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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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到傑休斯平常睡的沙發下面居然會有一個暗道。當他們三個都跳進通道後,傑休斯關上並鎖好入口處的小門。密道中就算再輕的腳步聲回音都會被無限放大,一步一步敲擊在三人心裡,心臟因為緊張越跳越快。傑休斯邊走邊開始輕聲地說:「我跟小洛……都是反叛軍的。」

「小洛是我媽媽。」傑洛狄小聲地跟米迦勒解釋。

「那時候我們全體反叛軍的目標只不過是希望長老還給人民一個自由安穩,不用擔心害怕哪天身邊的人突然不見的生活,我們兩個因為理想相近,在某一場反叛軍的聚會就互相認識了。」在米迦勒面前講這些讓傑休斯得斟酌用詞,因為在他們這個國家皇族是沒有實權的,只是精神上的一種象徵,實權一直都是握在長老們手上。

反叛軍的工作一直都在策畫如何推翻長老扶正皇室,但是三百年來一直沒有成功。一代換過一代,反叛軍的首領及目標一直在換,好不容易到了他們這代,出了一個像傑洛狄的媽媽這樣文韜武略的首領,卻被反叛軍的內部人員出賣,導致了傑洛狄六歲時的悲劇——他親眼看著他媽媽被機械巨人劈成兩半。

  當他們順著通道走了大概一公里,他們發現空氣逐漸混濁變成暗紫色的。傑休斯走在最前面拿著火把不發一語。看著火把一閃一跳像隨時都會熄滅一般,米迦勒內心突然很害怕,只能緊緊抓著傑洛狄的手,他們兩個都很好奇這些籠罩在他們周邊的暗紫色氣體還有逐漸包覆在三個人身上的透明,像保護膜一樣的東西是什麼,不過他們兩個沒人敢打破這陣沈默。

終於等到傑休斯自己開口:「這些暗紫色氣體是神經毒氣,是一種叫戴恩礦的礦石釋放的,而我們身上這層保護膜是叫克恩格石所產生的,它會吸收掉這些毒氣,但是如果碎掉了就沒有用了,所以你們兩個不管怎樣都要好好保護克恩格。接下來越走就會到城外了,幸運的話我們可以躲進塞道,一直走到我們的據點,平常塞道上不會有士兵駐守,但是先跟你們說一件事,外面的世界很危險,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雖然我知道你們兩個都已經很厲害了,但是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不會帶你們兩個這樣冒險。」   說著說著,傑休斯從口袋掏出一根有點摺爛的菸放到嘴巴裡,再彆扭地用手中的火把點燃。其實傑休斯平常很少抽菸,是只有心裡有煩心事的時候才會抽,小洛走的那年,他幾乎天天抽菸。傑洛狄看著傑休斯面無表情的側臉,心裡明白了,就算逃出去了,存活的機率可能也不高。

「銀煙,好久不見了!你還記得我嗎?怎麼到現在還在當保姆啊?」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緊緊相依在一起的三人嚇了一跳,接著   一陣頭皮發麻。轉頭一看,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看不清楚面孔的人出現在他們身後。他們沿途完全沒有發現這個人尾隨,他就像憑空現身在他們身後一般。「使者怎麼會有空來這種地方?」傑休斯一臉肅殺地盯著面前的人,不敢把視線移開。

「當然是來見一位長老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的人啊!這人被你藏了真久啊銀煙!長老急得都快發瘋了。你都不知道長老再次得知小公主的消息有多麼地興奮,興奮到都露出想把小公主生吞活剝的表情呢~」那人發出陰森森的笑聲。就在米迦勒嚇得停止思考的那一剎那,傑休斯嘖了一聲用快到米迦勒的眼睛來不及追上的速度,從腰間拔出佩刀,推開他們兩個衝向那個眼帶紅光的人,「啪滋」一聲刺進他的身體裡,接著再往後跳幾步。因為通道潮溼,傑休斯的腳在收回時不小心拐到一下。「跑啊!   還愣著幹嘛?!出去等我!」傑休斯大吼一聲,用刀擋住那個人想要朝他們衝過去的身體。

