘的視野感到懊惱,一方面又打從心底喜歡自己家鄉的小環境。

      花花草草的,沒有太多複雜的東西。

     

      徐川忽然一陣煩悶,便離開家,把這種矛盾的情緒跟行李一起留在屋內。

      他步行不過幾公尺的距離就來到了一間網咖。這裡是以前他跟李彥還有徐禾的常駐地,他們每當放學或放假的時間,總是會來到這裡玩遊戲,所以這間網咖累積了不少他們的回憶。

      走到門口,自動門正要關上,徐川靈敏地一個側身,就從縫隙鑽了進去。他先是在櫃台買了一小時,然後眼神開始掃視四周,最後停在某個人身上。

      他大步地走過去,拍了那個人的肩:「喂,你坐到我位子了。」

      「什麼啊,我先來的───」李彥摘下耳機,本來還有些不滿,但在與徐川四目相對以後,他馬上興奮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衝著他就是一個粗暴的擁抱,邊抱邊打:「臭小子!你回來了也不說!」

      徐川被打得有點不爽,便奮力地擺脫他。

      「有什麼好說的。」

      「你說了我才可以幫你洗塵啊!」

      「還洗塵,你幫我洗腳好了!」

      此時,徐川發現兩人的聲音已經有些大到引人側目,於是他抓著李彥的肩,壓著他一起坐下。

      「小禾呢?」他靠近李彥問著。

      聽到關鍵字,李彥愣了一下:「你沒跟她說你要回來嗎?」

      「沒阿,我誰都沒說。怎麼了,她人呢?」

      李彥欲言又止。

      其實在徐川離開之後的沒幾個禮拜,徐禾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很想念他,所以即便和李彥出門,也都一直把徐川提在嘴邊。

      剛開始,李彥還會耐心地配合幾句,但是到後來,他漸漸地感到不耐煩。本來有想著要打電話給徐川,要徐川有空多回來看看他們,可是他最終還是沒能告知這件事,因為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他不知道要怎麼跟自己的好兄弟說,他沒照顧好徐禾,讓她過得不開心,所以才會一直叨唸著徐川。當初看似堅韌的鐵三角,好像因為失去了一個角,就什麼都不一樣了。李彥只好當作沒事,下課不是往網咖跑,就是跑去社團,再怎麼樣都會跟同學出去玩,弄得徐禾都找不到人影。

      結果到現在,他們已經一個月沒有聯絡了。

      聽到這些事,徐川一時也不曉得該說什麼。他本來以為自己不在,正好能讓他們兩個不受打擾,好好地培養感情,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

      但他也不怪李彥,因為他不知道要怪他什麼。一個是好兄弟,一個是好妹妹,都是他珍視的。

      「你說她暑假都會去學校上課?」徐川轉了個話題。

      「嗯啊,應該吧,沒記錯的話。」

      「那我去學校找她好了。」語畢,徐川起身正想離開,衣角就被抓住。

      「我也去。」

      徐川凝視著李彥的雙眼,想要等他自己退縮,但李彥沒有,所以幾秒後,徐川點了點頭。

      兩人到了學校,卻發現沒什麼人,只有少數幾個男子在籃球場上打球,走到教室也沒有看到任何的學生和老師,一點都不像是有開課的樣子。

      「你不是說暑假有上課?」

      「對阿。」

      「看起來沒人啊。」

      李彥沉吟一回兒,想到一件事:「今天幾號?」

      「二十八。」

      「那她應該去找朋友了,她說有個朋友生日在年底。」

      「那跟學校沒上課有什麼關係?」

      李彥沒有說話,只是逕自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徐川皺著眉跟上去,他總覺得不對勁,但並沒有說什麼。

      兩人走到一家速食店,那是他們三人放學後,除了網咖以外,最喜歡打發時間的地方。今天的人特別少,但裡面依然是熟悉的裝潢和擺飾,讓徐川感到安心些。

      「你跟小禾到底怎麼了?」剛拿完餐點坐下,徐川馬上問。

      「沒怎麼。」

      「那一個月也夠了吧,你不去找她嗎?」

      李彥不想回答,便撇過頭看向窗外底下的人們。綠燈亮起,人群不約而同地聚集在斑馬線上,再交錯而過,沒有人停留,也沒有人遲疑。

      「說話啊!」因為沒有找到妹妹,徐川心裡開始有點急燥。

      他們家是不給手機用的,徐川直到升上大學才拿到一支手機,所以平時找人也都是打家用電話。上次跟徐禾通電話已經是兩天前,當時徐川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妹妹還是一樣開朗、愛撒嬌,提到李彥時的語氣也很輕鬆,所以他以為一切如常。但這次見到李彥後,他的說詞卻是大相逕庭。

      李彥嘴裡咕噥著,聽不清楚。

      「碎念什麼,給我說出來啊!」徐川傾身,憤怒地抓住李彥的衣領:「你最好不要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不甘我事。」

      「什麼不甘你事!當初把她交給你,你最好是這樣說!」

      「是你要交給我的,又不是我求的,關我什麼事。」

      徐川一個拳頭直接往李彥的臉頰揍過去,把對方推倒在地上。結果還沒開打,兩個人就被趕了出來,餐點都還留在桌上,一口也沒吃。

      他們憋屈地站在店門口,一個還生著悶氣,另一個摸著自己微微發疼的臉頰。李彥瞄了徐川一眼,還是沒想解釋,但他轉過頭後背向徐川後,話倒是說得清清楚楚:

