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chapter1 (3) 獻祭

      當時吳語晴為了滿足自己的喜好,所以將故事裡的男主角,也就是以翁奕鈞當作範本做撰寫的那個角色,冠上了一個無比狂霸跩的冷酷善戰人設。

      他英俊瀟灑,蓋世英雄,然而卻無比冷漠無情,誰都不愛只愛自己。

      這種足以在現代被call   113通報的危險特質,在正值中二年紀的她們腦中,卻是格外充滿魅力的存在。

      「我跟妳說,這故事要怎樣才有張力。」吳語晴當時拿起一支原子筆,恣意的朝著天空比劃著,就像是一個準備帶人上天堂又準備下地獄的看盤老師,「條件就是兩個女主角都愛他愛得要死,但是他當時都不懂,活活糟蹋了兩個深愛他的女孩,最後等到兩人都離他遠去,終於死心之際,他才驚覺自己竟然錯失了這麼美好的愛情!」

      吳語晴當時自己都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她搓搓手臂,對於自己的說法不禁為之驚嘆道:「妳看,我光用說的,就覺得特別感人了。」

      當時的她小說看得不夠多,並不曉得這在後來十幾年後,也有一種特別的稱呼拿來套用這個文體。

      那就是「追妻火葬場」。

      有些女性讀者就是喜歡看這種場景:看男主角當時的不珍惜,最後人去樓空之後,才花時間懊悔,開始努力想要挽回。被狂打臉、熱臉貼冷屁股,他都打不退。最後無限的寵、無條件的寬容與愛,他會告訴女主角,失去妳之後我才知道要珍惜。

      可惜江庭萱不喜歡這個口味。

      她覺得如果對方當初不夠珍惜,那就是代表他不夠愛了,當他失去後才發現空洞,才想去珍惜,那都是賀爾蒙在作祟而已。

      如果是她的話,她才不會給他這個機會,讓他回頭去找自己呢。

      「妳想太多了。那是因為妳還沒遇到妳那個特別特別重要的人。」吳語晴在聽完她的說法之後,老氣橫秋的說道,「等到哪天妳發現妳遇到一個讓妳無法控制就想無條件去愛他的人的時候,妳就會發現,不管他怎麼虐妳,不管妳的心多冷,總有一塊地方會為他留下痕跡的。」

      「因為不管是愛還是恨,都一樣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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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庭萱靜靜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個躺在自己床鋪上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的療癒力量很強大,但卻不知道這力量竟還開了外掛,不但肉體損傷可以治癒,就連心靈的傷也一樣可以撫平。

      眼前這位「熟悉的陌生人」,心裡那段悲傷的過去,已經讓她用自己在大綱設定時給予的離譜能力,徹底被撫平痊癒。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

      但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也不曉得為什麼她都不醒來。

      她是女主角的格局,不該就這樣下線的吧?

      江庭萱伸出手,輕撫對方那張熟悉的臉龐。這張臉,這個身材,跟她本人幾乎別無二致。

      姣好又明豔的面容,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

      如果不是現實中的那個翁奕鈞太龜毛,又有哪個男人會拒絕這樣的她?

     

      木門又被敲了兩下。

      「聖母,遠處三公里外有突襲,隊長準備出發。」門外的人禮貌的訴說著。

      雖然才經過兩天時間,但她也慢慢熟悉了自己的角色。

      江庭萱從容不迫的起身,走到門前輕轉門把,開了點小縫。

      「我準備一下。」

      那人又解釋道:「隊長說突襲數量不多,聖母不必跟隨隊伍,可以在紮營地休息。」

      江庭萱挑起眉:「這樣嗎?好,知道了,謝謝你特別來通知我。」

      那人俐落的向她鞠躬,說了一句客氣了,便轉身大步離去了。

      江庭萱回到位置上,繼續凝視著吳語晴。

      直到看見她睫毛輕顫,眼睛微微睜開,兩人互相碰上視線為止。

      接著,她看見吳語晴眼眶裡泛起一層水霧,眼周也微微泛紅。

      她哽咽地問道:「是妳救了我……對不對?」

      江庭萱平靜的回應:「對。是我。」

      「我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對嗎?」

      吳語晴撫著胸口,像是深刻感覺到自己已經歷劫重生。

      雖然設定上她是個穿書過來的人,但她比江庭萱穿進來的時間還要早上許多,幾乎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在跟這裡的人建立的情感,卻又眼睜睜看著他們一一離開,那些難以抹滅的傷痕,就這樣住進了她的心口裡。