「銀煙,那麼久沒見,身手還是一樣好,一上來就給我一刀,感動得都想哭了呢!」那個人笑著說,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痛。一說完拔出他背後的長刀迎上傑休斯。「你別想追過去!」傑休斯大吼,他怎樣都要保護他們兩個。

傑洛狄聽到傑休斯說的話,拉著米迦勒的手,不顧躺地上的火把急忙往前跑。「你快回去幫叔叔啊!為什麼要跑?」米迦勒急得快哭了。

「我們在那邊只是累贅!我相信爸爸可以搞定他的,聽那個聲音我沒有記錯的話,以前爸爸有打敗過那傢伙。」

跑了一陣傑洛狄突然被什麼東西絆倒,重重跌倒在地,連帶拉著的米迦勒一起跌倒。米迦勒急忙爬了起來顧不得膝蓋的擦傷,手摸上傑洛狄的身體想要扶他起來,才發現傑洛狄在發抖。「妳沒有看到那個使者出招多快多狠,如果爸爸……」跟剛剛自信的言論不同,他帶著哭腔,手握拳頭打在地板上發洩。「叔叔會沒事的!我相信他!叔叔很厲害的!」米迦勒安撫傑洛狄,堅定的說。

跑了不知道多久,他們看到了出口。四周終於稍微變亮了,眼前出現一片佈滿紫色霧氣的高聳山林。他們找了一棵看得到出口的樹爬上去躲好米迦勒這才看到剛剛那一摔有多慘,傑洛狄整個鼻青臉腫,手腳也都是血。米迦勒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輕柔的幫他擦著臉上的血痕,眼睛瞟到到傑洛狄沒有乾的眼淚,米迦勒裝作沒看到。他們兩個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就連自以為最拿手的戰鬥,也沒辦法插手。

等待的時間彷彿就像過了幾小時,但其實也只有短短幾分鐘,兩個人在洞口左顧右盼,終於盼到了傑休斯。只見傑休斯渾身擦傷,說有大傷倒也沒發現,只是他們從來沒看過那麼狼狽的傑休斯。傑洛狄激動地跑上去想要抱住傑休斯,卻被傑休斯一把推開。傑洛狄一臉錯愕盯著傑休斯,卻在這時候看到傑休斯裸露在斗篷外的雙手已經鮮血淋淋,開始發紫潰爛。注意到傑洛狄的視線,傑休斯嘆口氣,「這點傷沒關係,我們繼續趕路,但是你們千萬不能碰到我,這毒是會擴散的。」傑休斯邊說邊撕下衣角的布在兩邊手臂上方綁緊防止毒素快速回流。他們沿著城牆走,傑洛狄跟米迦勒走前面,傑休斯在後面跟著,他們都繃緊神經,深怕再遇到危險。

他們走到一棵已經枯死的大樹下,傑休斯吃力地蹲下身體,撥著在樹底下凌亂的雜草,摸到一個生鏽的把手,握住用力往下扳。一道地洞赫然從地板上開啟,傑休斯身子不穩直接跌了下去。「爸!!」「叔叔!!」傑洛狄想都沒想跟著跳下去,米迦勒也趕緊跟過去。

裡面雖然塵土漫揚,卻意外地明亮,而且明明是在城外,卻沒有一絲毒氣。「快去看看怎麼回事!是誰闖進來了!!」通道的盡頭傳來人的聲音。傑洛狄手握武器冷眼看著通道對面的人影,深怕是新的敵人。

