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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跟陌生姐姐開房

梁立家失去了一切,揹上所有行囊坐在某個小小的公車站,頭上的遮雨棚根本無法擋住這突如其來的大雨,梁立家抱著背包盡量向內縮著身體,身邊的人突然大動作拉起帽兜,梁立家這才注意到這位穿著一身黑的男子,男子拉起衣袖,露出一條血淋淋的手臂,白皙的皮膚讓畫面更加怵目驚心,梁立家愣了愣,視線僵在那條手臂上,那裡有一大條撕裂的傷口,傷口上蓄滿了血,隨著布料拉扯在白皙的肌膚上曳過血痕,血還在緩緩往外冒,沿著弧度流下深紅的足跡,男子將手臂淋進雨裡——他居然用雨水洗刷著傷口!

「先生!這樣傷口會感染的!你沒有乾淨的水嗎!」梁立家驚道,男子身體抖了一下轉頭看她,似乎是才發現她的存在,梁立家視線與他接觸在一起,男子漂亮清澈的眼瞳裡充滿了意外與疑惑,梁立家這才注意到他的長相——他連臉上的肌膚都好白,映著那雙眼睛,整張臉沒有任何瑕疵,像是一塊上好但易碎的羊脂玉。是一位非常漂亮的美男子。修長的身型給人成熟男人的感覺,臉倒是顯得年紀小了。

翁欲和也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的眼裡寫滿了驚慌,不知道為什麼,她整個人給他好親近的感覺,可能是因為那雙美麗又柔和的眼睛吧。翁欲和又接著看她的長相,他也意外自己會去細看一個陌生女人的長相,可能是因為,現在的自己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吧。

女子頭髮又黑又長,紮成一束垂落在肩頭,瀏海混著雨水黏在額頭上,一張白淨的小臉濕漉漉的,在路燈的照耀下泛著水光,她的懷裡護著一個單薄的背包。

梁立家看翁欲和遲遲不收手,趕緊拉著他的衣袖將手扯離雨水,翁欲和垂眸靜靜看著血水模糊的手臂,梁立家觀察推測翁欲和大概是高中左右的年紀,秉持自己先前身為補習班老師的職業病,梁立家抱著包跑進雨裡,到隔壁的商店買了一罐水跟簡單的包扎用品,等待結帳期間她時不時透過玻璃窗看人還在不在原地,幸好,他一直坐在那。

梁立家冒著雨跑回來,把東西遞給少年,「我以前是老師,職業病犯了,你別嫌我雞婆,你要自己用?還是我幫你?」翁欲和沈默了一會兒,低低道:「麻煩你了,我不會用…」

梁立家立刻麻利的替他包扎好,一邊回憶起以前在補教業幫小朋友包扎傷口的時光。

好了後,翁欲和看了看被包扎好的傷口,這位陌生姐姐應該是個細心的人,連繃帶的結都紮得仔細,他把袖子拉下來遮住傷口,向她低下頭輕聲道:「謝謝。」梁立家沒有八卦的習慣,不打算探究少年的事,將垃圾塞進包裡,她抱著包閒散的坐在位子上,用閒聊的語氣問:「現在已經半夜一點了,肯定不會有公車,你為什麼還待在這裡呢?」,翁欲和輕聲回:「我沒有地方可去。」

梁立家笑了:「好巧,我也是,連你這個還在讀書的少年都無家可歸,這社會也太難混了。」她看向翁欲和:「不去7-11將就一晚?」

他立刻拒絕:「不要,太髒了。」梁立家:?你還有潔癖啊。

翁欲和默默補充解釋道:「剛剛待過……地上突然爬出蟑螂,我真的沒辦法忍受,太噁心了。」梁立家瞬間僵住身體,呼吸ㄧ滯:「那確實很噁心,太危險了。」一提到那種生物,梁立家立刻觀察起四周,路燈微弱的光被雨水攪得更加稀薄,整條路都黑嚕嚕的,那噁心的生物可能隨時都會出現,梁立家感覺這裡越來越待不下去了,她拿出手機打開朋友列表,一邊問:「你有沒有朋友可以收留你一晚?」