      在經歷了這些波折之後,她慢慢地融入了故事中吳語晴的悲痛過去。

      就像是她本來就該為情所困,就像是她本來就該為了一無所有而去尋死。

      她看著眼前這個身穿白衣裙,臉龐清雅,又有著一頭飄逸黑直髮,代表無限純潔的女人這麼對她說著:「是的,恭喜妳。」她輕撫吳語晴的左臉,寵愛的說著,「恭喜妳重生了。」

      吳語晴聞聲痛哭。

      一直到她足以冷靜下來,江庭萱才拿了一塊濕布,給她擦擦混亂的臉龐。

      正當她還在仔細擦拭時,那女人卻倏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腕極細,就像是輕輕一轉就可以扭下來一般。

      但卻是這隻手,將她從無限的悲傷中救了回來。

      「我該怎麼報答妳?」她抬起目光,眼裡像是對著老天下了誓言,彷彿現在這一刻,若是江庭萱叫她去死,她也會如她所願。

      江庭萱先是一愣,隨後微微勾起唇角。

      「我怎麼會需要妳的報答呢?」她笑,「我是聖母。聖母愛世人,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個世界裡有些奇怪卻又好像很理所當然的行為定理。

      例如動物界的「印痕行為」便是一類。

      像是雞鴨鵝這類早熟性鳥類,他們的幼雛從蛋裡孵化出來之後,只要看到第一個會「動」的東西,就會認定他是自己的母親,也會記住第一次聽到的聲音,將它當作母親的聲音。

     

      江庭萱送走了吳語晴。

      她獨自站在窗邊,表情冷冽的看著那女人遠去的背影。

      這人不是她的故友,她只是個故事裡的紙片人而已。

      若再次心軟,那麼只會讓故事朝著他最不想走的地方邁進。

      她雖然不確定最終吳語晴到底是怎麼定稿的。她還會繼續維持那個「破碎的BE美感文學」嗎?還是會給大家一個主流的快樂結局呢?

      但現在她沒有選擇,只能尋求自保。

      她唯一可以抓住的韁繩,只有她自己腦中那稀薄的線索。

      遠方有一群男人握著火把朝他們這棟破舊公寓走近,其中為首的男人,身上的衣服上還留有血漬。

      但他的表情卻顯得酣暢淋漓。

      看來剛剛的那一場戰鬥,不過就是他個人的輾壓秀罷了。

      他這人,就是喜歡當上鎂光燈下的焦點。

      這不是他的錯,這是他的人物設定。

      翁奕鈞揚起下巴,朝她那扇窗望去,臉上那張揚的笑,讓她恍惚地想起好多好多年前,他的表情。

      自從分道揚鑣之後,她就不曾再跟他見過面了。

      如今重新看到這張臉,不知怎的,竟也有點懷念。

      吳語晴就像一隻準備撲上火堆的飛蛾,直直地朝翁奕鈞的位置走去,最後,她投懷送抱,在他面前褪去了衣物。

      像一條魅惑的蛇,纏上了他的身子。

      周邊的人就像是擁有集體意識一般,瞬間扭開了視線,各自迴避。

      翁奕鈞再次抬起目光,盯著江庭萱的位置。

      他知道的。

      知道是自己把這個女人送到他的面前。

      這是一種獻祭。

     

      神愛世人。

      但她不是神。

      江庭萱拉起破碎的窗簾,撫摸著那因陳舊而黯沉的繩穗。

      她還是害怕的。害怕被犧牲。害怕BE。害怕所謂的破碎。

      故事最後是這樣寫的。

      她會因為翁奕鈞而死。

      因為太愛了的關係。

      那麼,不讓愛開始就好了吧。

     

      反正愛跟恨一樣,都是深刻的。

      從現在開始,她就不再讓自己愛他了。

      十幾年前如此,十幾年後,一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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