「頭子!!」那些人一看到傑休斯就大叫,「原來是頭子回來了啊,我還以為被那群臭長老發現了。但是,您出現的時間是不是比原本計畫的提早了一年?」紛紛圍過來的眾人七嘴八舌地說了一堆後,有人才注意到傑休斯受了蠻嚴重的傷。「頭子!你怎麼受了那麼重的傷!!」他們看到雙手都是血,且傷口已經潰爛的傑休斯,革命軍大夥人瞬間手忙腳亂,有人扶住傑休斯搖搖欲墜的身體,有人去倉庫翻找大顆的克恩格準備幫傑休斯淨化療傷,在大家的合作下,醫護師幫他把潰爛的雙手纏上繃帶,憂心地看了他一眼:「銀煙……毒素……」傑休斯這時候已經恢復了一些精神,他搖了搖頭,醫護師看懂了他不想要在這邊講下去。看著不遠處抱著行囊的傑洛狄還有和他擠在一起的米迦勒。傑休斯很心疼那兩個孩子,所以他想,不想再讓他們承受更多了。

傑休斯率領著眾人進到會議室,留下傑洛狄和米迦勒,一陣無語。「我爸爸的傷……」傑洛狄率先打破這陣沉默,他看著剛剛替傑休斯療傷的醫護師。

「他還好,還好有即時治療才能保住性命。」醫護師回答得非常簡潔,傑洛狄鬆了一口氣,沒有聽出醫護師想隱藏的訊息。「這地方……是反叛軍的秘密基地嗎?」傑洛狄再次發問。醫護師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說:「對,這是唯一沒有被長老們挑掉的基地了,可能因為基地在城外的關係。雖然機械巨人跟使者不怕毒氣,但是還是會碰到很多塔克登,處理起來蠻麻煩的,所以他們也不會特別搜索過城牆外圍,所以,要帶你們去逛逛基地嗎?」看傑洛狄米迦勒點了點頭,醫護官收拾好用具後就帶他們去各個房間看。

這個基地不小,有武器庫、倉庫、會議室、書房、廚房等等,還有一間很大的臥室,看臥室都是地舖,想必因為人多沒有放床的空間,就只能打地舖睡在地上休息。「之後委屈你們也要一起打地舖了。」突然身後有個反叛軍說,還嚇了米迦勒一跳。「可以不要來亂嗎?小孩子哪能睡地舖,到時候長不高!」「睡地舖長不高這種說法第一次聽到!」又有兩三個人湊過來鬥嘴。傑洛狄牽著米迦勒的手,自從來到這裡米迦勒沒有講過話,只是看起來悶悶不樂。

這時傑休斯從人群中走出來,「好了好了,都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不要來湊熱鬧了~」傑休斯手上拿著染劑,遞給傑洛狄。「我們一起睡那間臥室嗎?」傑洛狄問傑休斯,「你們不用跟那群臭男生擠一起!很剛好的,爸爸在這有間獨立的臥房,你們就去睡那邊吧!然後啊,記得要把小絲的頭髮染好,這次染劑比較強,應該不會那麼輕易再被風沙磨掉!」傑洛狄應了一聲,拉著米迦勒的手走進傑休斯指向的房間。

「他們感情還真好啊頭子,傑洛狄超保護米迦勒耶,這是不是直接養童養媳的概念?」有一個名叫泰勒岡的反叛軍湊過來笑嘻嘻地問傑休斯。傑休斯用手肘撞了泰勒岡壯碩的胸口一下,撞完才「啊!」的一聲驚呼,痛得快要流眼淚,傑休斯完全忘記自己受傷了。「操!你這胸是怎麼練的啊?跟石頭一樣!」傑休斯大聲抱怨。

泰勒岡笑嘻嘻地說:「在基地沒事就在練身體啊!我現在舉重可以舉超過兩百公斤了!」傑休斯聽完很慶幸自己手沒有骨折,他接著又佯裝憤怒地說:「誰跟你童養媳啊!他們兩個身分不一樣是不可能的,我照顧小絲是報恩你懂嗎報恩!報之前來不及還的恩……」傑休斯喋喋不休地說到這,雙眸一沉,想起了久遠的回憶,那時候他跟小洛欠了米迦勒媽媽一個人情,還來不及還兩個人就都沒了。