翁欲和淡淡道:「手機丟掉了,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裡。」

梁立家聽聞皺眉,同時發現一個個刪減掉的朋友人選已來到最後一位,她連朋友都沒得靠。

現在開始後悔自己的社交不足也來不及了。

梁立家站起身,問翁欲和:「身分證、健保卡、駕照,有帶著其中一樣嗎?」翁欲和垂下眼簾:「沒有,錢包沒有帶出來。」

……這下子連網咖過夜都行不通了。難怪這麼晚了他還坐在這裡。

這孩子怎麼回事啊?梁立家俯身去看他的眼睛,翁欲和眼底一片黯淡,了無生氣。梁立家問:「是真的,一定、絕對、完全不要回家嗎?」一字一句間,語氣堅定,她要得到對方確定的答案。

翁欲和抬眸與她對視,眼裡依舊黯淡,但語氣十分堅定:「是,我再也不要跟那個家扯上關係了。」少年整個人陷在黑夜裡,一身黑衣服被不斷冒進來的雨打濕,貼裹著他,那張臉猶如明月,泛著冷光。

梁立家保持語氣,問:「也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借住哪怕只有一晚的親戚嗎?」

翁欲和蔥白的手指縮進掌心緊握成拳,聲線有點抖,依舊堅定的回應:「是,那個家所有人都是瘋子。」

「好,我知道了。」梁立家下意識露出微笑平撫氣氛,她輕撫幾下包,問他:「你要跟我走嗎?」

翁欲和怔住,視線緊盯著她,似乎是想看見什麼,他沉著聲,一字一句問:「你會利用我的價值嗎?」梁立家瞬間笑了:「我哪知道你有什麼價值?」翁欲和怔了會,立刻道:「好,我跟你走。」

半夜一點隨時可以入住、衛生有基本保障、能讓一個成年人帶著沒有身份證件的未成年入住的地方——是的,只有汽車旅館了。

路上經過7-11梁立家帶著翁欲和進去買了內衣褲,也幸運找到24小時營業的家樂福買了兩套上衣跟褲子。

出來後跟在梁立家身後,看著「Hotel」字樣的招牌,翁欲和沒有停下腳步,只是不禁笑了,今晚的他做了兩件此生最瘋狂的事:一是逃離那個家。二是跟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開房。

梁立家也覺得現在的情況無比荒謬,但一但決定要做,她就會無畏前行。

她自然的走到櫃檯前,開門走出來的小姐眼中露出一絲打量,很快就收了回去,專業的接過梁立家的證件,梁立家說:「請給我最便宜的一間房。」,小姐俐落的點擊眼前的觸控面板,被佈置得花俏的房間照片一張張出現在眼前,小姐說:「這些房間是我們最低的價位,目前的空房有這些,請幫我選擇一間喜歡的房型。」

梁立家回頭望向少年,他似乎對一切都很感興趣,從剛剛就一直四處張望,還觀察了好久辦理入住櫃檯的地方,身後有車子開來排隊在他們後面時他還很驚訝的樣子,現在少年直直看著眼前的房型照片,問:「所有的基本設備都是一致的嗎?只有裝潢不同?」

小姐微笑回答:「是的。」

梁立家跟翁欲和說:「你選吧,我沒有意見。」就在翁欲和開始認真挑選時,梁立家突然回想起久違住汽車旅館的記憶,她立刻打斷翁欲和:「等等!請給我浴室門最不透明的房間。」

翁欲和瞬間震驚了,他睜大雙眼看著梁立家,從剛剛到現在,他對這陌生的產業刷新無數次認識。

小姐的微笑似乎變了味,但還是利索的處理好一切流程,幸好現在是平日,價格還算可以,反正也只是將就一晚,梁立家打開錢包拿出大鈔,接過房間鑰匙,小姐說:「早餐時間為早上七點到十點,餐廳在你們的房間下樓後右轉走到底喔!請慢走~」

梁立家領著翁欲和,翁欲和看著梁立家纖細的背影,突然咧嘴無聲笑了,他太需要這樣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得以短暫停止渺茫黑暗的思緒。

梁立家走進車庫,用鑰匙開了門,她轉身看著翁欲和,問:「要不要試試看開啟電源?我第一次開的時候覺得很好玩。」翁欲和困惑的望著她,回應:「好啊。」

梁立家將鑰匙遞給他,教學起來:「把這個長方形的卡片插進牆邊的卡夾就可以了。」

翁欲和照做,沒感覺到卡榫,正疑惑著準備更用力往下,房間的燈突然就全亮了,還有音樂聲響起,他震驚的抬頭看向眼前的一切,好魔幻…原理是什麼?