      「她有別人了。」

      徐川的眼眸緩緩睜大,他不可置信地盯著李彥的後腦勺。儘管不知道對方現在的表情,但他可以想像得到李彥內心的辛酸。因為他知道李彥很喜歡徐禾,徐禾也很喜歡李彥,身為常常待在他倆身邊的人,徐川看得最是清楚。

      雖然兩個人常常鬥嘴,好像互看對方不順眼,但是每次出去,李彥都會若有似無地提及徐禾,徐禾則是在徐川要跟李彥出門時,硬是要跟過去。

      兩人在一年間的眉來眼去,徐川也沒少看過。

      應該說,他們早該在一起了,但因為還有位徐川,總有些難以啟齒。徐川有發覺這件事,但他總裝作不知道,因為他很難接受兩個最親近的人要另開小視窗玩在一起,然後扔下他一個人,他光想到就很失落。

      所以他花了半年的時間說服自己,讓自己去接受這件事,最後才鼓勵李彥去表明心意。

      只是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感情,居然是可以這麼輕易捨去的嗎?

      徐川帶著有些沉重的腳步回到家,一開門就發現裡面燈亮著。接著聽到一連串急促的步伐由遠而近,還帶著一聲熟悉的奶音:「哥~~~~」轉眼間,徐禾已經撲進他的懷裡,緊緊地勒住徐川的腹部,動作簡直跟李彥一模一樣。

      「我快──沒──呼吸──」

      「哈哈!抱到你沒呼吸!你就不會走了!」

      「妳也太可怕了吧!」

      好不容易掙脫徐禾的手臂,徐川直盯著她,發現她的脖子戴了一條沒見過的項鍊,上面掛著一個白鋼戒指。猜想這有可能是徐禾的「新歡」送的,徐川就欲言又止。

      「怎樣?認不出我?你回來也不先說聲!我還是看到你的鞋子還有行李才發現的。你很奇怪欸!喜歡搞神祕!害我什麼都沒準備。」

      是阿,本來應該是讓人開心的驚喜,現在反而變成徐川的驚嚇。

      「不過我剛煮了菜!我剛學的哦!快煮好了,你來看!」徐禾雀躍地拉著徐川的手,把他帶到廚房。餐桌上確實有兩盤已經煮好的菜,但看起來就像是──

      「這不是市場就有賣的冷盤嗎?」

  

      「唉唷!誰說是那個,是這、個!」徐禾指了指還在炒鍋上的蔥蛋,一副完成曠世巨作的表情。

      「蔥蛋嗎?」

      「對阿。」

      「我還真佩服妳。」

      「是吧!」

      徐禾用鍋鏟細細地把蔥蛋放入盤子,然後擺在餐桌上,開心地拍拍雙手:「好啦!可以吃飯了!歡迎我們的徐大導演,回家!」

      徐川笑了笑,把餐椅拉開,坐下。

      整個用餐過程中,徐禾自顧自地說了一堆學校的事,就是沒有提到李彥。徐川意識到這件事,但他也不急,他想等到適當的時機再說。最後是等到徐禾捧著碗到洗手槽準備洗碗時,他才開口。

      「妳跟阿彥還好嗎?」

      聽到這句話的徐禾,明顯停頓了一下,但她隨即接話:「嗯?還好阿。」

  

      「那跨年要一起去看演唱會嗎?」

      「嗯──沒辦法欸,我跟人約好了。」

      「誰?」

      「秘密。」

      「現在跟我有秘密了。」

      「我長大了嘛。」

      「妳是不是有別人了?」

      聽此,徐禾停下動作,關水龍頭,一臉尷尬地轉過身:「哥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要聽妳親口說。」

      「嗯──」徐禾轉了轉眼球,抿起嘴,把食指擺在唇前:「那哥你要保密哦!」

      徐川這時才將事情的整體樣貌拼湊起來。

      原來當徐川離開家鄉去外面讀書的時候,徐禾確實很想他,但因為每天都會打電話,所以她也不覺得有多寂寞。只是他們本來就是三個人,突然少了一人,她覺得不太習慣,才會每次跟李彥聊天時就一直提到徐川。

      徐禾本來是想要開話題,讓兩人可以有更多事情可以聊,好填補少一人的空檔,不承想卻讓李彥誤以為徐禾對他感到厭煩,便開始遠離她。還有一次和學長一起去買東西時,意外被李彥發現,造成兩人之間的矛盾更加嚴重。

      「妳沒事為什麼要單獨跟學長去買東西?」

  

      「我想要給他跨年禮物嘛!我又不知道男生喜歡什麼,只好問別人。」

      「怎麼不問我?」

      「問你就有可能被他知道阿,這樣就沒驚喜了。」

      不愧是兄妹,連喜愛給驚喜這件事都如出一轍。

      「可是你們這樣也不好吧,他以為妳有別人,心情很差欸。」

      「真的阿?」

      「妳還笑,去跟他解釋一下!」

      「啊──現在還不行呢。」

      「妳不會要等到跨年那天送禮物再說吧?」

      「不行嗎?」

      徐川實在很想直接把徐禾拐到李彥那裡,就像他當初直接把李彥拐去跟徐禾告白一樣。但她畢竟是女生,是妹妹,用這麼粗魯的方式還是不太適合。

      「不過真的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忙。」徐禾忽然笑得神秘。

      「說吧。」

      之後的幾天,徐川一邊幫徐禾隱瞞她的計畫,另一邊還要看著李彥成天無精打采的樣子。他好幾次都差點要把真相說出口,但還是忍住了。

      結果最難熬的反而是旁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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