其實任誰都看得出來傑洛狄的心思,傑休斯不知道傑洛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米迦勒產生這種情感,但是他不希望傑洛狄深陷進去,因為跟米迦勒在一起,注定是一條崎嶇不平,走起來會特別辛苦的道路。因為不論是誰只要知道米迦勒的身分,就只會讓米迦勒變為被人利用的工具,沒利益就丟,有利益就想盡辦法從她身上挖到好處,一生就會這樣被人不斷算計,這也是剛開始傑休斯叫米迦勒改名的原因,一來是怕被人發現真實的名字,二來是如果讓任何人知道她是現在唯一的皇族,只會前仆後繼地湧上來,把她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唉,但是也沒有辦法阻止他們兩個吧!都生活在一起三年了,而且米迦勒又那麼漂亮,我家阿傑色心不滅啊,眼光也跟我一樣挺好的!」傑休斯嘆了口氣小聲地自言自語。其實米迦勒很懂事,學東西特別快,這三年也改變了傑洛狄那孤僻不太愛說話的個性不少,讓傑洛狄開始會真心的笑,話也開始變多,開始放下過往那些不好的回憶,而米迦勒也是,也因為傑洛狄放下來心中那些痛苦的記憶。

在傑休斯眼中,傑洛狄和米迦勒一起成長,兩個人的個性影響著彼此互相改變,一起進步。現在只希望他們能過得幸福,遠離這些恩怨,傑休斯由衷地想著。他看著包著紗布的手,再把視線往上移一點看到一條蜿蜒醜陋的紫色條紋從紗布裡探出來,慢慢往上爬,他知道自己時間大概剩不多了,在充滿瘴氣的環境裡跟使者對打,沒有當場死亡也是重傷。  

傑休斯悄悄地推開房門,看到傑洛狄摸著米迦勒已經被染成藍色的頭髮在安慰她。米迦勒雖然沒有哭,但眼眶早就泛紅,她應該還是很在意自己害他跟傑洛狄必須要離開的事。

「跟妳說一些我之前在書本上看到的好玩的事。」傑洛狄溫柔地看著米迦勒,接著繼續說:「雖然現在這邊看不到我們的母星以及其他星星,但是等以後可以從基地出去了,就抬頭看看天空吧!有時候難過,就找找天空中的哪顆閃爍的星星是我們的故鄉,幻想一下某天故鄉的人來接我們離開這牢籠。然後擦乾眼淚繼續走下去,人一生的故事都注定得好好的:誕生與離開;堅持與抉擇,就像知道在遙遠的天邊,還有我們的故鄉一樣,我們並不孤單。」傑洛狄好聽的聲音像背誦般講出這段話。

「喔,但是妳應該知道,我不喜歡它說的那句,人一生的故事都注定得好好的,我覺得,這些堅持跟抉擇,都是自己決定的,沒有什麼是注定的,選好接下來的路,就要一肩扛下後果。我想說的是,不論是今天發生的一切還是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都是我們做的決定,所以我們不會後悔,也不能後悔。就算悲傷,也只能強撐著走下去。」傑洛狄堅定的眼神映入傑休斯眼中,傑休斯小小聲地嘆口氣,輕輕關上門,眼淚不自覺地滑落臉龐。

他坐倒在地上摀著臉,想起了所有深埋在腦中,那些他平時不敢亂動的珍貴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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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相信命運嗎?」傑休斯看著坐在對面喝酒的女生,放蕩不羈的說。那個女孩長得很漂亮,靈動的雙眼,彷彿想到什麼主意那雙杏眼就會向上轉,嘴巴線條俏皮地只翹了一邊,白白嫩嫩的臉蛋配上齊整的灰色長髮,她的名字叫安洛。安洛並沒有理會傑休斯,「我相信命運,因為命運讓我在這個簡陋的酒吧遇見了妳。妳就像一抹陽光把這間酒吧照亮~」傑休斯一臉吹噓諂媚,毫不正經。「神經病。」安洛只是淡淡的說,看都沒看他一眼。