梁立家看著他的反應笑了,問他:「好玩嗎?」

翁欲和愣愣的看著她,點頭。

梁立家說:「把卡片拿起來電又會全部關掉,所以鑰匙要一直放在這裡,明天吃早餐離開房間的時候要拿起來,退房的時候鑰匙也要還給櫃檯。」

翁欲和突然幼稚的期待明天的早餐時間,他想要看看卡片拿起來後電源全關掉的瞬間。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期待著明天。

梁立家疲倦的走進去,換上室內拖鞋,翁欲和照做,梁立家問翁欲和:「你要先洗澡,還是我先洗?」翁欲和說:「你先請。」

梁立家指了指不小的雙人沙發:「我睡沙發,你很高腿很長,所以你睡床。」

翁欲和說:「不,錢是你出的,你睡床。」

梁立家點點頭,乾脆接受:「行,你如果餓了那個抽屜裡有食物跟茶水。」她教翁欲和怎麼用飲用熱水,翁欲和看到泡麵驚奇了下,梁立家接著說:「你可以坐在床上看電視等我洗好,床頭櫃會寫每一個頻道的內容,注意不要看到限制級節目,我洗完澡後就要睡了,到時候你坐到沙發那,如果還想看電視就切小聲,明天早上最晚九點我要去吃早餐,你要一起去嗎?」

翁欲和還在震驚限制級節目,趕緊點頭,梁立家說:「好,那明天早上八點四十分要起床,我手機會設鬧鐘。」說完,她轉身進到浴室,丟出一條毛巾給翁欲和稍微擦乾身體,再把不透風的簾子緊緊拉上,浴室沒有門,只有這隨冷氣風輕輕晃動的簾子,簾子甚至沒有任何綁繩,這居然是最不情趣的房型,正值19歲的翁欲和再次感嘆這個行業的專業。

雖然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但聽著水聲翁欲和還是覺得尷尬,他隨便擦幾下頭髮跟衣服,披著毛巾來到床頭櫃找梁立家說的電視頻道列表,還沒找到就先看到好幾個單獨包裝的保險套,翁欲和默默略過,拿起一本像菜單的東西找到頻道列表,還真的在開頭看到諸如「就埋在我們臀裡高潮吧」、「選美偶像噴汁噴愛」、「調莖棒棒護理濕」等等的節目表。

…….實在是沒眼看,真的沒眼看,什麼低級的鬼東西。

翁欲和拿起遙控器隨便打開播到一半的電影,把音量調大,然後去零食櫃泡熱茶,慢慢喝著熱茶溫暖身體,翁欲和沒有碰觸床,他在房裡檢查各個角落,確定都沒有攝影機,鏡子也不是雙面鏡,冷氣也調整到適宜的溫度後,梁立家洗完澡出來了。

她爬上床把被子放到沙發上,在翁欲和阻止前梁立家自己扯出床的第二層被套,抱著背包埋進被子裡,可能是太累,她什麼都沒說就睡了。

翁欲和驚訝於她對自己的信任,但想來自己對她不也是嗎?

於是翁欲和把電視關掉,將茶放在沙發前的小桌,輕輕走進浴室,用小小的水流洗著澡,他小心避開傷口,艱難的用一隻手洗完澡出來,躺上沙發蓋著被子睡了。

輕柔的音樂迴盪在梁立家耳邊,她夢見奶奶彈鋼琴哄她睡午覺的樣子,奶奶的手指佈滿皺紋,骨節明顯,琴音跟奶奶整個人一樣輕輕柔柔,忽然間,奶奶消失了,鋼琴變成挖土機把房子全都剷平,磚瓦碎片化成一疊疊鈔票飛到不知名的地方,只剩她一個人在外流浪…

走著走著路過一個電話亭,裡面的電話突然鈴鈴作響,梁立家望著電話,不知該不該接,突然感覺有人在搖晃自己,梁立家慢慢清醒回到現實,原來夢裡的電話鈴聲是手機的鬧鐘,少年已經醒來在搖晃她。