安洛繼續喝酒,當酒保一次又一次被她叫過去上酒,再看著她面前的酒杯一個一個變空,安洛的臉開始有些潮紅。「先生,你怎麼還在這裡?不喝酒不要來我面前礙眼。」安洛一直被坐在對面的傑休斯盯著,盯到有點不爽,她微歛眼瞼,放下酒杯。「我不叫先生,我叫傑休斯!」傑休斯看著她理直氣壯地說。安洛聽到後抬頭,瞇起眼睛笑了笑,那像妖精般的笑容瞬間把傑休斯的魂魄都勾走了。

安洛嘴角微上揚:「那麼傑休斯先生,你礙到我了。」安洛已經明確地下了逐客令,但是傑休斯沒有要走的意思。「妳喝醉了到時候會被居心叵測的人帶走,我要留下來保護妳啊!」傑休斯看著安洛像一顆紅透的番茄的臉蛋,一臉認真,正義凜然的說。

安洛聽到後不置可否,她反而覺得傑休斯才像那個會把她帶走,想要圖謀不軌的人。接著,她站起身。她穿著白襯衫,配上一件黑色的皮革短背心,手上戴著露指手套,可以看到她大腿口袋裡插著一把短刀。然後她走到傑休斯面前,突然用力地一拳朝他的肚子打過去。「噗!」傑休斯被打到差點噴出口水,「你看我像醉了嗎?這樣看起來,你比較像醉了。」揍完後,安洛那雙漂亮的眼睛冷冷地盯著不斷哀嚎的傑休斯。

這是他們兩個初次相遇的過程,到那天結束傑休斯都沒能問出安洛的名字,直到後來在革命軍聚會相見,才知道安洛是革命軍的首領。就這樣幾次相見,傑休斯從對她的第一印象:漂亮但是暴力,改變到:智勇雙全,但還是暴力。再經過幾次起義,互相扶持後他們終於在一起了。

生下傑洛狄後他們的行動收斂很多,原因是怕這些事情影響到傑洛狄的成長,但是這過程中安洛還是被抓住了幾次,最嚴重的那次原本是要被秘密處決的,但傑休斯不顧一切,闖過重重困難,跑去皇宮找米迦勒的媽媽,對著她下跪求她救救安洛,米迦勒的媽媽答應了,也真的順利救出拷問後渾身是傷的安洛。但是悲劇還是發生了,長老們知道從安洛身上問不出什麼有用的資訊後,他們直接動用機械巨人追到傑休斯家,當著只有六歲的傑洛狄的面,鐮刀直接劈向安洛背部。

安洛渾身是血的緊緊抱住被嚇得面色慘白的傑洛狄,她哭了,哭得很大聲,用盡最後的力氣:「對不起,媽媽沒辦法陪你長大了,你要好好聽爸爸的話知道嗎……但是……如果可以,媽媽真的好想看你長大啊……我們家阿傑,會變成怎樣的帥哥,跟怎樣的女生在一起……」

傑洛狄的眼睛盯著自己都是安洛的血的雙手,他的雙眼因為憤怒還有哀傷而充血,爬滿血絲,他顫抖著想要回應媽媽的最後的請求,卻沒辦法說出任何一個字,只能抱著安洛慢慢滑落的身體。傑休斯受了很重的傷也才勉強把機械巨人能源切斷,拖著一拐一拐的腳想要趕回他的家人身邊,但是他卻來不及看到安洛最後一面。轉頭回去已經是安洛渾身是血的屍體還有傑洛狄的哭聲。

從那之後有段時間傑洛狄不太愛說話,等到他再度開口已經是一個月後了,「爸,可以教我劍嗎?」傑洛狄有點空洞的眼神靜靜地看著正在整理家裡的傑休斯說。傑休斯這一個月為了照顧不說話的傑洛狄,他強忍悲傷擔負起全部的家務事,還要用他那糟到不行的廚藝做飯給傑洛狄吃,能撐過這一個月,傑休斯真的覺得是奇蹟了。聽到傑洛狄第一句話說想要學劍術,傑休斯憔悴的臉終於破涕微笑。他含著淚用力地抱住傑洛狄說:「你想學什麼,爸爸都會教你!」

傑休斯哭著,革命軍的眾人看了眼神中充滿不忍及心疼,紛紛跑來圍著他小聲地安慰他。臥室裡,傑洛狄背靠著門,咬牙聽著傑休斯的哭聲,他抬頭強忍住眼淚,米迦勒走過來,抱住傑洛狄,她的手緊緊抓住傑洛狄的衣袖,頭埋進他胸口。一個各自懷著心事的漫長夜晚。

隔天早上革命軍們又被叫去會議室開會,剩下泰勒岡在武器室盤點武器。傑洛狄正在專心的看他的書,米迦勒閒來無事就帶著輝露在基地中到處晃,「咻~」輝露發出一陣高興的叫聲,晃著尾巴跟在米迦勒身邊。當他們走到一扇鐵門旁邊的時候,米迦勒聽到一聲奇怪的聲音。這是一個布滿結界的鐵門,老舊生鏽,連把手都快剝落,但是再仔細一看,是他們進來時的門。

接著一陣咳嗽聲從鐵門後傳來,然後是一個稚嫩的聲音:「有人嗎……可以救救我嗎?」米迦勒聽到後心臟漏了一拍。

那聲音接著說:「瘴氣好可怕……身體好痛唷……我的克恩格破了,也迷路了咳咳,我好想回家,好想……」米迦勒把耳朵貼在鐵門上聽著,心中充滿不安。一旁的輝露齜牙咧嘴地對著鐵門吠叫,似乎擔心門後那人不懷好意。

「你是誰?」米迦勒輕輕地問。她的手摸上腰側的佩劍。這把劍是他們剛來時,泰勒岡找給她跟傑洛狄防身的。

「可以打開結界讓我進去嗎姊姊?救救我,我真的快死了……我好想爸爸媽媽……」那個聲音又說。米迦勒身體一顫,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還有那些因為她而死的人。

就在此時,米迦勒覺得自己很奇怪,剛剛思緒清晰還在想是人就救,敵人就不救,到剛剛腦袋都還在判斷現在的情況,此刻頭腦卻突然昏昏沉沉的,什麼事都沒辦法想,一片空白。手上不由自主地探去門邊找布置結界的石頭,聽話地想要毀了結界石。一旁的輝露看情況不對,用牙齒拉扯著米迦勒的衣裳想要讓她離開門邊,可是此刻的米迦勒像是中了魔怔怎麼拉都拉不動。

門周圍的結界石在米迦勒手裡被捏得粉碎,米迦勒一臉呆滯,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空氣中傳來結界崩塌的聲音後,伴隨一陣巨響,鐵門被劈開了。

「咳咳!」米迦勒急忙用手摀住口鼻,吸入一陣毒氣後,米迦勒瞬間清醒了。這時候才想到如果是遇難的正常人,不用叫她破壞結界也能進得來。想到這,一陣冷意竄入米迦勒背脊裡。在一片紫灰色的霧氣中,一道令人發寒的紅光射向米迦勒。