翁欲和看她醒了,指指手機道:「鬧鐘響了,要起床了。」梁立家揉揉眼睛回應:「好。」邊迷糊的關掉鬧鐘。

翁欲和後退跟她拉開距離,他問:「你要不要先洗漱?」梁立家打了個哈欠回應:「好。」

翁欲和接著說:「我會泡一杯熱茶來喝,你要不要?」梁立家想著等等就要去餐廳了,不過現在確實有點渴,於是她邊說好邊掀開被子抱著背包下床,往浴室走進拉上簾子。

梁立家走出浴室,翁欲和把茶放在沙發前的小桌,指指床頭櫃上的茶說:「你的茶在那裡,我去洗漱了。」

梁立家看著少年寬大單薄的後背,他好高啊,可能有180公分吧。從昨晚到現在相處起來,除了讓傷口淋雨外這個人沒什麼大問題,梁立家小口小口啜飲著熱茶,翁欲和不久就出來了,梁立家給他重新包扎傷口,就帶著他出門,她還記得翁欲和對鑰匙卡片的驚奇,故意隨口道:「麻煩你幫忙拿鑰匙。」翁欲和走到鑰匙前,眼睛專注看著房間,拿起卡片目睹電力全斷的過程,鎖上大門後跟在梁立家身後,他不斷翻看卡片,似乎在研究原理,梁立家背對著他默默微笑。

到餐廳後,梁立家隨便選了一個靠窗的雙人位子,翁欲和跟著落座,梁立家說:「食物都要自己拿,盤子在櫃子下方,用那個裝食物,然後端過來這裡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翁欲和回應:「好,謝謝。」

翁欲和在梁立家面前默默吃起了飯,他思考著自己是否該向她解釋什麼,又斟酌該說些什麼,最後開口道:「我想跟你說關於我的事,以及錢要償還的方式。」

梁立家喝了一大口豆漿,點頭:「好。」

翁欲和放下餐具,擦乾淨嘴巴,再喝了口水,然後直直看著梁立家道:「我的名字是翁欲和,富翁的翁、欲求的欲、和平的和,」他邊說邊用手指在桌上寫了一次名字,「我今年19歲,目前大一,昨晚因為跟家裡人鬧翻,他們想掌控我的人生,當時情況緊急,我也受傷了,跑出來時很匆忙所以什麼都沒帶。」

他停了一下,繼續道:「我很感謝你昨天的幫助,也希望能儘快將錢還給你,我今天會回家去把證件跟皮包都拿回來…」說到這裡,他突然停頓,手微微顫抖,梁立家將紙杯放到桌上,打斷他的思緒:「你剛剛說跟家裡人鬧翻吧?這麼快就要去接觸家人…如果還沒準備好要不再緩緩幾天?」

梁立家腦海中浮現起當年被父母傷害後再次回去,被他們二度傷害的回憶。

她的語調不自覺放慢:「被家人傷害…很難受欸,我很懂,不用勉強自己,錢嘛…也就幾千塊,我也沒那麼缺,就當給我自己積功德,你不還也沒差。」

翁欲和怔怔地看著她的眼,他沒能從裡頭看出虛假,他手指張和幾下,緩緩開口:「這樣你沒有任何實質的好處,抱歉,也請讓我發表我的內心想法,讓我積欠人情,他人就有藉口在日後要脅我,事情只會變得複雜,所以我會立刻償還,請你配合。」

梁立家還是第一次被強迫要還自己錢,她忍不住笑了笑,回應:「照你這個邏輯,如果你為了還我錢回家,留下心理陰影,影響到日後的人生,你回頭來怪我,那我怎麼賠你?」

翁欲和瞬間皺眉:「你這是歪理,要怪也要怪那個家,我怪你做什麼?」

梁立家笑了笑:「當影響到你的根本原因強大到你無法撼動時,自然就會轉移心態去怪那些微小的原因之一,我舉個例子:比如有一個同學A向老師報告另一個同學B上課不專心,害同學B被罰抄一次課文,同學B不會怪老師教育方式失當,他只會怪同學A打小報告。」

翁欲和立刻回:「同學B自己上課不專心,這是他的問題。」

梁立家也立刻回應:「是嗎?能注意到同學B上課不專心,那同學A也不專心啊。」

翁欲和默了會,又道:「上課不專心罰抄課文,老師的教育方式有失當嗎?」

梁立家一臉理所當然:「有啊!失當的地方有兩個,第一就是前面說的,同學打小報告就針對那個報告去執行懲罰了,但那個打小報告的同學不專心老師就沒處理,上課管秩序不應該是學生的責任,如果是,那班上幾個學生就有幾種對『不專心』的標準了,秩序何在?老師沒有查證同學B是不是真的不專心就直接懲罰,這不公正。」

梁立家繼續道:「再來,上課不專心就罰抄課文?那上班表現不好老闆能懲罰你加班嗎?學生因為多出來的抄課文,寫完回家作業後又要花更多時間完成懲罰,如果他因此晚睡影響到隔天上課,又繼續不專心下去,是惡性循環,真正的方式應該是從根本解決,老師要和那位同學好好溝通,看是老師的教學方式有問題,還是學生的學習心態不正確。」