「是誰?!」傑休斯聽到結界崩塌的聲音後急忙從會議室跑出來。在一陣混亂中,戴斯礦的毒氣正在快速地侵蝕這個據點,據點裡的革命軍們手忙腳亂地翻找克恩格想要淨化毒氣。那個人在紫色的霧氣中,看著他們,笑得猙獰。來人一身漆黑,臉戴著黑色烏鴉面具。米迦勒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他就瞬間掐住米迦勒的脖子,修長的手指慢慢收攏。米迦勒只能用手抓住黑衣人的手臂拼命掙扎,卻徒勞。

「這位小公主真是善良過頭了呢!啊……也愚蠢過了頭。只有意志不堅定的人,才會被『聲音』誘惑。」那分不清楚男生女生的聲音,陰森森在米迦勒耳畔響起,充滿嘲諷。米迦勒的臉此時已經脹成了豬肝色,眼看就要被掐得斷氣了。這時,突然有一陣冷風襲向這個黑衣人,他一驚鬆開了米迦勒,急忙把手收回來,再一秒他的手就會被切斷。

一把冰冷的長劍橫在黑衣人面前,黑衣人看到了這個渾身殺氣的男子。「咳咳……叔叔……」米迦勒邊咳嗽邊哭。傑洛狄也拿著劍閃到米迦勒前面,跟傑休斯一樣殺氣騰騰的。「喔~這是你的孩子嗎?在洞穴中匆忙看過一眼。銀煙,他的眼神跟你好像!」黑衣人盯著傑洛狄,嘴角微微上揚。

「就知道你不會那麼容易就被殺死。你不用打他們兩個的主意,有我在,我絕對不會讓你碰到我兒子!」傑休斯冷冷地說。接著身後革命軍圍過來,紛紛操起武器揮舞著。「奇怪,頭子不是把你殺死了嗎?」泰勒岡謹慎地盯著面前的黑衣人沉著聲問。這時每個在基地中的革命軍都已經戴上克恩格石,手裡拿著武器不敢掉以輕心。

「也不想想我是什麼,有那麼容易被殺嗎?」黑衣人哼了聲。使者,是長老不斷用人體實驗研發,製作出來的高級魁儡。有自己的意志和行動模式,但是保留原宿主對身體的記憶。也就是說,身體是同一個人的,但是靈魂卻被置換掉了。

不等眾人反應,使者拔出背後的長劍,右腳一抬就衝向了他們,兵刃相交的一剎那,已經有好幾個人倒地,根本快到看不清他的動作。使者右手握劍,左手化為利刃襲向剩餘的革命軍。傑休斯知道他在洞穴中單打都殺不死使者了,只能轉攻為守,一直護在傑洛狄和米迦勒身側,深怕他們兩個被波及。傑洛狄和米迦勒也拿起武器,偶爾有什麼碎片瓦礫朝他們飛過來,就拿劍擋掉。傑洛狄在過程中閃身攻擊,幫很多革命軍擋掉致命的一劍,擋完攻擊再退回到傑休斯防守範圍裡面。

敵人只有一個,但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革命軍已經有一半的人倒在血泊中。

使者在眾人的哀號聲中始終保持嘴角一側微微上揚,看起來像在笑又像是嘲諷。他的烏鴉面具只把上半臉遮住,隱約可以看到這具身體原本是個女生,十分清瘦卻又不失精壯的肌肉。傑休斯在揮刀擋掉幾招的同時飛快地思考,他想著為什麼在這麼短短幾分鐘內,使者就完全看穿他們的防禦漏洞,殺了那麼多人。

攻擊赫然停止了。使者停在傑休斯他們面前大概五公尺的距離,剩下不到十個革命軍渾身是血,顫抖著握緊武器,他們臉上充滿恐懼。泰勒岡一臉嚴肅地守在傑休斯身側。「嘿,銀煙,我突然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你想不想看清楚這張臉是誰?」使者低低地笑著,手指遊蕩在他的面具邊緣,像是想要惡作劇一般。他沒有等傑休斯回答,便用右手慢慢拿下自己的黑黝黝的烏鴉面具,「嘶——」在眾人看清楚那張臉的時候,他們同時驚恐地倒抽一口氣。

「小洛……」傑休斯喃喃地說,接著表情呆滯地看著使者的方向。那是一張蒼白,毫無血色卻爬滿紫色紋路的臉,任誰看了都會覺得詭異。但是,那原本精緻漂亮的五官對於傑休斯和傑洛狄來說卻是非常熟悉的。難怪,在第一次碰到這個使者,是在安洛死後一年的時候,他的一些小動作還有招數隱隱讓傑休斯有些熟悉。前幾天在洞穴中的交手也讓傑休斯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看到這張臉,傑洛狄瞳孔放大,狠狠地瞪著那個使者彷彿想要把他大卸八塊。

使者看了一眼雙手緊緊握拳的傑洛狄,又看向傑休斯,接著聳聳肩膀,說:「這女人的身體,用起來挺順手的,用一用也用了十年了,她又有劍術底子,跟我很搭。」使者低沉的聲音驚醒傑休斯。這個不是安洛的聲音。是另一個在安洛身體裡的靈魂,安洛早就走了。「她都已經走了!!為什麼不能讓她好好休息!!還要這樣偷偷挖出我媽媽的身體,把她變成這副模樣!!」傑洛狄對著使者哭吼著,用力到他雙手的指甲掐進肉裡,鮮血從他手掌心流下。傑洛狄忍無可忍,紅著眼眶提著劍就要衝上去,卻被傑休斯攔了下來,力氣大到傑洛狄感覺傑休斯快把他的手臂捏斷了。

傑休斯握住傑洛狄的手臂的手在發抖,另一隻拿著劍的手早已血跡斑斑,他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了,把傑洛狄往後推,眼睛充滿血絲,直接衝上前想跟使者做個了斷。刀光劍影之中,武器交鋒發出尖銳的摩擦聲,突然「噗哧」一聲,傳來武器刺進肉裡的聲音。

傑休斯看著刺入自己肚子裡的長劍,他用手死命抓住他腹部中的劍刃,不讓使者拔出武器,用剩餘的力氣用力揮動長劍砍下了使者的手,接著踉蹌退回。看著沒了右手的自己,使者笑了,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斷手,說:「記住我的名字銀煙,我叫3號比斯杜,今天我就是要用這副身體,來了結你的。」

傑休斯吃力地把劍拔出自己的肚子,鮮血滾滾,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形成怵目驚心的畫面。就算那不是安洛,他還是沒辦法傷害安洛的身體,砍掉她一隻手,已經耗費了大半心神。傑休斯有點站不穩了,他按住受傷的肚子,把那把沾滿血的劍扔到地上。米迦勒急忙從行囊中拿出繃帶想要幫傑休斯纏上,但是傑洛狄哭著衝上去抱住傑休斯,沒有讓米迦勒有空間包紮傷口。

「爸……爸……我只剩你了,你不要嚇我……」傑洛狄叫了兩聲爸,想要喚醒雙眼逐漸渙散的傑休斯。傑休斯聽到傑洛狄的聲音後稍微恢復一點神智,接著突然無力地坐倒在地。

失去慣用手的比斯杜的攻擊變得沒有那麼快速致命,他接二連三狼狽地擋下幾招革命軍的攻勢,身體也開始多了幾處大大小小的刀傷,但比斯杜在這一來一往中也漸漸習慣不用右手,只用左手攻擊。他放棄了防禦,開始瘋狂攻擊殘存的革命軍。

只看見泰勒岡揮舞著重斧,還在努力浴血奮鬥擋下比斯杜的攻勢,想要保護剩下來的人。最後,泰勒岡幸運地抓到微小的時機,看到了希望,用力地將斧頭劈向比斯杜的胸口,這一擊終於使比斯杜體力不支倒地。但是在氣喘吁吁的泰勒岡身旁,昔日的戰友都已變成殘破不堪的屍塊,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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