翁欲和沒有被說服:「我覺得抄課文的懲罰方式不完全錯,抄課文能多練習生字,也能對課文內容更加熟悉,老師用這種方式既能讓同學B得到教訓,又能幫助他的學習。」

梁立家搖頭嘆氣:「你說得對,但是這個方式不適用所有人,你怎麼能確定同學B抄課文後就能記住生字跟熟悉課文?」

翁欲和沈默了,他似乎被說服了,但他還是說:「畢竟班上這麼多同學,老師為了顧全大局,也只能這樣了吧。」

梁立家瞬間微笑:「沒錯,不過我們只有兩個人,所以就可以直接針對事情的對錯討論了。」

翁欲和徹底沈默了,對眼前的陌生姐姐有了更深的認識——她很固執,也很能言善道。

翁欲和閉眼捏了捏眉心,喝了兩口水,他的語氣無奈:「所以你堅持不收我的錢嗎?也不讓我用任何方式償還?」

梁立家安靜了會,似乎在思考,她看向翁欲和:「我的親戚那裡有一棟廢棄的房子,是三合院,我打算搬去那裡住一陣子調整狀態,但那間三合院真的很破舊,我一個人收拾一天恐怕來不及有乾淨的地方過夜,你願不願意繼續跟我走,當我的免費勞力?你也能住在那裡,反正三合院很大。」

翁欲和沈默的想了想,梁立家說:「再來我們各自專心吃飯,給你考慮到退房的時候,如果你接受就跟我走,路上我給你自我介紹;如果不接受我們就分道揚鑣,你不償還我任何東西。」說完後她埋頭專心吃粥,沒再看翁欲和。

翁欲和突然想到,從昨晚開始她也是這樣,把選擇權清楚的告知後就丟給他獨自考慮,翁欲和修長的手指撫過瓷盤,冰冷堅硬的觸感讓他想起昨天…失控的大伯把花瓶丟向同樣失控的父母,嚇得翁欲和趕緊放下手中的遺囑衝過去想要擋下,還沒碰到花瓶父母就閃身躲過,媽媽無病呻吟的大聲尖叫,爸爸抓起地上的花瓶碎片往大伯刺過去,翁欲和伸手阻止的瞬間手臂被重重劃過,碎片鋒利的邊緣扯著血沫豪邁揮灑在純羊毛地毯上,一瞬間眾人都沈默了。

「都是因為你丟花瓶過來!傷到我兒子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等著拿畢生積蓄賠醫藥費!」爸爸的第一個反應是責怪大伯的暴力。

「做賊喊捉賊了!明明是你拿碎片重傷自己親兒子!你別肖想傷了他得到家產!你爸爸把家產留給的是他孫子!」大伯也跟著發怒吵起來,只有管家趕緊叫人幫他清理傷口,翁欲和躲過傭人的手,冷冷的看著桌上的遺囑,爺爺把價值上億的家產繼承權全留給他了…一瞬間,翁欲和這個名字成為翁家的眾矢之的。

爺爺從來就沒有給過他選擇,從小到大爺爺頻頻向外界暗示翁欲和是最合適的繼承人,還讓他接受高階的經濟、商融、管理等相關課程,在他被高深的知識壓力折磨到夜夜失眠時,翁家所有人都在私下暗自較勁,每個人都活在高度精神緊繃的環境下,翁欲和達到父母的要求,他們會說這是應該的;翁欲和沒達到父母的要求,他們會給他嚴厲痛苦的懲罰。

直到手臂上火辣的疼痛灼燒起他的神智,翁欲和突然在這痛覺的刺激中清醒了,遺囑上那短短的幾行字像下降頭的咒語,人類的五官扭曲成魔鬼的模樣,毫無人性的辯論聲音大得都變了調——他們都瘋了,自己是唯一正常的人。

翁欲和抬腳朝門狂奔,他要逃離這個魔窟!所有人看到他的動作後趕忙過來拉他,翁欲和不要命似的掙脫了所有人,逃出翁家老宅的大門,朝著外面不斷狂奔……

在人生的重大節點中,爺爺判予他死刑,陌生姐姐給予他苟活的選擇權。

翁欲和看向梁立家,他喊她:「姐姐。」梁立家抬頭,對上他清澈的眼。

「不用等到退房了,我決定要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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